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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續(xù)濟公傳 第一百七十二回 雷音寺圣僧求佛 小南海天神交兵

    作者: 《續(xù)濟公傳》坑余生
    話說趙知縣在葉家將各事理畢,別了濟公先回。那知才進后堂,只見濟公坐在里面吃酒。恰巧一個親隨由里外出,趙知縣便低低問道:“這和尚那時來的?”親隨道:“他由老爺走后吃到此刻,又不曾起身,何嘗外面去呢?”趙知縣好生奇怪,匆匆走進上房,換了便服走到前面,只見濟公敲著筷子,嘴里唱道: 好奇怪,好奇怪,俺看真正不奇怪。吃酒還要帶吃菜,人在家中身在外。寄語俗人莫煩心,這叫做和尚修心真自在。

    唱畢,見趙知縣到來,指一指喉嚨笑問道:“被那丸藥塞住可受傷么?”趙知縣道:“圣僧休得取笑,足見法力無邊,在下感激得很了。但差人方坤、葉王氏母子復(fù)活,那牢中葉大魁、葉力、葉勇、葉名四犯,應(yīng)若何減等問罪,還請圣僧鶽奪。”濟公見說,大笑道:“知縣老爺,你這算是笑話了!俺和尚那知做官的律例?你應(yīng)該將他們怎樣便了?!壁w知縣道:“葉大魁、葉名謀財害命,當(dāng)議抵;葉力、葉勇失手喪人,亦當(dāng)議抵;葉王氏母子、差人方坤復(fù)活,皆是圣僧意外的機會,照例均不得以不死減等,應(yīng)當(dāng)仍照議抵定罪。但在下須體圣僧好生之心,均作減等,改絞監(jiān)候,在圣僧看,這樣定罪可合當(dāng)嗎?”濟公聽說,把頭搖了兩搖道:“用不得!用不得!俺和尚議人的罪,歡喜敲斤敲兩,他怎樣犯罪的,俺便怎樣辦他的罪。俺想葉力、葉勇打死方坤,委實是俺拿他取笑,他的罪過并不在此;要論葉力、葉勇的罪過,仍當(dāng)歸并葉大魁謀產(chǎn)案里,方為正格。俺現(xiàn)今想有一法,也不打他,也不殺他。當(dāng)先他們想把葉王氏母子害死,閉在馬房里餓了五日,如今這四人也把他們閉在牢里,禁止牢頭暗給飲食,照樣也餓他五日。餓死了餓不死,皆憑他們的造化罷了?!?

    趙知縣聽說,果然如法炮制,將獄卒喚過,騰出一間空號,將四人拘在一起,那例行的稻草席條,也分付撤掉,將四人放在地下,坐也由他,睡也由他。第一日到了晚間,知縣已查獄回來,仍陪濟公吃酒。不到片刻,濟公道:“那四個賊囚,可是睡在地下的嗎?”趙知縣道:“在下適才查監(jiān)并留心查點,委實那號里連草都沒一根?!睗⑽⑿α艘恍?,順手就將手旁的一些果殼肉骨抓了一把,吹了一口氣,直向西南拋去,趙知縣那知其意。 但那葉大魁等由昨晚收進監(jiān)去,葉大魁、葉力、葉勇不懂罪人的規(guī)矩,身邊所存的銀兩統(tǒng)統(tǒng)被牢頭搜去。葉名是個公門出身,他豈有不知之理!當(dāng)下把兜包里存的三十多兩銀子,暗暗用褲帶扣緊,向褲襠里面一系,差人搜到左邊,他身子一偏,那銀墜到右邊;差人搜到右邊,他身子一偏,那銀墜到左邊,果然不曾被搜得出。到了第二日,剛要吃飯,只見獄卒進來說道:“恭喜你們四位,如今打死的方坤、餓死的葉家母子,已統(tǒng)統(tǒng)被濟顛僧救活了,現(xiàn)老爺同和尚議定,你們將葉家母子關(guān)在馬房里餓了五日五夜遇救,也把你們發(fā)在獄里餓五日五夜釋放,已代你們把住處打掃好了,就請去罷。”四人猛然一聽,好生歡喜,及至到了那間屋里一望,連鋪凳草席俱無。葉名道:“朋友,請你方便一點,借一張鋪我們睡睡罷。”牢頭道:“請問你們把葉王氏睡的什么地方呢?他怎樣坐法,怎樣睡法,你們也就怎樣是了?!彼娜舜藭r一想,才猛醒過來,暗道:雖然五日監(jiān)禁,但日無食湯,夜無宿場,那便怎樣好呢?三人便低低同葉名商議,葉名道:“且慢,候著老爺查監(jiān)過后,都由我來再想主意是了?!彼缘降猛黹g,知縣同了獄官查過了號,葉名當(dāng)房科多年,這牢頭他本是認(rèn)得的,候了封號過后,他便站到柵欄口,便招呼那獄卒道:“朋友,請你來一來,同你有話說呢。”獄卒見他喊了說話,曉得定是買弊,連忙跑近柵欄外邊:“葉先生叫我怎樣?”葉名便把一包銀子拿出說道:“在下有點意思,請你笑納一點。想我們在此不過五日,夜間問你商議一把稻草,日間商議兩頓淡飯,這叫做瞞上瞞下,總要請朋友方便方便。我葉名釋放后,還是同衙門吃飯,遇的事多得很,一定厚厚的報答你是了?!崩晤^把銀子接過來試了一試,心中想道:這個弊卻不難舞,夜間給把草,日間給碗飯,可保沒得破案,一者可拿幾十兩現(xiàn)成銀子,二者還可以落些交情。當(dāng)下允許了葉名,隨即就捧了些草,由柵欄里送進來了,就此又關(guān)會道:“明日你們要早些起身,將草造出,莫要被獄官開號看見才好?!比~名道:“你請放心,我也是辦公事的人,還有貽誤嗎?”說畢進里,四人在地下將草鋪好,分頭睡下。葉大魁歡喜道:“俗說‘清官難逃滑吏手’,這句話真正不舛!他可曉得我們還是照常吃飯睡覺?”

    就這說話的時候,只聽外面“嗚”的一聲,蝗蟲似的不曉得飛進的是什么東西。此時號燈已熄,既看不真也就罷了,那知葉大魁大喊道:“不好不好!我被什么鉗了一鉗去了?!贝罂藕傲俗?,忽葉力、葉勇也喊道:“委實不好,真?zhèn)€厲害呢!我們也被鉗著了,痛得很呢?!彼娜穗S即都一齊坐起。恰巧牢頭還未睡覺,聽見號里驚驚訌訌的,連忙跑來問是甚事。葉名便向他討了燈,向草上一看,但見滿草上爬的飛蜈蚣,見燈一照,都爬入里面,卻一條都尋不著。才一睡下,倒又這個被他鉗了喊起,那個被他鉗得直跳,大眾沒法,只得還是睡在泥地上面,倒反安靜。到了次日,四人可算已餓了一天一夜,實在饑火中燒,難過不過。直到已牌之后,牢頭因受了他們的黑費,深怕同大眾囚犯一同吃飯,容易被人查到,不大穩(wěn)妥,就預(yù)先盛了四碗飯,上面還揃了一些咸菜。四人看見飯送來,好不歡喜,你也迎上接碗,他也迎上接碗,遠(yuǎn)遠(yuǎn)看見委實雪白的米。熱氣騰騰,恨不得吃他個三碗到五碗才稱心。那知才接到手,直覺得一股氣味又酸又臭,直向鼻孔里透入,幸虧肚里沒有馀糧,一個個的都對著飯作干惡心。及至再向飯里一望,就同那炒米養(yǎng)洋蟲一式,里面無數(shù)的蛆蟲撂出撂進。葉大魁手上的那碗飯更覺奇怪,忽然里面爬出一條蝎虎,向大魁手上一挶;大魁嚇得把手一拋,只聽“當(dāng)啷啷”一聲,連碗帶飯撂了有三尺遠(yuǎn),把一只碗跌得粉碎。看官,你道這是什么原故呢?皆是濟公作的法,那天所撂向西南的果殼、肉骨,就是這個用處。濟公曉得本官雖這樣分付,卻不能日夜坐在獄里去看,牢頭必要舞弊。所以作了此法,叫他把由葉少文家?guī)С鰜淼你y子恰巧用空,還是睡在泥地下,顆粒不得下咽。

    就此整整的餓了五天,葉力、葉勇到底考武的出身,饑寒凍餓都還被得住些,還勉強能說句話;獨葉大魁、葉名,已經(jīng)是餓得只剩得一絲的氣了。釋放的時候,多少差人方把四人扶出了獄。到了堂上,問了幾句,葉力、葉勇還勉強回答下來,自然家中來人把他接回去了。但那葉大魁、葉名才上了堂,登時眼睛翻了兩翻,下殼湊了幾湊,一命嗚呼。趙知縣看了這樣,暗暗代兩人嘆息,想道:古人每每有那個“作法自斃”的一個說頭,今觀葉大魁、葉名這兩人的死場,真算是作法自斃。但圣僧臨走時,他本約定今日到來,還丟下一個偈語的說帖,上寫道: 一碗飯,一束草,魂魂蛆蝎去相擾。應(yīng)得之罪逃不了,生生死死誰分曉?你莫急,他莫泣,閻羅冊上未勾名,最好機緣君莫泄。五日之后再相接。

    趙知縣看著,想了一想,便分付道:“尸身且拖到堂外,候本縣諭下,方準(zhǔn)尸親收殮?!碑?dāng)下就退了堂??垂?,你道濟公圣僧此時到那里去?就由那日將葉大魁等定了罪過,趙知縣陪他吃酒,一起吃到二更向后,趙知縣向里安息,以為他定然還是通夜吃酒的了。那知第二日趙知縣起身出外,但留得殘肴剩酒,濟公已不知去向,旁邊就留著那個偈語的說帖。趙知縣好生奇異,想那二千銀子、六千百米,又不曾有個交代,只得專候他五日后再酌罷了。

    但那濟公因何酒吃得好好的,突然半夜里跑出去呢?只因那日正在三更向后,忽聽半空中“卜卜”作響,濟公知道不妙,把靈光接了一按,方知玉帝因查看世界六十年大事冊,見宋朝殺害岳武穆一案,覺得無道已極。恰巧遇著一位太白金星,耳聾牽八的,就因那年八月十六亂宮一事,他不曉得罪在徐家父子,當(dāng)那太后怨恨皇上的時候,他憑了三尸神的報告,就奏了大宋皇帝一本,說他懺逆親母。因此玉帝代宋朝打算打算,雖還有幾十年的運會,卻因他君不君子不子那樣蹊景,一經(jīng)翻出舊案,直即片刻難容,不由得沖沖大怒,就命瘟部首領(lǐng)呂岳,率領(lǐng)全部瘟鬼下界,擾亂宋朝的天下。呂岳奉了玉旨,心中想道:我還是周工代紂的時刻下界走過一遭,如今已兩千年不到下界。心中歡喜不過,一面奉了玉旨,隨即就出了南天門,帶上無數(shù)的瘟鬼,向下界一望,卻看見金光寨殺氣騰騰。暗道:我何不投奔狄元紹!雖明知他不得成事,卻可以借他的勢頭攪亂一翻,方好繳旨。就此踏著云頭,直奔玉山縣而來。但那一股瘟氣,就同炸炭似的在空中飛走。

    濟公查知就理,這一嚇非同小可,暗道:狄元紹若得這個幫扶,宋營二十一將、四營兵馬性命休矣!如今只有一法,就在玉山縣土地祠神龕里面坐了一禪。那一道真靈,匆匆地過了恒河,直奔雷音寺,見了我佛如來。如來曉得金面羅漢持正向善,普救世人,是相信得過的,聽他說了節(jié)略,心中想道:這事必須如此如此,方得逢兇化吉,遇難呈祥。隨即降了一道佛旨,遣飛云童子把岳武穆召來諭話。飛云童子疑惑岳將軍遇難未久,先到了地府向冥主查問下落,冥主再一稽查,方知岳將軍奉了玉旨,為管理南天門之職。飛云童子又趕到南天門,岳將軍奉了佛旨,隨即駕著祥云到了雷音寺。見過佛主行禮已畢,如來佛便將王帝因宋朝殘害良民,著日岳下界的話說了一遍。岳將軍回奏道:“瘟神下降,玉石不分。弟子當(dāng)日要做忠臣,也不過保國安民;若因弟子小小的冤枉,致令瘟神下界,這弟子反轉(zhuǎn)死有馀辜了。佛主勿憂,弟子到了靈霄,當(dāng)哭求玉帝,務(wù)將呂岳詔回?!比鐏砺牣?,口里說了一聲“善哉”,就命濟公跟了岳將軍到南天門,候玉旨是否允許,再為定奪。岳將軍回了南天門,連夜就奏了玉帝,玉帝準(zhǔn)奏,派金吒、木吒將呂岳追回。

    其時呂岳將到了小南海,因時候尚早,見對面大寨里燈火半明半滅,知道狄元紹還未上帳,因此就在小南海帶領(lǐng)一群瘟鬼游玩。候著天光才有些發(fā)白,果然鼓聲大震,那半天中一面大帥旗高高扯起。呂岳便招呼各瘟鬼駕起云頭,方要過海,忽見對面兩朵祥云,云頭上兩人大喊道:“呂道友不要走,玉帝有旨詔你快回上界去呢!”呂岳一聽,大吃一嚇,忙問道:“玉旨呢?”可笑金、木二吒究竟少不經(jīng)事,他聽了玉帝口諭,隨即趕來,并不曾奉有旨意。木吒大喊道:“既來召你,必?zé)o假旨,你快些跟了就走是了?!眳卧佬Φ溃骸皼]有玉旨,不能遵命。”就此三人在小南海動起手來,鬧了一日一夜。到了第二日,那吒見兩個哥哥不回,曉得沒有玉旨,呂岳不肯奉詔,又求了玉帝發(fā)了玉旨。那吒也趕到小南海,那知呂岳還是不奉詔,他說都是他兄弟三人私下弄權(quán),玉帝必?zé)o此詔。請教那吒可能受這冤枉?催動風(fēng)火輪,舞動火尖槍,在半空中同呂岳的攝魂劍殺將起來。木吒連忙趕回,奏明玉帝,發(fā)下全部雷軍,兩日兩夜才把呂岳捉回。當(dāng)那小南海方圓百里,可算大雷大雨,也是兩三晝夜。濟公在南天門候了確信,這才放心得下,又到了雷音寺謝了佛旨,回了福神祠,收了真靈,出了佛龕。

    走到外面,只聽縣前一班人紛紛議論道:“奇怪奇怪,葉王氏不曾餓得死,葉大魁、葉名真?zhèn)€餓死了。這個報應(yīng)就大呢!”濟公聽得明白,瘋瘋顛顛的直往里走。才到大堂前面,果然二案的尸身躺在蘆席下面,多少婦女圍住了哭。那些看閑的人看見濟公到來,一個個的嘈雜道:“好了好了,瘋和尚又來了,多分還可以把兩人救活呢?!本瓦@一片喊聲,早驚動了趙知縣,連忙迎出。濟公拍手哈哈的笑了一陣,指著堂下,向二葉說道:“這可是葉大魁、葉名兩個賊囚嗎?著他滾掉罷了!”趙知縣亦笑道:“已經(jīng)絕了氣,怎樣還走得掉呢?”濟公道:“可憐!可憐!你這個人只會吃飯睡覺,一些用處沒得。這件事那里還煩難嗎!”說著就跑到就近,拈著那蘆席邊角,消了消,向旁面一撂,說道:“葉大魁、葉名,還不滾掉,更待何時!”只見兩人一拗站起,用手揉了一揉眼睛,往外就走??吹娜艘黄β暎屯瓟嚭R粯?,跟后來守靈的那一些尸親,也跟著閑人散去。趙知縣好生歡喜,邀同濟公走進后堂,正要招呼備酒,忽然外面一個軍官,手上拿了一件公事,外面?zhèn)魇碌念I(lǐng)著,飛奔的走進來了。但不知這軍官匆匆趕來,究竟為的何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