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記 第十一回 三義人救主逃生

〔先聲西地錦〕調(diào)

詞曰：修真二千余年，小試神通妙手。軍中無計救張、曹，速去替他存后。

通元子說：“貧道雖然助戰(zhàn)有功，可憐親見張、曹受戮。趙賊你獨不顧將來果報么？俺當(dāng)初收張子房為徒，世與張姓有緣。這張昆亦是俺的弟子，駕起云頭快去救他。來此已是。那廂有白發(fā)老仆，與他講明?！币虬聪略祁^說：“老掌家，不好了。你快去報知梁氏夫人，你家老爺征倭有功，被奸臣陷害，冤戮軍前，還要殺張家一門。早晚趙文華就到。你速去救你小主人，逃到杭州府離城二十余里，權(quán)在俺那草庵住下，就改叫洪昆罷。俺贈他玉蟾蜍十二個，為洪昆后來姻緣聘證，你替他收好，俺去了。”

張洪嚇得魂飛魄散，叫苦聲聲，趕到后堂報知，那賢德梁氏夫人，與崔姨抱頭大哭，指著張昆向老家人張洪說：“你老爺受了冤枉，只剩得三歲孤兒一塊肉，你若救得他，我張家祖宗定要結(jié)草酬恩?！闭f了又哭。梁氏夫人與崔姨說：“我們何可受趙賊凌辱。”相約自縊樓中，留得兩人清白。夫人遂與崔姨自盡。后來收殮不提。忽然門外喧嘩，趙文華領(lǐng)兵早到，吩咐：“不得走脫一人?！?br>
此時已有三更時候，張洪在樓上頓足大哭說：“前門走不脫，后門開不及，這便怎么好？有了，老漢抱起小主走樓墻頭跳下去罷。老天，老天！張家果能有后，保護(hù)公子，奮身一躍，安穩(wěn)如常。不然就跌死老漢到也干凈。”

說罷，手抱相公憑空而下，真如兩翼雙飛，輕輕落地。好在夜靜無人看見，躲在僻地，候到五鼓開城逃出，直奔杭州去了。趙文華走進(jìn)張府，依旨而行，只不見公子張昆、家人張洪。吩咐蘇州知府限三日拿到，如違聽參。

再講通元子到了蘇州，已差四值功曹往南京編成童謠，暗中使小伢子歌唱：謠曰：　　海空蒙，起颶風(fēng)，不殺賊，殺總?cè)帧?br>　　兩家共有三義士，當(dāng)速去之保其宗。

此時南京城里，滿街滿巷四散童謠，曹府已有風(fēng)聞，舉家號哭驚慌，不必贅說。只說曹府家將一名童喜、一名李忠，他二人聞得此信，眼中都哭出血來。李忠說：“徒哭無益，須想個計策救了小主人纔好。”童喜說：“我方寸已亂，計從何來？”李忠說：“我有一計，須要童兄始終如一，以全報主之心”童喜說：“敢不如命?！崩钪艺f：“古有杵臼、程嬰故事，今日何不學(xué)他？我兒子也三歲，模樣與公子相同。我抱此子躲在棲霞山中，你將公子藏在深密處，反去報于胡宗憲知道，就說李忠同公子曹昆躲在棲霞山。胡賊必來捉我。那時，我父子替公子死了，你就好保護(hù)公子遠(yuǎn)逃，可免尋拿，豈不甚妙！”

童喜說：“只是苦了賢橋梓。”李忠說：“童哥既能秉義，愚父子在九泉都要保你二人?！鄙套h行事已定，胡宗憲已領(lǐng)兵圍住曹府。前后左右，連雞犬都逃不出去。查點人口，少了公子曹昆。胡賊正在發(fā)躁，童喜跪稟說：“小的是曹家家將童喜，纔上卯半月，前日看見同伙的李忠，鬼頭鬼腦，瞞著小的，抱了公子曹昆，出太平門去了。不得遠(yuǎn)遁，想必躲在棲霞山里。小的見大人發(fā)躁，不敢不稟明。”

胡宗憲說：“你畏罪出首，免你一死。”吩咐搜山，務(wù)獲曹昆要犯。不半日，鎖押李忠與三歲嬰孩來。胡宗憲說：“李忠，你為甚么故違圣旨，抱了曹昆私逃?？炜煺衼怼！崩钫f：“奸賊，我只望存了主人后代，將來報仇。誰料童喜狗才昧良負(fù)義，泄漏機(jī)謀，也是我主人該應(yīng)要絕宗支。不必多言，快殺，快殺！”胡宗憲道：“牽去一同斬首。”有五言絕句詩一首為證：

詩曰：　　屠岸賈重來，渾如趙氏災(zāi)。
　　一門忠義氣，父子赴陽臺。

又有七言絕句詩一首為證：詩曰：

　　古來杵臼與程嬰，慷慨存孤續(xù)趙卿。
　　今日曹家忠義將，千秋青史載芳名。

這曹邦輔大人本是個大富翁，家資有數(shù)百萬，此時胡宗憲抄出他銀兩，就隱瞞下來，暗暗差人送到杭州，埋在他自家花園太湖石下，連趙文華都不知道。趙、胡抄張、曹二家事畢，合折回旨。吏部奉旨加封趙文華進(jìn)爵工部尚書、胡宗憲加總督軍務(wù)銜。回他兩人冒了征倭軍功，所以有此特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