澠水燕談錄 卷六 先兆

艾穎侍郎少以鄉(xiāng)貢入京師，中途逢一叟，謂穎曰：“子相甚貴，此去當(dāng)?shù)堑?。”授穎書一策，乃《春秋左氏傳》，穎熟讀之。禮部試《鑄鼎象物賊》，出所得書，穎甚喜，援筆立成，若有相之者。主司愛嘆，擢至甲科。

王元之謫守黃州，有二虎斗，一虎死，食之殆半；群雞夜鳴。日官謂守土者當(dāng)其咎，真宗惜其才，即徙蘄州。謝表有“茂陵封禪之書，止期身后”之語，帝深異之，促詔還臺。未行，捐館，帝甚嘆息之。

初，寇萊公十九擢進(jìn)士第，有善相者曰：“君相甚貴，但及第太早，恐不善終。若功成早退，庶免深禍。蓋君骨類盧多遜耳?！焙蠊缙溲?。

丁朱崖當(dāng)政日，置宴私第，忽語于眾曰：“嘗聞江南國主鐘愛一女，一日，諭大臣曰：‘吾止一女，姿儀性識特異于人。卿等為擇佳婿，須年少、美風(fēng)儀、有才學(xué)、門第高者?！蛟唬骸橹輨⑸鸀榭⒅\，年方弱冠，風(fēng)骨秀美，大門嘗任貳卿，博學(xué)有文，可以充選?！瘒髫搅钫僦?，見之，大喜。尋尚主，拜駙馬都尉。鳴珂鏘玉，出入禁闥。良田甲第，珍寶奇玩，豪華富貴，冠于一時。未幾，主告殂，國主悲悼不勝，曰：‘吾將不復(fù)見劉生?！髌涔伲晃锊慌c，遣還洪州。生恍疑夢覺，觸目如失?！倍⌒υ唬骸澳乘詹皇ё鲃⒅\也?！毕心皇?。未幾，有海上之行，籍其家，孑然南去。何先兆之著也。

吳文肅公奎將舉賢良，一夕，夢入魏文帝廟，召升殿，顧問群臣優(yōu)劣，公未及對，帝曰：“韓延壽為最?！笔窍?，門下抄書吏楊開者，夢公讀《楊阜傳》。翌日，告公。公異之，即取二傳覽之。及秘閣試六論，一題乃《韓延壽楊阜孰優(yōu)論》，公遂膺首選。

王元規(guī)景仁，慶歷末，將赴吏部選。一夕，夢一人衣冠高古若術(shù)士者，因訪以當(dāng)受何地、官期早晚。書八字與之云：“時生一陽，體合三水?！奔扔X，不悟其意也。及注官河南府河清主簿，凡三字皆從水；到官日，正冬至。

趙少師少名公，一夕，夢人持名籍，有金書“趙概”字，及覺，改名概。又嘗夢通判汝州，既登甲科，果通判海州?；蛞宰男Ｖ叭辍薄昂！弊诸H相類。

歙州三靈山人程惟象，少逢異人授要訣，退而精思其術(shù)，言人貴賤壽夭多中。御史馬遵應(yīng)舉時，問于惟象。言：“二十四當(dāng)成名。不出十年，當(dāng)知南方大邑。仍損初妻，再婚徵姓貴族?！苯匀缙溲?。后為御史，言事責(zé)宣城。過儀真，見惟象。言：“不久復(fù)職，定壽四十七?！倍韽?fù)京本曹，數(shù)日，還臺卒，年四十七。呂景初自殿中御史出，通判江寧府，以父諱欲乞換郡，惟象曰：“不必，行別有命?！惫菩l(wèi)州。張宣徽方平問一丁酉人命。曰：“天賓星行初度，不當(dāng)作內(nèi)臣，壽止五十四。”乃中人也。是年，除內(nèi)相，未拜命而卒。慶歷中，三發(fā)運(yùn)使向傳式、袁杭、許元問命。言：“二月、八月俱動，惟許動中見喜，謂動非動?！倍拢俪涫「?；八月，向?yàn)槭「?；許至八月，自判官遷發(fā)運(yùn)副使，遷而不離也。仍言許終作兩制。眾以為許門蔭難登近侍，后賜出身，遂為待制。杜杞移浙漕，惟象曰：“此去百日，三朝官俱壽盡?！蹦吮炔筷悎?zhí)古、內(nèi)翰蘇紳、待制滕宗諒。故杞贈詩云：“有驗(yàn)如有神?！蔽┫笥谒訕?gòu)瑞墨閣，士大夫多留詩其上。韓存寶，本西羌熟戶，少負(fù)才勇，喜功名。累立戰(zhàn)功，年未四十，為四方館使、涇原總管。一日，郡僚繪象渭州僧舍，或?yàn)槠渖活?，令以粉筆涂其面，將別圖貌。未及，促詔赴闕，命經(jīng)制戎、瀘賊寇。人睹其無首，咸以為不祥。明年，存寶果以奏功不實(shí)伏誅。

馮當(dāng)世少孤，寓武昌，縱飲不羈。一夕，醉臥郊外溪邊。有漁者罷漁，艤舟困眠，有人叱之曰：“馮侍中在此，安得不避！”漁者驚起，步月岸上，一人衣冠熟寢草間，詢之，知為馮也，即拜曰：“秀才他日貴顯，幸勿忘。”具以夢告，因請臥舟中，以避風(fēng)露。馮睡至?xí)?，與其載入郡。其后馮貴，使訪漁舟，不復(fù)見。

慶歷末，武昌陽傳為予言：楊審賢，少聰。既長，文辭學(xué)行為天下所稱。十九游太學(xué)，補(bǔ)試，遂冠諸生。后試國學(xué)、禮部、殿前，皆為天下第一。得將作監(jiān)丞，通判潁州。未行，丁母憂，哀毀致疾。度必死，曰：“友人莫孝先嘗夢我龍首山人，龍首，蓋言四為貢首；山人，無位之稱也。我必死矣。”后數(shù)日，果終。年三十一。天下痛惜之。

王獵，酸棗人。天圣末，累舉未第。一夕，夢紫衣吏召，至一宮門，守衛(wèi)甚盛，揖入升廳。對拜者，紫衣金帶，年三十許，禮甚恭。既坐，辭甚遜。覺后，私記其年月。獵后困于場屋，久之，推恩五舉，得同出身，登仕。又二十余年，年且七十，始為尚書員外郎。將乞身以去，故人或止之。會英廟入繼為皇子，近臣薦公為宮僚。赴皇子位，門闌守衛(wèi)，宛如夢中；及升廳拜揖，則衣冠儀貌，亦與所夢無異。歸視篋中所記，乃英廟所生時也。侍讀宮邸未及期年，英廟即位，遂登侍從。吳文肅公嘗對予言：“余天圣末方為長垣主簿，與獵友善，故聞之詳?！?br>
進(jìn)士李某者，久未第，一日，訊命日者。曰：“君遇三韓即發(fā)祿?！崩钅吮橹]貴人韓姓者，冀蒙推轂，而卒無知者。元豐中，朝廷遣使高麗，有與李故人者奏名同往。至其國，考圖籍，乃古三韓之地也。使還，賜出身。果符日者之言。

（此處文字有脫漏）此乃陳州崔度，為安厚卿所辟，歸得出仕耳。孫莘老初為太平令，有呂同者學(xué)于孫。一夕，夢試南宮，中高選：主文，孫也，衣緋魚。覺以告孫，孫曰；“子學(xué)已充，料不日取高第，而某方仕州縣，何事文衡況朱衣豈主文服耶”熙寧初，呂赴禮部試，孫以記注、知諫院同知貢舉，尚衣緋。呂大喜，必在高等。俄又被黜。大悵恨，自放江湖，無復(fù)仕宦意。元豐初，呂以五舉免解，再赴禮部。孫以秘書少監(jiān)知舉，尚衣五品服。榜出，呂預(yù)高薦。及贄謝，孫廳宇侍執(zhí)宛如平昔之夢。

皇二年，陳珙知邕州。冬至日，珙旦坐廳事，僚吏方集，有白虹貫庭，自天屬地。明年五月，龍斗于城南江中，馳逐往來久之，江水暴漲。未幾，儂智高陷二廣。前此，陶弼以詩貽楊畋，請為備，云“虹頭穿府署，龍角陷城門”也。

元豐中，汶上梁逖一夕夢奏事殿中，見御座前揭一牌，箔金大書“黃裳”二字。意必貴兆也，因改名黃裳。明年，御前唱進(jìn)士第，南劍黃裳為天下第一。

王彥祖初名亢宗，慶歷二年，方勝冠。廷試《應(yīng)天以實(shí)不以文賦》罷，寢旅舍，夢一人告之曰：“君今年未當(dāng)中第?！睆┳嬗炔黄?，且責(zé)之曰：“子未嘗見予程文，又未始知予生月，何從而知未中第”其人笑曰：“君若中選，賦題‘天’字在下。君當(dāng)三中選，皆然。今題‘天’字在上第二字，是以知其未也?！奔俺?，果不預(yù)選。次舉春試，不利于禮部。八年，再預(yù)廷試，蓋《軫象天地賦》，又復(fù)黜。至皇五年，免解赴禮部。前以臥疾困眠，夢至一大府，見二人，因懇求生平祿命，二人笑不答；再叩來年得失，其人指面前池水曰：“待此水分流，君即登第也?！庇X，以為池水不能分流，決無中第望矣。久之，乃寤，即更名汾，以符水分之兆。及試禮部《嚴(yán)父莫大于配天賦》，廷試《圓丘象天》，皆中高選。其后召試學(xué)士院，又賦《明王謹(jǐn)于事天》，得貼館職。皆符夢中之言也。

元四年夏，余初至河?xùn)|。一日，與郡僚旅見提刑孫亞夫，孫曰：“近日府中角聲不和，應(yīng)在太守?！睍r蒲資政方到府，未逾月，落職知虢州。數(shù)日，余獨(dú)見孫。曰：“角聲愈不和矣?！蔽磶祝跽鸫谱酝瑥?fù)鎮(zhèn)蒲。七日，丁母夫人憂，去。至九月中，孫復(fù)語郡官曰：“角聲不和，尤甚前日?！睂?bào)蒲中行龍圖自襄移蒲，十月到官。明年春，病卒。其驗(yàn)如此，不知何術(shù)也。

成都譙開，博極群書而不求榮利，簡靜沖退，好修身之術(shù)。日游大慈寺，博訪異聞，以廣所學(xué)。久為蜀中士大夫所稱。文同與可尤重之，目曰大慈仙。治平三年上巳夜，有人觸其戶，開秉燭視之，一叟白須布裘，酣寢戶外。開呼之使去。行且語曰：“明年正月，圣人當(dāng)出?！遍_意其狂醉，不以為怪，視睡處，一燒餅，一藥帖，逐之已不見。與可取餅、藥以去。明年正月，神宗嗣位。

蜀人任溫如，晚寓寧州府宅。一夕，夢一山叟貽詩曰：“故國路遙歸去來?！冰魏椭唬骸按猴L(fēng)天遠(yuǎn)望不盡。”既覺，自笑曰：“吾其死乎！”數(shù)日，不病而逝。

術(shù)士李某者，亦傳管略軌革法，畫卦影頗有驗(yàn)。今丞相頃嘗問之，卦影畫水邊一月，中有十口。未幾，除知湖州。又盧龍圖秉使占，卦影亦同，乃除知渭州。字雖不同，而其影皆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