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異編 艷異編卷二十八·妓女部三

趙真真

趙真真、楊玉娥，善唱《諸宮調(diào)》。楊立齋見其漚張五牛、商正叔所編《雙漸小卿恕》，因作《鷓鴣天》、《哨遍》、《耍孩兒》等以詠之。其后曲多不錄，今錄前曲云：

煙柳風(fēng)花錦作園，霜芽露葉玉裝船。
誰知皓齒纖腰會，只在輕衫短帽邊。
啼玉靨，咽冰弦，五牛身去更無傳。
詞人老筆佳人口，再喚春風(fēng)在眼前。

劉燕哥

劉燕哥，善歇舞。齊參議還山東，劉賦《太常引》以餞云：

敵人別我出陽關(guān)，無計鎖雕鞍。
今古別離難。兀誰畫蛾眉遠(yuǎn)山！
一尊別酒，一聲杜宇，寂寞又春殘。
明月小樓間，第一夜相思淚彈。
至今燴炙人口。

順時秀

順時秀，姓郭氏，字順卿，行第二，人稱之日郭二姐。姿態(tài)閑雅，雜劇為《閨怨》最高，駕頭諸旦，本亦得體。劉時中待制，嘗以“金簧玉管，鳳吟駕鳴”擬其聲韻。平生與王元鼎密。偶疾，思得馬板腸。王即殺所騎駿馬以啖之。阿魯溫參政在中書，欲矚意于郭。一日戲曰：“我何加王元鼎？”郭曰：“參政宰臣也，元鼎學(xué)士也。經(jīng)綸朝政，致君澤民，則元鼎不及參政。嘲風(fēng)弄月，惜玉憐香，則參政不敢望元鼎?！卑Ⅳ敎匾恍ΧT。


杜妙隆

杜妙隆，金陵佳麗人也。盧齋欲見之，行李匆匆，不果所愿，因題《踏莎行》于壁云：

雪暗山明，溪深花早，
行人馬上詩成了。
歸來聞?wù)f妙隆歌，金陵卻比蓬萊渺。
寶鏡慵窺，玉容空好，梁塵不動歌聲悄。
元人知我此時情，春風(fēng)一枕松窗曉。

宋六嫂

宋六嫂，小字同壽。元遺山有贈巢工張觜兒詞，即其父也。宋與其夫合樂，妙人神品。蓋宋善謳，其夫能傳其父之藝。滕玉霄待制，嘗賦《念奴嬌》以贈云：

柳顰花困，把人間恩愛，尊前傾盡。何處飛來幾比翼，直是同聲相應(yīng)。寒玉嘶鳳，香云卷雪，一串驪珠引。元郎去后，有誰著意題品。誰料濁羽清商，繁弦急管，猶自余風(fēng)韻。莫是紫鸞天上曲，兩兩玉童相并。白發(fā)梨園，青衫老傳，試與留連聽，可人何處，滿庭霜月清冷。

王巧兒王巧兒，歌舞、顏色稱于京師。陳云嶠與之狎，王欲嫁之。其母密遣其流輩開喻曰：“陳公之妻，乃鐵太師女，妒悍不可言。爾若歸其家，必遭凌辱矣?！蓖踉唬骸扒蓛阂毁v娼，蒙陳公厚眷，得侍中巾櫛，雖死無憾。”母知其志不可奪，潛挈家僻所，陳不知也。旬日后，王密遣人謂陳曰：“母氏設(shè)計，置我某所。有富商約某日來，君當(dāng)圖之，不然，恐無及矣。”至期，商果至。王辭以疾，悲啼宛轉(zhuǎn)。飲至夜分，商欲就寢。乃撫其肌膚皆損，遂不及亂。既五鼓，陳宿構(gòu)忽刺罕赤闥縛商，欲赴刑部處置。商大懼，告陳公曰：“某初不知，幸寢其事，愿獻(xiàn)錢二百緡，以助財禮之費(fèi)?！标愋υ唬骸安豁氁?。”遂厚遺其母，攜王歸江南。陳卒，王與正室鐵，皆得守其家業(yè)，人多所稱述云。

連枝秀

連枝秀，姓孫氏，京師角妓也。逸人風(fēng)高老點化之，遂為女道士。浪游湖海間。嘗至松江。引一髻日閩童，亦能歌舞，有招飲者，酒酣則自起舞，唱《青天歌》，女童亦舞而和之，真仙音也。欲于東門外化緣造庵。陸宅之為造疏，語多寓譏謔。其中有“不比尋常鉤子，曾經(jīng)老大鉗槌，百煉不回，萬夫難敵”之句。孫于是飄然入?yún)?，遇醫(yī)人李恕齋，乃欲下舊好，遂從俗嫁之。后不知所終。

張玉蓮張玉蓮，人多呼為張四媽。舊曲其音不傳者，皆能尋腔依詞唱之。絲竹咸精，蒲博盡解。笑談，文雅彬彬。南北今詞，即席成賦。審音知律，時無比焉。往來其門，率富貴公子。積家豐厚，喜延款士。夫復(fù)揮金如土，無少暫惜愛。林經(jīng)歷嘗以側(cè)室置之。后，再占樂籍，班彥功與之甚狎。班司儒秩滿北上，張作小詞《折桂令》贈之，未句云：“朝夕思君淚點成?！卑嘁嗫勺韵病Ｓ钟幸宦?lián)云：“側(cè)耳聽門前過馬，和淚看簾外飛花。”尤為賒炙人口。有女情嬌、粉兒數(shù)人，皆藝殊絕，后以從良散去。予近年見之昆山，年六十余矣，兩鬢如熏，容色尚潤，風(fēng)流談謔，不減少年時也。

金鶯兒金鶯兒，山東名姝也。美姿色，善談笑，掐箏合唱，鮮有其比。賈柏堅任山東僉憲，一見屬意焉，與之昵。其后除西臺御史，不能忘情，作《醉高歌》、《紅繡鞋》曲以寄之。曰：

樂心兒，比目連枝。肯意兒，新婚燕爾。畫船開，拋閃得人獨(dú)自。遙望關(guān)西店兒，黃河水，流不盡心事。中條山，隔不斷相思。常記得，夜深沉，人靜悄，自來時。來時節(jié)，三兩句話。去時節(jié)，一篇詩。記在人心窩兒里，直到死。由是臺端知之，被劾而去。至今山東以為美談。一分兒　一分兒，姓王氏，京師角妓也。歌舞絕倫，聰慧無比。一日，丁指揮會才人劉士昌、程繼善等，于江鄉(xiāng)園小飲，王氏佐樽，時有小姬歇《菊花會》、《南呂曲》云：“紅葉落，火龍褪甲青松枯，怪蟒張牙……”丁曰：“此《沉醉東風(fēng)》首句也。王氏可足成之？”王應(yīng)聲曰：

紅葉落，火龍褪甲青松枯，怪蟒張牙可詠題?？懊璁嫞馋』I，席上交雜，答刺蘇。頻斟入禮，廝麻不醉呵，休扶上馬。

一座嘆賞，由是聲價愈重焉。

般般丑

般般丑，姓馬，字素卿。善詞翰，達(dá)音律，馳名江、湘間。時有劉廷信者，南臺御史劉廷翰之族弟，俗呼曰“黑劉五”。落魄不羈，工于笑談，天性聰慧，至于詞章，信口成句。而街市俚近之語，變用新奇，能道人所不能道者。與馬氏各相聞而未識。一日相遇于道，偕行者曰：“二人請相見?！痹唬骸按藙⑽迳嵋?，此即馬般般丑也?！币姰?，劉熟視之，曰：“名不虛得！”馬氏亦含笑而去。自是往來甚密，所賦樂章極多，至今為人傳誦。

劉婆惜

劉婆惜，樂人李四之妻也。江右與楊春秀同時。頗通文墨、滑稽歌舞，迥出其流。時貴多重之。先與撫州常推官之子三舍者交好，苦其夫間阻。一日偕宵遁，事覺，決杖。劉負(fù)愧，將之廣海居焉。道經(jīng)贛州時，有全普庵撥里，字子仁，由禮部尚書，值天下多故，選用除贛州監(jiān)郡。平昔守官清廉，文章政事，揚(yáng)歷臺省。但未免耽于花酒。每日公余，即與士夫酣歌賦詩。帽上嘗喜簪花，否則或果或葉亦簪一枝。一日劉之廣海，過贛謁全公。全曰：“刑余之婦，無足與也?！眲⒅^閽者曰：“妾欲之廣海，誓不復(fù)還。久聞尚書清譽(yù)，獲一見而逝死無憾也。”全哀其志，而與進(jìn)焉。時賓朋滿座。全帽上簪青梅一枝，行酒，全口占《清江引》曲云：“青青子兒枝上結(jié)”，令賓朋續(xù)之。眾未有對者。劉斂衽進(jìn)前曰：“能容妾人辭乎？”全曰：“可?！眲?yīng)聲曰：

青青子兒枝上結(jié)，引惹人攀折。
其中全子仁，就里滋味別。
只為你酸留，意兒難棄舍。

全大稱賞。由是顧寵無間，納為側(cè)室。后兵興，全死節(jié)，劉克守婦道，善終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