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xùn)|記 黑叟

唐寶應(yīng)中，越州觀察使皇甫政妻陸氏，有姿容而無子息。州有寺名寶林，中有魔母神堂，越中士女求男女者必報(bào)驗(yàn)焉。政暇日，率妻孥入寺。至魔母堂，捻香祝曰：“祈一男，請以俸錢百萬貫締構(gòu)堂宇?！标懯嫌衷唬骸皟焖?，亦以脂粉錢百萬，別繪神仙。”既而寺中游，薄暮方還。兩月余，妻孕，果生男。政大喜，構(gòu)堂三間，窮極華麗。陸氏于寺門外筑錢百萬，募畫工。自汴、滑、徐、泗、楊、潤、潭、洪及天下畫者，日有至焉。但以其償過多，皆不敢措手。忽一人不說姓名，稱劍南來，且言善畫。泊寺中月余，一日視其堂壁，數(shù)點(diǎn)頭。主事僧曰：“何不速成其事耶？”其人笑曰：“請備燈油，將夜緝其事?！鄙畯酒溲?。至平明，燦爛光明，儼然一壁。畫人已不見矣。政大設(shè)齋，富商來集。政又擇日，率軍吏州民，大陳伎樂。至午時(shí)，有一人形容丑黑，身長八尺，荷笠莎衣，荷鋤而至。閽者拒之，政令召入，直上魔母堂，舉手鋤以劚其面，壁乃頹。百萬之眾，鼎沸驚鬧，左右武士欲擒殺之，叟無怖色。政問之曰：“爾顛癇耶？”叟曰：“無?！薄盃柹飘嬕?？”叟曰：“無?！痹唬骸熬壓问露鴦贝艘玻俊臂旁唬骸昂蕻嫻ぶ枭弦?。夫人與上官舍二百萬，圖寫神仙，今比生人，尚不逮矣?！闭持?。叟撫掌笑曰：“如其不信，田舍老妻，足為驗(yàn)耳?！闭栐唬骸盃柶藓卧冢俊臂旁唬骸白√庍^湖南三二里?！闭钍穗S叟召之。叟自葦庵間，引一女子，年十五六，薄傅粉黛，服不甚奢，艷態(tài)媚人，光華動(dòng)眾。頃刻之間，到寶林寺。百萬之眾，引頸駭觀，皆言所畫神母，果不及耳。引至階前，陸氏為之失色。政曰：“爾一賤夫，乃蓄此婦，當(dāng)進(jìn)于天子?！臂旁唬骸按龤w與田舍親訣別也?！闭沧湮迨?，侍女十人，同詣其家。至江欲渡，叟獨(dú)在小游艇中，衛(wèi)卒侍女叟妻同一大船。將過江，不覺叟妻于急流之處，忽然飛入游艇中。人皆惶怖，疾棹趨之。夫妻已出，攜手而行。又追之，二人俱化為白鶴，沖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