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球緣 第十八回 施厚澤敕賜狀元　雪深冤本奏叛逆

詩曰：　　喜得身榮顯，還思剪勢奸。
　　玉堂頻起草，金闕奏天顏。

話說神宗皇帝見群臣請封貴保，遂沉吟許久，對眾臣說道：“本朝二百年來，俱依洪武舊制，以春秋兩科場取士。今朕欲破格褒封貴保，又恐壞祖宗成規(guī)，貽天下后世譏誚。卿等之意若何？”首相張居正奏道：“科場取士，雖是國家舊規(guī)，但歷考前朝亦有格外之典加。唐明皇之于李白特賜翰林學(xué)士，臣看貴保之才不減李白，既為朕心所賞，又為廷臣所推，正當(dāng)額外優(yōu)封，以鼓勵天下讀書稽古之士，異日史臣載筆，應(yīng)贊陛下為圣明之君?！鄙褡诼勛啻笙玻焚n貴保狀元及第，授翰林院修撰之職。旨下，內(nèi)侍奉過冠帶簪花，賜酒游街三日。黃貴保舞蹈謝恩。朝退，各朝臣向貴保道喜，貴保謙謝一番。何維柏命家人送貴保到翰林公署，有長班投手本拜迎。貴保入到本衙，各長班一一拜叩。未幾何維柏又命家人送鋪蓋什物金銀到署，貴保拜受。

次早上朝叩謝圣恩后，即坐轎向閣臣拜候，次向六部三司及同館前輩一一拜候。即修書差長班到東昌李建中、劉承恩處問候、報喜。又差人帶書回家，報知母親，然后到羊肉街拜謝李建良。又叫朱能收拾行李輜重，到署居住，同享榮華。朱能與貴保日夕談心，諸事已畢。明日游街牌寫著：欽賜狀元，原籍湖廣襄陽府，姓黃名貴保。父親黃世榮帶綢綾上京貿(mào)易，兩載未有音信。但有四方君子知其下落，到來報信，花紅重賞。是晚將頭牌之字抄了數(shù)張，黏在歇客行之街道。是日黃世榮無事出街，看見報單，原是我兒子得欽賜狀元，明日在行門口等他相會。

是日貴保游到此處，一見父親連忙下轎，上前相會。朱能在旁上前叩見，在路不便細(xì)問，即同世榮回公館，將鐵威被害并欽賜狀元之事，一一盡說。世榮聞言，一悲一喜。悲的是女兒投江，喜的是兒子榮貴。又問朱能訟事若何，朱能把己身所歷，從頭細(xì)述。世榮聞言，十分嗟嘆。貴保又問父親生意若何，因何到此。世榮曰：“為父出了山東，在旅店病了月余，才得痊愈。復(fù)遇足痛，又逗留十余日，是以遲至春初才得到京。寓在西城張家店，到了月余，恰好貨物脫清。只因候賬未行，一日到各衙門打探朱賢侄可曾到京，恰好與吾兒相遇。”吩咐朱能，可到西城張家店與吾家人將存下之銀，并行李一總帶來公館安歇。

光陰似箭，轉(zhuǎn)眼又是秋闈。朱能考取武進士第三名，乃至殿試，朱能中了武狀元，上朝謝恩。出門拜客，寄書回家，又寄書往劉承恩，與李建中報喜。一日貴保到朱能署中議事，忽報兵部尚書何維柏回拜。朱能出門接入，貴保上前見禮。三人坐下飲茶。茶罷，朱能便講申冤之事。何維柏道：“我昨日已經(jīng)將此事與張?zhí)珟熒塘窟^了?！辟F保便問張?zhí)珟熡泻沃饕狻＞S柏道：“太師說此事各位大人不宜動本，只宜朱大人先奏自己冤情，倘圣上怒不測，某與太師自有調(diào)停。朱大人即宜寫本，明早入奏。”朱能稱善，正欲留宴，維柏告辭。朱能相送出門而別。轉(zhuǎn)入后堂，再與貴保商議。貴保道：“張?zhí)珟熤饕馍醺?，吾兄遵行無礙。縱有不測，可對得天下后世?！敝炷芩炝糍F保過夜，燈下商量草本。到五更，一同上朝。神宗皇帝臨朝，各官朝泰已畢。朱能俯伏金階奏道：“微臣有冤本一道上瀆圣聰?！鄙褡诘溃骸扒溆泻巫嗾拢移缴碚玖??！敝炷茏裰?，內(nèi)侍將本章呈上御案。神宗再三披覽道：“據(jù)卿所奏，冤情如果屬實，不獨胡豹父子國法難容，即該地方官亦應(yīng)分別議處；倘誣告國戚擅奏大臣，卿家亦有不便。此事究竟詳細(xì)如何，卿宜據(jù)實詳奏?！敝炷芩鞂⒋耸乱灰粡念^直奏，言詞剴切，聲淚欲進。神宗聽罷，拍案嘆道：“脅奸而致刺殺，斃證而辱平民。居官者以貪墨為心，恃勢者以淫虐自肆，功令奚在？國法奚存？該縣固屬可誅，該撫尤殊可殺。通省官吏只有一個何象峰守正不阿，胡豹如此橫行，目中豈有君長？即當(dāng)召回質(zhì)訊按律質(zhì)辦?！睆埦诱霭嘧嗟溃骸俺悸勬?zhèn)國公不特居卿肆作威福，且素蓄不臣之心。陛下宜早提防，毋使禍延滋蔓。神宗聞奏吃驚道：“此事卿何處得聞？若果如此便是國家大患了！卿若有所見聞，不妨直奏，朕斷不見罪。”張居正道：“此事問兵部何維柏及欽賜狀元黃貴保二人便知?！鄙褡诒銌柖嫉溃骸岸淇砂押篡E據(jù)情直奏，如果得實，朕自有賞?！焙尉S柏奏道：“鎮(zhèn)國公反跡，臣實未知，但臣弟何象峰現(xiàn)任襄陽府，有書到臣，言及其事?！鄙褡诘溃骸皶诤翁帲砍噬想抻^?！本S柏即在靴中取出此書呈上，神宗一看不住搖頭。貴保隨奏道：“鎮(zhèn)國公有一外甥唐玉龍在大雁山為寇，因往胡府祝壽，中途與人打架，臣父見他說出欲與胡豹父子合兵造反。況臣在家稔聞他私造軍器，陰養(yǎng)死土，據(jù)此數(shù)疑，反跡顯然，請萬歲定奪?！鄙褡诼犃T便問群臣道：“卿等公論若何？”張居正奏道：“以臣愚見，宜命欽差赍旨一道召他父子回京，交大臣會審，按法治罪，不知圣心若何？”神宗聞奏，點頭道是。旁有胡豹相好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宋瓊出班奏道：“不可不可。”群臣大驚。不知他所奏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