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宮闈史 第六十三回

　　第六十三回化蓮成鳥幻術(shù)侮人借雞替禍符法通靈話說煬帝在廣明殿上，設(shè)筵慶祝元宵，將高祖嬪御，與皇孫談等，同列一席。

　　自與蕭皇后、十六苑夫人、袁紫煙、袁寶兒、妥娘等一席。卻又異想天開，另召僧人玄化、道士黃若虛、女尼志緣、方士安伽陀。這四個人，都是善于逢迎，甚得煬帝心歡，又各善小術(shù)，能作巫咒等事。煬帝命他們和宮女同席，真也可笑。一時笙歌四座，艷舞當筵。那般幸臣酒入歡腸，便向同席的婦女，肆行笑謔，毫不忌憚。

　　煬帝也不加罪，一任他們目挑眉語，扯袖勾蓮，只顧和了十六苑夫人等歡飲，作了許多丑態(tài)。

　　飲至中間，道士黃若虛離座道：“小道當略施小術(shù)，博圣上一笑?！睙郾忝Ｖ垢栉?，瞧若虛施術(shù)。只見若虛向空中拂袖了一回，即在袖中，取出了一只大桃，獻與煬帝道：“祝圣上福壽！”煬帝太喜，賜酒一杯，若虛接酒飲盡，將空杯向空中一擲，便失所在。眾人正在稱奇，忽見一只小鳥，飛人了殿中，若虛向小鳥手兒一招，小鳥便飛入若虛掌心。轉(zhuǎn)眼之間，變成了先前的那只杯兒，吳還了煬帝。瞧得夫人美人們，一個個稱奇道異。若虛眉頭一皺，微露笑容，即閉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詞。猛地喝道：“還不變來！”突見數(shù)十只五顏六色的小鳥，毛片甚是美麗，從席前飛出，在空中飛舞，飛到了婦女的座前，卻紛紛落下，變成了一只只的繡鞋兒。婦女們仔細認時，都是各人腳上的鞋兒，方始覺得腳上的弓鞋，都已剩下了一只。

　　急搶來穿上，一個個粉臉通紅。

　　在殿上飲酒的婦女除了蕭皇后，其余的人，都受了捉弄，便連十六苑夫人，也是在內(nèi)，煬帝連聲稱快。十六苑夫人，卻一齊發(fā)了嬌嗔，秦夫人首先正色對煬帝道：“若虛擅施幻術(shù)，戲侮妾等，望圣上從速將他嚴懲，以儆妖人！”黃雅云也憤憤的道：“幻術(shù)的游戲，原是很多，何必定欲將人腳上的鞋兒，供他玩弄，太放肆了！”

　　若虛見夫人們動了妖怒，自知闖了禍兒，趕忙俯伏在地，口稱知罪。煬帝笑道：“幻術(shù)小戲，原是無妨，你可入席飲酒，下次不能再將夫人們?nèi)⌒?！”若虛見煬帝并不動怒，忙叩首謝恩，得意洋洋地回到原席。各夫人見煬帝不將若虛加罪，一個個芳心暗怒，劉云芬笑看了若虛一眼，便離座起告如廁，各夫人也不在意。

　　歇了好一會工夫，云芬始行入座，見若虛正在飲得開懷，云芬舉起右手，向著若虛一指，左手的拳兒一放。嬌喝一聲道：“大膽嬌道，還不與我獻丑！”突見若虛翻身栽倒，就地幾滾，變作了一頭豬身人首的怪物。

　　云芬始向煬帝告罪道：“若虛侮弄妾等，賤妾也略施小術(shù)，使他難堪，還望圣上見??！”這時一般婦女們，一個個喜上眉梢。

　　黃雅云搶先笑道：“若不是劉夫人將他捉弄，妾的肚子，早晚要氣破了！”煬帝笑道：“如今卿等的憤也泄了，他的丑態(tài)，也已夠瞧，劉夫人可瞧在朕的面子上，饒恕了他罷，仍讓他回復(fù)人身?！痹品倚Φ溃骸版苍缰ド弦嫠笄榈??！闭f著便在懷中取出了一符，在手中一揚道：“圣上只是還須誡他，往后不得恃術(shù)侮人。

　　若敢再犯，便須嚴懲！賤妾須待他罰了誓兒，永不再犯，方能焚化這道解符?！睙鄣溃骸罢徦僖膊桓业牧?。夫人快些焚符，何必定須叫他罰誓?！痹品也灰赖溃骸笆ド系浪桓?，賤妾卻還怕他暗算。要是他不愿罰誓，賤妾便不能恕他。”煬帝只得令那變身的若虛，罰個誓兒。若虛含了一包淚兒道：“小道再也不敢無禮了，如有再犯，當受雷火燒身！”云芬才一笑焚符，轉(zhuǎn)眼之間，若虛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依舊回復(fù)了原身。他再無顏入席，含了滿面羞慚，向煬帝告辭。煬帝也知他難堪，便不加挽留，任他自去。

　　秦夫人笑對云芬道：“幸得夫人法力，驅(qū)逐了這個惡道?！睙垡残υ品业溃骸半薜蛉松朴诋嫹焦?，哪知還會弄人？”云芬道：“符法本是甚多，原不止捉鬼一門。賤妾只因若虛無禮，方敢將他戲弄一番，卻也不能無故弄人的。”煬帝點頭稱善。

　　本來那個僧人玄化，先前見若虛施弄幻術(shù)，博得煬帝歡喜，他覺得技癢，也想賣弄他的本領(lǐng)，如今見若虛出丑丟臉，嚇得也縮了脖子，只顧喝酒，再也不敢賣弄他的本領(lǐng)了。方士安伽陀本和若虛不洽，見若虛受了云芬的捉弄，好不欣慰。后見若虛懷慚而退，臨去的時候，向云芬瞧了一眼，目露兇光，不禁替云芬擔心，恐被若虛暗算，這事除了自己替他留意，更無別策了。當下向煬帝稱醉告退，徑去暗察若虛。

　　哪知席上的女尼志緣，也已瞧見了若虛的情景。她素知若虛的為人，氣性甚是狹小，又是陰毒殘忍，他雖罰了誓語，決不甘休，定須向云芬尋仇。暗思這件事兒，待我通知云芬，囑她先事防備。志緣便離座至云芬身后道：“有語奉告，請夫人離席?！痹品液善鹆?，隨了志緣，走入殿后。志緣即將若虛須防的話兒，告知了她。

　　她笑道：“賤妾原不十分放膽，自當設(shè)法防他，多謝師父關(guān)懷！”兩人說畢，重行回到前殿，各歸己席，煬帝也不動問?！　∏胤蛉嗽驮品也⒆?，便暗暗問云芬道：“那個女尼，鬼鬼祟祟地喚夫人作甚？”

　　云芬即說給她聽了。秦夫人的膽子甚小，慌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往后日子正長，怎能刻刻提防，真要累死人了?！痹品倚Φ溃骸八簧跣谋懔T，若敢向妾尋仇，管教他死無葬身的所在！”秦夫人搖頭道：“你別膽大，自恃會些符術(shù)，將妖道不放在心上?！边@時坐在秦夫人相近的謝夫人，見她們竊竊私語，便來探問，秦夫人即轉(zhuǎn)告了她。謝夫人沉吟了一會道：“防卻不勝防的，依賤妾看來，索性奏明圣上，徑說玄虛蓄意尋仇，圖害夫人，求圣上將他殺了除去后患，才可安心無慮，不要日夜不寧了?！鼻胤蛉它c頭對云芬道：“謝夫人的話兒甚是，夫人竟依了他罷?！薄　≡品倚Φ溃骸澳銈儍蓚€，不必替妾擔心，妾早已胸有成竹，不怕他施行暗算?！鼻?、謝兩人，見云芬這么說了，也便不再多言了。

　　哪知道士若虛果然不懷好意，他抱慚出殿，即打聽著了云芬的姓名，和影紋苑的苑名方向，竟連云芬的年齡，都給他知道了去，懷了滿肚子惡念，回到他主持的天王道院。便在一間密室里面，排設(shè)了香案，焚香點燭。用一張大白紙，畫了一個美人，面貌約略和云芬相似。又寫了云芬的姓名、年齡、苑名方向，平放在桌上，他便穿了法衣，披發(fā)仗劍，在室中踏了一回罡步。又用殊筆，畫了三道符兒，向燭上焚化。　　他在室中搗鬼，他的仇人安伽陀，早是踅入了天王寺。他已到過數(shù)次，寺中的門戶，他原是很熟。寺中的香火小道，也都熟識。他便在一個道童跟前，探知了若虛在密室里面，即覺不妙，慌忙繞道到密室的后面，伏身在沿窗的一棵大樹上，在窗洞中瞧見了若虛的動作，只見他在內(nèi)忙個不停。踏罡步斗，畫符捏訣。安伽陀好不心歡，即行下樹，出了天王寺，一口氣趕回西苑，奔到廣明殿。恰巧撤筵不久，煬帝尚未回宮。安伽陀即奏明煬帝，煬帝聽了又驚又怒。云芬聞知此事，憤憤地道：“這個妖道，真敢如此無禮！怪不得有些頭昏目眩，心神不寧，妾還當作了飲酒過多，原來他在作法，暗算賤妾！”煬帝道：“他即在作法了，夫人還須自行保護，朕當立命侍衛(wèi)馳往天王寺，將他拿住?！痹品业溃骸安槐厥绦l(wèi)前去拿他，快命人取一對雞兒到來，另要寶劍一口，硃筆符紙，凈水一碗，候妾施用?！?br>
　　不到一會工夫，各物都已取到，眾人只見云芬額汗淋漓，神色甚是難看。云芬作了苦笑，對秦夫人道：“再遲半個時辰，便要遭他毒手了。”眾人不覺駭然，只見云芬捏著殊筆，一口氣畫了數(shù)十道符兒，先焚了三符，用凈水喝下。再將十六道符兒，拿一只雄雞，用繩扎住了足翼，將符兒貼在雞的身上。卻將一只雌雞，扎了雙腳放在臺上，又將雄雞噴了三口凈水，即命一個美人，將雞送至影紋苑，放在她的臥榻上道：“你在室中候著，若見臥榻上的雞兒死了，速即前來報我?！蹦莻€美人捧了雄雞前去。云芬笑道：“不妨事了?！?br>
　　煬帝道：“夫人怎知無礙？”云芬道：“一來賤妾已是吞了守符神靈符，二則已是有了替身，若虛要是見害，只能死去替身，不能損妾一絲毫發(fā)?！睙埸c頭道：“那只雄雞，難道便是夫人的替身？”云芬道：“不錯，是的?！笔捄髤s也笑問道：“臺上那只雌雞，可有什么用意？”云芬笑道：“這只雌雞，便是若虛的替身，等到他將妾的替身殺了，妾也要焚化符兒，殺他的替身雌雞了！”秦夫人道：“殺了便怎樣？”云芬道：“殺了雌雞，若虛就沒有命了?！北娙瞬唤ι?，謝夫人笑道：“這一件妾卻不解，還須請問夫人，怎的夫人的替身是雄雞，若虛的替身，反是雌雞呢？”云芬笑道：“陰陽原是相反的，都是符法的妙用，即如妾用了替身，卻能免死。殺了若虛的替身，反使若虛真死。這些多是不可思議的神術(shù)，全恃符兒的功用，不是口舌所能傳術(shù)的?！北娙寺犃?，不勝訝異。

　　這時宮鼓蓬蓬，已報三下，眾人都因要瞧云芬施術(shù)，全忘了疲倦。煬帝卻笑向云芬道：“那個惡道，法力諒是平常，怎的到了這般時候，還沒有發(fā)動？”云芬道：“圣上莫急，快要有消息來了?！惫辉捖暦疆叄莻€美人已是倒提了雄雞，慌忙進報道：“雄雞死了！”眾人吃驚瞧視，只見雞頭也沒有了。

　　煬帝便問美人：“雞頭何在！”美人道：“雞頭還在榻上，賤婢心慌急走，忘了帶來！”蕭皇后道：“雞頭怎會割下的？”

　　美人道：“娘娘不知咧，真是怕人，那只雞兒，原是好好的在榻上，正響三鼓的時候，驀地一陣風兒，吹進內(nèi)室。榻上的雞兒，極啼一聲，便身首分離了?！北娙寺犞?，齊行失色，都向云芬道賀。云芬這時，陡地變了神色，凜然走到香案面前，將一道道的符兒化去。二十一道的符兒化盡，云芬便執(zhí)了柄利劍，口中念念有詞。

　　只見云芬將利劍向雞身上虛空一揮，那香案上的雞兒，也只叫了一聲，已是身首分離鮮血真噴，喜得瞧的人，齊聲喝彩。正是：神要有靈飛寶劍，雞兒無術(shù)必喪身。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