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宮闈史 第六回

　　第六回指迷途老僧贈偈語遇機會太祖入戎行話說匡胤跟隨小沙彌來到方丈處，早有一個皓首龐眉的老和尚，降階相迎?？镓芬娺@和尚，癯骨清顏，衲衣錫杖，飄飄然大有出塵之概，知道他非尋常僧人可比，連忙向他拱手。老僧也慌忙答禮道：“小徒無知，冒犯貴人，尚望寬宥為幸！”

　　匡胤道：“小可原想投效戎行，博取功名，因此離家遠行，不料性急匆忙，走錯路徑，以致資斧告匱，落魄窮途，棲止無所。

　　今天雖蒙上人青眼，得瞻道范，有處安身，但后顧茫茫，機會難遇，尚不知如何結(jié)局。上人無故稱為貴人，未免擬非其倫。

　　況且小可毫無才干，不能奮發(fā)有為，創(chuàng)建事業(yè)，揚名四海，只落得長途奔波，覥顏向人，哪里敢當(dāng)這貴人兩字？還請上人不要如此稱呼，使小可聽了，十分汗顏，無地容身！“老僧道：”此事早有定數(shù)，不過時機未至，龍困淺水，尚缺風(fēng)云；一旦得了機會，自然飛黃騰達，無人能及，此時何必過謙呢？“一面說著，邀匡胤在方丈處坐下。

　　小沙彌獻上茶來?？镓泛戎瑁儐柪仙男彰?，老僧答道：“老衲自幼出家，世事久已拋棄，迄今年逾百歲，哪里還記得俗家姓名？不過當(dāng)年出家的時候，本師曾代老僧，取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義，起個法名，喚做大空，因此人家都叫老僧為大空和尚?！笨镓穯柕溃骸吧先藟圻^期頤，道行高妙，必然能知過去未來之事。

　　小可愚昧，未知將來結(jié)局如何，還求上人指示迷途，加以教誨，就是萬幸了！”老僧道：“赤光繞室，已呈預(yù)兆；奇香不散，早有異徵；點檢作天子，已有定數(shù)，后福正是不淺，結(jié)局何用憂慮呢！”

　　匡胤見老僧竟將自己出生時的赤光異香都說了出來，好似目睹一般，不覺十分驚詫！只有所講的點檢作天子那句話，心內(nèi)不甚明白，便追問道：“上人所說的點檢，究竟是何人物？

　　小可生性愚魯，不能懂得隱語，還請上人明白指教，以釋我疑，那就感激得很了！“老僧微笑道：”天機不可泄漏，日后自然明了，老僧饒舌，已經(jīng)罪過了！

　　“匡胤道：”未來之事，深恐泄漏天機，致干上蒼罪譴，恰不必去談它。但是小可此時窮途躑躅，進退兩難，未知向哪一方面行去，可以碰到機緣能夠得志，這是指點迷途，救拔眾生的事情，略略談?wù)摚氡責(zé)o其妨礙?！袄仙闳淮鸬溃骸贝丝虣C會將到了，只要再向北方進行，自有奇遇?！翱镓仿犃T，沉吟了半晌，低頭不語，現(xiàn)出十分躊躇的樣子，老僧不待詢問，早就明白匡胤為難的緣故，遂即說道：“但請放心，不用憂慮。區(qū)區(qū)盤纏乃是小事，老衲自當(dāng)代為籌備?！?br>
　　匡胤謝道：“萍水相逢，便承上人資助，小可心下如何得安呢！”老僧道：“結(jié)些香火因緣，也是老僧份內(nèi)之事，何必心下不安呢！今晚權(quán)請在敝寺暫宿一夜，明日即當(dāng)送行，免得錯過機會，又要多費周折?！闭f畢，遂喚小沙彌近前吩咐道：“你引這位貴客至客房內(nèi)暫時休息一下，并命廚房備飯款待休得怠慢！”小沙彌答應(yīng)了一聲，便代匡胤拿了弓箭包裹，請他往客房里去，匡胤起身向老僧致謝告退。

　　老僧扶了錫杖，款款的送出門外，自回方丈。

　　匡胤同了沙彌來到客房，見是一間小小的房屋，內(nèi)中床帳被褥，色色俱備，并且收拾得窗明幾凈，一塵不染，十分清凈?！　】镓方舆B趕了好多天的路，在途中所受的塵氛之氣，到了此處，不覺一掃而空，心內(nèi)很是爽快！忙將身上的塵埃拂拭干凈，坐在房里，飲了杯茶，那小沙彌已攜進一個燭臺，擺在桌上，用火將燭點上，把桌子揩拭一下，隨后出去，搬入晚飯，將萊肴碗箸安排齊整，回身對匡胤道：“貴客請用晚膳?！笨镓犯怪姓X饑餓，便狼吞虎咽的大吃一陣，吃得腹中已飽，方才把碗筷放下。等到小沙彌將殘肴撤去，送上臉?biāo)?，匡胤凈過了臉，身體己覺疲乏異常，遂將被褥取過，倒身在床上呼呼睡去。

　　只因行路辛苦，連日在鄉(xiāng)村人家借宿，沒有好好的睡眠，今天在這客房里面，覺得甚是舒服，所以一會兒睡著，竟是貪眠忘曉?！　〖爸烈挥X醒來，已經(jīng)紅日當(dāng)窗，連忙披衣坐起道：“怎么一覺睡至此刻方始醒來！豈不有誤行程么？昨晚那個老僧，曾言今天送我動身，免得錯了機緣，倘因起身遲延，把際遇錯過，那就追悔莫及了！”一面說著，走下床來，早見小沙彌送進了面盆手巾，侍候梳洗。梳洗方畢，早又搬進早餐，匡胤隨意吃了一會兒，遂即整衣出外，徑向方丈而來。

　　老僧已扶著錫杖，在那里守候。兩下相見，互相問了早安，便邀入方丈坐下。

　　匡胤唯恐錯過機緣，急欲告別登程。老僧笑道：“貴客休要性急，從來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斷乎沒有差錯的。貴客就是此刻動身，也要到得那個時候才有機會碰著，卻是勉強不得的。況且老僧尚有薄酒三杯，奉敬貴客，以壯行色；等到午后登程，并不嫌遲！”

　　匡胤聽了老僧的話，哪有不依之理！遂又重行坐下。和老僧閑談一會兒，不覺談及時局，匡胤便問老僧道：“天下大勢，一治一亂，原是循環(huán)不息的。所以前人曾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便是易經(jīng)上也說‘無平不陂，無往不復(fù)，否極泰來，亂極必治’。現(xiàn)在的時局，離合縱橫，兵戈擾攘，已經(jīng)四五十年，也不可謂不久了。

　　照著常理推測起來，天心也應(yīng)厭亂；但時之久暫遠近，小可凡胎俗骨，難以細度，上人能知過去未來，想必久已明了，究竟不知何日方得太平？”老僧答道：“貴客所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話，一點也不錯！到了中原混合為一的時候，自有太平出現(xiàn)；老僧夜觀天象，為期也不遠了?！?br>
　　匡胤道：“混合中原之期，既已不遠，那真命帝主，想已出世的了，不知現(xiàn)在何處？”老僧道：“貴客要問真命帝主在于何處，卻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但天心雖然相助著他，也總要戒殺好生，才能夠統(tǒng)一中原。玉食萬方，孟子所言‘不嗜殺人者能一之’，正是這個意思。如果違背了這個道理，一味的荼毒生靈，以償所欲，既使能夠統(tǒng)一，他的國祚也決不長久的?！笨镓仿犃?，連連點頭道：“上人的言語，實在有理！天生民而立之君，原是要他代天宣化，保護人民的；倘若只管自己爭城爭地，不管百姓的死活，又何必要這君主呢？不用上溯唐虞，但就周秦兩代而論，文王、武王，專以保民為主，所以國祚綿長，傳至八百年之久。秦始皇雖然統(tǒng)一了中原，專門暴虐百姓，荼毒人民，唯恐天下背叛，費盡心血的收兵器以對內(nèi)，筑長城以御外，焚詩書以塞民智，禁偶語以杜反側(cè)，這樣的防微杜漸，總認為以子孫帝皇，傳至萬世了。哪里知道，陳涉崛起田間，振臂一呼，天下響應(yīng)，傳到二世，就滅亡了。把周秦兩朝的事跡略一比較，可見開基創(chuàng)業(yè)之君，斷乎不可以多事殺戮的?！?br>
　　老僧不待匡胤說完，早已拍著手道：“貴客能見及此，真是蒼生之幸，老衲可以斷定貴客的后福，將來竟沒有限量哩！”

　　兩人談?wù)摰檬滞稒C，不知不覺，時已晌午。老僧一看日影，笑向匡胤道：“我們只管饒舌，連時間都忘記了。貴客還要趕路哩，老衲如何昏蒙到這樣地步，把正經(jīng)事情也幾乎誤了?！闭f著，即命小沙彌，快去開飯。小沙彌去了一會，搬進來幾樣素菜，另有一把酒壺，盛著熱酒，一齊擺在桌上。又取過一副杯箸，安排在上首。老僧起身，請匡胤上坐，匡胤道：“既蒙上人款待酒飯，如何一個人獨吃，上人何不一同用膳呢？”

　　老僧道：“既請貴客飲酒，老衲理應(yīng)奉陪，只因服氣已久，煙火食屏絕多年，老衲只好旁坐相陪，請貴客獨用罷！”一面說，一面執(zhí)壺斟酒，讓匡胤入席。

　　匡胤見老僧不吃酒飯，也就不再謙讓，致謝了一聲，便在上首坐定，舉杯一飲而盡。老僧又執(zhí)壺斟滿?？镓飞跤X不安！

　　便向老僧道：“上人既不飲酒，可讓我自己斟吧，如此勞累上人，心中實在不安得很！”老僧還要客氣，匡胤早將酒壺取在面前道：“讓我自斟自飲，倒可多喝幾杯，上人倘若再不允許，我就從此停杯不飲了。”老僧見匡胤并不作客，也就任他自便，不復(fù)多禮?？镓凤嬛茊柕溃骸皠偛派先苏f，服氣已久，屏絕煙火食已經(jīng)多年，不知道‘服氣’是什么一種功夫，像我們俗骨凡夫，可以學(xué)習(xí)么？”老僧道：“服氣一法，乃是禪門真訣。

　　大凡修道的人，都要從此入手，無論什么人，只要真心從道，皆可學(xué)得，而且學(xué)習(xí)久了，效驗異常宏大。但是這種秘訣，只有修道的人，才要學(xué)習(xí)，像貴客一般人物，將來還要玉食萬方，享受四海的供獻，用不著導(dǎo)引辟谷的法子?！翱镓仿犃耍讲欢嘌?。飲了一壺酒，便命小沙彌盛飯。老僧道：”只因貴客還要趕路，老衲也不奉勸多飲了?！翱镓烦粤T飯，小沙彌送上面水，方把殘肴撤去。老僧已取出十兩銀子，送給匡胤，匡胤再三推讓，不肯收受。老僧道：“貴客休得客氣，這銀子也由施主舍給敝寺，老僧特地取出，送給貴客的。大概由此處起身，向北而行，不過十日，便有機緣。這區(qū)區(qū)銀子，雖是少數(shù)，已夠應(yīng)用了?！笨镓分劳茀s不了，方才收了銀子，向老僧再三道謝，遂即取了弓箭包裹，作別欲行。老僧道：“且慢，老僧尚有幾句偈語，為貴客送別，雖沒什么深意，留作后來應(yīng)驗，也是好的。”匡胤道：“上人既有偈語，自當(dāng)恭聽清誨！”老僧遂作偈道：“遇郭乃安，歷周始顯；兩日重光，囊木應(yīng)讖。這十六字，請貴客記取，將來自有應(yīng)驗?！笨镓仿犃?，茫然不解，知道這是天機，便向老僧追問，他也不肯直言，只緊緊記牢了四句偈語，回答了領(lǐng)教兩字，并不向老僧細細詰問。

　　當(dāng)下由小沙彌將箭囊弓袋并包裹等件，拿了出來?？镓废蚶仙鲃e道：“仰蒙上人厚愛，深情懇摯，小可不勝感激！此去若能得志，定當(dāng)報答恩德。但不知何日再得會面，上人能識未來之事，想必已經(jīng)知道的了。”老僧道：“若問再見之期，須要待到太平時候，才能重行聚首。”“太平”二字暗伏太平年號?？镓匪旒磾y了行李弓箭，邁步出寺。老僧親自送至寺門，道了聲沿途珍重！回身入內(nèi)。

　　匡胤依了老僧囑咐的話，直向北方前進。一路之上，縱覽形勝，細玩風(fēng)景，倒也不甚寂寞。況且有了老僧所送的十兩銀子，資斧不憂缺乏，心里很是寬慰！迤邐行來，已至漢陽，當(dāng)即雇了舟船，渡過漢水，循著江岸，向前進行。走了一會，忽然一座高山，遮斷前途。匡胤看那山時，恰見層巒疊嶂，勢甚險峻。山的后面，隱隱的傳出角聲，似斷似續(xù)，聽不清楚?？镓沸南潞刹欢ǖ溃骸斑@個聲音，分明是軍營中的角聲，難道此有甚軍隊，駐扎在這里么？”一面想著，也不顧山路崎嶇，奮力走上山頂，舉目觀看。只見四下里靜悄悄的，絕無所見。

　　唯有前面一座大營，依山傍水的駐扎在那里，且有一面大旗，豎在軍中，蕩漾空際，耀日生光，旗上寫著一個大字，被風(fēng)吹著，飄搖不定，急切間也看不出。　　匡胤只得走下山來，又向前行了數(shù)十步，才看清楚，旗上乃是大大的一個“郭”

　　字，不禁觸目驚心，暗中轉(zhuǎn)念道：“前在襄陽遇見的老僧，臨別時贈我四句偈語，第一句就是‘遇郭乃安’，莫非我的機緣，就在此處么？這倒不可錯過。”暗暗轉(zhuǎn)念了一會兒，拿定主意，直叩營門，求見主帥。便將衣服整理一下，搶步前進?！　〉搅舜鬆I，見有衛(wèi)兵在營門外守護著，便上前問道：“貴營的郭元帥，可在里面么？”兵士道：“在里面呢！你打從哪里來？問他做什么？”匡胤答道：“我從汴京到此，特地來拜見郭元帥，要求他收錄在營，出力報效?！北柯犃耍蛩麥喩砩舷驴戳艘粫?，方才問道：“請將姓名籍貫告我知道，方好替你通報?！笨锬犭S：“我姓趙，名匡胤，乃是涿州人氏，父親弘殷，現(xiàn)為都指揮使?！北繐u著頭道：“瞧不出你還是個公子哩！但是父親既做到都指揮使的爵位，樂得安居家中，享受富貴榮華，怎么反要來投軍呢？”匡胤道：“古人說的，‘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現(xiàn)在正值世界擾亂，乃英雄豪杰有為之時，不趁此建功立業(yè)，尚待何時？”

　　兵士道：“不料你年紀(jì)很輕，倒有這般壯志，待我與你通報，見與不見，可要看你造化?！闭f著，回身往后營去了。

　　你道這座大營里的郭元帥，究竟是何人？原來就是后周太祖郭威，乃是邢州堯山縣人氏，生得相貌魁梧，力大無窮，自幼學(xué)習(xí)武藝，弓馬嫻熟，韜略深淵；少年時候，行為甚是無賴，最喜賭博，樗蒱之戲，一擲萬金，絕不吝嗇。頸上黥著飛雀啄黍之狀，說來卻也奇怪！初黥那飛雀的時候，這粒黍，距離飛雀約有寸許地位，后來出仕為官，頸上的飛雀和那粒黍，竟會漸漸的相近起來。有個相面先生，替郭威相面，說他相貌異常，雖然出身微賤，后來必然大富大貴，竟是九五之尊。郭威問他，應(yīng)在何時可以發(fā)跡？相面先生道：“等到頸上黥的飛雀，啄到了那粒黍，便是身登大位的時候了?！毕嗝嫦壬v了這番無影無蹤的話，非但郭威嗤之以鼻，便是旁邊的人，也都不相信道：“頸上黥的飛雀啄黍，乃是不能移動的，相距寸許遠近，豈有可以啄到之理？這明明是相面先生的胡言?！蹦闹凸谝惶庂€錢吃酒的朋友，卻把相面先生的話，當(dāng)作一件新聞，互相傳述，人人皆知。從此以后，都叫郭威為郭雀兒。

　　那郭威在鄉(xiāng)黨之中，頗有俠氣，常常替人家排難解紛，遇有窮途落魄?；蚴窃饬思彪y的人，他也肯解囊相助，十分慷慨，因此地方上很有人感激他。有個姓柴的，名喚守禮，為了一樁官司，被人誣陷，幾乎惹出大禍。幸得郭威出頭排解，方才沒事。守禮感念郭威恩德，無可報答，便把自己妹子，嫁于郭威為妻。守禮的兒子，便是柴榮。前回書中，匡胤、鄭恩三人結(jié)義之后，匡胤將回汴京，柴榮不是說也要動身去看望姑丈么？　　就是去看郭威的。只因郭威娶了柴氏，并未生育兒女，卻把柴榮視同親生兒子一般，十分鐘看！　　后來郭威跟了后漢高祖劉智遠，立了許多戰(zhàn)功。智遠是器重郭威，遇有機密大事，都是史宏肇、郭威兩人代為劃策，所以智遠篡了后晉，史宏肇、郭威都是開國元勛。智遠臨歿，郭威、史宏肇又做了顧命大臣，擁立太子承祐為帝，就是后漢隱帝了。其時隱帝幼弱，諸事都聽郭威、史宏肇的指揮。所以隱帝即位，便命史宏肇為樞密使，郭威為樞密副使。又因鄴都是國家的重鎮(zhèn)，須要威望素著的將帥，前去鎮(zhèn)守，遂加郭威為侍中，兼鄴都留守，帶領(lǐng)部下兵將，坐鎮(zhèn)鄴都。郭威奉到圣旨，知是朝廷倚仗自己的威望，壓制各鎮(zhèn)，好使他們不敢暗生異心，所以有這樣的重任，哪里還敢怠慢？立刻收拾行裝，帶了家眷，徑往鄴都就任。

　　不料郭威到了鄴都，沒有多時，那護國節(jié)度使李守貞，據(jù)了河中，聯(lián)絡(luò)了永興的趙思綰，鳳翔的王景崇，三處藩鎮(zhèn)，一齊抗命起來，聲勢猖獗異常，各路將帥不能抵敵，紛紛告急，文報絡(luò)繹，如同雪片一般飛來。隱帝年幼無知，如何應(yīng)付得來？

　　立召樞密使史宏肇，同平章事蘇逢吉、楊邠入宮，商議發(fā)兵之策。史宏肇畢竟是閱歷已深，很有才干，能擔(dān)重任的人。他見隱帝急得手足無措，便從從容容的安慰了隱帝，叫他不要著急，一面與蘇逢吉、楊邠商議調(diào)遣將帥，分路出兵。當(dāng)下議定，命趙弘殷征討鳳翔的王景崇；郭從義征討永興的趙思綰。唯有河中的李守貞，兵力最強，聲勢也最厲害，須要極有威名，能征慣戰(zhàn)，智勇足備的大將前去，始能抵敵李守貞。史宏肇等躊躇了半日，除卻鄴都留守郭威以外，便沒旁人可當(dāng)此任。

　　當(dāng)下商議已定，入見隱帝，奏明此事。隱帝一一準(zhǔn)奏；卻另外下一道諭旨，命郭威為西面招慰安撫史，征討河中，諸路軍馬皆受節(jié)制。郭威奉到諭旨，見軍情緊急，自然不敢遲延，略略挑選兵將，帶了內(nèi)侄柴榮，秘書王濤，率領(lǐng)部下人馬，兼程前進。

　　這日行到半途，扎下大營，在路旁暫憩。匡胤恰巧到來，遇個正著，便直叩營門，請求效力。兵士代他通報進去。郭威因在用人之際既有壯士投效，自然不肯拒絕，立命召入相見。

　　匡胤聞?wù)伲S定兵士步入中軍帳前，向郭威打了一拱，侍立帳下。郭威未曾開口，先把匡胤的相貌端詳一會兒，見他正在壯年，身材魁梧，心下已有三分喜愛。

　　遂問明姓名籍貫并及三代履歷。匡胤朗朗回答，聲音洪亮，語言鮮明。郭威見了，更加合意，早有留他在營之心，卻故意問道：“你年紀(jì)尚輕，正應(yīng)在家讀書，徐圖上進，如何出外投軍，輕蹈險地呢？”匡胤答道：“現(xiàn)值時局多故，正是大丈夫立功之秋，稍有志氣的人，怎肯枯坐家中，不思出外建立功業(yè)呢？我久已抱定入營效力的志愿，上可以酬報國家，略盡食毛踐土之誼，下可以顯親揚名，不致虛生人世，這就是我前來投效戎行的本意了。”郭威道：“你的志愿如此宏大，正可追隨令尊，同往鳳翔，建立功績，因何不隨父前去，反到我營中來投效呢？”匡胤經(jīng)此盤問，料知難以隱瞞，只得將父母愛子心切，不許從軍，并自己如何潛身出外，走錯路程，始到此處的情形，一字不遺的述了一遍?！　」犃?，方才明白匡胤前來投軍的原由。遂即言道：“我與你父，本屑同寅，今既到此，哪有不肯錄用之理?，F(xiàn)在且留在我?guī)は?，同去征討河中，等到立了功勞，自然保薦?！笨镓分x了郭威收錄之德，正要告退出帳，忽然有一位青年將軍走入中軍帳內(nèi)，一眼瞥見匡胤，現(xiàn)出驚詫的神情，向他問道：“你如何不在汴京，竟會來到這里呢？”

　　未知來者是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