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列國志 第 三 章　群魔亂舞

二千多年以前，妖魔國國王通天教主被二位師兄——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在誅仙陣與萬仙陣中擊敗，門下弟子以及國內(nèi)臣民傷亡不計(jì)其數(shù)，國力損失慘重，一時無法恢復(fù)。

在人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只要有臥薪嘗膽的精神，百折不撓的毅力，重振國勢，在百年內(nèi)可能辦到，但妖魔精怪修煉成道，非有數(shù)百年到千年的時間不可。因此，通天教主痛定思痛，決定先要整修內(nèi)政，然后再謀向外發(fā)展。最緊急的，還是在于培養(yǎng)國民的道行和武功，以求加強(qiáng)國勢。

可能是由于上界仙佛神圣在誅仙陣和萬仙陣中殺性太重，不免犯了妄戮無辜之罪；也可能是因?yàn)樵S多妖魔精怪本來命不該絕，卻被不分良莠地一律消滅，有傷天道好生之德；更可能是天理循環(huán)，仙佛神圣盛極而衰，妖魔精怪衰極而盛，所以在陰差陽錯的情況下，失意的通天教主否極泰來，邂逅了玉面神猴，彼此一經(jīng)交談，萬分投機(jī)，便成莫逆。

通人教主對玉面神猴極為傾心，甚至表示愿將妖魔國的王位禪讓。根據(jù)他雄才大略的魔性，這不過是故意做作而已。但玉猴不察，卻把他當(dāng)作生平第一知己了。

通天教主性情剛愎，但也有許多優(yōu)點(diǎn)。譬如：諄諄善誘，引渡妖魔修成正果；賞罰分明，督導(dǎo)精怪去惡從善；有教無類，不論是人是畜，只要有志修行，都肯收納門下，一視同仁，不像有些道貌岸然的仙佛神圣，執(zhí)意自高身份，以傳薪于異類為可恥。這也是玉猴看重通天教主的原因之一。

通天教主對于人類的觀念是：“人之初，性本惡。”根據(jù)這個原則，他少收人類。廣納異類。因此，他為正宗的仙佛神圣所不齒。

玉猴檢討通天教主過去失敗的原因，認(rèn)為不在于人類或異類這個問題上，而在于他本身太好勝，太剛強(qiáng)，不實(shí)心，不虛心。這—點(diǎn)，通大教主自己也承認(rèn)：好勝多敵，太剛易折，不實(shí)心，不成事，不虛心，不知事。

不過，玉猴認(rèn)為太上老君與元始天尊也有不是之處。他們身為師兄。不該聯(lián)絡(luò)佛界，打擊同門師弟，借外力以鋤內(nèi)親，不仁不義，喪失了為“仙”的品格。同時玉猴嚴(yán)厲地譴責(zé)佛國領(lǐng)袖，以眾欺寡，以勢凌人，以疏間親，以義害仁，喪失了為“佛”的本性。所以他指出仙佛兩界也都有偏差，必須受到適當(dāng)?shù)膽土P。自從玉猴出世以來，歲復(fù)歲，年復(fù)年，不知經(jīng)過多少個千萬億春，千萬億秋，在這一段悠久的歲月中，他心不旁騖，努力潛修，從不注意天上地下所發(fā)生的事情。

仙是由乾坤的靈氣所孕育，以天為父，地為母，以玉石為胞胎，雪梨為糧食；更兼他從初臨世界起，就能專心—致，修煉道行，學(xué)習(xí)長生。他的道行雖從偷盜中得來，但往往知恩報德，暗中送給失主許多額外的好處，可謂盜亦有道。所以，表面上他行為丑惡，實(shí)際上心術(shù)善良，無虧修行人節(jié)。

無善無惡是玉猴初期的本性，后來變?yōu)楹蒙坪脨海鞘菑男缘碾A段發(fā)展到情的階段?，F(xiàn)在玉猴與通天教主共同相處，乳水交融，就變?yōu)槿ド茝膼海尚猩贫恍校^近墨者黑是也。這個轉(zhuǎn)變對玉猴來說，是很危險的。假如玉猴能夠另得機(jī)遇，近朱者赤，克服去善從惡，進(jìn)而改惡遷善，做到“勢可為惡而不為”，那末，他的道行和德行就可達(dá)到至高無上的境界了。

在相識之初，通天教主對玉猴并不十分佩服。后來—經(jīng)較量，知道他的道行深不可測，武功也高到極頂，不要說宇宙列國中沒有像他那樣的高手，就是在上一輩的仙佛神圣中也沒有一個可與他相提并淪，即使自己的師尊鴻鉤老祖恐怕也不及他那樣的玄博精奧。因此，通天教主為了本身利益，就存心交結(jié)，蓄意要仰仗他重振魔國雄風(fēng)。

他誠心誠意地對待玉猴，一切供奉，無微不至，二千年如一日，這使玉猴非常感動。

他與玉猴日日相見，無所不談，見其所見，聞其所聞，無形中學(xué)習(xí)了許多本領(lǐng)和法術(shù)。他們平時談活，并無君臣之分，彼此都以你我稱呼，在客氣時，一個叫猴公，一個叫大王，有時通天教主自稱為“朕”，玉猴也不以為忤。奮憤為盛衰之本，勤惰為成敗之原。通天教主自從當(dāng)年在誅仙陣與萬仙陣失敗之后，立誓要報仇雪恥，于是他一方面虛心向玉猴求教，日日夜夜，孜孜兀兀，在道行上發(fā)展自己，另一方面，痛改過去缺點(diǎn)，忙則鎮(zhèn)之以靜，剛則練之以潛，不自是以露才，不輕試以悻功。在身心上修養(yǎng)自己。玉猴隨時在旁指點(diǎn)糾正，儼然良師益友，使通天教主的道行和武功日新月異，超過了他的師兄——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

至于玉猴，他本來是無儔無侶，離群索居的。過去。他向群仙諸佛眾神圣偷學(xué)本領(lǐng)，竊食珍品異味。都是獨(dú)來獨(dú)往。自從進(jìn)入妖魔國以后。生活開始有了改變。他覺得集體生活非常熱鬧，較有意義，不像以前那樣，只影單形，靜悄悄，冷清清，寂寞得連講話的機(jī)會都沒有，除了進(jìn)食和打哈欠之外，他的嘴巴似乎沒有別的用處。他記得過去五百年中沒有開口講過一句話，一千年里也難得有一個機(jī)會講兩句話。他患過孤獨(dú)病，深深地體會到孤獨(dú)的痛苦，惟一自遣的辦法是喃喃自語，或者引吭長嘯，好像神經(jīng)漢那樣。

他厭倦了孤單生活，需要有人與他閑談，甚至貓狗也好，使他有機(jī)會和它們挑逗作樂，解除寂寞，至少在精神上稍得安慰。

可是現(xiàn)在他的情況改善了。他在妖魔國地位崇尚，受到君臣敬重，一呼目諾，要什么，有什么，只要嘴巴一歪，樣樣都得。

玉猴的道行雖已至高無上，但久與畜牲為仇，童心未泯，本性難改。他什么事都要試驗(yàn)一下，以求體會個中的滋味。例如：以身試火，灼傷的痛苦如何；以身沉水，閉氣是否難過；刀斧之刑，吊打之慘，也樂于嘗試；辱為囚徒，賤作苫役，也不惜躬自體驗(yàn)。凡是新奇的事物，不論是快樂的，或痛苦的，都愿意一試，甚至想和女人性交，以便深切體驗(yàn)這事到底有什么樂趣。通天教主曾召本國最出名的美女——玉面孤女——去服侍他，但不知為了什么理由，她卻未被寵幸。

物以類聚，玉猴在魔國交游廣闊，生活過得非常舒適。群魔諸妖見他法道高強(qiáng)，權(quán)勢顯赫，個個都想投列門墻，希望學(xué)得長生不老之術(shù)，以成正果，或一枝半藝，作為護(hù)身本領(lǐng)。

玉猴也有意成全他們的志愿，來者不拒，量材施教，對于骨格奇特，品性良善的弟子無不竭力栽培，除了傳授法術(shù)武功之外，另賞剩余的仙丸金丹，藉以增長他們的遭行。

在二千多年中，他已培養(yǎng)了不少奇材，而他的得意門生，像小夫子，獅首力士和撼天煞神等，乃是奇材中的奇材，在魔國掌握大權(quán)。

目前，魔國已經(jīng)是人材濟(jì)濟(jì)，實(shí)力強(qiáng)盛，要比二千多年以前不知興旺了多少倍。

依照通天教主的意思，他早想大興問罪之師，侵犯仙國，以報昔年誅仙陣和萬仙陣慘敗的恥辱，使魔國揚(yáng)眉吐氣，重振雄風(fēng)。

不過，玉猴反對這樣的輕舉妄動。

對通天教主詳細(xì)分析宇宙列國的情勢，并討論今后魔國應(yīng)該采取的步驟……

玉猴指出道：“魔國從衰到盛，經(jīng)過了很長的時間，如今國勢雖已崛起，單獨(dú)對付宇宙間任何一國，力量綽綽有余，但進(jìn)兵仙國，師出無名，勢必引起列國聯(lián)合行動，協(xié)力抵抗，使我們落入弄巧成拙的陷阱里，重蹈覆轍，咎由自取?！?br>
通天教主道：“這可能性不會太大，因仙國進(jìn)步緩慢，動作遲鈍，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鼓作氣，攻其不備，在列國采取聯(lián)合行動之前，他們早已被消滅了……”

玉猴道：“大王，你有這樣的把握？”通天教主道：“這不過是我的想法?！?br>
玉猴道：“我們應(yīng)該作最壞的想法和打算，任何事不能過份樂觀……”

通天教主道：“你的意思是……”

玉猴道：“為君之道，治不忘亂，安不忘危，仙國國基可說是根深蒂固，牢不可破，一時不易搖動。在某些場合，他們雖已處于劣勢，但潛力雄厚，難以估計(jì)，猶如百腳之蟲，至死不僵，何況他們尚未死亡？”

通天教主道：“那么，我們要進(jìn)兵仙國，報仇雪恥，應(yīng)該怎樣進(jìn)行呢？”

玉猴道：“目前我們尚無充分理由，作為出師問罪的借口，所以我們必須隱藏自己實(shí)力，暫時偽裝懦弱，切勿逞強(qiáng)，所謂：‘勢到萬難須放膽，事當(dāng)兩可貴虛懷’?！?br>
通天教主道：“我方兵多將廣，糧草充足，有實(shí)力而不使用，此話怎講？”

玉猴道：“安危在于是非，不在強(qiáng)弱；存亡在于虛實(shí)，不在眾寡。我們先要在是非上使他們屈服，所以下出兵則已，——出兵便是問罪之師；師出有名，則眾望所歸，無往而不利。假如我方是‘是’的，雖弱也強(qiáng)，反之，安能轉(zhuǎn)危。我們不要在虛實(shí)上為他們所削，所以應(yīng)該偽裝懦弱，不可逞強(qiáng)。如果對方足‘實(shí)’的，寡能成眾，反之，存可變亡……”

通天教主插嘴道：“當(dāng)然，你的見解很有道理，不過，本國受挫于誅仙萬仙二陣之戰(zhàn)，含恨多年，此仇不報，寢食難安，因此，我無時無刻不想進(jìn)兵仙國，以雪心頭之恨?！?br>
玉猴道：“大王的立場非常正確。對仙國宣戰(zhàn)乃是遲早問題……但目前時機(jī)尚未成熱?！?br>
通天教主道：“再要等待多少年數(shù)呢？”玉猴道：“年數(shù)是難確定的……我們必須找尋出兵的機(jī)會和藉口。”

通天教主道：“機(jī)會……藉口？” ．

玉猴道：“是的……可能我們明天就能找到機(jī)會和藉口，但也可能在十年百年之后還沒有找到……”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同時，通天教主嘆了一口氣。

于是玉猴接著說道：“機(jī)會可遇而不可求……隨便找一個藉口，不是難事，可是要尋出正確的藉口，談何容易？”通天教主道：“正確的藉口？”

玉猴道：“是的……征伐鄰國，最忌師出無名，因戰(zhàn)爭是兇事，驕兵必?cái)　笸跻ゴ蛳蓢?，雖說斷在于獨(dú)，但謀在于眾，雖行之貴力，但慮之貴詳。大王有權(quán)對外宣戰(zhàn)，但若以為本國有了我玉面神猴，便可耀武揚(yáng)威，有恃無恐，那是錯誤的。須知戰(zhàn)事一旦發(fā)生，必須依靠許多本領(lǐng)高強(qiáng)的將士，上下同心，群策群力，方能得到勝利，而戰(zhàn)前更要再三考慮，詳細(xì)研究敵我形勢。否則，不能知己知彼決難百戰(zhàn)百勝……”

通天教主問道：“本國的實(shí)力是否足可毀滅仙國？”

玉猴反問道：“戰(zhàn)事爆發(fā)，誰能抵抗太上老君與元始天尊？”

通天教主道：“你看我有此能力嗎？”玉猴道：“以大王的功力，對付其中一仙則有余，對付兩仙聯(lián)手則不足?！?br>
通天教主道：“以您猴公的功力呢？”

玉猴道：“假如他們二位大羅金仙并肩與我作戰(zhàn)，我自信不致敗落?！?br>
通天教主道：“那就好了！只要你能獨(dú)力纏住太上和元始，仙國群仙就像沒有了蜂王的蜜蜂一樣，也可說蛇無頭兒一樣，我就可率領(lǐng)眾將官擊敗他們所有的屬下……這樣，我們獲勝的機(jī)會不是非常之大嗎？”

玉猴道：“但問題在于佛國?！?br>
通天教主道：“仙魔二國交戰(zhàn)，佛國會插手嗎？”

玉猴道：“當(dāng)然會的?！?br>
通天教主道：“佛國的實(shí)力如何？”

玉猴道：“他們?nèi)瞬疟姸?，勢力雄厚。除了佛祖之外，還有提準(zhǔn)、接引、燃燈、彌勒諸大佛以及恒河沙數(shù)諸小佛。菩薩方面，計(jì)有慈航、文殊、昔賢、大勢至東南西北上下極樂世界里的諸大菩薩。次一級的，還有十八大羅漢、四百八十二位小羅漢、三千揭帝、無數(shù)的比邱僧、比邱尼以及善男子、善女人……佛國實(shí)力如此強(qiáng)大，試問我們妖魔精怪怎樣抗拒？”通天教主道：“猴公，你無須忌憚，因我已有策略，分散他們的力量。”

“哦？大王用什么計(jì)策分化佛國的實(shí)力？”

通天教主在玉猴的耳畔輕聲地講了幾句話。

玉猴點(diǎn)頭，連稱妙計(jì)，不過，他隨即指出道：“我們還須顧慮天國也會幫助仙國作戰(zhàn)的！”

通天教主微笑道：“天國的玉皇大帝高高在上，表面是萬王之皇，實(shí)際不過是個傀儡而已，小事明明，大事懵懵，有名無實(shí)，何足懼哉？”玉猴道：“不然，我們對玉帝必須尊重，因他也有幾個扎硬的支持者……”

通天教主驚異地道：“他有什么支持者？是誰？”

玉猴道：“他們是上一輩的神仙和圣人。”

通天教主道：“你是指盤古氏、大老先生、大地公公、陰陽老祖、混沌古仙、山川真人、天、地、人三皇氏、女媧氏等那些老東西？他們不是早已束之高閣了嗎？”

玉猴道：“是的……還有大王的師尊——鴻鈞老祖……”

通天教主聽到玉猴說出鴻鈞老祖，不由神態(tài)微窘，自悔失言，不該稱那批上輩仙圣為“老東西”。玉猴不理會通天教主的窘態(tài)，接著道：“上輩仙圣雖已超然于物外的物外，但萬一他們在必要時出山的話，力量不可輕視，試問大王有否把他們估計(jì)在內(nèi)？”

通天教主道：“沒有?！?br>
玉猴道：“如果不把他們估計(jì)在內(nèi)，這便是我們失算，也可能是我們將來遭遇挫折的敗筆?！蓖ㄌ旖讨鞯溃骸拔腋静辉氲缴陷呄墒怯竦鄣暮笈_主持人物……那么，為之奈何？”

玉猴道：“所以我主張尊重玉帝……不過，我們可以利用他?！?br>
通天教主道：“如何利用？”玉猴道：“挾天子以令諸侯……”

通天教主拊掌道：“對極……我明白……不過，還有太空國，地國，水國和幽冥國呢？”

玉猴道：“那些國家無足輕重，不必忌憚……不是本神猴夸口，只要我一舉手之勞，就能使他們上崩瓦解，俯首稱臣……”

通天教主道：“可是，他們的實(shí)力也不可小覷?！?br>
玉猴道：“太空國的太陽神乃是粗坯而巳，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只會挾火以威脅下界萬民，此外并無一技之長，我遲早要將他收拾……”

通天教主道：“月球呢？”

玉猴道：“月球上正面的嫦娥和背面的狄亞娜都是女流之輩，柔弱寡斷，難成大事……聽況狄亞娜很是美麗，猶是處女之身，可惜長處‘太陰’之域，陰氣太重……否則……娶……不……取……取之用作下女，以供清賞，倒是個好主意?！?br>
玉猴本想說出：“娶以為妻”，但忽覺不妥，連忙改口，改‘娶’為‘取’，接下去說出：“取之用作下女……”

通天教主見微知著，心里明白玉猴好色，并已暗定討好對方的辦法，但當(dāng)時故作不知，接口道：“其他星座的實(shí)力如何？”

玉猴道：“著名的獵戶星君——奧利安雖雄偉勇敢，力大無窮，但驕態(tài)凌人，驕者必?cái)?，無大作為……”

通天教主道：“武仙星君呢？”

玉猴遭；“海勾力士氣蓋世，力拔山，人所不及，過去他的鐵臂曾將米尼亞山谷森林中的獅王抱住，咬斷它的喉管，使它死于非命……那獅王早已在我國投胎成妖，他就是我的門下獅首力士……將來我們派遣獅首力士去消滅武仙星君—一海勾力士，以便完成一件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的事情?！?br>
通天教主道：“雙子星座的實(shí)力怎樣？”玉猴道：“關(guān)于雙子星座里號稱勇士的卡斯特以及波拉克斯，他們兩神分享一神的壽命，此生彼死，彼生此死，輪流生存，力量打了折扣，微不足道……我們只用吹灰之力，就能奏功。”

通天教主道：“其他許多星宿的綜合力量如何？”玉猴道：“其他星宿中，主要的是金，木、水、火、土、天王、冥王、彗王、空王，南斗、北斗以及二十八宿，但群星列宿之間，都有矛盾，互相傾軋，我們正好攻其內(nèi)部矛盾，予以個別擊破，猶如摧朽拉枯，容易之極……物必先腐也，然后蟲入之，沒有他們自己星君在內(nèi)部搗亂，怎會引起外敵來？所以，這就是我們的機(jī)會?！?br>
通天教主聽了，心里甚喜，于是又問道：“地國的老太婆實(shí)力怎樣？”

玉猴道：“宇宙列國之中，要算地國最為復(fù)雜……它有一百多個大小部落和邦族，人種分為紅黃黑白棕五色，言語思想不同，生活習(xí)慣各異，兼之政體分歧，派別繁多，各是其是，各非其非，永久是處于一團(tuán)糟的狀態(tài)中……好在地母娘娘心腸慈仁，性直口快，雖喜排難解紛，但論事婆婆媽媽，缺乏決斷力，只要她不來阻礙我們的行動，大王對她無須介懷，也不可欺侮女流，以免為仙佛神圣所笑……”

通天教主道：“當(dāng)然，當(dāng)然……那么，水國呢？”

玉猴道：“水國龍王始終是被仙佛神圣所戲弄或侮辱的對象，因此，我們就應(yīng)施用反間計(jì)，破壞水國與仙佛二國的感情和關(guān)系，將龍王拉了過來，作為我們外圍或附庸國。這樣，本國就多了一個朋友，少了一個仇敵?！?br>
通天教主道：“水國龍王本與妖魔精怪同類，理應(yīng)歸到我們的隊(duì)伍里來，共同對付仙佛神圣，就龍王本身來論，向我們靠攏，他才有前途，至少我們不會去戲弄他或侮辱他……現(xiàn)在，我們不妨把鬼國的實(shí)力估計(jì)一下。”玉猴道：“幽冥國政治腐敗，業(yè)已到達(dá)‘文教失宜，武臣用奇’的地步，亂事正在醞釀之中。我方只要略施小計(jì)，乘風(fēng)點(diǎn)火，可混水摸魚，搞垮十殿閻王，弄得他們手忙腳亂，不亦樂乎？”

通天教主道：“猴公，請你記住，我們?nèi)缒苷碱I(lǐng)鬼國，先要控制第十殿的輪回，使我們屬下妖魔精怪的幽靈，都能升化仙道，或者超生貴道，這事對我國前途大大的有利?！?br>
玉猴道：“那當(dāng)然……”

通天教主道：“總而言之，猴公，對付列國，發(fā)揚(yáng)我國國威，有無捷徑可走？”

玉猴道：“沒有捷徑……我們要打擊敵國，立威稱霸，必須切實(shí)履行八太原則。”

通天教主道：“哦？請道其詳?！?br>
玉猴毫不思索，口若懸河，淚滔不絕地說出八大原則：

(一)尊重玉皇大帝，利用他的勢力和威聲壓制列國。(二)施用種種方法，不揮手段，制造國際矛盾。引起戰(zhàn)爭，同時挾天于以令諸侯，阻止列國采取聯(lián)合行動，攻守同盟，使他們各自為政，以便個別擊破。

(三)派遣間諜特務(wù)分別侵入列國，從事(甲)竊取情報，(乙)腐蝕或收買敵國的人民與內(nèi)奸，以引誘、行賄、拘捕、謀害、暗殺等方式，達(dá)到目的，(丙)偷盜敵國的寶貝法寶、珍晶奇物，必要時，得設(shè)法破壞或燒毀其物資和建筑物，并布置政治陷阱，使對方內(nèi)部傾軋，自相殘殺。

(四)名義上借著正理和公道做幌子，實(shí)際上借刀殺人施用陰謀，傷害敵國的實(shí)力份子，減少對方作戰(zhàn)人才。

(五)遣派本國的臣民下凡人間，使世界上每一角落里發(fā)生糾紛，進(jìn)行顛覆叛亂，制造饑荒貧窮，以及殺人武器，消滅上界遣派下界，投胎為人的仙佛神圣，并加以毒化，使他們成為釜底游魂，社會廢物。

(六)挖掘列國首腦人物的錯處和缺點(diǎn)，丑化他們的品格，把案情重大者列入我們攻擊的對象，并以支持正義作為掩護(hù)，實(shí)行侵略列國。(七)設(shè)法把過去為敵國所收服，而現(xiàn)在已成仙道、佛道或神道的妖魔，引歸本國，還其自由，既可使他們?yōu)楸緡冢挚蓽p低敵國的威勢．

(八)等到降服仙佛神圣之后，我們庶幾可以問鼎天國，推翻玉帝的寶座。”

通天教主聽了玉猴的一番偉論，拍案吹呼，大為贊賞。

他立刻起身，用右手緊緊抓住玉猴的右臂，井用左手拍拍玉猴的左肩，感激地道：“將來若有此日，你我何分彼此。”

從此之后，通天教主在暗中積極布置步驟，一切準(zhǔn)備和措施都依照玉猴所述的八大原則進(jìn)行。

又過了多年，恰逢玉帝頒旨，召開天廷會議，于是通天教主和玉猴都認(rèn)為時來運(yùn)至，風(fēng)云際會，妖魔國可以大展鴻圖了。

果然，在天宮會議中，玉猴鋒芒畢露，大出風(fēng)頭，一舉成名，使列國的仙佛神圣，包括玉帝在內(nèi)，都對玉猴刮目相視。通天教主雖未出席會議，但他坐鎮(zhèn)碧游宮，運(yùn)用最上乘的心語傳音妙術(shù)，隨時與玉猴暗播消息，因此，天宮會議中的主要問題，他早已洞悉無遣猶如親歷其境。

后來獅首力士先回本國，又面稟詳情，更使教主欣喜不巳。

當(dāng)然通天教主也有許多事情處理，譬如：遣派得力部屬，俘綁天機(jī)、天巧、地巧三位星君，天聽地察仙師。以及過去現(xiàn)在未來佛等，另差計(jì)真元帥潛赴鬼國，協(xié)助叛鬼擊敗天兵，又分別派了暴竊隊(duì)伍潛赴兜率宮、玉虛宮和瑤池，盜取寶物以及誘捕仙女等事，結(jié)果，處處順利，事事得手。

不久，千手老怪到達(dá)，帶同了獅象犼和青牛四位妖仙歸來，并且還滿載了天宮和內(nèi)宮的奇珍異寶，不計(jì)其數(shù)。

通天教主喜出望外，眾妖魔，諸人物也歡聲雷動。

通天教主吩咐眾妖魔把偷盜而來的全部珍寶，在碧游宮的大廳中陳列，并準(zhǔn)備舉行狂歡大會，以示慶祝。

不久，玉猴率領(lǐng)隨員浩浩蕩蕩，得意非凡地勝利歸國。通天教主早已率領(lǐng)眾妖魔、諸人物在宮外歡迎。

等到玉猴降下云端，教主立即迎上前去，說一聲“猴公，有勞了！”

玉猴回說一句：“托大王洪福！”

教主和玉猴一面說話，一面互相擁抱，彼此親熱非凡，只聽得眾妖魔諸人物齊聲高呼：“我王萬歲！猴公萬歲……”

歡聲久久不息，聲震山谷，直上云霄。于是教主與玉猴攜手進(jìn)入碧游宮，諸人物都按步就班隨后入內(nèi)，但一部分妖魔精怪卻蜂擁地爭先恐后，彼推此擠，毫無秩序進(jìn)入宮門。這時，眾妖魔實(shí)在太高興了。他們，除了高級分子較有禮貌之外，都要搶前奪路，爭入大廳，希望得到狂歡大會場里的前排位置。

其中有一妖精，道號綠毛大仙，因急于奔入，忘記跨越大廳入口處的門檻，被門檻絆足，又被后面的眾妖魔一推，使他立足不穩(wěn)，“合撲”向前仆倒，嘴巴撞在地面，門牙撞落兩只，滿口鮮血，痛得哇哇大叫，當(dāng)場現(xiàn)出了原形，原來是一只十尺左右橢圓形的大龜。龐大的龜殼阻礙了大廳入口處，擋住進(jìn)路，但后面的眾妖魔也不顧他的死活，紛紛從龜背硬殼上走了過去，進(jìn)入廳內(nèi)。另有一些妖魔，恨煞綠毛大仙擋路，就故意把腳在龜背上踏了幾踏，蹬了幾蹬．龜殼雖硬，哪里忍受得住他們的蹬踏，痛得那綠毛大仙雙淚直流。

欲速則不達(dá)，等到綠毛大仙再變?nèi)诵危咽亲詈筮M(jìn)入大廳的妖精。當(dāng)然，好的位置早已給別的妖魔人物捷足先得，他只能在廳角勉強(qiáng)尋得了一個最壞的座位，離開前座很遠(yuǎn)。他埋怨自己龜目近視，對于會場前部的一切景象已經(jīng)視線模糊，看不清楚了。

碧游宮的大廳，原是眾妖魔諸人物的秘密練武場所，面積非常寬廣，可容二萬之眾．現(xiàn)在有資格參加狂歡大會的大小妖魔，僅有一萬左右，所以廳內(nèi)尚有充分余地作為展覽寶物之用。

廳內(nèi)布置得富麗豪華，金碧輝煌。通天教主以元首身份坐在首席，右旁是玉猴、大夫子，左旁是千手老怪、小夫子，其他的妖魔人物：像撼天煞神，七海龍神，陷地煞神，獨(dú)火大圣，太古鯨神，獅首力士，玉面狐女，虬首獅仙，靈牙象仙，金光犼仙，青牛大仙，金剛猿神，獨(dú)角犀王，白仙娘子，黑仙娘子，牛魔王，蚊魔王，鵬魔王，獅魔王，獼猴王，猖狨王等也都依次面生，還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真人，天山七奇，東方三十六妖煞，南方七十二魔煞，西方一百另八精煞，北方二百五十六怪煞，東南方五百十二鬼煞，東北方一千另二十四亂神，西南方二千另四十八力士，西北方四千另九十六散神，還有中央不計(jì)其數(shù)的男女野仙，散人狂客，以及金木水火土五形郎君等等（他們都是由人類修煉得道，做假妖有余，成真仙不足，因此投入妖魔國為臣為民。）

依次雜坐。

玉猴等到全都妖魔人物坐定之后，起身道：“本神猴現(xiàn)要作法，把天地隔絕，以免敵國的間諜侵入，盼諸位不要驚慌?！?br>
他們說完話，立即清嘯一聲，用左手的中指向天一指，右手的中指向天一劃，但聽得連續(xù)霹靂兩吶，驚天動地，大廳好像旋轉(zhuǎn)似的，在廳內(nèi)那些妖魔道行較淺的人物都已嚇得魂不附體，有驚倒的，有跌坐的，有掩耳的，有抱頭的，有面無人色的，有神態(tài)失措的，情況非常混亂。

假如沒有玉猴預(yù)先關(guān)照作法，他們不知道要驚嚇到如何的程度。

在廳角的那位綠毛大仙業(yè)已受驚過度，又現(xiàn)了原形，把頭尾和四肢都縮進(jìn)它的硬殼里面去了。

好在霎時之間，一切恢復(fù)平靜，眾心方始安定，而綠毛大仙也立即又變成了人形。

只聽得玉猴道：“本神猴用指天劃地金剛法，把天地隔絕，現(xiàn)在諸位可以安心樂意狂歡一下，不怕任何仙佛神圣前來搗亂?！?br>
廳中響起了一陣“猴公萬歲……”之聲。

響停之后，接著通天教主高聲道：“慶?？駳g大會開始！”請黃衫客主持司儀，把大會的執(zhí)行委員名單當(dāng)眾發(fā)表。

黃衫客是由人類修煉得道，精通文墨，智多謀足，只因過去殺心太重，未能列入天國的天仙品級，但若論道行法術(shù)，他并不輸于天國一般的神圣。他有換帖兄弟四人，連他在內(nèi)，號稱魔國五狂。大哥紅衫客，黃衫客是老二，其余藍(lán)衫客白衫客和黑衫客，乃是老三老四老五。

那五位狂客各有所好。老大養(yǎng)了二只猛鷹，名叫鐵嘴銀喙，十分厲害。黃衫客養(yǎng)了一只黃犬，名叫晉獒，兇惡萬分，當(dāng)年黃衫客為仇人所傷，倒地不起，適逢呂仙過路，為之救治，哪知晉獒只是畜牲，毫無知識，誤認(rèn)呂仙欺侮主人，突然竄奔過來，咬了呂仙一口，所以后世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俗語。老三養(yǎng)了鸚鵡，非常聰明，但很狡猾，名叫綠衣使者，它生成巧舌，人言鳥言，甚至獸語，無所不通，專門躲在暗處，窺人秘事，偷聽人語，然后轉(zhuǎn)告主人，可惜還要加鹽加醬，形同搬弄是非，利用它去做間諜，是最適當(dāng)?shù)牟牧稀＠纤酿B(yǎng)了一只靈活的黑貓，取名家豹，善伺人意，替主人送信偷物，無往而不利。老五性喜玩猴，他的銀絲靈猴號稱白兒，能騰云駕霧，縱跳如飛，嬌小玲瓏，十分可愛。這時，黃衫客聽到通天教主叫自己去當(dāng)司儀，真是受寵若驚，覺得光榮之至，必里高興萬分，于是他走到大廳前側(cè)右角，朗聲報告道：慶祝狂歡大會開始！現(xiàn)在先發(fā)表大會的執(zhí)行委員名單……

(一)東方妖煞主席海東青一品光祿大夫兼任大會主席。(二)南方魔煞統(tǒng)帥甫宮操，旌持公安秩序。

(三)西方精煞主將司徒文一品榮祿大夫，主辦寶物展覽及保管事宜。

(四)北方怪煞元首杜充二品資政大夫，主持狂歡游藝節(jié)目。

(五)東南方鬼煞指揮計(jì)真二級元帥安排節(jié)目演出事宜。

(六)東北方亂神魁首孟元二品通奉大夫負(fù)責(zé)公共關(guān)系。

(七)西南方力士統(tǒng)領(lǐng)鐵金剛將軍督導(dǎo)一切供奉事宜。

(八)西北方散神總管溫戎將軍與十二地支的首領(lǐng)子真人為正副監(jiān)察。

(九)冷面閻羅金郎君與天山七奇的首領(lǐng)袁通將軍為正副執(zhí)法。

(十)三品通議大夫兼太醫(yī)院院使安全子野仙女散人白仙娘子和黑仙娘子執(zhí)行醫(yī)務(wù)衛(wèi)生事宜。(十一)號稱神廚手易牙子野仙供應(yīng)膳食酒晶事務(wù)。

黃衫客報完名單，大廳中轟起了一陣熱烈的鼓掌和叫嘯，同時擔(dān)任職位的那些妖魔精怪人物等紛紛站起身來，指揮群下，負(fù)起應(yīng)盡的義務(wù)。

不久，一切都已準(zhǔn)備就緒，其實(shí)這份名單在事前早已內(nèi)定，現(xiàn)在不過當(dāng)眾宣布一下，做出官樣文章的姿態(tài)，使他們的職位成為合法化而已。

接著，夫役雜工等扛來仙酒、交梨?；饤棥Ⅲ刺业?，都放在十幾只長桌上，但在中間的一張圓桌上排列了許多貯著金丹仙丸的磁瓶，那些奇珍異品都是從上界偷盜而來的。還有不計(jì)其數(shù)的鮮果飲品，山珍海味等分別放置在另外的長臺上，那些食物也都是魔國的精選上品，準(zhǔn)備給列席群眾享受。

最耀眼的是大廳左側(cè)布置著三口巨型金缸，每只直徑十尺，高約六尺。大家議論紛紜，準(zhǔn)也不知道那些金缸是派什么用場。

接著，群眾又聽到黃衫客朗聲道：“大會主席奉上諭：賞賜在座各位仙酒—杯，火棗一只，仙丹金丸各一粒，立即分發(fā)，一切大小夫役雜工，同等待遇?！贝髲d中頓時響起了一陣歡呼：“我王萬歲！教主萬歲……”

霎時之間，全部工作人員做事十分起勁，大家手忙腳亂地把那些貴重的東西，依次分配，各自受用。

不久，黃衫客高聲道：“大會主席奉上諭：關(guān)于交梨三百枚，蟠桃一百個，僧多粥少，數(shù)量不夠分配?，F(xiàn)在把交梨和蟠桃都平均分貯三口金缸之內(nèi)，用木棍搗爛后，再加入仙水調(diào)和均勻，作為飲料，在座各位與一切大小夫役雜工同等享受?！?br>
于是大廳之中群起次呼，高叫：“我王萬歲，教主萬歲，萬萬歲……”在群妖諸魔眾人物中，有的竟然手舞足蹈，表示興奮。

全部工作人員又各動手做事，萬分高興。

忽然，黃衫客高聲道：“根據(jù)大會正副監(jiān)察溫戎將軍及子真人報告：蟠桃一百個，只剩九十九，缺少一個，因?yàn)橐话賯€分配于三缸，每缸三十三個，應(yīng)該多出一個。目前這一個蟠桃不見了，顯而易見，大會中有贓行竊?，F(xiàn)在請這個竊賊自動走出來，當(dāng)眾認(rèn)罪，罪可減輕，否則，如被查出，立即處死，不稍寬貸?！贝髲d中發(fā)出一陣騷動，大家都在議論，猜測誰是竊賊。

忽然，黃衫客又高聲道：“又根據(jù)正副監(jiān)察溫戎將軍與子真人報告：“火棗缺少五枚，金丹三粒，仙丸九顆，交梨也少了一只?！?br>
現(xiàn)在請竊賊站出來，當(dāng)眾坦白認(rèn)罪，罪可減輕，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br>
大廳中又是一陣騷動。

不久，大廳后面角落里發(fā)出一個男人的粗糙而啞沙聲音：“偷竊丈梨和蟠桃村賊捉到了！”

接著，又有一個女人尖聲叫喊：“非禮呀！……不要臉，摸我的雞頭肉?！?br>
大家都循著那聲音回頭過來，注視誰是竊賊，誰在吵架！原來男的是白癡大仙。他是由人類修煉得道，但因當(dāng)年走火入魔，腦部神經(jīng)受到刺激，以致他有時神智不清，瘋瘋癲癲，有時正常，和好人無異。恰巧他剛才飲了一杯仙酒，酒精發(fā)作，影響了腦子，使他的意志又糊涂起來，眼花繚亂，所以，當(dāng)他看到旁邊坐著那個女人，胸部兩邊高聳，以為一定是交梨和蟠桃，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到兩個硬繃繃的東西，他心里想：“不錯，不錯，是交梨和蟠桃?！苯K于高聲大叫“竊賊捉到了！”

那女的原是天山千年雌雞，修煉成精，能變化一個絕色女子，還是處女，由于她性情暴躁，男人見到她都怕，叫她司晨仙姑。她雙乳高矗，從來不曾被男性接觸過，所以還是硬朗繃的，不料現(xiàn)在那白癡大仙有此斗膽，竟然敢當(dāng)眾前去摸乳，還冤枉她偷東西，如此侮辱，怎不叫她羞憤交集？她一邊大叫“非禮”，一邊伸出雪白的玉手，拍拍二下，左右開弓，清脆可聽，打了白癡大仙二記耳光，只見到那白癡大仙，雙手捧著面部，口里高聲叫：“你這丑婊子，偷東西還要打人，來人呀，捉捉捉！……”

這種情形，引起了廳中的妖魔人物哄堂大笑。

這時，公安部門的南宮操元帥趕了過去，正要把白癡大仙推出廳外。但后者好像自知理屈，跌跌沖沖，歪斜著身子，腳步蹣跚地自動走了出去，嘴里卻不清不爽，嘰嘰咕咕叫嚷著，走到門口，忽然大哭起來。

接著，黃衫客面色冷酷，高聲道：“誰是竊賊，快快出來！”

上界的寶物雖由偷盜而來，但竟然有賊從中竊取，真所謂強(qiáng)盜碰到劫賊了，何況那賊子在眾目昭彰，嚴(yán)密監(jiān)視之下，竟敢動手，膽量可真不小，而且行竊手法高明，干凈利落，得手之后，不露痕跡，真是神乎其技?？上歉`賊火中取栗，百密一疏，由缺少一個蟠桃，引起工作人員的注意，于是重新仔細(xì)清點(diǎn)交梨金丹和仙丸等，發(fā)覺都有缺數(shù)，因此，這件竊案遂被揭發(fā)。

這時，大廳之中一片肅靜，群妖諸魔眾人物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不敢作聲，各自正襟端坐，你向我望，我朝你看，大家面面相覷，都希望從對方的面部表情上或態(tài)度上找出破綻來，以便決定誰是竊賊。由于互相觀察，互相估忖，大家都不肯放松，終于變成了疑神疑鬼，猜此猜彼，凡是“鼻管向下通氣”的都是竊賊了。

“喂，老麻呀！你的口袋里是什么東西？怎么凸得高高的，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好不好？”

大廳的東北角忽然發(fā)出了這樣的聲音，在肅靜的氣氛中，那聲音聽起來似乎顯得很刺耳。

群眾集中目光，朝著那邊發(fā)出聲音的方向。原來那說話的人名叫陳巴大頭，乃是西方精煞，頭發(fā)禿頂，牛山濯濯，在強(qiáng)烈的燈光照耀之下，他那顆光禿禿的大腦殼射出了反光，好像一盞汽油燈。

“婊子養(yǎng)的，你以為老子是賊嗎？你看看！這是什么？”

另有一人發(fā)出這樣回答的聲音。此人名叫王麻，也是由人類修煉得道，野仙品極，生得滿面黑麻，很不雅觀。他一邊罵人，一邊從自己的衣袋里挖出了一些零星雜物，送到陳巴大頭的眼前，接著又大聲道：“你看看，這是什么？婊子養(yǎng)的！”

陳巴大頭道：“算了，算了！因?yàn)槟愕氖帜_一向不大清爽，老子就要大膽懷疑。怎么！你不服貼嗎？龜兒子！”

王麻反膳相稽道：“嫂子養(yǎng)的，你是好人，好人的媽也不會嫁人哪?！?br>
這句話刺傷了陳巴大頭的心，不禁怒火中燒，撩起一掌，用力打了王麻一個嘴巴子，并且說道：“婊子養(yǎng)的，你嘴不干凈，老子手不干凈?！?br>
王麻無故受辱，豈肯甘休？立即揮出五靈之掌，回?fù)暨^去。

野仙和精煞都不顧體面，打起來了。

眾妖魔人物連忙從中解勸，強(qiáng)拉也拉不開。

這時大會的公安主管南宮操手中拿著皮鞭，已經(jīng)趕了上去，夾頭夾腦，打在陳巴光禿禿的大頭上，頓時鮮血直流，同時反手一鞭，鞭在王麻的背脊上，痛得他倆呱呱大叫，雙雙抱頭鼠竄，逃出大廳。

這時，通天教主和玉猴等妖魔坐在席上，不發(fā)一言，一切事情都由大會的工作人員處理。

打架的風(fēng)波早息之后，大廳中又重趨靜寂。

只聽得黃衫客高聲道：“賊子靜聽！我現(xiàn)在叫數(shù)：一，二，三，如果我叫到三，你——這賊子還不站出來，大會主席就要用透視寶鏡照射你的五臟六腑，到那時，不怕你這賊子遁形了。現(xiàn)在，我開始叫數(shù)：一……二……”

“且慢！”這聲音是從大廳的棟梁上發(fā)出來的。于是大家都抬起了頭，向上觀看。忽然一只綠色鵝鵡從梁上飛下，停住在中間一只金缸的邊緣上。它伸一伸舌尖，說道：“是我偷的！”群妖諸魔眾人物聽了，包括通天教主和玉猴在內(nèi)，無不大感驚異。

這不是老三藍(lán)衫客的鸚鵡——綠衣使者嗎？黃衫客一見就認(rèn)得。他大怒道：“畜牲，是你偷的，你有否搞錯？”

“是的，是我偷的，我絕不抵賴?！丙W鵡弄弄舌頭，回答道。這時，藍(lán)衫客心中狂怒，已經(jīng)奔了過來，從身邊拿出指揮棒來，要想把它當(dāng)場擊斃。

“主人，饒命呀！救命呀……”那鸚鵡見勢不佳，連忙發(fā)出慘厲的叫聲，大喊：“主人，饒命，救命……”黃衫客連忙揮手阻止，說道：“老三，你走開！不關(guān)你的事?！?br>
藍(lán)衫客聽了義兄的話，就悻悻地退了回去。接著黃衫客道：“請大會正副執(zhí)法冷面閻羅金郎君和天山七奇的首領(lǐng)袁通將軍前來，依法究辦?！?br>
金郎君和袁通連袂走到大廳的中央站停。

“綠衣使者！是你偷的嗎？”金郎君冷冷地問道。

“是?！丙W鵡道。

“你知罪嗎？”金郎君問。

“知?！丙W鵡答。

“臟物呢？”袁通補(bǔ)充問道。

“在肚子里。”鸚鵡回答道。

“說謊，掌嘴！你小小肚子，怎么裝得下交梨一個，蟠桃一只，火棗五枚，金丹三粒，仙丸九顆？”金郎君怒喝道。

“有……有同謀！”鸚鵡無可奈何地道。

“有同謀？誰是同謀？”金郎君吃驚地道。

廳中的一部分大小妖魔人物居然擔(dān)心起來，因他們都知道那藍(lán)衫客的綠衣使者，專喜饒舌，是狡猾的扁毛畜牲。如果它胡言亂道，硬說某妖某魔或某人物是同謀的話，那么，被冤枉者就毫無辦法辯護(hù)，即使用四海的水來洗，也洗不清那種冤情，這就是他們擔(dān)心的原因。

這時，那鸚鵡低著頭，不言不語，它似乎裝聾作傻了?！罢l是同謀？快說，畜牲！”金郎君厲聲催促道?！安豢煺f，打死你?！痹ㄒ餐{地逼道。那鸚鵡猶豫了一下，看樣子好像不大愿意，但過了半晌，它把鳥頭播動幾下，眼睛向東望望，朝西瞭瞭，終于說道：“兄弟們，對不起，東窗事發(fā)，我沒法包庇，要招認(rèn)了。我看，還是你們自己站出來吧！”

那鸚鵡剛剛說完了話，忽然大廳的東面廳柱上飛下了一對蒼鷹，一雌一雄，飛到另外兩只金缸的邊緣上分別站住，態(tài)度自若，旁若無人，南面座位叢中的桌子下面鉆出了一只黃犬，垂下著狗頭，低拖著長尾，慢吞吞地走到金缸旁邊蹲伏地上，好像罪犯似的，一聲也不響；西面的坐位底下竄出了一只黑貓，同時大廳的北角帶跑帶跳地出來了一只銀毛小猴，它們都走近黃犬的旁邊，蹲坐下來。

這時黃衫客心里發(fā)慌，暗說一聲：“不好，禍?zhǔn)碌搅?！?br>
原來那些竊賊都是自己和義兄弟們的玩物，同時，另外四位狂客也很驚駭。他們擔(dān)心的程度都不在黃衫客之下。廳里的眾妖魔人物都料不到它們會是竊賊。

“它們都是同謀？”金郎君迷惑問道。

那鸚鵡黯然點(diǎn)頭。

“還有別的同謀嗎？”袁通加問一句。

鸚鵡搖搖頭。

“誰是主謀？”金郎君又問道。

“當(dāng)然是我。”鸚鵡答道。

“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你的主人唆使你去偷？”袁通追問兩句。

“不，不不！不是我的主人，袁通將軍，你不要冤枉好人……”鸚鵡發(fā)急地辯護(hù)道。

“孽畜作賊，由于主人教養(yǎng)不嚴(yán)，罪在主人?！痹▓?jiān)持道。

“袁通，你心術(shù)不正，使用移禍江東之計(jì)，是嗎？”鸚鵡嚴(yán)正地責(zé)問道。

那鸚鵡的回答，引起了廳中的許多妖魔人物，一陣大笑，因它說穿了袁通的陰謀，頓時他被它說得面紅耳赤，窘態(tài)畢露。

“我不大相信你們會偷東西?！苯鹄删?。

“如果你這樣說法，我們就沒有罪了。”鸚鵡道。忽然在大廳里的座位叢中發(fā)出聲音：“你為什么要偷？”

那鸚鵡連忙回答道；“這位朋友說話毫無道理。這些寶物也是你們偷來的，你們好偷，我卻偷不得？”廳中的許多妖魔人物又是一陣大笑。

“大膽畜牲，利口可惡，來人呀！先把這畜牲殺掉?！苯鹄删??！安?，不不！殺我不得，我是自首的?！丙W鵡理直氣壯地道。

“本來自首可以不殺，但你這畜牲利口強(qiáng)辯，不肯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我有權(quán)殺你。”金郎君喝道?！澳悄?，現(xiàn)在你問，我答，好嗎？”那鸚鵡道，它的口氣顯然已經(jīng)軟化了。

于是金郎君道：“好！現(xiàn)在我問。你說你是主謀，動機(jī)何在？”

鸚鵡道：“我也想延年益壽，長生不死?！苯鹄删溃骸澳銥槭裁床幌驀鯌┣筚p賜，卻用穿窬行為，暗中行竊？”

鸚鵡道：“這種天上的珍品，哪一個不想占有？所以，我預(yù)先估計(jì)，太寶貴的東西決不是懇求所能得到。如懇求可以得到，那只是我的癡心夢想。我考慮到機(jī)會千載難逢，只有用偷的辦法。東西這樣多，我以為少數(shù)偷一些，不要緊?！苯鹄删溃骸吧贁?shù)偷一些，不要緊，你倒說得很輕松，畜牲！

那么，我且問你，這些奇珍異寶都有大批人員監(jiān)視保管，你們?nèi)绾瓮捣?？?br>
鸚鵡道：“講不清楚！”

金郎君道：“為什么講不清楚？”鸚鵡道：“講不清楚，就是講不清楚！”

這時，袁通走近金郎君的身旁，附耳向他說了幾句話。于是金郎君用手向黃衫客招了一招，暗示他過來。

黃衫客走到金郎君的身旁，后者也在他的耳畔輕輕地講了幾句。黃衫客聽罷，轉(zhuǎn)身回到原處，高聲道：“現(xiàn)在叫綠衣使者和它的同謀實(shí)地表演偷竊的過程，作為慶祝大會的余興之一?！?br>
大廳中響起一陣鼓掌。

只聽得那鸚鵡先嘰嘰咕咕講了幾句鳥語，也許是獸語，大家都聽不懂，但那些同謀者——雙鷹、犬、貓和猴似乎都已會意。它們?nèi)耘f動也不動，在原處站停著、蹲伏著。

又聽得那鸚鵡道：“請你們把蟠桃和交梨都放回長桌上的原地方?！?br>
一群夫役雜工連忙跑過去，從金缸里把蟠桃和交梨都拿了出來，重新安置桌上。在另外的圓桌上還有不少剩余的金丹和仙丸，那是剛才分配后多下來的。

恰正這時，那黃犬晉獒忽然從地上站立起來，開始塢嗚地叫著，又汪汪連聲狂吠，突然沖向黑貓家豹，向它猛咬，嚇得家貓慌忙奔逃，竄入那群夫役雜工們的腳邊躲避，同時雙鷹——鐵嘴銀喙，鸚鵡——綠衣使者和銀猴——白兒也都好像嚇得魂不附體似的，一時鳥飛獸奔，驚慌地覓處逃避。

當(dāng)那家豹逃到夫役雜工們的腳邊，晉獒猛追過去，一追一逃，貓叫狗吠，只在他們的腳邊絆來絆去，穿出穿進(jìn)，弄得那些夫役雜工們不堪纏擾，不勝其煩，于是他們都大聲叫罵：“嘁狗賊貓，混帳，快滾……”他們一邊叫罵，一邊用腳亂踢，狗被踢，吠聲更響，貓被踢，叫聲慘厲，一時之間，廳中響起了犬吠聲，貓叫聲，夫役雜工的叫罵聲，腳步雜沓，混亂不堪。

只聽得廳梁上面發(fā)出聲音：“得手了，大家停止。”

原來那是鸚鵡的聲音。

于是那鸚鵡從廳梁上飛了下來，依舊停立在金缸的邊緣上，而家豹和晉獒也都走到缸邊地下蹲伏不動。

“怎么得手了？”金郎君疑惑地問道：

“賊子們，還不出來？”綠衣使者——鸚鵡道。

霎時，從長桌底下走出銀猴白兒，一只手拿著蟠桃，另外一只手拿著交梨，接著雙鷹——鐵嘴銀喙也從高處飛下，分別在缸邊停住，在它們的鷹瓜里各抓一只磁瓶和火棗數(shù)粒。原來那白兒在晉獒追咬家豹時，假裝驚駭逃避，卻偷躲在長桌底下，又乘著夫役雜工們分心于罵狗踢貓時，它攀上了桌邊木檔，伸上猴手，從桌面上迅速地偷拿了一桃一梨，因猴毛雪白，桌布又是白色，白與白成為它的保護(hù)色，又因廳里的群妖諸魔眾人物都看到狗貓追逐奔逃，夫役雜工口罵腳踢，誰也沒有注意到長桌上的動靜，所以，白兒得手了。

至于圓桌上面的金丹和仙丸如何會落在雙鷹的鷹爪里呢？那也是由于同樣的情況，它們在狗咬貓和群眾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時候，也假裝驚飛，在突然一剎那低飛驚逃，掠過桌面，迅若疾電，已經(jīng)“順手牽羊”，伸爪抓了磁瓶火棗等物，躲入廳柱之上。

群眾只覺得眼前起了兩道影子，以為是雙鷹驚飛逃避，不以為意，所以，它們也雙雙得手了。

這時，大廳里的眾妖魔人物都看到它們得手如此容易，起先都恨自己的觀察力不強(qiáng)，料不到它們是這樣偷法的，最后他們發(fā)出一陣喝彩的聲音，繼之以熱烈鼓掌?！敖苹男笊?！雖然你們表演很好，但偷竊行為總是有罪的，死罪可除，活罪難免，現(xiàn)在你們?nèi)皂毷芰P！”金郎君道。

“怎么，還要受罰？怎么……怎么罰法？”那鸚鵡吃驚地道。

“你割舌，猴鷹斬爪，狗貓斬腳。”金郎君道。

“主人救命……大王救命！猴公呀！救命……”那鸚鵡慘聲叫喊道，同時那些鷹猴狗貓等都咪咪汪汪，吱吱，喈喈叫起來了。

“叫喊無用，來人呀，執(zhí)法！行刑！”金郎君冷酷地道。

這時，它們的主人們——魔國五狂——心中都各萬分焦急，它們都是自己的寵物，怎么舍得受此重刑？

他們又不敢出頭講情，因金郎君綽號冷面閻羅，在魔國是出名的硬漢，公事公辦，言出必行，素來不講交情，同時，他們也仔細(xì)考慮過，如果自己出面拯救，金郎君不但一定不肯賣帳，而且可能還會被他反擊一下，說他們寵壞了玩物，連主人也有罪，那時就悔之晚矣。

這時，那些畜牲似乎都通人意，知道自己將受慘刑，因此，身軀都顫抖起來。這時，廳角那邊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顯然已經(jīng)有人過來執(zhí)法行刑。這時，鸚鵡似乎有了主意，它忽然高聲道：“冷面閻羅！且慢……且慢……且慢行刑?！?br>
金郎君道：“為什么？”

鸚鵡道：“我有將功贖罪的辦法?！?br>
金郎君冷冷地道：“哦！什么辦法?！丙W鵡道：“我看見，我看到別的……許多別的妖魔人物都在那邊偷了奇珍寶物，我知道是誰……”

金郎君吃驚地道：“噢！是誰？……”鸚鵡故意刁難地道：“我不說……我不說……除非恕我們無罪?！?br>
這時，大廳之中發(fā)生了大大的騷動，通天教主和玉猴也均各吃驚。

“畜牲可惡！你不說，我先懲死你。讓我先拔掉你全身的羽毛再說?！苯鹄删f著，就想動手，做出像要打他的樣子。

“冷面閻羅！你拔毛，我不怕，你打死我，我也不怕，你想打死我，企圖滅口，你先有罪?！丙W鵡膽壯氣雄地道。

它把“滅口”二字說得特別高聲，因金郎君如果在這時真的把鸚鵡打死，那就意味著他自己做賊心虛，犯了殺證滅口的嫌疑。那狡猾的鸚鵡正確地估計(jì)到金郎君不敢打死它，所以，才敢如此倔強(qiáng)對金郎君講話?！敖苹募一铮∧阏f，是誰偷的，我恕你們無罪?！苯鹄删饬壳闆r，終于屈服了，他只得這樣說道。

“不過……不過……我如果說出來，牽連極大，大家的臉上不大好看?！蹦躯W鵡道。

“什么好看，不好看，畜牲，快說?！苯鹄删鷼獾馈?br>
“不是開玩笑，真的，牽連極大，說出來，不好看，要誤大事的……不過，不過，我倒有一個主意……”

“放屁！畜牲有什么好主意?！苯鹄删驍帑W鵡的話柄，接著，怒喝道：“要誤什么大事，快說是誰？”

這時，忽然黃衫客朗聲道：“奉大會主席面諭：且聽綠衣使者說明有何主意？”

金郎君聽到主席要鸚鵡先說出的主意，于是就對鸚鵡道：“那么，你說，有什么主意？”

這時，那鸚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張了一張尖利的雙目，把鳥眼睜得大大的，又振了一振翅翮，發(fā)奮地飛了起來，飛到大廳窗架上停住，伸出鳥頭，向窗外探視，不知道它看到了什么，但從姿態(tài)上推測，它一定是見到什么東西的，因它好像愣了一愣，就驚慌地飛了回來，又停在原處。

它似乎心神不定，有所顧忌，但終于開腔道：“偷寶賊，都是據(jù)高位的，有些是低職人員，我說出來，大家都沒有好處，可能我將來要被報復(fù)，甚至性命難保。所以，我的主意是先將大廳里燈光全都熄滅一下，讓那些榆寶賊在黑暗中，自動去把贓物放還原處之后，再開放燈光，這樣做法是給他們留些面皮，同時使他們有一個機(jī)會可以改過從新，而且國家對于寶物失而復(fù)得，也沒有損害。不知道我這樣的主意是否可行？”

“好家伙！你的主意倒想得好，虧你想得出來，這不過是為你自己打算而已，是嗎？”金郎君笑道。他似乎贊成它的主意。

不過，這是一件大事情，他自己不敢作主，于是走到大會主席海東青的身邊，附耳細(xì)說。

那邊，公安主管南宮操剛才看到那鸚鵡飛來飛去，在窗口探望，行動奇特可疑，所以，他不動聲色地也溜到窗口，用他如電的魔眼，向外觀察，看了好久，沒有看到什么，只好放棄，于是轉(zhuǎn)身慢慢地踱了回去，站到自己的崗位上，留意一切可能造成情勢轉(zhuǎn)劣的動態(tài)。這邊，大廳里的群妖諸魔眾人物都聽到那綠衣使者揭發(fā)了竊案。當(dāng)然，其中僅有極少部分確是竊賊。他們個個驚慌非常，惟恐當(dāng)場搜身，難免人贓俱獲，而且都知道那金郎君執(zhí)法，心狠手辣，倘被抓住，自己出丑事小，性命事大，這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們心里又想：“明明自己做事秘密，手法敏捷，估計(jì)誰也沒有看到自己行竊，怎會想到那婊子養(yǎng)的扁毛畜牲，卻在近處窺看，實(shí)在運(yùn)氣不好，暗悔自己貪心，真不該偷，現(xiàn)在逃又逃不脫，怎么辦？”

他們都有這種感覺，不禁心亂如麻，六神無主，冷汗從身體上的毛孔里滲出來了，但腦子里尚存一線希望，那就是大會主席肯依照綠衣使者的主意，關(guān)熄大廳里的燈光，好讓自己在黑暗中去歸還贓物……

他們一邊心里盤算，一邊把眼睛注意到那邊金郎君和海東青的動態(tài)。

至于沒有偷寶的那些妖魔人物，所謂“真金不怕火燒”，心中泰然，態(tài)度自若，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神氣。

有些清白而小心的妖魔人物，卻暗中提防，恐怕被竊賊把贓物轉(zhuǎn)移到他們的身上來，造成栽贓事實(shí)，那真是有冤難伸了。

那邊，這狡猾而聰明的鸚鵡，也恐怕被贓群暗算，使用暗器或其他利器傷害自己，早已飛到公安主管南宮操的肩上，輕聲地道：“南宮元帥，求求你，暫時保護(hù)我?！辫F嘴銀喙晉獒和白兒雖有靈性，苦在有口難作人語，只得呆在原處，一聲不響，它們的聰明和智慧與綠衣使者比較起來，顯然是差得遠(yuǎn)了。

這時，主席海東青和執(zhí)法金郎君已經(jīng)走到通天教主和玉猴的座位前面，正在商量如何處理偷竊案，而這里的動靜也最為那批偷寶的賊群所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能使賊群的神經(jīng)緊張，提心吊膽?？蓱z的賊群，心里忐忑不安，如坐芒刺，早知有此時此景，悔不當(dāng)初。

這時，大廳之中，一片肅靜，眾目炯炯都集中在首席座位，遠(yuǎn)遠(yuǎn)地只見到玉猴指手劃腳，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而國王通天教主則連連點(diǎn)頭，似乎是贊成玉猴的意見。

忽然海主席和金執(zhí)法匆忙地走了過來，走到黃衫客的身邊，輕聲吩咐了幾句。

于是黃衫客朗聲報告道：“賊子們靜聽！大會決定接受綠衣使者的意見，暫熄廳燈，希望你們賊子從速把寶物如數(shù)送回放在陳列處附近的空桌上，不得有違。倘以后清點(diǎn)寶物，或有缺數(shù)，惟賊子們是問。你們知道：大廳已被指天劃地金剛法封鎖著，與外界隔絕，如果你們?nèi)杂须[藏寶物等情，一經(jīng)查出，斬殺不論?，F(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惟一可以挽救自己生命的機(jī)會，就是在燈光熄滅的時間之內(nèi)，可借黑暗遮羞，速還贓物，等待廳燈重放光明，而賊子們?nèi)晕凑辙k，那么，請記??！燈光重明之時，就是賊子們的死期到了。現(xiàn)在，大廳的燈光就將關(guān)熄，我會報告數(shù)字，從一數(shù)到十，賊子們必須在我數(shù)到十之前，歸還寶物，數(shù)到十之后，就要開亮燈光。賊子們！這個辦法好不好，贊成者請舉手！”

其實(shí)黃衫客最后二句話是陷阱，也是圈套，因?yàn)檫@個辦法只有偷寶賊才會贊成，如果本身不曾偷寶，捫心無愧，不論熄燈也好，開燈也好，都無須舉手，何況他最后二句話是針對偷寶賊而發(fā)，所以本身清白的更加不必舉手。

黃衫客說完話之后，果然有些偷寶賊上當(dāng)了。

他們一聽大會接受了那鸚鵡提出熄燈還寶的意見，心中暗喜不已，知道自己可以免禍了?，F(xiàn)在又聽到黃衫客說：“……贊成者請舉手！”他們在思想上造成了錯覺，也無暇詳細(xì)考慮，就連忙舉手，表示贊成，但等到發(fā)覺舉手是暴露自己做賊身份的時候，手已舉起，想連忙放下，但已來不及了，因大會早已派人暗作準(zhǔn)備，記錄了那些舉手者的姓名。至于其中有些頭腦比較遲鈍的賊子，根本想不到舉手就是中了陷阱和圈套，他們依然高舉其手，得意洋洋。

于是黃衫客又高聲道：“還有一樁要緊的事情，賊子們聽清楚！本人報數(shù)，數(shù)得很快，時間非常短促，所以你們的動作必須迅速，否則時間不及，不要怪我不預(yù)先聲明?，F(xiàn)在，就要熄燈！……，二，三……”

大廳里立刻發(fā)出一連串的聲音，來自不同的方向。有的說：“慢些！慢些！”

有的說：“報數(shù)太快！”

有的說：“謝謝你，報數(shù)慢些好嗎？”有的說：“這樣快，真要命?！?br>
此外，還有一些諸如此類的聲音。

廳燈未熄，先報數(shù)目：“一，二，三，”這也是大會安排的陷阱，那些發(fā)出聲音的贓姓賊名，立刻又被大會的暗探記錄下來?！盁暨€沒有熄滅，剛才報數(shù)不算，現(xiàn)在重新報數(shù)。預(yù)備，快準(zhǔn)備呀！”黃衫客高聲叫喊道。

這時，又有好幾個妖魔人物預(yù)先做好準(zhǔn)備起身的姿勢，以求行動迅速，但他們怎會料到：自己預(yù)作準(zhǔn)備的姿態(tài)又已被大會記錄在案。在這種場合之下，大會已經(jīng)掌握了將近二十個竊賊的資料，當(dāng)然，聲明在先，主席決不會當(dāng)場懲治他們，可是以后就難說了。

“熄燈！”黃衫客命令道。霎時之間，廳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接著，他就報數(shù)：“一……二……”

大廳里立刻響起了一陣混亂雜沓的腳步聲，彳彳亍亍，響個不停，由近而遠(yuǎn)，都到那邊寶物陳列處的方向走去。

“卜篤……”那是賊子在黑暗中摸索，撞著了桌子或板凳所發(fā)出來的聲音。

“蓬……”那可能是賊子的胸殼撞著了門檔，或撞中了板壁的聲音?！芭睢钡穆曇艉茼?，想像起來，撞得不輕，因接著又聽到“喔唷……”這是有人叫痛的聲音?！捌蛊古遗遥　蹦鞘堑姑沟馁\子失手把寶物打碎的聲音。

“三……四……五”這是黃衫客在報數(shù)。

“拍脫，別搭！”那賊子一定被什么東西絆腳了，跌倒地上的聲音。

“呯嘭”那可能也是物撞物的聲音。

“六……七……”黃衫客緩慢地報數(shù)?！岸ｈK……鏗鏘……”也許是那金屬的寶物碰著了另外金屬的東西所發(fā)出來的聲音。

“啊唷……”，“喔唷……”兩種不同的發(fā)音，諒必是二個賊子，在黑暗中撞個滿懷，或者……也許……可能是頭撞著了頭，撞得很重，互相撞痛了，所以彼此不約而同地叫喊那樣的聲音。

“赤佬！”

“你赤佬！”

“噓！”三種發(fā)音不同的聲音。

推想起來，也是二個賊子在黑暗中互撞，可能都撞痛了，所以對罵起來，而另外的一個贓子發(fā)出“噓”聲，暗示他們不要相罵?！鞍恕拧秉S衫客故意拖長報數(shù)的聲音，把數(shù)報得很慢，以便拖延時間，這可能是黃衫客存著好心，使賊子們有比較寬余的時間，退回贓物。

當(dāng)然，在座的許多妖魔人物都明白他的用意。

這時，又有許多急促的彳亍之聲從遠(yuǎn)而近，分散到大廳里的座位叢中，但這時最吃虧的是那些穿白色衣服的賊子，因白色雖在黑暗中多少要顯呈著白灰灰的影子。

剛才群眾的眼睛從強(qiáng)烈的燈光到黑暗，視線打了折扣；現(xiàn)在群眾的眼睛在黑暗中挨過了較長的時間，目力所及，白色衣服就隱約可見，所以，那些“白衣賊”又是被大會監(jiān)視分子所注意的對象。

其實(shí)，大廳之中，玉猴的眼力最尖銳。他在黑暗中也能明白地看到一切動靜，但現(xiàn)在他是何等的身份，何況又是做賊的老祖宗，怎會揭發(fā)那些賦子賊孫？所以，只好眼開眼閉，看見也當(dāng)作看不見。

“十”黃衫客報了最后的數(shù)字之后，又繼續(xù)道：“開……燈！”

立刻大廳里燈光重亮，大放光明，亮光顯得格外猛烈。

“喂！王元，你怎么坐到這里來了？剛才你是坐在對面一桌的位置?！痹瓉硪跋赏踉彩歉`賦之一，他從黑暗中摸索回來，找不到自己的原位，不得已只好逢到空位就坐，不料那個不識相的鬼煞，名叫周通，綽號快嘴，竟然當(dāng)眾給他難堪。王元的心里如何不恨？可是，這時他覺得自己處于劣勢，臉色漲得血紅，不但不敢發(fā)怒，且只能老老面皮裝出笑臉，輕聲地對周通道：“老兄！請你抬高貴手，少說句話?！?br>
“啊呀！蘇青，怎么你的額角頭上起了一個疙瘩？什么時候撞腫的？紅腫了，痛不痛？”

東面也發(fā)出像破鑼一般的聲音。發(fā)言者是七十二魔煞之一，名叫阿彌，綽號“洋爛屙”。

蘇青是屬于三十六妖煞之一的。

“喂，朋友，說話請輕些！你少撒些洋爛屙，好不好？”蘇青憤然道。阿彌最恨是人家喊出他的綽號，因這綽號是怪難聽的。

現(xiàn)在他自以為好心地問問蘇青，表示關(guān)懷，反而被對方叫了綽號，心里很惱，氣上心頭，終于又發(fā)出破鑼似的聲音罵道：“老子好意慰問你，你倒叫起老子的綽號來。婊子生的，不識好人心。別個怕你‘半天松花’，俺洋爛屙……不……俺老子就不怕你?！?br>
阿彌罵了蘇青之后，心里很得意，以為自己也叫還了他的綽號。

“喂！洋爛屙，半天松花是什么意思？”旁邊的另一位鷹煞李奕問道。

其實(shí)半天松花的意思就是吹牛皮大王。

“婊子生的，你也叫俺老子的綽號！你這個嚼不腐?！卑浟R道。

原來李奕的綽號叫“嚼不腐”。對面的一個名叫凌姣，綽號“吹彈得破”的女妖煞笑道：“‘洋爛屙’是臭的，‘半天松花’是香的，‘嚼不腐”是老的?！?br>
“那么，你的綽號叫‘吹彈得破’，一定是嫩的?！编徸酪粋€不知名的野仙也來從中湊趣說話。

這句話引起大家一陣歡笑。

這時，寶物保管大臣司徒文已經(jīng)串領(lǐng)了十多名可靠的得力助手，前去重新點(diǎn)查各種寶物，陳列整齊，以備通天教主、玉猴和大小妖魔人物共同參觀。

這時，黃衫客高聲報告道：“大會主席奉上面諭：綠衣使者揭發(fā)竊案有功，除準(zhǔn)予將功抵罪之外，另有重賞，原因有六：(一)率眾偷竊蟠桃交梨，火棗金丹仙丸等珍品，手法干凈靈活，不露痕跡，是其智也；(二)同伙共犯之間分臟平均，是其信也；(三)竊案暴露，立即自首，敢作敢為，是其勇也；(四)揭發(fā)另一竊案，不忍指出群賊姓名，既能保全彼等之體面，使其改過，又能免除可能發(fā)生之流血案件，是其仁也；(五)運(yùn)用巧計(jì)，令群賊自動歸還贓物，使國家不受損失，是其義也；(六)在要緊關(guān)頭，仍竭力為主人辯護(hù)，是其忠也。以禽類之弱小，犯了大罪，竟然臨場不驚不慌，自辯脫禍，它的辯解也有足夠的感動力，掩護(hù)它自己的罪行。此種行動，有膽有識，理宜嘉獎……?！?br>
廳中喝采拍手之聲雷動，使黃衫客不得不暫停報告。

當(dāng)然，欲加以功，何患無詞，而欲加以罪，亦何患無詞，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的。

喝彩叫好聲和拍手聲停止后，黃衫客繼續(xù)報告道：“大會主席奉上諭：賞綠衣使者火棗一對，金丹仙丸各成雙，賞鐵嘴銀喙交梨各一枚，晉獒家豹和白兒受賞金丹及仙丸各一粒，使它們從今以后，都能化作人形，各成仙道，為國效勞……”

廳中又轟動地響起了一陣喝采和拍手的聲音，不過其中有一部分妖魔人物卻認(rèn)為賞賜太重，心里既妒忌，又羨慕，反應(yīng)不大起勁，所以喝采拍手的聲音雖然響亮，而熱列的程度顯然有些退化了。

接著，黃衫客又報告道：“大會主席奉上諭：根據(jù)本國的法律，有功必賞，不論其職位如何低微，有罪必罰，不論其品圾如何尊高，以后希望大小臣民，一體遵循?，F(xiàn)在講到賞，本國五狂也有賞，藍(lán)衫客教養(yǎng)鸚鵡有功，賞金丹仙丸各一粒，紅黃白黑四位狂客，教養(yǎng)家畜頗有靈性，各賞仙丸一粒……”

廳中的妖魔人物又要喝采拍手，但黃衫客迅速揮手示意，制止了他們的動作。

于是黃衫客就繼續(xù)報告：“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