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 第四十六回 富察后受辱為尼 小霸王行兇搶妓

　　話說富察皇后，見乾隆皇帝荒淫無度，立志苦諫。一進(jìn)艙內(nèi)，不覺傷心痛哭。原來清宮的規(guī)矩：皇帝如在屋子里召幸，那屋子，便點(diǎn)著一盞紅燈可以叫人知道回避。在御船上，那盞紅燈沒有地方可掛，所以掛在旗桿上。因此皇后見了，知道皇上有寵幸的人。心中一酸，不免眼花繚亂，便暈過去了。待到醒過來時，便吩咐舟上太監(jiān)去打聽，誰在那里侍寢。太監(jiān)打聽了回來，悄悄地報說在御舟侍寢的有三個人：一個是從揚(yáng)州帶來的蔣氏，二個是剛才留下的妓女皇后聽了，不覺嘆口氣說道：“皇帝敢是不要命了嗎。咱更加要勸諫為是?！?br>
　　說道，聽得雞聲喔喔，皇后已知五更時候，便整一整衣，悄悄地上岸。宮女太監(jiān)們扶隨著慢慢地走到御船上來。那御船上的侍衛(wèi)，見皇后忽然到來，慌得連忙跪下去?；屎蠹磦鬈仓疾辉S聲張，也不用通報，走進(jìn)中艙，見桌上三五只酒杯殘酒未冷，桌下卻落著小腳鞋兒，金繡紅花十分鮮艷。皇后看此情形，輕輕嘆一口氣，便直入后艙，正是寢室?；屎蟮搅擞角?，突然跪在當(dāng)?shù)?，拔去頭簪子，一縷云鬟，直瀉倒在地。懷中捧出祖訓(xùn)來，朗朗地背著。那乾隆皇帝正摟著妓女好睡，在睡夢中，聽得有人背祖訓(xùn)，便從被窩里跳起身來。披上衣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聽著。待聽完了祖訓(xùn)，走下床來十分怒惱。直問皇后：“你是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

　　皇后低著頭答道：“臣妾萬死，不曾奏明皇上，實(shí)是和陛下同時出京，一向伴著太后不曾來請圣安?！?br>
　　乾隆帝聽了這個話，越發(fā)生氣，冷笑說道：“好一個不知體統(tǒng)的皇后。你悄悄地跟著朕出京來，察朕躬倒也罷了。如今你在這夜靜更深的時候，你悄悄的闖進(jìn)寢室來，敢是要謀刺朕躬嗎？”

　　這句話說的太重了，皇后驚的變了顏色。拋下兩行珠淚來，說道：“陛下這句話，叫賤妾如何擔(dān)當(dāng)?shù)钠?。賤妾既已備位中宮，便和皇上是一體，圣駕起居是賤妾應(yīng)當(dāng)伺候的。如今聽說皇上有過當(dāng)?shù)男袨?，賤妾不自揣量，竊欲有所規(guī)勸。又怕在白天拋頭露面，失了體統(tǒng)，特于深夜到此。各請陛下三思，煙花賤娼，人盡可夫，陛下不宜狎近，倘有不測，賤妾罪該萬死了?！?br>
　　乾隆皇帝因驚醒他的好夢，心中萬分憤怒。又聽皇后罵妓女，越發(fā)忍耐不住。把床頭小鐘打了一下，進(jìn)來四個太監(jiān)。乾隆皇帝喝聲拉出去。太監(jiān)見是皇后，卻不敢待慢，便恭恭敬敬走上去，扶皇后起來。皇后直挺挺地跪著，抵死不肯起來，哭著說道：“陛下不顧念賤妾的名位，也須念夫妻一場，怎么沒有一點(diǎn)香火情呢。陛下無論如何憤怒，只求看了臣妾的奏章，臣妾便是死在地下也不怨的?！?br>
　　說著將那奏章高高捧起?；实蹮o可奈何，把奏章接過來。約略看了幾句，見上面拿他比隋煬帝正德帝，不覺大怒，把奏章拋在地上。又搶上前去，揚(yáng)手一掌打在皇后左面粉頰上，接著右面臉上又是一下，打得皇后兩腮紅暈，嘴里淌出血來。太監(jiān)忙上去遮住。乾隆皇帝氣憤憤地披上風(fēng)兜，走出船艙去。說見太后去。這皇后拿膝蓋走著路，搶上幾步，抱住皇帝的右腿，抵死不放。說道：“陛下今日便是殺了臣妾，也要求看完了賤妾的奏章再走不遲?！?br>
　　皇帝被皇后抱住了，脫不得身。一時火起，提起靴腳來，奮力一腳，可憐皇后肋骨上著了一下，痛得暈倒在地。皇帝也不回頭，直搶出船頭，跳上岸去。自有侍衛(wèi)保護(hù)著，走進(jìn)太后船中。這時天色已明。太后正在梳洗，侍女們報說，萬歲駕到。太后不覺嚇了一跳。忙看時，只見皇帝衣服不整，滿面怒氣，走進(jìn)艙來。一開口，便把皇后如如何胡鬧，如何失體統(tǒng)的話說了又說他深夜直入，居心不測，請?zhí)笙略t賜死?；侍舐犃耸衷尞?，說皇后好好住在后艙一面打發(fā)內(nèi)監(jiān)拿皇太后的節(jié)，走到御船上，把皇后召來。停了一會，皇后來了，太后見她披頭散發(fā)，血淚滿面，嘆了一口氣，說道：“鬧成這個樣兒皇后的體面何在?！?br>
　　皇后只是痛哭，說不出一句來。皇帝在一旁，只是催著皇太后下詔賜死?；屎罂椿噬弦稽c(diǎn)情意也沒有了，心中不覺灰冷，真著眾人不防備的時候，搶到船頭上去?！班圻恕币宦暎蚝有睦镆惶?。可憐一代皇后，一陣水花動蕩，早已去得無影無蹤了。乾隆皇帝看了，好似沒事兒一般，到底太后看皇后可憐，便傳下命去，吩咐太監(jiān)侍衛(wèi)們四處打撈。兩岸兵士和官民，都在上流頭下流頭撈救。后來在玉龍橋下面撈得，皇后已被水灌得昏迷不醒。內(nèi)監(jiān)們七手八腳的抬上船去，仍在后艙頭上睡下。嘔出許多水，才漸漸醒過來。從此，皇后睡床三日不起。她的心中，好似萬箭攢刺，十分悲傷。到了第四天，她忽然心地開朗，主意已定，覷著宮女們不在跟前的時候，袖子里拿出金剪來，“颼！”的一聲，把一縷青絲齊根剪下，走到前艙去。跪在太后跟前，求太后開恩，準(zhǔn)她削發(fā)為尼。太后看著事已至此，又明知皇帝和皇后決不能和好的了，便把皇后扶起，說道：“俺過山東時候，知見大明湖邊有一座清心庵，水木明瑟，很可以修靜。如今俺打發(fā)人送你到那里住著，俟皇上回鑾的時候，再帶你進(jìn)京去。你可愿意么？”

　　皇后聽了，又跪下去謝太后恩典。太后便喚過四個小太監(jiān)來，吩咐她另雇一號大船，把皇后應(yīng)用的衣服器物搬過船去，陪著皇后過去，直送濟(jì)南府清心庵去。那山東省城的文武官員，見皇后駕到，一齊前來迎接。到進(jìn)庵的一天，那官員家眷，都來倍伴她，又常常送禮物過去。皇后只和庵中一個老尼相好，所有官府來往，她一概謝絕。后來打聽得皇太后上都回京去了，皇上便下旨廢了孝賢皇后的名號?；屎笾懒耍阝种型纯蘖巳杖?，粒米不進(jìn)。后來還是那老尼姑再三勸說，才慢慢地吃些粥飯。從來說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皇后自從被皇上廢了名號，那地方官的供養(yǎng)，也就從此斷絕，官眷屬也從此不來看望她。庵中的女尼從此冷淡她起來，連那帶來的四個小太監(jiān)，一個一個也就暗暗逃走了。只剩下了一個，這且不提。到了八月十五日的夜里，忽然來了十多個強(qiáng)盜，打進(jìn)庵門，別的都不拿，獨(dú)把皇后的衣服手飾箱籠器具，搶得干干凈凈，一點(diǎn)也未留?；屎笫芰梭@嚇，又是傷心。自己跑到州縣衙門里去報失，求那官府替她追捕強(qiáng)盜。那州縣官見皇后失了勢，便含糊答應(yīng)。皇后看看那強(qiáng)盜去得無影無蹤，自己一生的財寶都丟得寸草不留。一個金枝玉葉的皇后，只落得自己燒茶煮飯從此她和小太監(jiān)兩個孤苦相依，度著歲月。在皇帝心中早已忘了故劍之情?；屎蟮侵塾绖e的時候，正是皇帝醉倒花前的時候。這時扈從大臣里面有一個梁詩正，見皇帝荒淫無度，上了一本奏章，勸皇帝愛惜身體，保持令名。那皇帝正落在迷魂陣中，如何肯聽。他把梁正詩傳上御船去，當(dāng)面訓(xùn)斥了一場，說道：“你雖做了大學(xué)士，只因朕賞識你的詩做得好。也好似娼優(yōu)一般，養(yǎng)著你們玩兒罷了！怎么這樣大膽？竟管起朕的事體來了?！?br>
　　這一頓教訓(xùn)，嚇得文武官員從此皆箝口結(jié)舌，不敢勸諫。那皇帝還為自己住在御船里，有衛(wèi)兵內(nèi)監(jiān)們伺候著，耳目眾多，不能十分放縱。他便暗暗的和幾個親近的太監(jiān)商量，打算夜靜的時候，上岸微行，到娼家住宿去。他在妓女言語中，打聽得蘇州地方妓女的面貌要算銀鳳為最。銀鳳有一個妹妹，名叫小鳳，比她姊姊還要美。只因那小鳳生性冷僻，不肯接客。到如今還是一個處女。乾隆帝聽了十分羨慕，便逼著太監(jiān)，領(lǐng)他到銀鳳院子里去。誰知這一去，一連七天，不見皇帝回船來。把個皇太后合城的文武官員慌得沒有手腳。江蘇撫臺，發(fā)落全班的巡捕和元和縣的捕快，在城里城外大街小巷搜查。直到第八天上，乾隆皇帝被人捉去，綁在馬房里。打發(fā)一個小校，到撫強(qiáng)衙門里去報信，嚇得文武百官，趕到馬房里把乾隆皇帝接出來，送到船上去，太后才放心。原來蘇州地方，有一個橫行不法的惡少，姓孫名雄。終日尋是生非，又因生成十分好色凡是絕色的妓女，都被他占住了，那別的客人不敢去問津。他仗著他父親做過大同總兵，家中有錢有勢，他自己又仗著有九牛二虎之力，手下又有一二十個幫閑的大漢，到處敲詐。故而人人見了他害怕，就有人把這惡少，取了綽號，叫小霸王孫雄。小霸王孫雄最心愛的妓女，便是那銀鳳。講到那銀鳳的姿色，真可以壓倒花隊。此番乾隆皇帝召幸，那銀鳳仗著小霸王的勢力，不曾接駕。但那銀鳳心中，另有一個知己，就是徐翰林的兒子徐大華。這人風(fēng)流少年生得美貌多才。只因小霸王孫雄住了銀鳳的院子，徐大華不能公然在她院子里出入。但兩人也曾背著小霸王孫雄會過兩次，十分恩愛。乘著小霸王孫雄不防備的時候，徐大華用一肩彩輿，把銀鳳娶了過去。那鴇母怕小霸王孫雄到院子來吵鬧，便把院子關(guān)了。帶著小鳳躲在一條小巷里這時忽來了一個闊客，見了鴇母，一擲萬金，指名要小鳳侍寢。小鳳抵死不肯，無奈小鳳鴇母愛這個客人有錢，再三勸著小鳳。這時小霸王孫雄得了消息，帶了一班無賴，趕到銀鳳院子里撲了一個空，十分憤恨。打聽著銀鳳被徐大華娶去的，又趕到徐家，虧得徐大華早得了消息，忙帶著銀鳳從后門逃出。小霸王孫雄趕到徐家又撲了一個空，便無可發(fā)泄，喝一聲打，眾無賴一齊動手，把徐家房屋打成雪片。臨走時放一把火燒成白地。那徐大華帶了銀鳳無地投奔，便投到小鳳院子來。這小鳳院子里，正到了一個闊客，肯出一萬銀錢，梳攏小鳳。他如今見徐大華與銀鳳如此恩愛，又見徐大華走頭無路，便出來打抱不平：“你們好好的住著，不用害怕，俺明天和你打抱不平去，管教他送了性命?！?br>
　　那小鳳見客人肯幫姊姊的忙，自然更為敬重，當(dāng)夜陪他吃酒，又給他梳攏了。正是：天下有情成眷屬義士誰為古押衙要知小鳳院里這個闊客是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