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 第一百十四回 拳民肇禍擾京師 義和捐軀諫太后

　　話說這時竟有一個御史，名叫王倍佑的上了一個封奏，硬說義和拳是忠君愛國。端王見大喜，便將王倍佑的奏摺呈與太后看。太后立刻召見王倍佑，問他知道義和拳的事么。王倍佑奏道：“臣家中的兒子，多習(xí)義和拳，所以知道他們，是忠義之民，一定可以為國家出力的?！?br>
　　太后聽了甚喜，過了三兩天，就將王倍佑升為順天府丞。這個消息傳出去，那義和拳的首領(lǐng)李來忠更為得意洋洋。裕祿對于李來忠，又特別優(yōu)待，準他們設(shè)壇練拳。各村各鎮(zhèn)，義和拳的黨羽，都布滿了。居然敢焚燒教堂，殺戮教士，參害教民，拆散鐵路，割斷電線，辱打官府。漸漸逼近了京畿，聲勢更為浩大。山東巡撫袁世凱又飛電奏請剿辦，都被端王一人壓住。不多些日子，那義和拳竟敢鬧到蘆溝橋，眼看要鬧進北京來了。便有近支王公，奏知太后。太后大怒，就下了一道上諭派趙舒翹剛毅前往查辦。端王見了諭旨，便請趙剛二人到府。見面之后，端王問道：“你們二位，奉旨去查義民，有什么辦法呢？”

　　趙剛二人，聽端王開口就稱義和拳為義民，就知道端王與義和拳定有勾結(jié)。當時不敢說別的話，只得陪著笑臉。向端王道：“王爺有何訓(xùn)示呢？”　　端王道：“聽說這些義民，已有好幾十萬了，現(xiàn)在涿州一帶就有十余萬，你們二位此番前去千萬不可將義民看成了土匪才好?！?br>
　　趙剛二人連連答應(yīng)：“喳，王爺?shù)挠?xùn)示，我等是一定遵守的?！?br>
　　端王笑道：“將來大事若成，你們兩位，定有特別的升賞?！薄　≮w剛二人忙叩頭謝恩各退回宅。次日趙舒翹、剛毅入宮請訓(xùn)，太后說道：“這些義和拳乃是忠君愛國之人，雖是其心可嘉，但恐有匪人混雜在內(nèi)。況且他們果能槍炮不入，那便是國家的義卒，所以派你二人前去調(diào)查，事關(guān)緊要。爾等必須詳細考查，實地察看，瞧瞧他們的，是不是真有把握，若是真的，我自有辦法，爾等去吧。”

　　趙剛二人退去，又去拜見端王，端王向他二人說道：“你們二位請訓(xùn)之時，老佛父有何諭旨?！?br>
　　趙舒翹道：“老佛爺?shù)氖ヒ?，卻是很和平的，并無剿辦之意。”

　　端王笑道：“如何，我料到老佛爺必定是嘉獎這些義民的啊?！?br>
　　剛毅道：“老佛爺固然是嘉獎，但怕他們沒有避槍炮的真本領(lǐng)?！薄　《送醯溃骸斑@是什么話，我昨天接到神機營虎神營的報告，說武衛(wèi)中軍楊統(tǒng)領(lǐng)不服義民，開槍轟擊大師兄，大師兄用手一指，楊統(tǒng)領(lǐng)就倒地死了，大師兄并未損傷毫發(fā)，這豈不是真的嗎？還有一件事。天津有一個大師兄，被聶士成捉去，縛在樹上，用槍亂擊數(shù)十下子，居然連一槍也沒中，后來還是朱統(tǒng)領(lǐng)向他燒香，將那位大師兄請下來，大師兄才哈哈大笑而去。這一件事更是人所共知的了，你們此去須要格外小心的才是?！?br>
　　趙剛二人道：“王爺?shù)囊庵迹叶酥斪窬褪?，請王爺放心?！?br>
　　端王點頭，趙剛二人辭出。次日出京，端王派了一營虎神營的兵，沿途保護。趙剛二人到了盧溝橋，此時正有勇隊十余營攔住，不許義和拳過河，趙剛二人一商議，必須親到涿州，才能查得真確。遂在馬家堡用了午飯。繞道過了長辛店，當晚住在良鄉(xiāng)。良鄉(xiāng)縣知縣吳祿和，忙到行轅稟見。趙剛二人傳見之后，便問義和拳的實在情形。吳知縣稟道：“這些拳民，都是由外縣來的，卑縣也曾遵旨出示禁過，至于真像，就不甚了然了?！?br>
　　剛毅頓時大怒，說道：“這些都是義民?！?br>
　　知縣又抗稟道：“欽差大臣不曉得啊，那些義和拳，目無法紀，擾害地方，勒索官府，真是非常利害。若有人稍為抵抗，他便指為奉教之人，就叫做二毛子，縛起來焚香拜表，立刻就殺，請大人恕情，那是拳民能這樣胡鬧嗎？”

　　趙舒翹道：“他們?nèi)咧?，竟能?zhí)干戈以衛(wèi)社稷，掃滅洋人，保全國土，比那刮地皮的官兒，總要好的多呢?！?br>
　　知縣一聽，簡直是罵他了，忙轉(zhuǎn)過話頭答道：“誠如大人所說，那些拳民，真是義民內(nèi)中很有些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就能拿刀殺人，若是義民，焉能這樣呢?！?br>
　　剛毅又道：“明天我們要傳喚他們，他們肯來嗎？”

　　知縣道：“卑職聽說那被殺的楊統(tǒng)領(lǐng)，就是因為傳喚大師兄的。大人們?nèi)粢獋鲉舅麄?，必須先派一個妥人去聲明較為穩(wěn)當些?！薄　≮w舒翹問道：“他們在何處設(shè)壇，離這里有多少路？”

　　知縣道：“琉璃河關(guān)帝廟內(nèi)就有壇，離此地約二十多里?！?br>
　　趙剛二人命知縣退下。次日就派了兩位虎神營的營總，到竇店去探聽消息。再去請大師兄來。那兩位營總到了竇店，向村正一打聽，才知那義和拳中，有什么黎山老母，洪鈞老祖，黃蓮圣母等等的名稱，又有什么紅燈照的名目，人數(shù)約有兩萬多人，聲勢真是不小。據(jù)說他們團中尚有七八歲的小孩子，能舞大刀，那些小孩子，也都有名稱，什么哪咤啦，金咤啦，木咤啦，十三太保李存孝啦，小神童勝公保啦，都是從小說書上取下來的名子。又說前幾天涿州縣太爺去焚表，大師兄說縣太爺是賊官，非殺他不可。后來紳士力求罰了縣太爺五百石小米，才算饒他的性命。又有一教官，人極正派，一焚表可糟透了。大師兄說他曾強奸過婢女，又非殺他不可，后來那教官磕頭，把頭上的血都磕出來了，大師兄方才放了他去。又有涿縣的營把總，也去焚表，大師兄說他專扣兵餉，非殺他不可，那營把總苦苦哀求，大師兄割了他兩個耳朵而去?；⑸駹I的營總二人，探聽明白，就求著村正領(lǐng)他二人到琉璃河關(guān)帝廟壇上來。營總等進了廟門，先將趙舒翹、剛毅二人的大紅名片遞上去。里面出來一人。村正對兩位營總道：“他說是賬房，要先交請見禮二百兩銀子。營總便交了一張四百兩的銀票，原來這些規(guī)矩，端王在京，早已密告趙剛二人，叫他們預(yù)備好了的。那賬房接過銀子，便叫村正與兩位營總候著。賬房先走進去，不多一刻，又來喊道：“諸位師兄，大師兄升壇了?！?br>
　　這聲音怪叫，那廟里的團匪，一個個拿著兵器，嘴里吹著氣簡都進了大廟。大師兄身穿紅袍，走上壇來。那賬房忙叫他三人跪下。大師兄問村正道：“你不是張善嗎？今天又帶了什么人來了？”　　村正道：“那兩位是奉命皇帝老子的欽差大人的命令，親來奉請大師兄，前往良鄉(xiāng)縣有事面談的。”

　　大師兄道：“呸，胡說，吾神乃玉皇大帝的欽差，豈能與那賊官見面，但不知那狗官是誰?！?br>
　　賬房聽了大師兄的話，忙將趙舒翹、剛毅兩張大紅名片呈上。大師兄一瞧，又喝道“趙舒翹、剛毅本是貪官，你們快回去，對他們說，吾神已察知了，他二人從前賣缺貪污殃民害國，要叫他二人痛改前非。如果不改，吾神一怒定要他二人的狗頭，你再對他們說北京城里，有一龍二虎三百雙綿羊，都是二毛子。所幸他二人不在此數(shù)。吾神這幾天就要進京，先滅了洋人，再殺這些二毛子，你們?nèi)舨换厝フf實話，吾神知道了，一定要你們的腦袋瓜子使用。你們要小心了，哈吾哈，小心了，去吧滾你媽的蛋，哈哈哈！”

　　那兩位營總被這位大師兄嚇得魂飛魄散，幾乎嚇得尿屎交流，爬起來就跑。跑了七八里，才定住了神兩人商議一番，回去見了趙剛二人。兩人便說道：“可了不得啦，我們二人到了壇上。包文公忽然臨壇，附在大師兄的身上說，我們是忠心愛國的人，不該派趙舒翹、剛毅前來。剛毅不毅，子良不良，乃誤國誤民之人，快派國民捉了他來，用照心鏡照他二人的心?！?br>
　　趙剛二人回道：“這是實話嗎？”

　　兩位營總問道：“大人在上，小人們那敢說謊。”

　　趙、剛二人便命他們退出。一想這事不好，不如我二人回京，替義和拳說些好話，回奏太后也就完了這個地力，不是久留之所，快些走吧。趙、剛二人議定，就星夜回京。趕到宮，見了太后，扯了一番謊話，說：“義和拳真是義民，忠心愛國，立志扶清滅洋?！?br>
　　太后大喜，便信而不疑。那趙剛二人又去見端王，照樣扯了一番謊話。端王笑道：“好呀咱們的大事快要成了?！薄　≮w、剛二人辭出之后，便各回府休息。這且不提。再說各國公使見拳匪鬧得太利害了，到處殺人放火，焚燒教堂，各國公使急了，就嚴重抗議。端王指使總理衙門，拖延不理。各國公使無可奈何，只得調(diào)外兵上岸保護自己使館。端王便乘機捏造了一個偽抗議書，去見太后。請安已畢，端王從袖中取出那偽抗議書，呈給太后閱看，只見上面寫著：（一）請清政府于二十四小時內(nèi)，將大沽炮臺，完全讓與各國聯(lián)軍，暫行管理。（二）限十日內(nèi)，將國內(nèi)拳匪，盡數(shù)剿滅，以保外人之生命財產(chǎn)，及地方治安。（三）請貴國皇太后將政權(quán)完全交與貴國大皇帝掌管，以符名實。（四）大阿哥溥俊即行廢去皇儲名號，以釋貴國人民之疑慮。（五）所有外國人民及傳教教士與貴國教民之損失，應(yīng)由貴國政府擔任賠償。（六）于北京適當?shù)攸c，另辟地段，充作各國公使之用地。太后見了，異常震怒，把桌子拍得如雷聲一般的響，狠狠罵道：“反了，反了，外國人敢干預(yù)我國的內(nèi)政了，這還了得！我歸政與否，與他們外國人有什么相干，他們既這樣的放肆，我非滅他們不可?！薄　《送趺ψ嗟溃骸芭乓扬w電去調(diào)董福祥的甘勇了，諒董軍日內(nèi)可到，那時一鼓而下，將使館圍住，把他們一齊趕出北京就完了。”

　　太后聽了端王的話，連連點頭，榮祿在旁，雖然不表贊成，也不上前攔阻。太后立刻便叫李蓮英傳旨，召各王公大臣，六部九卿等入宮會議。眾位大臣入宮之后，太后便將端王遞呈的偽抗議書，交與各大臣閱看。各大臣閱畢。太后便宣布了自己的意思。端王奏道：“太后之言甚是，奴才以為洋人百般欺辱中國，與其坐而待亡，不如孤注一擲，況且全國人民都激于義憤，誰不以死報國，奴才以為與其貪生而辱國，不若捐軀以報國，所以奴才對于太后的意思，是極端敬佩的?！?br>
　　徐桐忙奏道：“現(xiàn)在義民熱心救國主張扶清滅洋，自應(yīng)招撫重用，對于洋人自當屏之于中國之外?！?br>
　　徐桐話尚未完，王文韶許景澄一齊奏道：“甲申甲午兩役，乃前車之鑒，請皇太后審慎從事?！薄　∶C親王又奏道：“日本一個小國，我們以全國之兵，尚且打他不過，現(xiàn)在要屏各國于國外，若各國不依，都調(diào)兵前來，我國縱然落個眼前快意，只怕不出十天，各國聯(lián)軍一到，祖宗的大業(yè)，可就危急萬分了。況且我國的軍隊，以海軍而論，簡直可以說是沒有了。就說陸軍，可用的究有若干，究竟那一支兵，可以稱為勁旅，可以獨當一何況還有南北洋的軍隊呢？”　　袁昶奏道：“剛毅所奏，完全不實，臣曾微服到天津，親眼看見洋人開槍打死拳匪當時就有十余人之多，足見拳匪是無用的了?！薄　√髥柕溃骸笆钦娴膯?？”

　　袁昶道：“臣不敢妄奏?！?br>
　　端王道：“那是土匪并非義民，義民能避槍炮，豈有中槍之理嗎？”

　　曾廣漢奏道“臣曾在外國，親見德國克虜伯炮廠，所造的大炮，能擊破山頭，請想一個血肉之軀，怎能抵得住呢？”

　　趙舒翹道：“義和團有避槍之法，能使槍炮不能出火，或者可以失其效用?！薄　⌒煊脙x奏道：“義和拳若能避炮，為什么又被袁世凱擊斃無數(shù)呢？”

　　徐桐道：“此事極易證明請?zhí)笈啥擞H王，送出能避槍炮的義和團幾名，試用槍炮射擊，看他能避不能避，就可以明白了?！?br>
　　端王道：“何必試驗，涿州楊統(tǒng)領(lǐng)用槍射擊義民，義民不但未死一個，那楊統(tǒng)領(lǐng)反被曹大師兄，用手一指，就倒地而死，這件事是眾目共睹的，又何必試驗?zāi)?？?br>
　　肅王道“既然義民有這種神奇的本領(lǐng)，他們何不到外洋去，殺了洋人，又何必到京城來呢？”

　　太后道：“你們不要互相辯論，我且問你們，這仗是打呢，還是不打。”

　　啟秀忙上前幾步跪奏道：“昨日各國公使又來一個照會，比前次更利害了?！?br>
　　說著就由懷中取出一本奏摺來。”

　　太后見了，兩手發(fā)抖，當時怒氣沖天，對眾王大臣說道：“外國人欺辱中國，無理至此，我實在不能忍了?！?br>
　　袁昶、徐用儀、許景澄、聯(lián)沅、立山等一齊奏道“請皇太后息怒，臣想外國人決無照會我國請?zhí)髿w政之理，或恐有人偽造出來，臣等請派大員，前往各國使館去查問明白，有無此事，然后再定辦法?！?br>
　　太后怒道：“你們只知袒護外人，可知道他們欺本朝太甚么？”

　　端王亦大怒喝道：“袁昶等本是漢奸，皇太后切莫信他們的鬼話?！?br>
　　袁昶尚待分辯，太后已喝令將袁昶交到刑部議處。袁昶推出去之后，端王乘機奏道：“袁昶等曾私通外國人，證據(jù)確實，若不給他們一個儆戒，將來保不住又有繼起之人，這種漢奸，斷不可留。請?zhí)笾I旨定奪。”　　太后喝道“將他們斬了，就命你去監(jiān)斬?！薄　《送躅I(lǐng)旨即刻下朝，就將袁昶等綁赴萊市口，立時斬決。滿朝文武，就無人再敢發(fā)言了，太后便用皇帝的名義，下道宣戰(zhàn)的上諭，一面將義和拳召進了北京，這義和拳進了北京，又鬧出了一場大禍來。后人有詩嘆道：“巷議街談?wù)f拳勇，妄言神術(shù)助威猛，一朝黨羽遍京師，狼奔豕突何洶涌，設(shè)壇豈能降神靈，謬語荒誕尤不經(jīng)，皇帝浩蕩頒將賞，大臣敬教如尊親，義筆號召建太平，圍攻使館滅洋族，只知目前少數(shù)人，不慮海外有萬國，從此戰(zhàn)禍自我開，外兵如麻卷地來，血染征衣臣工死，堂堂天子蒙塵埃，妖婦紅燈火焰焰，炮火能御鐵甲船，事急忽然竄若鼠，剩此愚民受熬煎。正是：國亡妖孽皆齊出，病入膏肓不可醫(yī)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