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言義疏 十二　先知卷第九

　　〔注〕圖難于其易，求大于其細(xì)，為之乎其未有，治之乎其未亂，如斯而已矣?！彩琛匙ⅰ皥D難”至“已矣”。按：老子云：“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xì)。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xì)。是以圣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圣人猶難之，故終無難。”　　“先知其幾于神乎！〔注〕幾，近也。神以知來，探未兆也。逆識(shí)先知，近于神也。敢問先知。”曰：“不知。〔注〕答以不知者，神悟則先知，非問之所及也。知其道者其如視，〔注〕舉目便見。忽、眇、綿作◆?！薄沧ⅰ稠鹁d，遠(yuǎn)視?！彩琛场跋戎鋷子谏窈酢闭撸袅x：“其幾，音機(jī)。下‘有幾’同。”中庸云：“至誠(chéng)之道，可以前知。國(guó)家將興，必有禎祥；國(guó)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dòng)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chéng)如神?！笨资柙疲骸把灾琳\(chéng)之道豫知前事，如神之微妙?！敝熳蛹⒃疲骸吧裰^鬼神。”“問先知，曰不知”者，天官書云：“傳其人，不待告。告非其人，雖言不著也。”“知其道者其如視”者，圣人所以能先知如神者，非有異術(shù)也，見微知著而已。此其道猶目之于視也，善用明者，察秋毫之末；善用知者，見幾微之萌，其理一也?！昂?、眇、綿作◆”者，王云：“忽、眇、綿皆微也。漢書律歷志‘無有忽微’，孟康曰：‘忽微，若有若無，細(xì)于發(fā)者也。’大戴禮文王官人篇曰：‘微忽之言，久而可復(fù)?！呛鰹槲⒁病７窖允唬骸?，小也?！櫭唬骸痦鹩枘┬∽??！琼馂槲⒁?。說文曰：‘綿，聯(lián)微也?！瘡V雅釋詁四曰：‘綿，小也。’大雅綿篇：‘綿綿瓜瓞?！嵐{曰：‘綿綿然若將無長(zhǎng)大時(shí)?！抉R相如上林賦曰：‘微睇綿藐?！蔷d為微也。廣雅釋詁四曰：‘●、紗、●，微也。’曹憲：‘●音忽，紗音眇，●音蔑。’集韻：‘●音綿。’●、紗、●與忽、眇、綿同義。孫子算經(jīng)曰：‘蠶所吐絲為忽，十忽為秒?！雠c總同，秒與紗同。說文：‘緬，微絲也?！衿骸?，與緬同。’然則●、紗、●皆絲之微者。”按：王解是也。說文無“●”，古止作“忽”；亦無“紗”。秒，禾芒也，故十忽為秒。“眇”即“秒”之假，“綿”即“緬”之假也。音義：“作◆，音炳?！卑矗核?、吳本作“炳”?！啊簟币嗾f文所無，即“炳”之或體，猶“耀”之或?yàn)椤瓣住?，“輝”之或?yàn)椤皶煛币?。一切?jīng)音義七十四：“古文昺、芮二形今作‘炳’?！笔且?。系辭云：“知幾其神乎？幾者動(dòng)之微，吉之先見者也?！贝呵锓甭抖嗽疲骸胺蛴[求微細(xì)于無端之處，誠(chéng)知小之為大也，微之將為著也。吉兇未形，圣人所獨(dú)立也。故圣人能系心于微而致之著也。”“忽、眇、綿作◆”，即微者為著之謂。疑此亦古書成語，子云引之以證知之理通于視。不云微而云忽、眇、綿，字不作“炳”而作“◆”，皆引古故然，非故作此艱深之語也。注“幾，近也”。按：爾雅釋詁文。注“神以知來，探未兆也”。按：系辭云：“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弊ⅰ芭e目便見”。按：李于“其如視”絕句而釋之如此，義雖未安，句讀則是。宋以“其如視”下屬為句，云：“此言先知之道，臨事則悟。如明目之視，忽輕、眇細(xì)、綿遠(yuǎn)之物皆炳然而見也?！蓖鯊钠渥x云：“視忽、眇、綿作◆者，見微而知著也?！绷x似可通。然如此則“其如”二字殆成衍文，但云“知其道者，視忽、眇、綿作◆”足矣。榮謂此以目證心，以視驗(yàn)知。蓋精視則見微，精思則知微，見微則明，知微則神。知明視之道，則知先知之道矣。故云“知其道者其如視”，三字不得屬下讀。注“眇綿，遠(yuǎn)視”。按：上林賦：“微睇綿藐。”郭璞注云：“綿藐，遠(yuǎn)視貌?！焙敕兑皂鹁d雙聲連語，即綿藐之倒言，故用郭義為訓(xùn)。忽者，忽然。言茍知其道，則忽然遠(yuǎn)視皆為明也，故上文云“舉目便見”。然如此說之，先知之義乃近頓悟。斯晉人之玄言，非子云之法語已?！　∠燃滓蝗找祝蠹滓蝗针y?！沧ⅰ臣渍?，一旬之始，已有之初也。先之一日，未兆也；后之一日，已形也。夫求福于未兆之前易，救禍于已形之后難?！彩琛骋仔M孔疏引鄭注云：“甲者，造作新令之日?！卑矗汗耪邍?guó)家發(fā)布政令，四時(shí)各有定日，當(dāng)春發(fā)政，必以甲乙。春者，歲始。甲日之政為一歲之政之首。言甲足以統(tǒng)其它發(fā)政之日，故云“甲者，造作新令之日”也。政令當(dāng)慎思于未發(fā)之前，不得輒改于已發(fā)之后?！跋燃滓蝗找住闭?，先時(shí)圖惟，則其成功也易?！昂蠹滓蝗针y”者，事后補(bǔ)救，則其致力也難。云一日者，從其至迫之期言之也。注“甲者”至“后難”。按：“已有之初”，世德堂本作“已有之秘”。宋云：“甲者，教令之始也。夫明王之道，先令后刑，故先甲一日以昭而示之也。示之而雖犯，猶宥之，故曰‘先一日易’也。后甲一日，以廣而諭之也。諭之而再犯，則刑之，故曰‘后一日難’也?！眳窃疲骸爸芏Y縣治象之法于象魏，使萬民觀治象，挾日而斂之。鄭司農(nóng)云：‘從甲至癸謂之挾日，凡十日。是以易稱‘先甲三日’、‘先庚三日’皆為申命令之義。夫干有十日，自甲至癸，皆挾日之義。而易獨(dú)取甲庚者，以甲木主仁，而示其寬令也；庚金主義，而示其嚴(yán)令也。今夫先見者，察民未犯之前，先一日申其令，則其為治易也。如當(dāng)已犯之后，后一日申其令，則其為治難也。”二說皆略本弘范義敷衍之。俞云：“管子四時(shí)篇曰：‘春三月，以甲、乙之日發(fā)五政。夏三月，以丙、丁之日發(fā)五政。秋三月，以庚、辛之日發(fā)五政。冬三月，以壬、癸之日發(fā)五政。’是以周易稱先甲三日，后甲三日，蓋以春三月言也；又稱先庚三日，后庚三日，蓋以秋三月言也。楊子此文獨(dú)稱先甲，則專以春言耳。其三日、一日皆行事之節(jié)，如冠禮‘前期三日筮賓’，此先三日之例也；‘子生三日，卜士負(fù)之’，此后三日之例也。祭禮‘前期一日，視濯、視牲’，此先一日之例也；鄉(xiāng)射禮‘明日有息，司正之事’，此后一日之例也?！闭f互見群經(jīng)平議。先甲一日易，后甲一日難，即所謂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耳。此以管子“春三月發(fā)政之日”釋先甲、后甲，舉證甚確，而以先后一日為行事之節(jié)，則近穿鑿。不如弘范求福未兆易，救禍已形難之說為近是矣。

　　或問：“何以治國(guó)？”曰：“立政。”曰：“何以立政？”曰：“政之本，身也。身立則政立矣?！薄沧ⅰ匙訋浺哉?，孰敢不正？

　　或問：“為政有幾？”〔注〕幾，要也。欲知為政善惡之要。曰：“思斁。”〔注〕斁，厭?；騿枴八紨尽薄Ｔ唬骸拔粼谥芄?，征于東方，四國(guó)是王；〔注〕王，正。召伯述職，蔽芾甘棠，其思矣夫！齊桓欲徑陳，陳不果內(nèi)，執(zhí)袁濤涂，其斁矣夫！〔注〕伐楚雖美，而御師不整，故不欲令徑。于戲！從政者審其思斁而已矣。”或問：“　　何思？何斁？”曰：“老人老，孤人孤，病者養(yǎng)，死者葬，男子畝，婦人桑之謂思?！沧ⅰ碁檎绱?，民所思也。若污人老，〔注〕污，慢。屈人孤，〔注〕屈，窮。病者獨(dú)，死者逋，田畝荒，杼軸空之謂斁?！薄沧ⅰ趁駞捒嘁??！彩琛场拔粼谥芄痹圃普?，詩破斧：“周公東征，四國(guó)是皇。”毛傳云：“皇，匡也?！蓖鯌?yīng)麟詩考引董氏云：“齊詩作‘四國(guó)是匡’?！卑矗捍俗鳌巴酢闭?，蓋魯詩異文。春秋繁露深察名號(hào)云：“王者，皇也，匡也?！比粍t三字聲近義同。古文詩作“皇”，傳寫或?yàn)椤翱铩保驗(yàn)椤巴酢?，其義皆為正也。荀子王制云：“周公南征而北國(guó)怨，曰：‘何獨(dú)不來也？’東征而西國(guó)怨，曰：‘何獨(dú)后我也？’”公羊傳僖公篇云：“古者周公東征則西國(guó)怨，西征則東國(guó)怨?！苯庠b云：“此道黜陟之時(shí)也”，引詩云“周公東征，四國(guó)是皇”。白虎通巡狩云：“三歲一閏，天道小備；五歲再閏，天道大備。故五年一巡狩；三年二伯出，述職黜陟；一年物有終始，歲有所成，方伯行國(guó)，時(shí)有所生，諸侯行邑。傳曰：‘周公入為三公，出為二伯，中分天下，出黜陟。’詩曰：‘周公東征，四國(guó)是皇?！詵|征述職，周公黜陟，而天下皆正也?！标愂蠁虡呼斣娺z說考云：“何邵公述破斧詩義，與白虎通合。公羊家用齊詩，邵公則用魯詩者，是此篇齊、魯說同矣。荀子言‘周公南征而北國(guó)怨，東征而西國(guó)怨’，即魯詩之義所本也。”榮按：子云說詩，皆用魯義。此以周公東征與召伯述職并舉，是亦以破斧為黜陟時(shí)之作，其以此為思義之證，即用東征西怨、南征北怨之說。音義：“召伯，寔照切?！笔雎氂卸x：諸侯時(shí)朝于王，因而助祭，謂之述職，孝經(jīng)云“是以四海之內(nèi)，各以其職來祭”；孟子云“諸侯朝于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書大傳云“古者諸侯之于天子，五年一朝，朝見其身，述其職”。公羊傳桓公篇解詁云：“王者亦貴得天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因助祭之述其職?！笔且?。二伯三年一出行國(guó)，因而黜陟，亦謂之述職。公羊傳隱公篇解詁云：“三年一使三公絀陟?！卑谆⑼ǚ夤钤疲骸巴跽咚杂卸撸致毝谡?，欲其亟成也?！庇盅册髟疲骸叭甓?，述職黜陟?！笔且病４恕罢俨雎殹?，則行國(guó)之辭也。音義：“蔽芾，上必袂切，下非貴切。”“蔽芾甘棠”，詩甘棠文。韓詩外傳引詩作“蔽茀”，蕩陰令張遷碑作“◆沛”，涼州刺史魏元丕碑作“◆芾”，并三家異文。今說苑貴德，漢書韋玄成傳載王舜、劉歆廟議，白虎通封公侯又巡狩，引詩皆作“蔽芾”，與法言文同。蔡伯喈劉鎮(zhèn)南碑亦云：“蔽芾甘棠，召公聽訟”。似魯詩字如此?；蚪孕邠?jù)毛詩改之。毛傳云：“蔽芾，小貌；甘棠，杜也。”史記燕世家云：“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鄉(xiāng)邑有棠樹，決獄政事其下，自侯伯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召公卒，而人民思召公之政，懷甘棠，不敢伐?！闭f苑貴德引詩傳云：“自陜以東者，周公主之；自陜以西者，召公主之。召公述職，當(dāng)桑蠶之時(shí)，不欲變民事，故不入邑中，舍于甘棠之下，而聽斷焉。陜閑之人，皆得其所。是故后世思而歌詠之。善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歌詠之。夫詩思然后積，積然后滿，滿然后發(fā)，發(fā)由其道，而致其位焉。百姓嘆其美而致其敬，甘棠之不伐，政教惡乎不行？孔子曰：‘吾于甘棠，見宗廟之敬也?！踝鹌淙?，必敬其位。順安萬物，古圣之道幾哉！”按：子政世傳魯詩，此所引詩傳必甘棠魯故文。法言此文云“述職”，云“其思矣夫”，亦皆本詩傳為說。漢書王吉傳載吉上疏諫昌邑王云：“昔召公述職，當(dāng)民事時(shí)，舍于棠下而聽斷焉。是時(shí)，人皆得其所。后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詩是也?！奔獋黜n詩，而此疏云云，與說苑引傳全合，是魯、韓說同?！褒R桓欲徑陳”云云者，“齊桓”世德堂本作“齊桓公”。音義：“果內(nèi)，音‘納’。”按：說文：“內(nèi)，入也。”自入曰內(nèi)，使入亦曰內(nèi)。使入字今皆以“納”為之?！霸敝纹奖咀鳌稗@”，今依世德堂本。公羊傳僖公篇：“齊人執(zhí)陳袁濤涂?！弊终鳌霸薄Ｗ髠髯鳌稗@”。子云于春秋用公羊，此治平本作“轅”，乃后人據(jù)左傳改之。國(guó)三老袁良碑云：“周之興，滿為陳侯，至玄孫濤涂，立姓曰袁?！笨勺C漢人皆以濤涂之氏字作袁也。公羊傳云：“濤涂之罪何？辟軍之道也。其辟軍之道柰何？濤涂謂桓公曰：‘君既服南夷矣，何不還師濱海而東，服東夷且歸？’桓公曰：‘諾。’于是還師濱海而東，大陷于沛澤之中。顧而執(zhí)濤涂。執(zhí)者曷為或稱侯？或稱人？稱侯而執(zhí)者，伯討也；稱人而執(zhí)者，非伯討也。此執(zhí)有罪，何以不得為伯討？古者周公東征則西國(guó)怨，西征則東國(guó)怨?；腹偻居陉惗コ?，則陳人不欲其反由己者，師不正故也。不修其師而執(zhí)濤涂，古人之討，則不然也。”按：此以齊桓之執(zhí)袁濤涂與周公東征對(duì)舉，分證思斁之說，即本公羊?yàn)榱x。吳云：“左氏無‘?dāng)局?，楊?jù)公羊而言?！笔且病！坝趹颉保赖绿帽咀鳌皢韬簟?。按：學(xué)行：“于戲！學(xué)者審其是而已矣?！眴柮鳎骸坝趹?！觀書者違子貢，雖多亦何以為（一）？”溫公并云：“宋、吳本作‘嗚呼’，今從李本?！眲t此亦當(dāng)爾?！袄先死希氯斯?，病者養(yǎng)，死者葬，男子畝，婦人桑之謂思”者，吳云：“使人各得其所，則見思矣?！卑矗杭幢靖侍脑妭髦x詳言之。老與孤為韻，養(yǎng)、葬、桑為韻。段表老聲在第二部，瓜聲在第五部，以“孤”協(xié)“老”，所謂合韻也。琴操猗蘭雨、野、所、處、者、老六字為韻，亦以“老”入第五部。段云：“第二、第三、第四、第五部，漢以后多四部合用，不甚區(qū)分?！薄拔廴死?，屈人孤，病者獨(dú)，死者逋，田畝荒，杼軸空之謂斁”者，音義：“污人，哀都切?！庇嵩疲骸啊汀恕病僮?，膊從尃聲，尃從甫聲，逋亦從甫聲，故得通用。說文肉部：‘膊，薄脯，膊之屋上也?！窖裕骸?，暴也。燕之外郊，朝鮮洌水之間，凡暴肉、發(fā)人之私、披牛羊之五藏謂之膊?！粍t‘死者膊’猶言暴露也，正與上文‘死者葬’相對(duì)?！卑矗河嵴f是也。音義：“杼軸，直呂切。”按：說文：“杼，機(jī)之持緯者?！庇郑骸半?，機(jī)持經(jīng)者?！陛S即滕也，以似車軸，故亦謂之軸。詩大東“杼柚其空”，字作“柚”。按：作“柚”者，古文詩；作“軸”者，今文詩。彼釋文云：“柚，本又作軸。”正三家異文也。老、孤、逋為韻，荒、空為韻?；膹膸x聲，段表第十部；空聲，段表第九部。段云：“古人以第九部入第十部用者，如老子‘五音令人耳聾’，聾讀如郎，合韻盲、爽、狂字。其合用最多者，如東方朔七諫沈江章用第十部二十四字，而以第九部壟、同、降、功、公、蒙、江、聰、縱、蓬、兇、容、重、東、壅十五字合韻；莊忌哀時(shí)命用第十部二十字，而以第九部桐、通、空、忠、容、兇、宮、窮、匈、●十字合韻。”按：此以空韻荒，亦其例。注“幾，要也”。按：弘范讀幾為機(jī)，故訓(xùn)為要。國(guó)策秦策：“聽者，存亡之機(jī)?！备咦⒃疲骸皺C(jī)，要也?！弊ⅰ皵?，厭”。按：爾雅釋詁文。注“王，正”。按：世德堂本“正”作“匡”。注“伐楚”至“令徑”。按：“御師不整”者，即傳云“師不正”之謂。公羊傳陳疏云：“左傳：‘濤涂謂鄭申侯曰：師出于陳、鄭之間，國(guó)必甚病。’明師不正也。通義云：‘師有失律，不便于陳者?！且?。”“不欲令徑”，世德堂本“欲”作“敢”。注“污，慢。屈，窮”。按：荀子儒效云：“行不免于污漫?！甭?、慢聲同義近。呂覽安死云：“智巧窮屈?！备F、屈一聲之轉(zhuǎn)。（一）“為”字原本訛作“違”，據(jù)本書問明篇改。

　　為政日新?；蛉耍骸案覇柸招隆！痹唬骸笆怪淙剩瑯菲淞x。厲之以名，引之以美，使之陶陶然之謂日新?！薄彩琛痴撜Z云：“智者利仁?！蓖踝⒃疲骸爸钦咧蕿槊溃世兄??！币袅x：“樂其，音洛。下‘樂陶’同?！避髯痈粐?guó)：“故使或美或惡?！睏钭⒃疲骸懊乐^褒寵?！薄　』騿枴懊袼凇?。〔注〕勤，苦。曰：“民有三勤?！痹唬骸昂卧账^三勤？”曰：“政善而吏惡，一勤也；吏善而政惡，二勤也；政、吏駢惡，三勤也?！沧ⅰ痴?，君也。駢，并也。禽獸食人之食，土木衣人之帛，谷人不足于晝，絲人不足于夜之謂惡政?！薄沧ⅰ橙司粪笄莴F，故谷人竭力于晝也；土木衣綈錦，故絲人竭力于夜也。晝夜竭力而猶不足，是故為惡政?！彩琛场懊袼凇闭?，俞云：“僖二年谷梁傳：‘不雨者，勤雨也。’釋文曰：‘糜氏音覲?！嵢ヂ暥骸浨冢咔?，憂也?！呵飩髑谟?，糜氏說此文‘勤’字，當(dāng)從彼讀。音義無音，失之。”按：谷梁傳勤雨字本有二音，彼釋文云：“勤雨，如字。糜氏音‘覲’。”是陸固讀勤如字也。廣韻：“慬，憂哀，巨斤切?！奔辞谟曛冢羧跃藿锴?。然則此勤字雖訓(xùn)為憂，不必音覲也?！罢贫魫骸痹圃普撸q法也。論語：“道之以政?！笨鬃⒃疲骸罢^法教也?！被适柙疲骸罢^法制也?！狈ㄕ咧稳酥?，吏者治人之人。政善吏惡，徒法不能以自行也；吏善政惡，徒善不足以為政也。“禽獸食人之食”云云者，用之無節(jié)，則取之無厭，民力竭而不能供，則亂作而不可止矣，故曰惡政。音義：“衣人，于既切?！笔赖绿帽尽皭赫毕掠小耙病弊?，御覽八百十六引作“此謂惡政也”。注“勤，苦”。按：修身云：“樂天則不勤?！笔乔谡邩分矗视?xùn)為苦。憂、苦同義。注“政，君也。駢，并也?！卑矗簭V雅釋詁云：“正，君也?！闭?、正古通。弘范以此文政、吏對(duì)舉，故讀為“正”，而訓(xùn)以君。然“禽獸食人之食”云云之謂惡政，明非專指惡君而言，則“政善吏惡”云云之“政”，亦不當(dāng)訓(xùn)為君也。駢、并一聲之轉(zhuǎn)。

　　圣人，文質(zhì)者也?！沧ⅰ骋蛉瞬刨|(zhì)，刻而畫之，文而藻之。車服以彰之，〔注〕車服等差，辨彰貴賤。藻色以明之，〔注〕藻色輕重，顯明尊卑。聲音以揚(yáng)之，〔注〕歌于管弦，詠其德美。詩、書以光之?！沧ⅰ齿d其功德，光照后世。籩豆不陳，玉帛不分，琴瑟不鏗，鐘鼓不抎，則吾無以見圣人矣?！沧ⅰ逞源酥T禮存，故得睹圣人?！彩琛场笆ト?，文質(zhì)者也”者，謂施文于質(zhì)。鹽鐵論毀學(xué)云：“故學(xué)以輔德，禮以文質(zhì)?！迸c此同義。今本后漢書輿服志注引作“圣人文質(zhì)備也”，此校書者誤以文、質(zhì)二字平列為義，遂用說文“份”篆之訓(xùn)，改“者”字為備耳。紹興本后漢書正作“文質(zhì)者也”，不誤。彰、明、揚(yáng)、光為韻。“琴瑟不鏗”者，論語云：“鏗爾，舍瑟而作?！笨鬃⒃疲骸扮H者，投瑟之聲?！睆V韻十三耕：“鏗，鏗鏘，金石聲也，口莖切?！闭f文無“鏗”；“硻，余堅(jiān)聲”，即“鏗”字?！扮姽牟粧d”者，鐘、鐘古字通用。音義：“不抎，于粉切。天復(fù)本作‘◆’，音‘云’，耳中聲也。”按：紹興本后漢書輿服志注引正作“◆”，與天復(fù)本同。廣韻：“◆，耳中聲?！奔匆袅x所本，集注從之。然鐘鼓不◆，義殊未協(xié)。說文：“抎，有所失也?！币喾谴宋闹x。按：子華子虎會(huì)云：“鐘鼓柷圉，日以抎考，而和聲不聞?！睊d考連文，義當(dāng)相近，正合法言此文語意。今本后漢書作“鏘”，亦妄人所改。陳、分、鏗、抎為韻。鏗從堅(jiān)聲，堅(jiān)從●聲。說文：“●讀若鏗鏘之鏗。”明鏗音如“●”。今韻以鏗入耕，非古音也?！皠t吾無以見圣人矣”，世德堂本“吾”字在“則”上，輿服志注引作“吾無以見乎圣也”。注“因人才質(zhì)，刻而畫之，文而藻之”。按：宋云：“質(zhì)者，言世之質(zhì)野，如鳥獸草木然。圣人因?yàn)槎Y樂制度以文飾之，故有別也?！彼抉R云：“質(zhì)者，為政之大體也。質(zhì)既美矣，又須禮樂以文之?！弊ⅰ把源酥T禮存（一），故得睹圣人”。按：世德堂本“睹”作“觀”（二）。司馬云：“言圣人事業(yè)皆在制禮作樂之中也?！保ㄒ唬按妗弊衷咀鳌霸凇?，據(jù)其上原注文改。（二）原本“睹”、“觀”二字誤倒，據(jù)世德堂本乙?！　』蛟唬骸耙酝ト酥ㄖ螌恚┆q膠柱而調(diào)瑟，有諸？”曰：“有之?！痹唬骸笆ゾ俣咕?，如獨(dú)守仲尼之道，是漆也?！薄沧ⅰ称嵘跤谀z。曰：“圣人之法，未嘗不關(guān)盛衰焉。昔者堯有天下，舉大綱，命舜、禹；夏、殷、周屬其子，不膠者卓矣！〔注〕卓，遠(yuǎn)。唐、虞象刑惟明，〔注〕法度彰也。夏后肉辟三千，不膠者卓矣！〔注〕二帝、三王，期于存公，不恤私也。堯親九族，協(xié)和萬國(guó)；湯、武桓桓，征伐四克。由是言之，不膠者卓矣！〔注〕五君之跡雖異，隨時(shí)順宜，其道一也。禮樂征伐自天子所出，春秋之時(shí)，齊、晉實(shí)與，不膠者卓矣！”〔注〕禮樂征伐當(dāng)由天子所出，而春秋之時(shí)，天子微弱，齊桓、晉文專命征討。然而所為皆尊王室，故春秋公羊傳文雖不予，而實(shí)予之，存于公正也?！彩琛场耙酝ト酥ㄖ螌?，譬猶膠柱而調(diào)瑟”者，淮南子齊俗云：“今握一君之法，籍以非傳代之俗，譬由膠柱而調(diào)瑟也。”鹽鐵論相刺云：“大夫曰：‘堅(jiān)據(jù)古文，以應(yīng)當(dāng)世，猶辰參之錯(cuò)，膠柱而調(diào)瑟，固而難合矣。’”是漢時(shí)說者有此語，故欲問其信然否也?！霸唬河兄闭?，司馬云：“言當(dāng)隨時(shí)制宜?！薄笆ト酥牢磭L不關(guān)盛衰”者，鹽鐵論錯(cuò)幣云：“三王之時(shí)，迭盛迭衰。衰則扶之，傾則定之，是以夏忠，殷敬，周文?！薄皥蛴刑煜?，舉大綱，命舜、禹”者，司馬云：“大綱謂天下之政?！薄跋摹⒁?、周屬其子”者，音義：“屬其，音‘燭’?！薄疤?、虞象刑惟明”者，“象刑惟明”，書皋陶謨文。大傳云：“唐、虞象刑而民不敢犯，苗民用刑而民興胥漸。唐、虞之象刑，上刑赭衣不純，中刑雜屨，下刑墨幪，以居州里，而民恥之?！庇衷疲骸疤?、虞象刑，犯墨者蒙皂巾，犯劓者赭其衣，犯臏者以墨幪其臏處而畫之，犯大辟者布衣無領(lǐng)?！笔酚浶⑽谋炯o(jì)云：“蓋聞?dòng)杏菔现畷r(shí)，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何則？至治也?！贝颂?、虞象刑之說?！跋暮笕獗偃А闭?，音義：“肉辟，婢亦切?！睗h書刑法志云：“禹承堯、舜之后，自以德衰，而制肉刑。湯、武順而行之者，以俗薄于唐、虞故也?！贝髠髟疲骸跋男倘l。”按：肉刑三千者，呂刑云：“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屬五百，宮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白虎通五刑云：“科條三千者，應(yīng)天地人情也?！薄皥蛴H九族，協(xié)和萬國(guó)”，堯典文。白虎通宗族云：“族所以有九，何？九之為言究也，親疏恩愛究竟謂之九族也。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四者，謂父之姓為一族也，父女昆弟適人有子為二族也，身女昆弟適人有子為三族也，身女子適人有子為四族也。母族三者，母之父母為一族也，母之昆弟為二族也，母昆弟子為三族也。母昆弟者，男女皆在（一），外親，故合言之也。妻族二者，妻之父為一族，妻之母為二族。妻之親略，故父母各為一族?！卑矗喊谆⑼ù苏f于母族則以一世為一族，于妻族則又以一人為一族，義甚可疑。左傳桓公篇：“親其九族。”孔疏引異義稱“今禮戴、書歐陽說母族三，母之父姓為一族，母之母姓為一族，母女昆弟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妻族二，妻之父姓為一族，妻之母姓為一族?！陛^白虎通說為密。堯典孔疏引異義此條作“夏侯、歐陽等”，是尚書三家說同。白虎通云云，蓋傳述之誤。至近儒王氏夫之書經(jīng)稗疏乃謂按諸爾雅，有姑、王姑、曾祖王姑、從祖姑、族祖姑，則是父族六也。母之考、妣與從母，母族三也。妻則父、母二族而已。俞氏樾九族考又別為之說，謂父族四，曰高祖之族，曰曾祖之族，曰祖之族，曰父之族；母族三，曰母之曾祖之族，曰母之祖之族，曰母之父之族；妻族二，曰妻之祖之族，曰妻之父之族。此皆率臆虛造，不可為訓(xùn)?！叭f國(guó)”偽孔本作“萬邦”。按：史記高祖功臣侯年表、漢書王莽傳、論衡藝增引書皆作“萬國(guó)”，蓋今文尚書有然，非必避諱。說詳撰異?！皽?、武桓桓，征伐四克”者，爾雅釋訓(xùn)云：“桓桓，武也?！眹?guó)與克為韻?！岸Y樂征伐自天子所出”者，論語云：“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卑矗捍宋漠?dāng)云“自天子所”，無“出”字?！皥蛴H九族”四句，句皆四言，國(guó)、克為韻。此文“禮樂征伐”四句，亦句皆四言，所、予為韻?！白蕴熳铀?，語本詩出車，淺學(xué)人習(xí)知論語“自天子出”之文，遂于“所”下妄增“出”字，既失句例，又失其韻。不知二語雖用論語文，而變“出”為“所”，所以協(xié)韻。古人多有此法，說詳古書疑義舉例變文協(xié)韻條?！按呵镏畷r(shí)，齊、晉實(shí)予”者，音義：“實(shí)予，音與?！惫騻髻夜疲骸褒R師、宋師、曹師次于聶北，救邢。救不言次，此其言次何？不及事也。不及事者何？邢已亡矣。孰亡之？蓋狄滅之。曷為不言狄滅之？為桓公諱也。曷為為桓公諱？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天下諸侯有相滅亡者，桓公不能救，則桓公恥之。曷為先言次而后言救？君也。君則其稱師何？不與諸侯專封也。曷為不與？實(shí)與而文不與。文曷為不與？諸侯之義不得專封也。諸侯之義不得專封，則其曰實(shí)與之何？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天下諸侯有相滅亡者，力能救之，則救之可也。”此實(shí)予之說。予、與古通。“實(shí)與文不與”，公羊于僖公篇凡三發(fā)傳，其一即此，其二為城楚丘，其三為城緣陵，并齊桓公事。又文公篇：“晉人納接菑于邾婁，弗克納。納者何？入辭也。其言弗克納何？大其弗克納也。何大乎其弗克納？晉郄缺帥師，革車八百乘，以納接菑于邾婁，力沛若有余，而納之。邾婁人言曰：‘接菑，晉出也。貜且，齊出也。子以其指，則接菑也四，貜且也六。子以大國(guó)壓之，則未知齊、晉孰有之也。貴則皆貴矣，雖然，貜且也長(zhǎng)?！痹唬骸俏崃Σ荒芗{也，義實(shí)不爾克也?！龓煻ブ９示哟笃涓タ思{也。此晉郄缺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不與大夫?qū)U置君也。曷為不與？實(shí)與而文不與。文曷為不與？大夫之義，不得專廢置君也?！庇侄ü皶x人執(zhí)宋仲幾于京師”，傳亦有是語。皆晉事，故云“齊、晉實(shí)予”。宣公篇“楚人殺陳夏征舒”，亦發(fā)是傳，則楚莊王事，此不及之，舉齊、晉以見義耳。注“卓，遠(yuǎn)”。按：說文：“卓，高也。”高、遠(yuǎn)義同。吳云：“卓然可見?！眲t讀為“焯”。說文：“焯，明也?！弊ⅰ拔寰E雖異，隨時(shí)順宜，其道一也”。按：五君謂堯、舜、禹、湯、武，即上注云二帝三王。世德堂本作“人君”，誤。注“禮樂”至“正也”。按：陶氏鴻慶讀法言札記云：“‘實(shí)’讀為‘是’。齊、晉實(shí)予者，齊、晉是予也。問明篇云：‘不聰，實(shí)無耳也；不明，實(shí)無目也?！崾显苾伞畬?shí)’字皆當(dāng)為‘是’，即其例矣。此言世治則宗王，時(shí)衰則思霸，皆見不膠之卓，與上文意同。李注云云，正得其旨，惟解‘實(shí)’字意稍回曲耳?！睒s謂“實(shí)予”字正用公羊傳“實(shí)與而文不與”之說，弘范解此，援據(jù)至當(dāng)。以為回曲，竊所未喻。又按：上三節(jié)不膠者卓，指禹、湯、武；此節(jié)不膠者卓，指孔子，非指齊、晉。言明王在上，人臣而專禮樂征伐誅絕之罪也。而春秋之義，于齊、晉之征伐廢置，文雖不與而實(shí)與之。此素王黜陟之法，亦隨時(shí)順宜，與三代圣王之變革同也。吳乃云：“自湯、武以上稱。由是言之，明二霸之跡不可繼也。”失之遠(yuǎn)矣。（一）“在”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蛟唬骸叭司豢刹粚W(xué)律、令?！痹唬骸熬訛閲?guó)，張其綱紀(jì)，謹(jǐn)其教化?！沧ⅰ尘W(wǎng)之有綱紀(jì)，猶君之有股肱也，綱紀(jì)張則網(wǎng)目正，股肱良則庶事康。導(dǎo)之以仁，則下不相賊；邪之以廉，則下不相盜；臨之以正，則下不相詐；修之以禮義，則下多德讓。此君子所當(dāng)學(xué)也。如有犯法，則司獄在。”〔注〕執(zhí)契而已?！彩琛陈伞⒘钫?，刑法志云：“漢興，相國(guó)蕭何◆摭秦法，取其宜于時(shí)者，作律九章。及至孝武即位，招進(jìn)張湯、趙禹之屬，條定法令，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大辟四百九條、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決事比萬三千四百七十二事。”“謹(jǐn)其教化”，治平本“謹(jǐn)”作“議”，秦校云：“‘議’當(dāng)作‘謹(jǐn)’?！卑矗菏赖绿帽咀鳌爸?jǐn)”，今從之。韓詩外傳云：“謹(jǐn)其教道?！薄皩?dǎo)之以仁，則下不相賊”云云者，賊盜、詐偽皆律、令所有事，李悝法經(jīng)首盜法，次賊法，漢律沿用之，詳長(zhǎng)孫無忌等唐律疏義。律、令之用，在罰已然；仁義廉正之用，在禁未然。罰已然者，有司之事；禁未然者，化民成俗，大學(xué)之事。人君當(dāng)為化民成俗之學(xué)，不當(dāng)為有司之學(xué)也?！叭缬蟹阜?，則司獄在”者，周禮大司徒鄭注云：“爭(zhēng)罪曰獄，爭(zhēng)財(cái)曰訟?！比粍t獄即今刑事訴訟，訟即今民事訴訟。獄、訟對(duì)文則異，散文亦通。國(guó)語周語：“夫君臣無獄?！表f注云：“獄，訟也?！睗h時(shí)司獄之官為廷尉，百官公卿表：“廷尉，秦官，掌刑辟。有正、左、右監(jiān)，秩皆千石。景帝中六年，更名大理。武帝建元四年，復(fù)為廷尉。宣帝地節(jié)三年，初置左、右平，秩皆六百石。哀帝元壽二年，復(fù)為大理?！鳖?zhàn)⒃疲骸巴?，平也。治獄貴平，故以為號(hào)。”注“執(zhí)契而已”。按：老子云：“是以圣人執(zhí)左契，而不責(zé)于人。有德司契，無德司徹。”河上公注云：“古者圣人執(zhí)左契，合符信也。但刻契之信，不責(zé)人以他事也?！睍x書劉恢傳云：“古之善政，司契而已?！贝撕敕墩Z所本。然法言此文固與老氏無為之旨不同。弘范此義，乃晉人常語，亦當(dāng)時(shí)風(fēng)習(xí)如此。

　　或苦亂?！沧ⅰ晨?，患。曰：“綱紀(jì)。”〔注〕綱紀(jì)然后網(wǎng)目正。曰：“惡在于綱紀(jì)？”曰：“大作綱，小作紀(jì)?！沧ⅰ尘W(wǎng)賴綱紀(jì)，君任輔佐。如綱不綱，紀(jì)不紀(jì)，〔注〕謂失綱紀(jì)之任。雖有羅網(wǎng)，惡得一目而正諸？”〔注〕網(wǎng)無綱紀(jì)目不正，君無股肱國(guó)不治?！彩琛场盎蚩鄟y”者，吳云：“或人以專任有司，苦患其紊亂?！卑矗嚎鄟y猶論語云“季康子患盜”，當(dāng)自為一章，不必承上而言。“綱紀(jì)”者，詩棫樸：“綱紀(jì)四方。”鄭箋云：“以網(wǎng)罟喻為政，張之為綱，理之為紀(jì)。”孔疏云：說文：“綱，網(wǎng)纮也。紀(jì)，別絲也?！比粍t綱者網(wǎng)之大繩，故盤庚云：“若網(wǎng)在綱，有條而不紊。”是其事也。以舉綱能張網(wǎng)之目，故張之為綱也。紀(jì)者別理絲縷，故理之為紀(jì)?！皭涸谟诰V紀(jì)”者，音義：“惡在，音烏。下‘惡得’同?！薄按笞骶V，小作紀(jì)”云云者，白虎通三綱六紀(jì)云：“何謂綱紀(jì)？綱者，張也；紀(jì)者，理也。大者為綱，小者為紀(jì)，所以張理上下，整齊人道也。人皆懷五常之性，有親愛之心，是以綱紀(jì)為化，若羅網(wǎng)之有紀(jì)綱而萬目張也。”注“苦，患”。按：廣雅釋詁云：“患，苦也。”是苦、患互訓(xùn)。

　　或曰：“齊得夷吾而霸，仲尼曰小器。請(qǐng)問大器。”曰：“大器其猶規(guī)矩準(zhǔn)繩乎？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謂大器?！薄沧ⅰ撤蛞砸?guī)矩準(zhǔn)繩而能使上下無猜者，大器也。大器者必籠沓群疑之表，莫得與之爭(zhēng)量也。管子相桓公，不能以之自固，三歸反坫，然后獲安?！彩琛场褒R得夷吾而霸，仲尼曰小器”者，論語云：“子曰：‘管仲之器小哉！’”皇疏云：“管仲者，齊桓公之相管夷吾也。器者，謂管仲識(shí)量也?！睂O綽曰：“功有余而德不足，以道觀之，得不曰小乎？”“大器其猶規(guī)矩準(zhǔn)繩乎？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謂大器”者，吳云：“規(guī)矩先自圓方，準(zhǔn)繩先自平直，然后能為器。器出于是，大器者也。管子不知禮，安能以禮正國(guó)哉？”惠氏棟云：“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此先自治而后治人者也。五霸，假之也，故器小。此王、霸之辨也。以大學(xué)言之，誠(chéng)意、正心、修身，規(guī)矩、準(zhǔn)繩也，所謂先自治也；齊家、治國(guó)、平天下，所謂治人也。先誠(chéng)意、正心、修身，而后齊家、治國(guó)、平天下，所謂先自治而后治人。由本達(dá)末，原始反終，一以貫之之道也?！弊ⅰ按笃髡弑啬芑\沓群疑之表”。按：籠沓即籠罩之謂。夏侯孝若東方朔畫贊：“籠罩靡前。”沓、罩一聲之轉(zhuǎn)，籠罩之為籠沓，猶騰踔之為騰踏也。器大則能籠罩萬物，故云“籠沓群疑之表”。注“管子”至“獲安”。按：國(guó)策東周策云：“齊桓公宮中七巿，女閭七百，國(guó)人非之，故為三歸之家，以掩桓公非（一），自傷于民也?！绷凶訔钪煸疲骸肮苤僦帻R也，君淫亦淫，君奢亦奢。”說苑善說云：“桓公立仲父，致大夫曰：‘善吾者入門而右，不善吾者入門而左?！兄虚T而立者，桓公問焉，對(duì)曰：‘管子之知可與謀天下，其強(qiáng)可與取天下，君恃其信乎，內(nèi)政委焉，外事斷焉，驅(qū)民而歸之，是亦可奪也?！腹唬骸啤！酥^管仲：‘政則卒歸于子矣，政之所不及，惟子是匡?！苤俟手龤w之臺(tái)，以自傷于民?！闭撜Z八佾皇疏引李充云：“齊桓隆霸王之業(yè)，管仲成一匡之功，免生民于左衽，豈小也哉！然茍非大才者，則有偏失。好內(nèi)極奢，桓公之病也。管生方恢仁大勛，宏振風(fēng)義，遺近節(jié)于當(dāng)年，期遠(yuǎn)濟(jì)乎千載，寧分謗以要治，不潔己以求名，所謂君子行道，忘其為身者也。漏細(xì)行而全令圖，唯大德乃堪之。季末奢淫，愆違禮則，圣人明經(jīng)常之訓(xùn)，塞奢侈之源，故不得不貶以為小也?！笔桥f說皆以管仲之淫奢為分謗求全之計(jì)。弘范此注，亦用此義。（一）“非”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蛟唬骸罢龂?guó)何先？”曰：“躬工人績(jī)?！薄沧ⅰ彻?，身也；工，官也。言先正身以臨百官，次乃覽察其人，考其勛績(jī)也?！彩琛场肮と丝?jī)”者，司馬云：“工巧則績(jī)善，工拙則績(jī)惡。言當(dāng)先正其身，而后正人?！卑矗汗c人對(duì)文，工與績(jī)同義，工讀為“功”，績(jī)亦功也。躬工人績(jī)，謂己勤其職，則人亦效之，而事無不治也。注“躬，身”至“績(jī)也”。按：弘范以躬、工、人、績(jī)平列為四事，似失其義?！坝[察其人”，世德堂本作“覺察其人”。

　　或曰：“為政先殺后教。”曰：“于乎！〔注〕于乎者，駭嘆之聲。天先秋而后春乎？將先春而后秋乎？”〔注〕天道先春后秋以成歲，為政先令后誅以成治?！彩琛场盀檎葰⒑蠼獭闭撸抑斡腥绱?。藝文志序法家云：“及刻者為之，則無教化，去仁愛，專任刑法，而欲以致治?！薄坝诤酢?，音義：“于，音‘烏’。”世德堂本作“嗚呼”?！疤煜惹锒蟠汉酰繉⑾却憾笄锖酢闭?，御覽二引風(fēng)俗通云：“易稱天先春而后秋，地先生而后凋，日月先明而后幽，圣人則之，故先教而后刑?！卑矗荷w易緯文。漢書董仲舒?zhèn)髟疲骸巴跽叱刑煲庖詮氖拢嗜蔚陆潭蝗涡?。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猶陰之不可以成歲也。為政而任刑，不順于天，故先王莫之肯為也?！弊ⅰ坝诤跽?，駭嘆之聲”。世德堂本亦作“嗚呼”。按：字作“于乎”，故有此注。若作“嗚呼”，則注為贅設(shè)矣。

　　吾見玄駒之步，〔注〕玄駒，蚍蜉子也。雉之晨雊也，〔注〕雊，鳴?；淇梢砸岩釉?！〔注〕感陽應(yīng)節(jié)，自然之化?；校凶詠硪?。〔疏〕“玄駒之步”者，夏小正：“十有二月，玄駒賁。”傳云：“玄駒也者，蟻也。賁者何也？走于地中也?！卑矗翰姜q賁也。賁者，奔之假。疾行為奔，徐行為步，對(duì)文則異，散文亦通。吳云：“步，行也。”是也。俞云：“襄二十六年左傳：‘左師見夫人之步馬者?！抛⒃唬骸今R，習(xí)馬。’字亦作‘●’，玉篇馬部：‘●，盆故切，習(xí)馬?！嗽菩x之步，蓋因蟻有駒名，故借用步馬之義?！卑矗盒x合二言以成辭，不可分釋。亦作玄蚼。蚼者，北方蚼犬，食人。呼蟻為玄駒，而謂之有駒名，然則呼蟻為玄蚼者，亦得謂之有蚼犬名乎？古今注云：“河內(nèi)人并河而見人馬數(shù)千萬，皆如黍米，游動(dòng)往來，從旦至暮。家人以火燒之，人皆是蚊蚋，馬皆是大蟻，故今人呼蚊蚋為黍民，名蟻曰玄駒也?！彼箘t委巷之無稽，不可以為雅訓(xùn)。且習(xí)馬之為步馬，乃調(diào)良之事，蟻之走于地中，誰為習(xí)之，而謂之步耶？夫以步為行，經(jīng)典常語。詩白華：“天步艱難?！泵珎鳎骸安?，行也?！弊髠髻夜骸皩⒉綆煶鲇诒忠?。”釋文：“步猶行也?！毙x之行，辭順理昭，無須穿鑿也?！帮糁侩g也”者，“晨”當(dāng)為“震”。晨篆作◆，震之壞體似◆，傳寫者又因詩匏葉有“雉之朝雊”語，遂改為“晨”矣。夏小正：“正月，雉震呴。”傳云：“呴也者，鳴也；震也者，鼓其翼也。正月必雷，雷不必聞，惟雉為必聞之。何以謂之（一）？雷則雉震呴，相識(shí)以雷。”（據(jù)孔氏廣森補(bǔ)注本。）然則鼓翼而鳴謂之震。呴震者，振之假。說文：“振，一曰奮也?！眳?、雊同聲通用?！盎淇梢砸岩釉铡保抉R云：“宋、吳本‘已’作‘成至’?！卑矗骸爸痢鄙w“止”之誤。寡見云：“得已則已矣?！彼?、吳本“已”作“至”，正其例。止亦已也。止誤為至，而以至矣哉為嘆美之辭，遂于“可以”字下妄增“成”字耳。注“玄駒，蚍蜉子也”。按：說文作“●●”，重文作“蚍蜉”，大蟻也。方言云：“蚍蜉，齊、魯之間謂之蚼蟓，西南梁、益之間謂之玄蚼，燕謂之蛾蛘。”注“雊，鳴”。按：說文：“雊，雄雉鳴也。雷始動(dòng)，雉鳴而句其頸。”（一）“之”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民可使覿德，〔注〕是以堯、舜之民可比屋而封。不可使覿刑，〔注〕是以桀、紂之民可比屋而誅。覿德則純，覿刑則亂?！彩琛场懊窨墒褂]德，不可使覿刑”者，說文：“儥，見也?！苯?jīng)傳皆作“覿”。國(guó)語周語云：“武不可覿。”“覿德則純，覿刑則亂”者，純讀為惇，說文：“惇，厚也?！苯?jīng)傳通以淳、醇、敦、肫、純?yōu)橹?。吳云：“觀德則民歸厚，故純；觀刑則民生偽，故亂。”

　　象龍之致雨也，難矣哉！〔注〕象，似也。言畫繒刻木以為龍而求致雨，則不可得也。曰：“龍乎！龍乎！”〔注〕嘆非真龍。真龍而后能致云雨，明君而后道化行也?！彩琛场跋簖堉掠暌?，難矣哉”，后漢書禮儀志注引作“艱矣哉”。按：春秋繁露求雨云：“春旱求雨以甲乙日，為大蒼龍一，長(zhǎng)八丈，居中央；為小龍七，各長(zhǎng)四丈，于東方。皆東向，其間相去八尺。小童八人，皆齋三日，青衣而舞之。夏求雨以丙丁日，為大赤龍一，長(zhǎng)七丈，居中央；又為小龍六，各長(zhǎng)三丈五尺，于南方。皆南鄉(xiāng)，其間相去七尺。壯者七人，皆齋三日，赤衣而舞之。季夏以戊己日，為大黃龍一，長(zhǎng)五丈，居中央；又為小龍四，各長(zhǎng)二丈五尺，于南方。皆南鄉(xiāng)，其間相去五尺。丈夫五人，皆齋三日，黃衣而舞之。秋以庚辛日，為大白龍一，長(zhǎng)九丈，居中央；又為小龍八，各長(zhǎng)四丈五尺，于西方。皆西鄉(xiāng)，其間相去九尺。鰥者九人，皆齋三日，白衣而舞之。冬以壬癸日，為大黑龍一，長(zhǎng)六丈，居中央；又為小龍五，各長(zhǎng)三丈，于北方。皆北鄉(xiāng)，其間相去六尺。老者六人，皆齋三日，黑衣而舞之?！庇衷疲骸八臅r(shí)皆以水日為龍，必取潔土為之結(jié)蓋，龍成而發(fā)之?！倍Y儀志注引新論云：“劉歆致雨，具作土龍，吹律及諸方術(shù)無不備設(shè)。譚問求雨所以為土龍，何也？曰：‘龍見者，輒有風(fēng)雨興起以迎送之，故緣其象類而為之?！卑矗鹤釉拼搜?，當(dāng)即為此而發(fā)，乃因請(qǐng)雨術(shù)之不驗(yàn)，而嘆一切作偽之無益，以譏王莽制作之為徒勞也。曰：“龍乎！龍乎”，禮儀志注引無“曰”字，“龍乎！龍乎”，與重黎云“禹乎！盧乎！始終乎”義同。言作偽者皆可作如是觀也。

　　或問“政核。”曰：“真?zhèn)??！沧ⅰ秤谜嫒?，遠(yuǎn)佞偽。真?zhèn)蝿t政核。〔注〕善善明則真人顯，惡惡著則佞偽息，真?zhèn)螌弰t政事核也。如真不真，偽不偽，則政不核?！薄沧ⅰ潮泵嬷湥厦嬷\也?！彩琛场罢恕闭?，音義：“政核，下革切?！卑矗鹤x為“核”。宋云：“核，實(shí)也。問為政之實(shí)。”司馬云：“謂精確得其實(shí)?！薄罢?zhèn)?，真?zhèn)蝿t政核”者，司馬云：“‘真?zhèn)?，真?zhèn)巍?dāng)作‘真真，偽偽’，古書多然?！卑矗核抉R說是也。古書凡遇重言及復(fù)舉之辭，皆省略不書，止于本字下作二短畫以識(shí)之，傳寫每易致誤。詩羔羊：“委蛇委蛇。”釋文云：“沈讀作‘委委蛇蛇’?！奔雌淅?。此文真真?zhèn)蝹危c真不真、偽不偽相對(duì)為義。正與論語“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本書吾子“奸奸、詐詐，不奸奸、不詐詐”，文例相同。真者真之，偽者偽之，則事得其序，而物莫能遁其情，故曰政核?！叭缯娌徽?，偽不偽，則政不核”者，真不真者，以不真為真；偽不偽者，以不偽為偽。吳云：“真?zhèn)味鴤握?，則政事不核。”按：此亦譏莽之作偽。注“北面之禍，南面之賊也”。按：莊子天地文。

　　鼓舞萬物者，雷風(fēng)乎！鼓舞萬民者，號(hào)令乎！〔注〕天以雷風(fēng)鼓舞萬物，君以號(hào)令制御萬民。雷不一，〔注〕三令五申。風(fēng)不再?！沧ⅰ持茻o二也?！彩琛呈赖绿帽尽袄罪L(fēng)乎”上有“其”字，“號(hào)令乎”上同?！袄撞灰唬L(fēng)不再”者，后漢書郎顗傳載顗奏云：“雷者號(hào)令，其德生養(yǎng)。號(hào)令殆廢，當(dāng)生而殺，則雷反作，其時(shí)無歲。”又云：“風(fēng)者號(hào)令，天之威怒，皆所以感悟人君忠厚之戒?！庇挚軜s傳載榮上書云：“連年大風(fēng)，折拔樹木，風(fēng)為號(hào)令?！闭聭烟幼⒁矸钤疲骸胺诧L(fēng)者，天之號(hào)令，所以譴告人也?！比粍t雷、風(fēng)雖同為號(hào)令，而雷象生養(yǎng)，風(fēng)象譴告，乃齊詩舊說。生養(yǎng)之令不厭周復(fù)，故當(dāng)不一；譴告之令無取狎見，故當(dāng)不再。不一謂不可止于一，不再謂不可至于再也。注“制無二也”。按俞云：“李解甚得楊子之旨，惜其說下句未了耳。易通卦驗(yàn)曰：‘立春調(diào)風(fēng)至，春分明庶風(fēng)至，立夏清明風(fēng)至，夏至景風(fēng)至，立秋涼風(fēng)至，秋分閶闔風(fēng)至，立冬不周風(fēng)至，冬至廣莫風(fēng)至?！且粫r(shí)有一時(shí)之風(fēng)。風(fēng)不再，謂不并至也。王者法之，故號(hào)令亦無錯(cuò)出矣。”榮謂一時(shí)有一時(shí)之風(fēng)，乃風(fēng)因氣候之變而異其涼燠，遂各為之名。非此諸異名之風(fēng)之不并至。且“不并”之與“不再”，義亦有別。俞說非也。

　　圣人樂陶成天下之化，使人有士君子之器者也，故不遁于世，不離于群。遁離者，是圣人乎？〔注〕言遁離者非圣人也?！彩琛场笆ト藰诽粘商煜轮?，世德堂本依宋、吳本“樂”下有“天”字。俞云：“疑‘天’乃‘夫’字之誤?！ト藰贩蛱粘商煜轮谷擞惺烤又髡咭病?，其旨亦與李本不殊。因‘夫’字誤作‘天’，宋、吳遂依誤本為說，鑿矣?！薄笆谷擞惺烤又髡咭病闭?，春秋繁露俞序云：“教化流行，德澤大洽，天下之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少過矣?！薄安欢萦谑?，不離于群”者，音義：“不離，力智切。下同?！薄岸蓦x者，是圣人乎”者，論語云：“鳥獸不可與同群也，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孔注云：“隱居于山林，是與鳥獸同群也。吾自當(dāng)與此天下人同群，安能去人從鳥獸居乎？”明遁世離群非圣人之道也。注“言遁離者非圣人也”。按：世德堂本無此注。

　　雌之不才，其卵毈矣；〔注〕毈，敗。君之不才，其民野矣?！沧ⅰ趁裰栈q泥之在鈞?！彩琛场按浦徊?，其卵毈矣”者，音義：“毈，徒玩切，卵壞?！薄熬徊牛涿褚耙印闭?，荀子勸學(xué)云：“不由禮則夷固僻違，庸眾而野。”按：“野”與上文“士君子”相反為義。注“毈，敗”。按：說文：“毈，卵不孚也。”　　或問曰：“載使子草律?！薄沧ⅰ齿d，設(shè)也；草，創(chuàng)也。曰：“　　吾不如弘恭?！薄安葑唷！痹唬骸拔岵蝗珀悳！痹唬骸昂螢?？”曰：“必也律不犯，奏不剡?！薄沧ⅰ痴撜Z云：“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此亦言當(dāng)以純德化之，使不犯律，不剡奏也?！彩琛场盎騿栐弧保赖绿帽緹o“問”字。“載使子草律。曰：吾不如弘恭”者，漢書佞幸傳云：“弘恭，沛人也。恭明習(xí)法令、故事，善為請(qǐng)奏，能稱其職。”“草奏。曰：吾不如陳湯”者，論衡對(duì)作云：“上書謂之奏?！豹?dú)斷云：“凡群臣上書于天子者，有四名：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駁議。”陳湯傳云：“字子公，山陽瑕丘人也。少好書，博達(dá)，善屬文?！薄氨匾猜刹环?，奏不剡”者，音義：“剡，以冉切。”說文：“剡，銳利也?！卑矗轰J所以刺，故此借以為譏刺之意。民無罪行則律不犯，君無過舉則奏不剡。犯、剡韻語。注“載，設(shè)也”。按：經(jīng)傳釋詞云：“載猶則也，則猶若也?！弊ⅰ罢撜Z”至“奏也”。按：弘范意似專以奏為劾治之事，與律同意，故云：“以純德化之，使不犯律，不剡奏。”謂以德化民，使民無罪，既不犯律，又不煩削牘為劾奏也。

　　甄陶天下者，其在和乎？剛則甈，柔則壞?！沧ⅰ钞P，燥也；壞，濕也。言失和也。夫陶者失剛?cè)嶂蛣t不成器，為政者失寬猛之中則不成治?！彩琛场罢缣仗煜抡撸湓诤秃酢?，何平叔景德殿賦李注引無“者”字?！皠倓t甈，柔則壞”，音義：“甈，五計(jì)切，破瓦也。壞，芳杯切，未燒瓦也。俗本作‘怌’，字之誤也?！卑矗核?、吳本作“怌”。景德殿賦注引李聃曰：“埏埴為器曰甄陶。王者亦甄陶其民也。”胡氏克家考異云：“‘聃’當(dāng)作‘軌’，謂李軌注法言也。”按：今各本皆無此注。注“甈，燥”至“成治”。按：音義注“甈，燥也”，俗本誤作“躁”；“壞，濕也”，誤作“怌，懼也”。世德堂本“壞，濕也”，“濕”作“慢”。司馬云：“壞，土疏慢不黏也。言甄者和土剛?cè)嶂R，太剛則破裂，太柔則疏慢。治天下之道，亦猶是也。”似溫公所據(jù)本亦作“慢”。說文：“甈，康瓠、破罌也?！倍巫⒃疲骸翱抵裕找?；瓠之言，壺也?？諌刂^破罌也。罌已破矣，無所用之，空之而已。釋器曰：‘康瓠謂之甈?！P之言，滯而無用也。法言曰‘甄陶天下者’云云，此引申之義也?！睒s按：康之言孔，非謂空虛。器有罅隙謂之甈。埏埴過燥，則器生罅隙。非有二義也。又說文：“壞，丘一成者也，一曰瓦未燒?！倍巫⒃疲骸敖袼字^土壞，古語也?！卑矗何礋^之壞，燒而未成亦謂之壞。太玄干云：“或錫之壞?！狈蹲⒃疲骸皦模闯赏咭?。”

　　龍之潛亢，不獲其中矣?！沧ⅰ吵蹙牛瑵擙埼鹩?；上九，亢龍有悔。是以過中則惕，〔注〕九三居下卦之上，過其中則夕惕也。不及中則躍，〔注〕九四居上卦之下，不及中故躍淵。其近于中乎！〔注〕二五得中，故有利見之吉?！彩琛场褒堉疂摽?，不獲其中矣”者，系辭云：“天下之理得，而易成位乎其中矣?！避髯⒃疲宏栁怀捎谖澹幬怀捎诙?，五為上中，二為下中，故易成位乎其中也。然則初為下下，六為上上，極卑極高，去中彌遠(yuǎn)，故云不獲其中也?！薄笆且赃^中則惕，不及中則躍”者，系辭云：“三多兇，四多懼。”惠氏棟周易述云：“六爻以二五為中和，卦二五兩爻又以五爻為主。四不中而近五，故多懼；三過中，故多兇也?！薄捌浣谥泻酢闭?，吳云：“以其惕躍故近中，愈于潛亢。”惠氏棟易例云：“惕躍近中，猶忠恕近道，進(jìn)德修業(yè)，故近于中。”按：過而能惕則知退，不及而能躍則知進(jìn)，斯勉幾于中之道也。　　圣人之道，譬猶日之中矣?！沧ⅰ彻獗凰谋怼２患皠t未，〔注〕不及中，未盛明。過則昃?！沧ⅰ橙贞久鞅M，言昏昧也?！彩琛场安患皠t未”者，方言云：“未，未及也?！薄斑^則昃”者，易豐云：“日中則昃?！标九c昃同。注“光被四表”。按：堯典：“光被四表?！编嵶⒃疲骸把詧虻鹿庖八暮Ｖ猓劣谔斓?，所謂大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齊其明。”弘范此注，亦同鄭義，不以光被為廣被也。

　　什一，天下之中正也?！沧ⅰ呈惨欢惷瘢煜轮匈x正法也。多則桀，寡則貉?！沧ⅰ彻騻髟唬骸岸嗪跏唬箬?、小桀；寡乎十一，大貉、小貉?！薄彩琛场笆惨惶煜轮姓病保鞅窘詿o“中”字，今依錢本補(bǔ)。注“中賦正法”，乃分釋中、正二字，明李本如此。孟子云：“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shí)皆什一也?！壁w注云：“民耕五十畝，貢上五畝；耕七十畝者，以七畝助公家；耕百畝者，徹取十畝以為賦。雖異名，而多少同，故曰皆什一也?！惫騻餍疲骸笆惨徽?，天下之中正也?！弊ⅰ肮颉敝痢靶『选薄０矗盒??！笆弧?，世德堂本作“什一”。按：治平本作“十一”，必是弘范所據(jù)公羊傳如此。今本公羊傳亦作“什一”，彼解詁云：“奢泰多取于民，比于桀也。蠻貉無社稷、宗廟、百官、制度之費(fèi)，稅薄?！毙焓柙疲骸跋蔫顭o道，重賦于人，今過什一，與之相似。若十取四五，則為桀之大貪；若取二三，則為桀之小貪。故曰：‘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圆谎约q者，略舉以為說耳。舊說云，不言紂者，近事不嫌不知。若十四五乃取其一，則為大貉行；若十二、十三乃取一，則為小貉行，故曰：‘寡于什一，則大貉、小貉也?！粍t多于什一則有為桀之譏，寡于什一則有蠻貉之恥，是以什一而稅，三王所不易，故傳比于中正之言?！卑矗好献釉疲骸坝p之于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趙注云：“堯、舜以來，什一而稅，足以行禮，故以此為道。今欲輕之，二十而稅一者，夷貉為大貉，子（按：謂白圭。）為小貉也。欲重之過什一，則是夏桀為大桀，而子為小桀也?！鄙袝髠髟疲骸肮耪呤愐?，多于十稅一謂之大桀、小桀，少于十稅一謂之大貊、小貊。王者十一而稅，而頌聲作矣。故書曰：‘越維有胥賦，小大多政。’”公羊傳陳疏云：“伏氏以小桀、大桀、小貊、大貊明多方大小二字。政者，正也，今書作‘正’，小大多得其正也。”按：伏、趙、徐解大小二字，義各不同，似以徐說為優(yōu)。　　井田之田，田也；〔注〕謂古八家是治田也。肉刑之刑，刑也。〔注〕三千之屬，是正法也。田也者，與眾田之；刑也者，與眾棄之?！彩琛场熬镏?，田也”者，孟子云：“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yǎng)公田?！惫騻餍庠b云：“是故圣人制井田之法而口分之，一夫一婦受田百畝，以養(yǎng)父母妻子，五口為一家。公田十畝，即所謂什一而稅也。廬舍二畝半。凡為田一頃十二畝半，八家而九頃，共為一井，故曰井田?！薄叭庑讨?，刑也”者，荀子正論云：“世俗之為說者曰：‘治古無肉刑而有象刑?！遣蝗?。以為治邪？則人固莫觸罪，非獨(dú)不用肉刑，亦不用象刑矣。以為人或觸罪矣，而直輕其刑，則是殺人者不死，傷人者不刑也。罪至重而刑至輕，庸人不知惡矣，亂莫大焉?！北酒疲骸跋暮笕獗偃?，不膠者卓矣?！薄疤镆舱撸c眾田之”者，音義：“眾田，音佃?！丙}鐵論未通云：“什一而借民之力也，豐耗美惡與民共。民饉己不獨(dú)衍，民衍己不獨(dú)饉?！薄靶桃舱?，與眾棄之”者，王制云：“刑人于市，與眾棄之。”注“謂古八家是治田也”。按：萬氏斯大學(xué)春秋隨筆云：“孟子言三代田制莫善于助。言助法之形體曰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yǎng)公田。非謂成周之徹法如此也。趙岐孟子注云：‘周人耕百畝者，徹取十畝以為賦?！寡缘弥?。司馬法云：‘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就揭嘣疲骸蚓艦榫??！瘬?jù)此二文，是周人井九百畝，分之九夫，每夫百畝，中以十畝為公田，君取其入，而不收余畝之稅。周氏柄中四書辨正云：‘徹本無公田，故孟子云惟助為有公田。商家同井，公田在私田外。周九夫?yàn)榫镌谒教镏?。周何以變八家為九夫，此則任鈞臺(tái)嘗言之矣。蓋自商至周，歷六百余年，生齒必日繁，無田可給，不得不舉公田授之民。及列國(guó)兵爭(zhēng)，殺戮過甚，民數(shù)反少于周初，而徹法之壞已甚，故孟子欲改行助法，所謂與時(shí)宜之者，此真通人之論也。然則八家九夫，商、周已異其制，井田之田，但當(dāng)就稅制為言。孟子云，其實(shí)皆什一也。茍行什一之稅，即是井田之意，似不必泥古八家為說也?！庇职矗禾帐哮檻c讀法言札記云：“田也之‘田’，當(dāng)讀為‘佃’；刑也之‘刑’，當(dāng)讀為‘型’。李注云，謂古八家是治田也，三千之屬是正法也，正得其義。音義于下文‘眾田’及‘田侯田’皆音‘佃’，此獨(dú)無音，失之?！睒s謂“田也”云者，謂田制之正；“刑也”云者，謂刑法之正。李注治田乃對(duì)正法而言，治亦正也，不讀平聲。陶解殊誤。世德堂本“治田”作“治宜”，誤。

　　法無限，則庶人田侯田，處侯宅，食侯食，服侯服，〔注〕法制無限，則興奢侈，長(zhǎng)僭亂。人亦多不足矣?！沧ⅰ迟詠y既興，民多匱竭?！彩琛场胺o限，則庶人田侯田”云云者，音義：“田侯田，上‘田’同上音，下如字?！卑矗和弦?，謂同“與眾田之”之“田”。食貨志云：“至秦，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賣買，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鹽鐵論散不足云：“宮室、輿馬，衣服、器械，喪際、食飲，聲色、玩好，人情之所不能已也，故圣人為之制度以防之。間者士大夫務(wù)于權(quán)利，怠于禮義，故百姓仿效，頗踰制度?！?br>
　　為國(guó)不迪其法，〔注〕迪，蹈。而望其效，〔注〕效，功。譬諸算乎？〔注〕夫算者不運(yùn)籌策，不能定其數(shù)；治國(guó)者不蹈法度，不能致其治。〔疏〕“為國(guó)不迪其法，而望其效，譬諸算乎”，治平本“算”作“筭”，各本皆作“算”。說文：“算，數(shù)也。從竹，從具。讀若筭?！庇郑骸肮g長(zhǎng)六寸，計(jì)歷數(shù)者。從竹，從弄，言常弄乃不誤也。”算者計(jì)數(shù)之事，筭者計(jì)數(shù)之器，音同義近，古書通用。此言為國(guó)之有治法，猶算之有數(shù)術(shù)。為算者不循數(shù)術(shù)，不可以得數(shù)；為國(guó)者不循治法，不可以致治。不循治法而冀治效，猶不循數(shù)術(shù)而冀得數(shù)之效也。“譬諸算乎”云者，謂譬諸算不迪其法而望其效，蒙上而省耳。注“迪，蹈”。按：廣雅釋言文。注“效，功”。按：淮南子修務(wù)：“效亦大矣?！备咦⒃疲骸靶?，功也。”注“夫算”至“其治”。按：籌策即筭。老子云：“善計(jì)不用籌策?！庇嵩?；“正文并無不運(yùn)籌策之說，以意增益，非楊子意也?！恪伞邸种`。方言曰：‘凡取物而逆謂之篡?！癁閲?guó)者，必先迪其法，而后望其效。今不迪其法，而即望其效，猶之乎逆而取之矣。故曰：‘譬諸篡乎？’論語陽貨篇：‘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亦以人事為喻，正與此同?！睒s按：運(yùn)籌策者，算之法。不運(yùn)籌策，即不迪算法之謂，非以意增益。俞說殊謬。“不能致其治”，世德堂本作“不能致康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