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 朱子語類卷第三十一 論語十三

　　雍也篇二

　　子華使於齊章

　　子升問：「冉子請粟，聖人不與之辨，而與之益之?！乖唬骸嘎}人寬洪，『可以予，可以無予』，予之亦無害，但不使傷 惠耳。」木之。　　「冉子與之粟五秉」，聖人亦不大段責(zé)他。而原思辭祿，又謂：「與爾鄰里鄉(xiāng)黨」，看來 聖人與處卻寬。恪。

　　「張子曰：『於斯二者，可見聖人之用財(cái)?！浑m是小處，也莫不恰好，便是『一以貫之』處?！官鐚O。義剛錄云：「聖人於小處也區(qū)處得恁地盡，便是一以貫之處。聖人做事著地頭。」

　　「范氏曰：『夫子之道，循理而已，故「周急，不繼富」，以為 天下之通義，使人可繼也?！挥问显唬骸骸葛q廩稱事」，所以食功也。今原思為 之宰，而辭祿不受，則食功之義廢矣。蓋義所當(dāng)?shù)?，則雖萬鍾不害其為 廉。借使有餘，猶可以及鄰里鄉(xiāng)黨?！簧w鄰里鄉(xiāng)黨有相賙之義。尹氏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而冉求乃資之?！概c之釜」者，所以示不當(dāng)與也。求不達(dá)其意，而請益，與之五秉，故夫子非之?！挥衷唬骸涸贾o常祿，使其茍有餘，則分諸鄰里鄉(xiāng)黨者，凡取予一適於義而已?！坏谒恼路财哒f，今從 范氏游氏尹氏之說。伊川謂：『師使弟子，不當(dāng)有所請。』其說雖正，然恐非本意。據(jù) 冉求乃為 其母請，其意欲資之也。使冉求為 子華請，則猶可責(zé)之以弟子之禮；若為 其母請，則止欲附益之，故責(zé)之以繼富?？只蛲馍灰?，非夫子責(zé)冉求之意。范氏第二說與楊 氏謝氏之說，大率以辭受取舍順理合義為 文，只說大綱。其間曲折詳備 ，則不如尹氏之深切。呂 氏曰：『富而與人分之，則廉者無辭於富?！辉煺Z未盡，不能無差。向使不義之富可以分人，廉者所必辭也。富之可辭與不可辭，在於義不義，而不在於分人與不分人也。謝氏曰：『「與之釜」，「與之庾」，意其祿秩所當(dāng)?shù)谜??！淮苏f恐未穩(wěn)。使祿秩當(dāng)?shù)?，夫子不待冉子之請而與之。祿有常數(shù) ，夫子何心輕重於其間哉！『為 其母請粟』，觀其文勢 ，非祿秩也明矣?！乖唬骸笧?其母請，即為 子華請也。呂 氏說，只據(jù) 原思辭祿而言，非謂不義之富也?！箻o?！　∽又^仲弓章

　　問：「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騂且角?！灰链ㄖ^多一『曰』字，意以仲弓為 犁牛子也。考之家語，仲弓生於不肖之父。其說可信否？」曰：「聖人必不肯對人 子說人父不善?！怪?。

　　「犁牛之子」，范氏蘇氏得之。榦。

　　問：「此章前後，作用人不以世類。南軒以仲弓言『焉知賢才』之故，故孔子教之用人。此說牽 合，然亦似有理脈。」曰：「橫渠言：『大者茍立，雖小未純，人所不棄也。』今欽夫此說無他，只是要回互，不欲說仲弓之父不肖耳。何不虛心平氣 與他看，古人賢底自賢，不肖底自不肖。稱其賢，可以為 法；語其不肖，可以為 戒。」或曰：「恐是因仲弓之父不肖，而微其辭?！乖唬骸嘎}人已是說了，此亦何害。大抵人被人說惡 不妨，但要能改過。過而能改，則前愆頓釋。昔日是箇不好底人，今日有好事自不相干，何必要回互。然又要除卻『曰』字。此『曰』字，留亦何害。如『子謂顏淵曰：「吾見其進(jìn)也?！埂徊怀墒桥c顏淵說！況此一篇，大率是論他人，不必是與仲弓說也。只蘇氏卻說此乃論仲弓之德，非是與仲弓言也?！勾笱?。

　　子曰回也章　　問「三月不違仁?！乖唬骸溉逝c心本是一物。被私欲一隔，心便違仁去，卻為 二物。若私欲既無，則心與仁便不相違，合成一物。心猶鏡，仁猶鏡之明。鏡本來明 ，被塵垢一蔽，遂不明。若塵垢一去，則鏡明矣。顏?zhàn)尤w月之久無塵垢。其餘人或日一次無塵垢，少間又暗；或月一次無塵垢，二十九日暗，亦不可知?！鼓仙?。

　　問「三月不違仁」。曰：「三月，只是言久爾，非謂三月後必違也。此言顏?zhàn)幽芫渺度薁枺m念慮之間間有不善處，卻能『知之而未嘗復(fù) 行也』。」去偽 。

　　問：「『三月不違仁』，三月後亦有違否？」曰：「畢竟久亦有間斷 ?！乖唬骸高@間斷 亦甚微否？」曰：「是。如『不貳過』，過便是違仁。非禮勿視聽言動四 句，照管不到便是過?！勾?。

　　問「日月至焉」。曰：「日至，是一日一次至此；月至，是一月一次至此，言其疏也。閑時都思量別處?！褂謫枺骸杆剂渴虏坏讲缓茫粎s只是閑事，如何？」曰：「也不是。視便要思明，聽便思聰。總思量便要在正理上，如何可及閑事！」銖。

　　問：「如何是日至月至？」曰：「某舊說，其餘人有一日不違仁，有一月不違仁者。近思之，一日不違仁，固應(yīng) 有之；若一月不違，似亦難得。近得一說：有一日一番見得到，有一月一番見得到。比之一日，猶勝如 一月之遠(yuǎn)。若顏?zhàn)臃侥苋虏贿`，天理純?nèi)唬瑹o一毫私偽 間雜，夫子所以獨(dú)稱之?！褂睢?br>
　　義剛說：「『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患⒃疲骸喝收?，心之德?！桓`推此義，以為 天生一人，只有一心。這腔子裏面更無些子其他物事，只有一箇渾全底道理，更無些子欠缺，所謂仁也?！乖唬骸改粚?渾全底道理說，須看教那仁親切始得?！沽x剛。

　　「顏?zhàn)尤虏贿`，只是此心常存，無少間斷 。自三月後，卻未免有毫髮私意間斷 在。但顏?zhàn)永u間斷 便覺，當(dāng)下便能接續(xù)將 去。雖當(dāng)下便能接續(xù)，畢竟是曾間斷來 。若無這些子，卻便是聖人也。『日月至焉』，看得來 卻是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這亦難說。今人若能自朝至暮，此心洞然，表裏如一，直是無纖毫私意間斷， 這地位豈易及！惟實(shí)曾去下工夫，方自見得。橫渠內(nèi)外 賓主之說極好?！喝虏贿`』，那箇是主人，是常在家裏坐底，三月後或有一番出去，卻便會 歸來 ?！喝赵轮裂伞唬枪w是客，是從 外面到底。然亦是徹 底曾到一番，卻不是髣彿 見得箇恁地。或日一到這裏，或月一到這裏，便又出去。以月較日，又疏到了?！?br>
　　正卿問：「集注『不知其仁也』云：『雖顏?zhàn)又t，猶不能不違於三月之後?！蝗绾危俊乖唬骸覆皇侨乱葬嵋幌虿钊?。但於這道理久後，略斷 一斷 ，便接續(xù)去。只是有些子差，便接了。若無些子間斷 ，便全是天理，便是聖人。所以與聖人一間者，以此。舊說只做有一月至者，有一日至者，與顏淵三月至者有次第?？磥淼?理不如此。顏?zhàn)拥匚槐戎T子煞有優(yōu)劣，如『賜也聞一以知二，回也聞一以知十』，此事爭多少！此是十分爭七八分。張子云云，這道理譬如一屋子，是自家為 主，朝朝夕夕時時只在裏面。如顏?zhàn)尤虏荒懿贿`，只是略暫 出去，便又歸在裏面，是自家常做主。若日至者，一日一番至，是常在外為 客，一日一番暫 入裏面來 ，又便出去。月至亦是常在外為 客，一月一番入裏面來 ，又便出去。」又云：「『三月不違』者，如人通身都白，只有一點(diǎn)子黑?！喝赵轮裂伞徽?，如人通身都黑，只有一點(diǎn)白?！褂衷疲骸割?zhàn)右簧?，已自不見其身；日用之間，只見許多道理。」賀孫。今集注「不知其仁」章無此說。

　　問：「如今之學(xué)者，一日是幾 遍存省。當(dāng)時門人乃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不應(yīng) 如是疏略?？秩适菧喨惶炖?，無纖毫私欲處。今日之學(xué)者雖曰存省，亦未到這境界。他孔門弟子至，便是至境界否？」曰：「今人能存得，亦是這意思。但觸動 便不得，被人叫一聲便走了。他當(dāng)那至?xí)r，應(yīng) 事接物都不差。又不知至?xí)r久近如何，那裏煞有曲折。日至者卻至得頻數(shù) ，恐不甚久。月至者或旬日，或一二日，皆不可知?！褂謫枺骸笝M渠云云，文蔚竊謂『三月不違』者，天理為 主，人欲為 賓；『日月至焉』者，人欲為 主，天理為 賓。學(xué)者工夫只得勉勉循循，以克人欲存天理為 事。其成與不成，至與不至，則非我可必矣。」曰：「是如此。」文蔚?！　枺骸敢链ㄑ圆贿`是有纖毫私欲，橫渠言要知內(nèi)外 賓主之辨。」曰：「前後說是如此。」劉 仲升云：「與久而不息者，氣 象迥別?！勾笱旁疲骸妇枚幌?，自是聖人事?！乖唬骸浮喝虏贿`』，是自家已有之物，三月之久，忽被人借去，自家旋即取回了。『日月至焉』，是本無此物，暫 時問人借得來 ，便被人取去了?！勾笱拧?br>
　　至之問：「橫渠言，始學(xué)之要，當(dāng)知『三月不違』止，過此，幾 非在我者?！乖唬骸盖乙晕萦髦骸喝虏贿`』者，心常在內(nèi) ，雖間或有出時，然終是在外不穩(wěn)便，纔出即便入。蓋心安於內(nèi) ，所以為 主?！喝赵轮裂伞徽?，心常在外，雖間或有入時，然終是在內(nèi) 不安，纔入即便出。蓋心安於外，所以為 賓。日至者，一日一至此；月至者，一月一至此，自外而至也。不違者，心常存；日月至者，有時而存。此無他，知有至未至，意有誠未誠。知至矣，雖驅(qū)使為 不善，亦不為 。知未至，雖軋勒使不為 ，此意終迸出來 。故貴於見得透，則心意勉勉循循，自不能已矣?！哼^此幾 非在我者』，猶言『過此以往，未之或知』。言過此則自家著力不得，待他自長進(jìn)去?！褂衷唬骸浮喝虏贿`』之『違』，猶白中之黑；『日月至焉』之『至』，猶黑中之白。今須且將此 一段反覆思量，渙然冰釋，怡然理順，使自會 淪肌浹髓 。夫子謂『君子上達(dá)，小人下達(dá)』，只在這些子。若拗不轉(zhuǎn)，便下達(dá)去了?！褂衷唬骸复苏纭赫\意』章相似。知善之可好而好之極其篤，知不善之可惡 而惡 之極其深，以至於慊快充足，方始是好處。」道夫。

　　問「三月不違仁」。先生曰：「如何是心？如何是仁？」曰：「心是知覺底，仁是理?！乖唬骸付鸁o有不聰，目無有不明，心無有不仁。然耳有時不聰，目有時不明，心有時不仁?！箚枺骸改切呐c理合而為 一？」曰：「不是合，心自是仁。然私欲一動 ，便不仁了。所以『仁，人心也』。學(xué)，理會 甚麼事？只是理會 這些子。」又問：「張子之說，莫是『三月不違』者，是仁常在內(nèi) ，常為主 ；『日月至焉』者，是仁常在外，常為 賓？」曰：「此倒說了。心常在內(nèi) ，常為 主；心常在外，常為 客。如這一間屋，主常在此居，客雖在此，不久著去。」問：「如此則心不違仁者，是心在仁內(nèi) ？」曰：「不可言心在仁內(nèi) ，略略地是恁地意思。」又曰：「便是難說?！箚枺骸浮哼^此幾 非在我者』，如何？」曰：「不用著力，如決江河，水至而舟自浮。如說學(xué)，只說到說處住，以上不用說。至說處，則自能尋 將 上去。不到說處，是不曾時習(xí)。時習(xí)，則相將 自然說?！褂衷唬骸溉酥皇且还w不肯學(xué)。須是如喫 酒，自家不愛 喫 ，硬將 酒來 喫 ，相將 自然要喫 ，不待強(qiáng)他。如喫 藥：人不愛 喫 ，硬強(qiáng)他喫。 」節(jié)。

　　問：「橫渠說內(nèi) 外賓主之辨。若以顏?zhàn)訛?內(nèi) 與主，不成其他門人之所學(xué)便都只在外?！乖唬骸杆砑菏嵌荚诘劳?，恰似客一般。譬之一箇屋，聖人便常在屋裏坐。顏?zhàn)右苍谖菅Y，只有時誤行出門外，然便覺不是他住處，便回來 。其他卻常在外面，有時入來 ，不是他活處，少間又自出去了。而今人硬把心制在這裏，恰似人在路上做活計(jì)，百事都安在外，雖是他自屋舍，時暫 入來 ，見不得他活處，亦自不安，又自走出了。雖然，也須漸漸把捉，終不成任他如何?！褂衷唬骸浮喝赵轮裂伞徽?，是有一日得一番至，有一月得一番至。」賀孫?！　枴溉赵轮裂伞挂痪?。曰：「看得來 ，日卻是久底，月卻是暫 時底?！挂蛘f橫渠內(nèi) 外賓主之辨，曰：「顏?zhàn)右凰浦魅?，長在家裏，三月以後或有出去時節(jié)，便會 向歸。其餘是賓，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以日較月，月又卻疏?！褂衷唬骸覆贿`者，是在內(nèi) ；至焉者，是在外來 ?！褂謫枴笌?非在我者」。曰：「舍三月不違去做工夫，都是在我外，不在我這裏了?！怪t之。

　　問橫渠內(nèi) 外賓主之說。曰：「主是仁，賓卻是己身。不違仁者，己住在此屋子內(nèi) 了?！喝赵轮裂伞徽?，時暫 到此又出去，是乃賓也?！贯釘?shù) 日，又因一學(xué)者舉此段為 問，而曰：「仁，譬如此屋子。顏?zhàn)釉诖搜Y面住，但未免間有出去時。他人則或入來 住得一日，或入來住 得一月，不能久處此，此即內(nèi) 外賓主之辨?！哼^此幾非 在我者』，謂學(xué)者但當(dāng)勉勉循循做工夫而已，舍是則他無所事也?！贡卮?。

　　或問：「橫渠『內(nèi) 外賓主之辨』一段云：『仁在內(nèi) 而我為 主，仁在外而我為 客。』如何？」曰：「此兩句 又是後人解橫渠之語。蓋『三月不違』底是仁為 主，私欲為 客。諸子『日月至焉』者，是私欲為 主，仁只為 客。譬如人家主人常在屋中，出外時少，便出去，也不久須歸來 ?！喝赵轮裂伞徽?，則常常在外做客，暫 時入屋來 ，又出去。出去之時多，在屋之時少，或一月一番至，或一日一番至，終是不是主人，故常在外。然那客亦是主人，只是以其多在外，故謂之客。敬則常在屋中住得，不要出外，久之亦是主人。既是主人，自是出去時少也。佛經(jīng)中貧子寶珠之喻亦當(dāng)?！?br>
　　「『三月不違』者，我為 主而常在內(nèi) 也；『日月至焉』者，我為 客而常在外也。仁猶屋，心猶我。常在屋中則為 主，出入不常為 主，則客也?！哼^此幾 非在我者』，如水漲船行，更無著力處?！广?。

　　問橫渠內(nèi) 外之說。曰：「譬如一家有二人，一人常在家，一人常在外。在家者出外常少；在外者常不在家，間有歸家時，只是在外多?！怪?。

　　「三月不違仁」，是在屋底下做得主人多時?！溉赵轮裂伞?，是有時從 外面入來 屋子底下。橫渠所謂內(nèi)外 賓主之辨者是也。又曰：「學(xué)者須是識得屋子是我底，始得?！谷逵谩?br>
　　問「內(nèi) 外賓主之辨」。曰：「『不違仁』者，仁在內(nèi) 而為 主，然其未熟，亦有時而出於外?！喝赵轮裂伞徽?，仁在外而為 賓，雖有時入於內(nèi) ，而不能久也。」廣。

　　「三月不違」，主有時而出；「日月至焉」，賓有時而入。人固有終身為 善而自欺者。不特外面，蓋有心中欲為 善，而常有一箇不肯底意，便是自欺。從周 ?！　∈迤魑催_(dá)「內(nèi) 外賓主之辨」一句。曰：「『日月至焉』底，便是我被那私欲挨出在外面，是我勝 那私欲不得?！褂謫枴甘剐囊饷忝阊荒芤选?。曰：「不能已，是為 了又為 ，為 得好後，只管為 ，如『欲罷不能』相似?！共讨倌疲骸溉纭荷鷦t惡 可已也』之類?！乖唬骸甘恰！沽x剛?！　枴溉虏贿`仁」。曰：「仁即是心。心如鏡相似，仁便是箇鏡之明。鏡從 來 自明，只為 有少間隔，便不明。顏?zhàn)又囊鸭兠髁?，所謂『三月不違』，只緣也曾有間隔處?！褂謫枺骸笍堊又^『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過此幾 非在我者』，是如何？」曰：「學(xué)者只要勉勉循循而不能已。才能如此，便後面雖不用大段著力，也自做去。如推箇輪車相似，才推得轉(zhuǎn)了，他便滔滔自去。所謂『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者，正謂說後不待著力，而自不能已也?！箷r舉。

　　張子言「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須是見得此心自不能已，方有進(jìn)處?！高^此幾 非在我」，謂過「三月不違」，非工夫所能及。如「末由也已」，真是著力不得。又云：「勉勉循循之說，須是真箇到那田地，實(shí)知得那滋味，方自不能已，要住不得，自然要去?！哼^此，幾 非在我』，言不由我了。如推車子相似，才著手推動輪子了，自然運(yùn)轉(zhuǎn)不停。如人喫 物，既得滋味，自然愛喫 。『日月至焉』者，畢竟也是曾到來 ，但不久耳?！姑髯?。

　　或問張子「幾 非在我者」。曰：「既有循循勉勉底工夫，自然住不得。『幾 非在我者』，言不待用力也。如易傳 中說『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之意。為 學(xué)正如推車子相似，才用力推得動 了，便自轉(zhuǎn)將 去，更不費(fèi)力。故論語首章只說箇『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便言其效驗(yàn)者，蓋學(xué)至說處，則自不容已矣?！箯V。南升錄別出。

　　問「幾 非在我」之義。曰：「非在我，言更不著得人力也。人之為 學(xué)，不能得心意勉勉循循而不已。若能如是了，如車子一般，初間著力推得行了，後來 只是滾將 去。所謂『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若得說了，自然不能休得。如種樹 一般，初間栽培灌溉，及既成樹了 ，自然抽枝長葉，何用人力?！鼓仙?br>
　　味道問：「『過此，幾 非在我者』，疑橫渠止謂始學(xué)之要，唯當(dāng)知內(nèi) 外賓主之辨，此外非所當(dāng)知?！乖唬骸覆蝗?。學(xué)者只要撥 得這車輪轉(zhuǎn)，到循循勉勉處，便無著力處，自會 長進(jìn)去。如論語首章言學(xué)，只到『不亦說乎』處住，下面便不說學(xué)了。蓋到說時，此心便活?！挂蜓裕骸疙n退之蘇明允作文，只是學(xué)古人聲響，盡一生死力為 之，必成而後止。今之學(xué)者為 學(xué)，曾有似他下工夫到豁然貫通處否？」可學(xué)?！　≈苜F卿問「幾 非在我者」。曰：「如推車子樣 ，初推時須要我著力。及推發(fā)了後，卻是被他車子移將 去，也不由在我了。某嘗說『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若是做到這裏後，自不肯住了，而今人只是不能得到說處?！沽x剛?！　枴高^此幾 非在我者」。曰：「過此，即是『過此以往，未之或知』底意思。若工夫到此，蓋有用力之所不能及，自有不可已處。雖要用力，亦不能得?！褂謫枴竷?nèi) 外賓主之辨」。曰：「『三月不違』為 主，『日月至焉』為 賓。主則常在其中，賓則往來 無常，蓋存主之時少，在外之時多?！喝赵轮裂伞?，為 其時暫 而不能久。若能致其賓主之辨而用其力，則工夫到處自有不可息者?！褂睢?br>
　　問：「何謂『幾 非在我者』？」曰：「此即『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之意。蓋前頭事皆不由我，我不知前面之分寸，也不知前面之淺深。只理會 這裏工夫，便內(nèi) 外賓主之辨常要分曉 ，使心意勉勉循循不已。只如此而已，便到顏?zhàn)印杭冉呶岵?，如有所立卓爾』之地。『雖欲從 之，末由也已』，也只恁地。」淳。

　　「過此幾 非在我者」，到此則進(jìn)進(jìn)不能已，亦無著力處。拱壽 。

　　子升問：「『過此幾 非在我』，莫是過此到聖人之意否？」曰：「不然。蓋謂工夫到此，則非我所能用其力，而自然不能已。如車已推而勢 自去，如船已發(fā)而纜自行。若不能辨內(nèi) 外賓主，不能循循不已，則有時而間斷 矣。孟子所謂『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此語說得盡了?！鼓局?。

　　問：「『過此幾 非在我者』，莫只見許多道理，不見自身己，如何？」曰：「這只是說循循勉勉，便自住不得，便自不由自身己。只是這箇關(guān)難過，纔過得，自要住不得，如顏?zhàn)铀^『欲罷不能』。這箇工夫入頭都只在窮理，只這道理難得便會 分明?！褂衷疲骸附駥W(xué)者多端：固有說得道理是，卻自不著身，只把做言語用了。固有要去切己做工夫，卻硬理會 不甚進(jìn)者?！褂衷疲骸缚吹玫览硗?，少間見聖賢言語，句句是為 自家身己設(shè)。」又云：「內(nèi) 外賓主，只是如今人多是不能守得這心。譬如一間屋，日月至焉者，是一日一番入裏面來 ，或有一月一番入裏面來 ，他心自不著這裏，便又出去了。若說在內(nèi) ，譬如自家自在自屋裏作主，心心念念只在這裏，行也在這裏，坐也在這裏，睡臥也在這裏?！喝虏贿`』，是時復(fù) 又暫 出外去，便覺不是自家屋，便歸來 。今舉世日夜?fàn)I營於外，直是無人守得這心。若能收這心常在這裏，便與一世都背馳了。某嘗說，今學(xué)者別無他，只是要理會 這道理。此心元初自具萬物萬事之理，須是理會 得分明?！官R孫?！　枺骸浮喝虏贿`仁』，伊川舉『得一善則拳拳服膺』。仁乃全體，何故以善稱？」曰：「仁是合眾善。一善尚不棄，況萬善乎！」可學(xué)。集義。

　　問：「『不違仁』，是此心純?nèi)惶炖恚渌迷趦?nèi) ?！旱靡簧苿t服膺而弗失』，恐是所得在外？」曰：「『得一善則服膺弗失』，便是『三月不違仁』處?！褂謫枺骸甘侨绾危俊乖唬骸杆^善者，即是收拾此心之理。顏?zhàn)印喝虏贿`仁』，豈直恁虛空湛然，常閉門合眼靜坐，不應(yīng) 事，不接物，然後為 不違仁也！顏?zhàn)佑惺乱囗殤?yīng) ，須飲食，須接賓客，但只是無一毫私欲耳?！沟婪?。

　　問：「伊川謂：『「日月至焉」，與久而不息者，所見規(guī)模雖略相似，其意味迥別。』看來 日月至與不息者全然別，伊川言『略相似』，何也？」曰：「若論到至處，卻是與久而不息底一般。只是日月至者，至得不長久；不息者，純?nèi)粺o間斷 。」宇。

　　問：「伊川曰：『三月言其久，天道小變之節(jié)?！簧w言顏?zhàn)咏?jīng)天道之變，而為 仁如此，其終久於仁也。又曰：『「三月不違仁」，蓋言其久，然非成德事?！环妒显唬骸夯刂度?，一時而不變，則其久可知。其餘則有時而至焉，不若回愈久而弗失也。夫子之於仁，慎其所以取與人者至矣?！赣心芤蝗沼闷淞度室雍酢?，猶不得見焉。惟獨(dú)稱顏?zhàn)尤虏贿`，其可謂仁也已?！恢x氏曰：『回之為 人，語其所知，雖出於學(xué)，然鄰於生知矣。語其成功，雖未至於從 容，亦不可謂勉強(qiáng)矣?！溉虏贿`仁」，仁矣，特未可以語聖也，亦未達(dá)一間之稱耳。三月，特以其久故也。古人「三月無君則弔」，去國 三月則復(fù) ，詩人以「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夫子聞韶，「三月不知肉味」，皆久之意?！挥业诹?，凡九說，今從 伊川范氏謝氏之說。伊川第一說以『得一善則服膺弗失』，作『三月不違仁』，未甚切。第二說曰：『三月言其久，過此則聖人也。』呂 氏亦曰：『以身之，而未能信性，久則不能不懈。』又曰：『至於三月之久，猶不能無違?！挥衷唬骸褐领度轮茫錃?不能無衰，雖欲勉而不違仁，不可得也?！粭?氏曰：『「三月不違仁」，未能無違也?！缓钍弦嘣唬骸骸溉虏贿`仁」，便是不遠(yuǎn)而復(fù) 也。過此則通天通地，無有間斷。 』尹氏亦曰：『三月言其久，若聖人，則渾然無間矣?！淮宋逭f皆同，而有未安，惟呂 氏為 甚。竊謂此章論顏?zhàn)印喝虏贿`仁』，其立言若曰，能久不違仁而已。其餘『日月至焉』者，亦若曰，至於仁而不久而已。若以為 顏?zhàn)印喝虏贿`』，既過三月則違之，何以為 顏?zhàn)?？此?氏之說為 未安。楊 氏亦此意。伊川侯氏尹氏之說，亦與呂 氏楊 氏相類，特不顯言之耳。故愚以三月特以其久，不必泥『三月』字。顏?zhàn)右暱鬃訛?未至者，聖人則不思不勉，顏?zhàn)觿t思勉也。諸子視顏?zhàn)訛?未至者，則以久近不同耳。若謂顏?zhàn)尤聞t違，恐未安。伊川第三說與橫渠同，皆說學(xué)者事。但橫渠『內(nèi) 外賓主』四字，不知如何說?？种皇且浴喝虏贿`』者為 有諸己，故曰內(nèi) ，曰主；『日月至焉』者若存若亡，故曰外，曰賓否？游氏說『仁』字甚切，恐於本文不甚密?！瓜壬唬骸改芫貌贿`仁，不知能終不違耶，亦有時而違耶？顏?zhàn)尤裟芙K不違仁，則又何思勉之有！易傳 復(fù) 之初九爻下有論此處，可更思之。游氏引『仁，人心也』，則仁與心一物矣，而曰『心不違仁』，何也？」榦。

　　季康子問仲由章

　　問：「求之藝可得而聞否？」曰：「看他既為 季氏聚斂 ，想見是有藝?！箚枺骸庚斏浇?，以為 『知禮樂 射御書 數(shù) ，然後謂之藝』?！乖唬骸覆恢故嵌Y樂 射御書 數(shù)。 」宇。

　　「求也藝」，於細(xì)微上事都理會 得。緣其材如此，故用之於聚斂 ，必有非他人所及者。惜乎，其有才而不善用之也?、€。

　　問：「集注以從 政例為 大夫，果何所據(jù) ？然則子游為 武城宰，仲弓為 季氏宰之類，皆不可言政歟？」曰：「冉子退於季氏之朝，夫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灰嘧钥梢姟！箟炎?。

　　「呂 氏曰：『果則有斷 ，達(dá)則不滯 ，藝則善裁，皆可使從 政也?！挥业谄哒拢擦f，今從 呂 說。伊川曰：『人各有所長，能取其長，皆可用也?！灰弦嘤么艘?。若謂從 政，則恐非人人可能。范氏惟說三子之失，恐就本文解，則未須說失處。謝氏論季氏之意，以謂『陋儒所短正在此』，亦恐季氏未必有此意。其問至於再三，乃是有求人才之意。使季氏尚疑其短，則其問不必至反覆再三也。楊 氏論果、藝、達(dá)三德，不如呂 氏謹(jǐn)嚴(yán) ?！乖唬骸复硕嗡f得之。但破范說非是?！箻o?！　≌締柗妒辖狻讣究底訂柸涌墒箯?政」章，曰：「人固有病，然不害其為 可用；其材固可用，然不掩其為 有病?！贡卮笤唬骸阜妒现f，但舉三子具臣貨殖之病，卻不言其材之為 可用者。」曰：「范氏議論多如此，說得這一邊，便忘卻那一邊。唐鑑如此處甚多。以此見得世間非特十分好人難得，只好書 亦自難得。」必大。

　　問謝氏「三子於克己獨(dú)善，雖季氏亦知其有餘」之說。曰：「世間固有一種號為 好人，然不能從 政者。但謝氏言『克己獨(dú)善』，說得太重。當(dāng)云『修己自好』，可也?！贡卮蟆?br>
　　季氏使閔子騫為 費(fèi)宰章　　或問：「閔子不仕季氏，而由、求仕之。」曰：「仕於大夫家為 僕。家臣不與大夫齒，那上等人自是不肯做。若論當(dāng)時侯國 皆用世臣，自是無官可做。不仕於大夫，除是終身不出，如曾閔，方得?！?fàn)c?！　　傅诎苏挛逭f，今取謝氏之說。伊川范楊 尹氏四說大率皆同，只略說大綱。」曰：「謝氏固好，然辭氣亦 有不平和處?！箻o。

　　謝氏說得也粗。某所以寫放這裏，也是可以警那懦底人。若是常常記得這樣 在心下，則可以廉頑立懦不至倒了。今倒了底也多。義剛。

　　伯牛有疾章

　　「侯氏曰：『夫子嘗以「德行」稱伯牛矣。於其將亡 也，宜其重惜之，故再歎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言非可愈之疾，亦不幸短命之意?！灰显唬骸弘?，牖下也。包氏謂有惡 疾，不欲人知，恐其不然也。』右第九章，五說，今從 尹氏侯氏之說。范氏曰：『冉伯牛盡其道而死，故曰命?！粭?氏亦曰：『不知謹(jǐn)疾，則其疾有以致之而至者，伯牛無是也，故曰：「命矣夫」！』此說於義理正當(dāng)。但就本文看，說『命矣夫』較深。聖人本意只是惜其死，歎之曰命也，若曰無可柰何而安之命爾。方將問人之疾，情意悽 愴 ，何暇問其盡道與否也？況下文以為 『斯人有斯疾』，則以為 不當(dāng)有此疾也。豈有上文稱其盡道而死，下文復(fù) 歎其不當(dāng)疾而疾？文勢 亦不相聯(lián)屬。 謝氏同。尹氏謹(jǐn)嚴(yán) ?！瓜壬唬骸复苏f非是，更思之。」榦。

　　賢哉回也章

　　問：「顏?zhàn)印翰桓钠錁?』，莫是樂 箇貧否？」曰：「顏?zhàn)铀接吮M，故樂 ，卻不是專 樂 箇貧。須知他不干貧事，元自有箇樂 ，始得。」時舉。　　伯豐問：「顏?zhàn)又畼?，不是外面別有甚事可樂 ，只顏?zhàn)悠饺账鶎W(xué)之事是矣。見得既分明，又無私意於其間，自然而樂 ，是否？」曰：「顏?zhàn)右姷眉缺M，行之又順，便有樂 底滋味?！耿€。　　問：「顏?zhàn)訕?處，恐是工夫做到這地位，則私意脫落，天理洞然，有箇樂 處否？」曰：「未到他地位，則如何便能知得他樂 處！且要得就他實(shí)下工夫處做，下梢亦須會 到他樂 時節(jié)?！褂睢?br>
　　叔器問：「顏?zhàn)訕?處，莫是樂 天知命，而不以貧窶累其心否？」曰：「也不干那樂 天知命事，這四字也拈不上。」淳錄云：「又加卻『樂 天知命』四字，加此四字又壞 了這樂 。顏?zhàn)有刂凶杂袠?地，雖在貧窶之中而不以累其心，不是將 那不以貧窶累其心底做樂 ?！沽x剛問：「這樂 ，正如『不如樂 之者』之『樂 』?！乖唬骸改钦f從 樂 天知命上去底固不是了，這說從 『不如樂 之』上來 底也不知那樂 是樂 箇甚麼物事?！簶?』字只一般，但要人識得，這須是去做工夫，涵養(yǎng)得久，自然見得?！挂蜓裕骸竿〞?數(shù) 句論樂 處也好。明道曰：『百官萬務(wù) ，金革百萬之眾，曲肱飲水，樂 亦在其中?！挥^它有扈游山詩，是甚麼次第！」陳安卿云：「它那日也未甚有年?！乖唬骸敢彩怯泄w見成底樂 ?！沽x剛。淳錄此下云：「『樂 只是恁地樂 ，更不用解。只去做工夫，到那田地自知道。』讀一小集，見李偲 祭明道文，謂明道當(dāng)初欲著樂 書 而不及。因笑曰：『既是樂 ，何用書 說甚！』」

　　問：「顏?zhàn)又畼?，只是天地間至富至貴底道理，樂 去求之否？」曰：「非也。此以下未可便知，須是窮究萬理要極徹 ?！挂讯唬骸赋套又^：『將 這身來 放在萬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又謂：『人於天地間並無窒礙，大小大快活！』此便是顏?zhàn)訕?處。這道理在天地間，須是直窮到底，至纖至悉，十分透徹 ，無有不盡，則於萬物為 一無所窒礙，胸中泰然，豈有不樂 ！」淳。

　　問：「顏?zhàn)印翰桓钠錁?』，是私欲既去，一心之中渾是天理流行，無有止息。此乃至富至貴之理，舉天下之物無以尚之，豈不大有可樂 ！」曰：「周子所謂至富至貴，乃是對 貧賤而言。今引此說，恐淺。只是私欲未去，如口之於味，耳之於聲，皆是欲。得其欲，即是私欲，反為 所累，何足樂 ！若不得其欲，只管求之，於心亦不樂 。惟是私欲既去，天理流行，動 靜語默日用之間無非天理，胸中廓然，豈不可樂 ！此與貧窶自不相干，故不以此而害其樂 ?！怪鼻湓疲骸概c浩然之氣 如何？」曰：「也是此意。但浩然之氣 說得較粗?！褂謫枺骸浮赫f樂 道，便不是』，是如何？」曰：「才說樂 道，只是冒罩說，不曾說得親切?！褂衷疲骸敢链ㄋ^『「其」字當(dāng)玩味』，是如何？」曰：「是元有此樂 。」又云：「『見其大，則心泰』，周子何故就見上說？」曰：「見便是識此味?！鼓仙?。

　　問：「『不改其樂 』與『樂 在其中矣』，二者輕重如何？」曰：「不要去孔顏身上問，只去自家身上討?！咕粗?。以下論孔顏之樂 。

　　恭父問：「孔顏之分固不同。其所樂 處莫只一般否？」曰：「聖人都忘了身，只有箇道理。若顏?zhàn)樱q照管在?！广?。

　　行夫問「不改其樂 」。曰：「顏?zhàn)酉茸杂写藰?，到貧處亦不足以改之?！乖唬骸阜蜃幼匝允枋筹嬎瑯吩?其中，其樂 只一般否？」曰：「雖同此樂 ，然顏?zhàn)游疵庥幸?，到聖人則自然?！官R孫。

　　子善謂：「夫子之樂 ，雖在飯疏食飲水之中，而忘其樂 。顏?zhàn)硬灰院勂奥锔钠錁?，是外其簞瓢陋巷。」曰：「孔顏之樂 ，大綱相似，難就此分淺深。唯是顏?zhàn)又拐f『不改其樂 』，聖人卻云『樂 亦在其中』。『不改』字上，恐與聖人略不相似，亦只爭些子。聖人自然是樂 ，顏?zhàn)觾H能不改。如云得與不失，得是得了，若說不失，亦只是得。但說不失，則僅能不失耳，終不似『得』字是得得隱。此亦有內(nèi) 外賓主之意?！够騿枺骸概c『不違仁』如何？」曰：「僅能不違?！官R孫。

　　呈「回也不改其樂 」與「樂 在其中矣」一段問目。先生曰：「說得雖巧，然子細(xì)看來 ，不須如此分亦得。向見張欽夫亦要如此說，某謂不必如此。所謂樂 之深淺，乃在不改上面。所謂不改，便是方能免得改，未如聖人從 來 安然。譬之病人方得無病，比之從 來 安樂 者，便自不同。如此看其深淺，乃好。」時舉。

　　叔器問：「『不改其樂 』與『不能改其樂 』如何分？」曰：「『不改其樂 』者，僅能不改其樂 而已?！翰荒芨钠錁?』者，是自家有此樂 ，它無柰自家何。以此見得聖賢地位。某嘗謂：『明道之言，初見便好，轉(zhuǎn)看轉(zhuǎn)好；伊川之言，初看似未甚好，久看方好。』某作六先生贊，伯恭云：『伊川贊尤好。』蓋某是當(dāng)初見得箇意思恁地，所謂『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德者希，孰識其貴』也。被伯恭看得好?！褂衷疲骸覆J夫二人使至今不死，大段光明！」義剛。

　　聖人之樂 ，且粗言之，人之生，各具此理。但是人不見此理，這裏都黑窣窣地。如貓子狗兒 相似，飢便求食，困便思睡。一得富貴，便極聲色之娛 ，窮四體之奉；一遇貧賤，則憂戚無聊。所謂樂 者，非其所可樂 ；所謂憂者，非其所可憂也。聖人之心，直是表裏精粗，無不昭徹 ，方其有所思，都是這裏流出，所謂德盛仁熟，『從 心所欲，不踰矩』，莊子所謂『人貌而天』。蓋形骸雖是人，其實(shí)是一塊天理，又焉得而不樂 ！又曰：「聖人便是一片赤骨立底天理。顏?zhàn)釉缡怯泄w物包裹了，但其皮薄，剝?nèi)ト菀?。聖人一為 指出這是天理，這是人欲，他便洞然都得了?！官鐚O。

　　問顏?zhàn)訕?處。曰：「顏?zhàn)又畼?，亦如曾點(diǎn)之樂 。但孔子只說顏?zhàn)邮琼サ貥?，曾點(diǎn)卻說許多樂 底事來 。點(diǎn)之樂 ，淺近而易見；顏?zhàn)又畼?，深微而難知。點(diǎn)只是見得如此，顏?zhàn)邮枪し虻侥茄Y了。從 本原上看，方得?！官n。　　「顏?zhàn)又畼?平淡，曾點(diǎn)之樂 已勞 攘了。至邵康節(jié)云『真樂 攻心不柰何』，樂 得大段顛蹶?！够蛟唬骸割?zhàn)又畼?，只是心有這道理便樂 否？」曰：「不須如此說，且就實(shí)處做工夫?！箤W(xué)蒙。

　　問「自有其樂 」之「自」字。曰：「『自』字對『 簞瓢陋巷』言。言簞瓢陋巷非可樂 ，蓋自有其樂 耳?！构?jié)。集注?！　枺骸钢茏恿畛套訉?顏?zhàn)铀鶚?何事，而周子程子終不言。不審先生以為 所樂 何事。」曰：「人之所以不樂 者，有私意耳?？思褐剑瑒t樂 矣。」節(jié)。

　　問：「程子云：『周茂叔令尋 顏?zhàn)又倌針?處，所樂 何事?！桓`意孔顏之學(xué)，固非若世俗之著於物者。但以為 孔顏之樂 在於樂 道，則是孔顏與道終為 二物。要之孔顏之樂 ，只是私意淨(jìng)盡，天理照融，自然無一毫繫累耳?！乖唬骸溉弧５袢苏f樂 道，說得來 淺了。要之說樂 道，亦無害?！沟婪蛟唬骸赣^周子之問，其為 學(xué)者甚切?！乖唬骸溉?。」頃之，復(fù) 曰：「程子云：『人能克己，則心廣體胖，仰不愧，俯不怍，其樂 可知；有息則餒矣?！弧沟婪?。

　　問：「濂溪教程子尋 孔顏樂 處，蓋自有其樂 ，然求之亦甚難?！乖唬骸赶荣t到樂 處，已自成就向上去了，非初學(xué)所能求。況今之師，非濂溪之師，所謂友者，非二程之友，所以說此事卻似莽廣，不如且就聖賢著實(shí)用工處求之。如『克己復(fù) 禮』，致謹(jǐn)於視聽言動 之間，久久自當(dāng)純熟，充達(dá)向上去?！褂??！　×x剛說：「程子曰：『周子每令求顏?zhàn)訕?處，所樂 何事?！环蛱炖碇餍?，無一毫間斷 ，無一息停止，大而天地之變化，小而品彙 之消息，微而一心之運(yùn)用，廣而六合之彌綸，渾融通貫，只是這一箇物事。顏?zhàn)硬┪募s禮，工夫縝密，從 此做去，便能尋 得箇意脈。至於竭盡其才，一旦豁然貫通，見得這箇物事分明，只在面前，其樂 自有不能已者?！乖唬骸敢膊灰f得似有一箇物事樣 。道是箇公共底道理，不成真箇有一箇物事在那裏，被我見得！只是這箇道理，萬事萬物皆是理，但是安頓不能得恰好。而今顏?zhàn)颖闶窍蚯耙姴坏玫?，今見得；向前做不得底，今做得，所以?。不是說把這一箇物事來 恁地快活?！沽x剛。

　　堯 卿問：「『不改其樂 』注，『克己復(fù) 禮』，改作『博文約禮』，如何？」曰：「說博文時，和前一段都包得?！嚎思簭?fù) 禮』，便只是約禮事。今若是不博文時便要去約，也如何約得??！」義剛。

　　問：「叔器看文字如何？」曰：「兩 日方思量顏?zhàn)訕?處?！瓜壬惭栽唬骸覆挥盟剂克?！只是『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後，見得那天理分明，日用間義理純熟後，不被那人欲來 苦楚，自恁地快活。你而今只去博文約禮，便自見得。今卻去索之於杳冥無朕之際，你去何處討！將 次思量得人成病。而今一部論語說得恁分明，自不用思量，只要著實(shí)去用工。如前日所說人心道心，便只是這兩 事。只去臨時思量那箇是人心，那箇是道心。便顏?zhàn)右仓皇鞘沟萌诵穆犆兜佬尼?，不被人心?了道心。你而今便須是常揀 擇 教精，使道心常常在裏面，如箇主人，人心如客樣 。常常如此無間斷 ，則便能『允執(zhí) 厥中』?！沽x剛。

　　鮮于侁 言，顏?zhàn)右缘罏?樂 。想侁 必未識道是箇何物，且如此莽莽對 ，故伊川答之如此。必大。集義。

　　問：「昔鄒道卿論伊川所見極高處，以為 鮮于侁問於伊川曰：『顏?zhàn)印覆桓钠錁?」，不知所樂 者何事?！灰链ㄔ唬骸簩?常道顏?zhàn)铀鶚?者何事？』曰：『不過說顏?zhàn)铀鶚?者道?！灰链ㄔ唬骸喝粲械揽蓸?，便不是顏?zhàn)印！回M非顏?zhàn)庸し蛑恋剑荔w渾然，與之為 一；顏?zhàn)又翗?自默存於心，人見顏?zhàn)又桓钠錁?，而顏?zhàn)硬蛔灾?？」曰：「正謂世之談經(jīng)者，往往有前所說之病：本卑，而抗之使高；本淺，而鑿之使深；本近，而推之使遠(yuǎn)；本明，而必使之至於晦。且如『伊尹耕於有莘之野，由是以樂 堯舜 之道』，未嘗以樂 道為 淺也。直謂顏?zhàn)訛?樂 道，有何不可?！股w卿。

　　或問：「程先生不取樂 道之說，恐是以道為 樂 ，猶與道為 二物否？」曰：「不消如此說。且說不是樂 道，是樂 箇甚底？說他不是，又未可為 十分不是。但只是他語拙，說得來 頭撞。公更添說與道為 二物，愈不好了。而今且只存得這意思，須是更子細(xì)看，自理會 得，方得?！?fàn)c。去偽 錄云：「謂非以道為 樂， 到底所樂 只是道。非道與我為 二物，但熟後便樂 也?！?br>
　　問：「伊川謂『使顏?zhàn)佣鴺?道，不足為 顏?zhàn)印唬绾?？」曰：「?道之言不失，只是說得不精切，故如此告之。今便以為 無道可樂 ，走作了。」問：「鄒侍郎聞此，謂『吾今始識伊川面』，已入禪去?！乖唬骸复蟮侄啾蝗绱丝??！挂蚺e張思叔問「子在川上」，曰：「便是無窮？」伊川曰：「如何一箇『無窮』便了得他？」曰：「『無窮』之言固是。但為 渠道出不親切，故以為 不可?！箍蓪W(xué)。

　　劉 黻問：「伊川以為 『若以道為 樂 ，不足為 顏?zhàn)印?。又卻云：『顏?zhàn)铀鶚?者仁而已。』不知道與仁何辨？」曰：「非是樂 仁，唯仁故能樂 爾。是他有這仁，日用間無些私意，故能樂 也。而今卻不要如此論，須求他所以能不改其樂 者是如何。緣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這四事做得實(shí)頭工夫透，自然至此?！?br>
　　問：「程子謂：『使顏?zhàn)右缘罏?樂 ，則非顏?zhàn)??！煌〞?『顏?zhàn)印徽掠謪s似言以道為 樂 。」曰：「顏?zhàn)又畼?，非是自家有箇道，至富至貴，只管把來 弄後樂 。見得這道理後，自然樂 。故曰『見其大，則心泰；心泰，則無不足；無不足，則富貴貧賤處之一也?！弧构?jié)。

　　問：「明道曰：『簞瓢陋巷非可樂 ，蓋自有其樂耳 ?！钙洹棺之?dāng)玩味，自有深意?！灰链ㄔ唬骸侯?zhàn)又畼?，非樂 簞瓢陋巷也。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 也，故夫子稱其賢?！挥衷唬骸禾煜掠兄翗?，惟反身者得之，而極天下之欲不與存焉?！挥衷唬骸侯?zhàn)雍勂胺菢?也，忘也。』呂 氏曰：『禮樂 悅心之至，不知貧賤富貴可為 吾之憂樂 ?！挥业谑拢苏f，今從 明道伊川呂 氏之說。明道第二說，伊川第二、第三、第七說，范氏說，皆是推說，於本文未甚密。伊川第四說答鮮于侁 曰：『使顏?zhàn)右缘罏?樂 而樂 之，則非顏?zhàn)右??！桓`意伊川之說，謂顏?zhàn)优c道為 一矣。若以道為 可樂 ，則二矣。不知然否？謝氏曰：『回也心不與物交，故無所欲。』不與物交，恐說太深。游氏用伊川說。楊 氏之說亦穩(wěn)，但無甚緊要發(fā)明處。尹氏謂『不以眾人之所憂改其樂 』，不如伊川作『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 』。蓋聖人本意，在簞瓢陋巷上見得顏?zhàn)淤t處。『人不堪其憂』，特輔一句。伊川之說，乃其本意。而尹氏乃取其輔句，說顏?zhàn)淤t處未甚緊?！乖唬骸杆摯瘐r于侁 語，大概得之，而未子細(xì)。更就實(shí)事上看，『心不與物交』，非謂太深，蓋無此理，雖大聖人之心，亦不能不交物也?！箻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