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夫論箋校正 斷訟〔一〕第十九

　　五代不同禮，三家不同教，非其茍相反也，蓋世推移而俗化異也〔二〕。俗化異則亂原殊，故三家符世〔三〕，皆革定法〔四〕。高祖制三章之約〔五〕，孝文除克膚之刑〔六〕，是故自非殺傷盜臧，〔七〕文罪之法，輕重無常，各隨時宜，要取足用勸善消惡而已〔八〕。

　　〔一〕○鐸按：東漢獄訟繁興，其流有二：一則王侯驕淫負債，殘掠官民；一則奸徒迫嫁婦人，利其聘幣。禍根所在，紿欺而已。故節(jié)信議重罰塞原而著之篇。

　　〔二〕史記秦始皇紀：‘李斯曰：“五帝不相復，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薄瘽h書武帝紀元朔六年詔曰：“朕聞五帝不相復禮，三代不同法，所繇殊路，而建德一也?！表n安國傳：‘王恢曰：“臣聞五帝不相襲禮，三王不相復樂，非故相反也，各因世宜也。”’匡衡傳：‘衡上疏曰：“臣聞五帝不同禮，三王各異教，民俗殊務，所遇之時異也。”’數(shù)家語意相襲，而文或少異。淮南子齊俗訓云：“世異則事變，時移則俗易?！毙迍沼柛哒T注：‘“推移”猶“轉易”也?！　　踩场胺碑斪鳌坝?，御、符字形相近?；虍敒椤皳帷保曋`也。“御世”見敘錄，“撫世”見忠貴、三式、德化篇?！痂I按：御、符字形絕遠，無緣致誤?；蛘f是已，而未得其字。今按“符”當作“拊”。拊、撫古通用，故“拊掌”或作“撫掌”，“撫循”或作“拊循”，詩小雅蓼莪“拊我畜我”，后漢書梁竦傳引“拊”作“撫”也。“撫世”字古書常見，故他篇皆作“撫”。此“拊”字若不誤為“符”，則后人亦必改為“撫”矣。凡因訛誤而轉足考見元本之舊者，多類此。

　　〔四〕管子正世篇云：“古之所謂明君者，非一君也。其設賞有薄有厚，其立禁有輕有重，跡行不必同。非故相反也，皆隨時而變，因俗而動?！鄙套痈ㄆ疲骸胺鼱?、神農(nóng)教而不誅，黃帝、堯、舜誅而不怒。及至文、武，各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禮法以時而定，制令各順其宜?！币佳云疲骸笆ト酥疄閲?，不法古，不修今，因世而為之治，度俗而為之法。故法不察民之情而立之則不成，治宜于時而行之則不干?！?br>
　　〔五〕漢書高帝紀：‘元年，召諸縣豪杰曰：“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服虔曰：“隨輕重制法也。”　　〔六〕漢書文帝紀：“十三年，除肉刑法?！毙谭ㄖ据d詔云：“夫刑，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克”與“刻”通，說文云：“克，象屋下刻木之形?！?br>
　　〔七〕“臧”程本作“賊”，誤。漢書高帝紀李奇注云：“傷人有曲直，盜臧有多少，罪名不可豫定，故凡言抵罪?！?br>
　　〔八〕漢書刑法志云：‘漢興，高祖初入關，約法三章曰：“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鳖孟鳠┛?，兆民大說。其后四夷未附，兵革未息，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于是相國蕭何
摭秦法，取其宜于時者，作律九章。’循吏黃霸傳：‘張敞云：“漢家承敝通變，造起律令，即以勸善禁奸。條貫詳備，不可復加。”’

　　夫制法之意，若為藩籬溝塹以有防矣〔一〕，擇禽獸之尤可數(shù)犯者，而加深厚焉。今奸宄雖眾，然其原少；君事雖繁，然其守約。知其原少奸易塞，見其守約政易持〔二〕。塞其原則奸宄絕〔三〕，施其術則遠近治。

　　〔一〕楚語云：“為之關鑰蕃籬而遠備閉之?！薄皦q”當作“塹”。說文云：“塹，坑也?！敝芏Y雍氏：“春令為阱擭溝瀆之利于民者”，鄭注：“阱，穿地為塹，所以御禽獸?！薄　　捕撑f作“治”，據(jù)下文改。

　　〔三〕鹽鐵論申韓篇云：“塞亂原而天下治?！贝蟠鞫Y盛德篇云：“刑罰之所從生有源，不務塞其源而務刑殺之，是為民設陷以賊之也?！?br>
　　今一歲斷獄，雖以萬計〔一〕，然辭訟之辯〔二〕，斗賊之發(fā)，鄉(xiāng)部之治，獄官之治者〔三〕，其狀一也。本皆起民不誠信，而數(shù)相欺紿也〔四〕。舜敕龍以讒說殄行，震驚朕師〔五〕，乃自上古患之矣。故先慎己喉舌〔六〕，以元示民〔七〕?？鬃釉唬骸皝y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八〕?！薄靶∪瞬粣u不仁，不畏不義〔九〕。”脈脈規(guī)規(guī)〔一０〕，常懷奸唯〔一一〕，昧冒前利，不顧廉恥〔一二〕，茍且中〔一三〕，后則榆解奴抵〔一四〕，以致禍變者，比屋是也。

　　〔一〕漢書董仲舒?zhèn)髟疲骸耙粴q之獄，以萬千數(shù)?！丙}鐵論申韓篇云：“今斷獄歲以萬計?！?br>
　　〔二〕說文云：“
，罪人相與訟也。辯，治也。從言在
之間?！?br>
　　〔三〕漢書晁錯傳云：“獄官主斷。”○鐸按：“獄官之治”，“治”字復上文，疑當作“決”?；茨献訒r則訓：“審決獄”，高注：“決，斷也?！笔瞧淞x。

　　〔四〕漢書韓延壽傳云：“吏民不忍欺紿”，“紿”與“詒”同。

　　〔五〕書堯典。

　　〔六〕“喉”舊作“唯”。詩烝民云：“王之喉舌。”○鐸按：凡從“侯”從“隹”之字，隸書往往訛溷?；茨献颖杂枺骸凹踩珂A矢”，今本“鍭”作“錐”；方言：“雞雛，齊、魯之間謂之●子”，今本作“秋侯子”；墨子非命下篇：“非將勤勞其喉舌”，今本作“惟舌”，皆以字形相似而誤。說見讀書雜志卷九?！　　财摺场霸碑敒椤靶隆敝靶薄＼髯诱撈疲骸吧现苊軇t下疑玄矣?！薄鹩衢性疲骸x“元”為“玄”非是。汪又引荀子“上周密則下疑玄矣”，如此又讀“玄”為“眩”，與前說歧異，而義益不通矣。汪所據(jù)者元刻本，而漢魏叢書本作“以示小民”，今鄂局本從之，文義明白，不必徇元本之訛，曲為之說。’○鐸按：王氏讀書雜志九墨子三引作“以示下民”，雖不知所據(jù)何本，然知其亦不以作“以元示民”者為是。又荀子正論篇“疑玄”，解蔽篇作“疑元”，并即“疑眩”，是汪說義涉兩歧。

　　〔八〕易系辭上傳。

　　〔九〕系辭下傳。

　　〔一０〕玉篇云：“眽眽，奸人視也?！币嘧鳌哎c”漢書東方朔傳云：“跂跂脈脈善緣壁”，顏師古注：“脈脈，視貌?！鼻f子秋水篇云：“規(guī)規(guī)然自失”，釋文云：“規(guī)規(guī)，驚視自失貌。”荀子非十二子篇：“莫莫然，瞡瞡然”，楊倞注：‘“瞡”與“規(guī)”同。規(guī)規(guī)，見小之貌。’按“莫莫”與“脈脈”聲亦相近?！　　惨灰弧场拔ā碑敒椤霸p”。禮記經(jīng)解云：“君子審禮，不可誣以奸詐?！蓖跏汤稍疲骸拔ā币伞邦　保凹轭　豹q“恣睢”。’○鐸按：作“詐”是。

　　〔一二〕襄廿六年左傳云：“楚王是故昧于一來”，杜注：‘“昧”猶“貪冒”?！苷Z云：“戎、狄冒沒輕儳，貪而不讓。”“昧冒”猶“冒沒”也。漢書匈奴傳云：“單于咸棄其愛子，昧利不顧?！闭f苑正諫篇云：“‘吳王欲伐荊，舍人少孺子曰：“園中有樹，其上有蟬。蟬高居悲鳴飲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蟬，而不知黃雀在其傍也。黃雀延頸欲啄螳螂，而不知彈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欲得其前利，而不顧其后之有患也。”’鹽鐵論結和篇云：“登得前利，不念后咎?！?br>
　　〔一三〕“中”下脫一字。

　　〔一四〕“榆”蓋“偷”之誤。解，讀為“懈”?！芭帧弊治丛敗?br>
　　非唯細民為然，自封君〔一〕王侯貴戚豪富，尤多有之。假舉驕奢，以作淫侈，高負千萬，不肯償責。小民守門號哭啼呼，曾無怵惕慚怍哀矜之意〔二〕。茍崇聚酒徒無行之人〔三〕，傳空引滿〔四〕，啁啾罵詈〔五〕，晝夜鄂鄂，慢游是好〔六〕?；驓獡糌熤鳎搿?br>
　　七〕于死亡，群盜攻剽，劫人無異〔八〕。雖會赦贖，不當復得在選辟之科，而州司公府反爭取之。且觀諸敢妄驕奢而作大責者，必非救饑寒而解困急，振貧窮而行禮義者也，咸以崇驕奢而奉淫湎爾〔九〕。

　　〔一〕“君”字舊脫。

　　〔二〕崔實政論云：“今官之接民，甚多違理，作使百工，及從民市，輒設計加以誘來之，器成之后，更不與直。老弱凍餓，痛號道路，守闕告哀，終不見省。”孟子云：“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書呂刑云：“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　　〔三〕史記酈生傳云：“吾高陽酒徒也?！被搓幒顐髟疲骸笆紴椴家聲r，貧無行?！睗h書五行志：‘谷永云：“崇聚票輕無誼之人，以為私客?！痂I按：酈生“高陽酒徒”之語，在朱建傳內(nèi)。崇、叢古字通。說文：“叢，聚也?！睍普a：“矧曰其敢崇飲”，傳：“崇，聚也?！敝屹F篇：“崇聚群小”，并二字平列。　　〔四〕漢書敘傳云：“趙、李諸侍中，皆引滿舉白?！泵峡翟唬骸芭e白，見驗飲酒盡不也?！薄皞骺铡豹q“舉白”也?！痂I按：“傳空”猶“舉白”，想當然耳。

　　〔五〕禮記三年問云：“猶有啁
之頃焉”，釋文：“啁
，聲?！薄斑薄迸c“啁
”同。文選長笛賦李善注引蒼頡篇：“啾，眾聲也?！笔酚浳罕獋髟疲骸皾h王慢而侮人，罵詈諸侯群臣，如罵奴耳?！?br>
　　〔六〕書皋陶謨云：“惟慢游是好?！庇衷疲骸柏钑円过??！卑待⒍趼曄嘟?。幽州人謂“”為“鄂”，見釋名釋形體?！痂I按：洪亮吉云：‘潛夫論云：“晝夜鄂鄂”，則今文“”又作“鄂”也。’

　　〔七〕“入”舊作“人”。

　　〔八〕史記酷吏傳云：“義縱少年時，嘗與張次公俱，攻剽為群盜。”貨殖傳云：“閭巷少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奸?！睍x書刑法志陳群新律序云：“舊律，盜律有劫略。”　　〔九〕成二年左傳云：“淫湎毀常?！痹娛幵疲骸疤觳讳蠣栆跃啤保屛囊n詩云：“飲酒閉門不出客，曰湎?！薄　〈呵镏x，責知誅率〔一〕。孝文皇帝至寡動，欲任德〔二〕，然河陽侯陳信坐負六月免國〔三〕。孝武仁明，周陽侯田彭祖坐當軹侯宅而不與免國〔四〕，黎陽侯邵延坐不出持馬，身斬國除〔五〕。二帝豈樂以錢財之故〔六〕而傷大臣哉？乃欲絕詐欺之端〔七〕，必國家之〔八〕法，防禍亂之原〔九〕，以利民也。故一人伏正罪而萬家蒙乎福者，圣主行之不疑。永平時〔一０〕，諸侯負責，輒有削絀之罰。此其后皆不敢負民，而世自節(jié)儉，辭訟自消矣〔一一〕。

　　〔一〕王侍郎云：‘公羊桓五年：“葬陳桓公”，何休注云：“不月者，責臣子也。知君父有疾，當營衛(wèi)，不謹而失之也?！毕宥迥辏骸皡亲又]伐楚，門于巢，卒?！焙涡葑⒃疲骸熬硬辉顾恢逝c巢得殺之。”是責知也。昭二十六年：“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何休注云：“立王子朝，獨舉尹氏，出奔幷舉召伯、毛伯者，明本在尹氏，當先誅渠率，后治其黨。”是誅率也。’繼培按：后漢書孔融傳云：“漢律，與罪人交關三日以上，皆應知情。”即“責知”之意。鹽鐵論疾貪篇云；“春秋刺譏，不及庶人，責其率也?！睗h書孫寶傳云：“春秋之義，誅首惡而已?！苯杂霉蛘x?！痂I按；王紹蘭又補公羊一條，見序（載附錄）。

　　〔二〕○鐸按：邵本“動欲”二字互易，似可從。漢書景帝紀元年詔曰：“孝文皇帝減耆欲”，即此所謂“至寡欲”也。又贊云：“專務以德化民”，即此所謂“動任德”也。

　　〔三〕“月”舊作“日”。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云：“坐不償人責過六月，奪侯?！薄痂I按：“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云：“孝文三年，河陽侯陳信，坐不償人責過六月，免?！?br>
　　〔四〕漢書外戚恩澤侯表作“田祖坐當歸軹侯宅，不與，免”，此脫“歸”字。史記惠景間侯者年表亦作彭祖。軹侯作章侯，誤。表無“章侯”。軹者，薄昭所封國也?！痂I按：漢表脫“彭”字?！　　参濉场俺迸f空，據(jù)程本。史記惠景間侯者年表作犁侯，漢書功臣表作黎侯，并無“陽字”，此蓋與“周陽”相涉而誤?！吧邸?，史、漢并作“召”。漢書顏師古注云：“時發(fā)馬給軍，匿而不出也?！卑次涞奂o：“元狩五年，天下馬少，平牡馬匹二十萬?！笔池浿驹疲骸败囼T馬乏，縣官錢少，買馬難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以差出牡馬?！薄俺竹R”蓋“特馬”之誤，“特馬”即“牡馬”。周禮校人：“凡馬，特居四之一。”鄭司農(nóng)云：“四之一者，三牝一牡?！薄痂I按：“持馬”兩表并誤。

　　〔六〕莊子徐
鬼篇云：“錢財不積，則貪者憂?！?br>
　　〔七〕漢書王尊傳云：“絕詐欺之路?！?br>
　　〔八〕“之”字舊脫。

　　〔九〕漢書金日磾傳云：“亂國大綱，開禍亂原?！贝呵锓甭抖戎破疲骸胺舶賮y之源，皆出嫌疑纖微，以漸寖稍長至于大。圣人章其疑者，別其微者，絕其纖者，不得嫌，以蚤防之。圣人之道眾，堤防之類也?！?br>
　　〔一０〕永平，后漢明帝紀元。

　　〔一一〕史記平津侯傳后載王元后詔云：“儉化俗民，則尊卑之序得，而骨肉之恩親，爭訟之原息?！睗h書楚元王傳劉向封事云：“崇推讓之風，以銷分爭之訟?！薄跋迸c“銷”同。

　　今諸侯貴戚，或曰〔一〕敕民〔二〕慎行，德義無違，制節(jié)謹度〔三〕，未嘗負責，身絜規(guī)避〔四〕，志厲青云〔五〕。或既欺負百姓，上書封租，愿且償責〔六〕，此乃殘掠官民〔七〕，而還依縣官也〔八〕，其誣罔慢易〔九〕，罪莫大焉〔一０〕。

　　〔一〕“曰”字誤。○鐸按：“曰”蓋“有”之誤?；?、有古同聲，故連用?！　　捕惩跸壬疲骸懊瘛币伞凹骸敝`。’○鐸按：疑當作“敕身”。

　　〔三〕孝經(jīng)。

　　〔四〕王先生云：‘“規(guī)避”當作“圭璧”?！^培按：后漢書馮衍傳衍說鮑永云：“圭璧其行?！薄　　参濉郴茨献臃赫撚栁??！　　擦澈鬂h書孝明八王傳云：“梁節(jié)王暢少驕貴，頗不尊法度。梁相舉奏暢不道。暢慚懼，上疏辭謝，不敢復有所橫費，租入有余，乞裁食睢陽、谷孰、虞、蒙、寧陵五縣。”此類是也。

　　〔七〕“掠”與“略”同，注見下。

　　〔八〕“依”讀為“薆”，蔽也。史記絳侯世家索隱云：“縣官，謂天子也。所以謂國家為縣官者，夏家王畿內(nèi)縣即國都也。王者官天下，故曰官也?！薄痂I按：說文：“依，倚也?！睆V雅釋詁三：“依，恃也。”“還依縣官”者，言反倚恃天子之寵以自保。后漢書孝明八王傳梁節(jié)王暢傳云：‘暢上疏辭謝，乞裁食五縣（全文見上注引）。詔報曰：“朕惟王至親之屬，傅相不良，不能防邪，至令有司紛紛有言。今王深思悔過，朕惻然傷之。王其強食自愛！”暢固讓，章數(shù)上，卒不許。’蓋天子不許封租，則官民為之杜口，而王侯之負債自若也。故曰“其誣罔慢易，罪莫大焉”。汪讀“依”為“薆”，未得其恉。

　　〔九〕“罔”程本作“國”，誤?！罢_罔”亦漢時律令文，漢書武帝紀：“元鼎五年，樂通侯欒大坐誣罔”是也。說文云：“嫚，侮易也?！苯?jīng)典通作“慢”，大戴禮子張問入官篇云：“慢易者，禮之所以失也?！薄痂I按：說文：“●，輕也。”蒼頡篇：“●，慢也?！睍鴤魍ㄒ浴耙住睘橹Ｕ_罔、慢易并二字平列。

　　〔一０〕昭五年左傳：‘昭子曰：“豎牛禍叔孫氏，使亂大從，罪莫大焉?！薄?br>
　　孝經(jīng)曰：“陳之以德義而民興行，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今欲變巧偽以崇美化，息辭訟以閑官事者，莫若表顯有行〔一〕，痛誅無狀〔二〕，導文、武之法，明詭詐之信〔三〕?！　　惨弧嘲谆⑼ū儆浩疲骸帮@有能，褒有行?！薄　　捕酬套哟呵镏G下云：“痛誅其罪?！?br>
　　〔三〕“信”疑“罰”。

　　今侯王貴戚不得浸廣〔一〕，奸宄遂多。豈謂每有爭斗辭訟，婦女必致此乎？亦以傳見。凡諸禍根不早斷絕〔二〕，則或轉而滋蔓，〔三〕人〔四〕若斯邪〔五〕。是故原官察之所以務念〔六〕，臣主之所以憂勞者〔七〕，其本皆鄉(xiāng)亭之所治者，大半詐欺之所生也〔八〕。故曰：知其原少則奸易塞也，見其守約則政易持也〔九〕。

　　〔一〕下有脫文?！痂I按：“得”讀為“德”?！敖V”與“遂多”對，即有脫文，亦當在“浸廣”上。

　　〔二〕韓非子初見秦篇云：“削跡無遺根，無與禍鄰，禍乃不存。”漢書匈奴傳：‘陳饒曰：“椎破故印，以絕禍根?！薄?br>
　　〔三〕隱元年左傳云：“無使滋蔓?！?br>
　　〔四〕疑“必”?！痂I按：疑“令”。

　　〔五〕疑“也”?！痂I按：“邪”猶“耳”。

　　〔六〕昭六年左傳云：“明察之官?！薄痂I按：“念”當作“急”?！凹薄北咀鳌啊瘛保视?。

　　〔七〕越語：‘范蠡曰：“為人臣者，君憂臣勞?！薄?br>
　　〔八〕漢書刑法志云：“原獄刑所以蕃若此者，禮教不立，刑法不明，民多貧窮，豪杰務私，奸不輒得，獄豻不平之所致也。”服虔曰：“鄉(xiāng)亭之獄曰豻。”

　　〔九〕“奸宄遂多”至此，當在篇末，蓋總結一篇之意。○鐸按：“奸宄遂多”，下接“或婦人之行”，文義自順。錯簡乃自“豈謂”至“易持也”一段?！　』驄D人之行，貴令鮮絜〔一〕，今以〔二〕適矣，無顏復入甲門〔三〕，縣官原之〔四〕，故令使留所既入家。必未昭亂之本原〔五〕，不惟貞絜所生者之言也〔六〕。貞女不二心以數(shù)變〔七〕，故有匪石之詩〔八〕；不枉行以遺憂〔九〕，故美歸寧之志〔一０〕。一許不改，蓋所以長貞絜而寧父兄也。其不循此而二三其德者〔一一〕，此本無廉恥之家，不貞專之所也〔一二〕。若然之人，又何丑
？〔一三〕輕薄父兄，淫僻婦女〔一四〕，不惟義理，茍疏一德，借本治生〔一五〕，逃亡抵中〔一六〕，乎〔一七〕以致于刳腹芟頸滅宗之禍者〔一八〕，何所無之？

　　〔一〕詩采蘋鄭箋云：“婦人之行，尚柔順，自潔清?！薄磅r絜”猶言“潔清”。荀子宥坐篇：‘“孔子曰：“夫水，以出以入，以就鮮絜?！薄　　捕场耙浴薄ⅰ耙选蓖??！　　踩场斑m”下當有“乙”字。古人稱人以甲乙。韓非子用人篇云：“罪生甲，禍歸乙?！贝似淅?。周禮司剌疏云：“甲乙者，興喻之義?！薄痂I按：日知錄二十三有“假名甲乙”條，說頗備。

　　〔四〕周禮司厲疏云：“漢時名官為縣官，非謂州縣也?！薄　　参濉场皝y”上當有“治”字，說見述赦篇?！痂I按：“必”當依述赦篇作“此”。

　　〔六〕詩南有喬木鄭箋云：“賢女雖出游流水之上，人無欲求犯禮者，亦由貞絜使之然?！蔽[蝀箋云：“淫奔之女，大無貞絜之信。”

　　〔七〕史記田單傳論：‘王蠋曰：“貞女不更二夫?！薄扇曜髠髟疲骸盁o有二心?！?br>
　　〔八〕柏舟。○鐸按：邶風柏舟。

　　〔九〕詩斯干云：“無父母詒罹”，毛傳：“罹，憂也。”鄭箋云：“無遺父母之憂?！笔酚涰n安國傳：‘帝謝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為太后遺憂?！薄?br>
　　〔一０〕詩葛覃云：“歸寧父母”，毛傳：“寧，安也。父母在，則有時歸寧?！辈菹x箋云：“君子待己以禮，庶自此可以寧父母?！?br>
　　〔一一〕詩氓。

　　〔一二〕詩關雎：“窈窕淑女”，毛傳：“幽閑貞專之善女?！蔽倪x顏延年秋胡詩李善注引薛君韓詩章句曰：“窈窕，貞專貌?！绷信畟魉熙U女宗云：“婦人以專一為貞。”梁寡高行傳頌云：“貞專精純。”史記秦始皇紀會稽刻石云：“有子而嫁，倍死不貞?！?br>
　　〔一三〕方言云：“●，恨也?！薄?br>”與“●”同。

　　〔一四〕禮記經(jīng)解云：“婚姻之禮廢，則夫婦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绷信畟髦苤髦益獋黜炘疲骸爸髌抟?。”　　〔一五〕史記貨殖傳云：“善治生者，能擇人而任時。”

　　〔一六〕史記孟嘗君傳：‘馮驩云：“不足者雖守而責之十年，息愈多，急即以逃亡自捐之。若急，終無以償。上則為君好利，不愛士民；下則有離上抵負之名?！薄芏Y朝士：“凡屬責者，以其地傅而聽其辭。”鄭注：“屬責，轉責使人歸之，而本主死亡，歸受之數(shù)相抵冒者也?！薄暗种小敝暗帧?，義與“抵負”、“抵冒”同?！　　惨黄摺场昂酢碑斪鳌白洹保瑢傧伦x。乎、卒字形相近，儀禮士冠禮：“啐醴”，鄭注：‘“啐”古文為“呼”。’此其比也。

　　〔一八〕呂氏春秋順說篇云：“刈人之頸，刳人之腹”。“芟”當作“艾”，“艾”與“刈”通?！痂I按：“芟”當作“殳”。釋名：“殳，殊也?！闭沿ト曜髠麽屛囊f文：“殊，一曰：斷也?！薄办i”猶“斷頸”耳。

　　先王因人情喜怒之所不能已者，則為之立禮制而崇德讓〔一〕；人所可已者，則為之設法禁而明賞罰〔二〕。今市賣勿相欺，婚姻無相詐，非人情之不可能者也。是故不若立義順法，遏絕其原〔三〕。初雖慚
于一人，然其終也，長利于萬世〔四〕。小懲而大戒〔五〕，此所以全小而濟頑兇也〔六〕?！　　惨弧撑f脫“不”字。鹽鐵論散不足篇云：“宮室輿馬，衣服器械，喪祭飲食，聲色玩好，人情之所不能已也。故圣人為之制度以防之?！倍Y記坊記云：“禮者，因人之情而為之節(jié)文，以為民坊者也?！?br>
　　〔二〕韓非子五蠹篇云：“明其法禁，必其賞罰?！?br>
　　〔三〕書呂刑云：“遏絕苗民?！惫茏诱ㄆ疲骸岸糁越^其志意，毋使民幸?！薄　　菜摹持苷Z云：“王天下者，必先諸民，然后庇焉，則能長利?！表n非子難一：‘文公曰：“雍季言，萬世之利也?！薄?br>
　　〔五〕易系辭下傳?！敖洹蓖醣咀鳌罢]”。　　〔六〕“小”下當脫“人”字。易曰：“此小人之福也。”

　　夫立法之大要〔一〕，必令善人勸其德而樂其政，邪人痛其禍而悔其行〔二〕。諸一女許數(shù)家，雖生十子，更百赦〔三〕，勿令得蒙一還私家，則此奸絕矣。不則髡其夫妻，徙千里外劇縣〔四〕，乃可以毒其〔五〕心而絕其后〔六〕，奸亂絕則太平興矣〔七〕。

　　〔一〕漢書陳萬年傳顏師古注：“大要，大歸也。”

　　〔二〕昭卅一年左傳云：“上之人能使昭明，善人勸焉，淫人懼焉。”

　　〔三〕○鐸按：漢書朱博傳：“皆知喜、武前已蒙恩詔決事，更三赦。”師古注：“又經(jīng)三赦也。”更、經(jīng)一聲之轉。

　　〔四〕漢時有劇縣、平縣之目，見后漢書安帝紀永初元年。　　〔五〕“其”舊作“者”，據(jù)何本改?！　　擦痴f苑政理篇云：“刑者，懲惡而禁后者也?！?br>
　　〔七〕史記秦始皇紀云：“欲以興太平。”漢書路溫舒?zhèn)髟疲骸疤街L，可興于世?！薄　∮重懡e寡婦，或男女備具，財貨富饒〔一〕，欲守一醮之禮〔二〕，成同穴之義〔三〕，執(zhí)節(jié)堅固〔四〕，齊懷必死〔五〕，終無更許之慮〔六〕。遭值不仁世叔〔七〕，無義兄弟，或利其娉幣〔八〕，或貪其財賄〔九〕，或私其兒子，則強中欺嫁〔一０〕，處〔一一〕迫脅遣送，人〔一二〕有自縊房中，飲藥車上〔一三〕，絕命喪軀，孤捐童孩。此猶迫脅人命自殺也〔一四〕。

　　〔一〕漢書地理志云：“民以富饒。”

　　〔二〕禮記郊特牲云：“壹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编嵶ⅲ骸R，謂共牢而食，同尊卑也?！褒R”或為“醮”?！信畟鞑倘酥拊唬骸斑m人之道，一與之醮，終身不改”。宋鮑女宗云：“婦人一醮不改?！标惞研D傳頌同。

　　〔三〕詩大車云：“死則同穴?！?br>
　　〔四〕列女傳齊孝孟姬頌云：“孟姬好禮，執(zhí)節(jié)甚公?！睗h書賈捐之傳云：“守道堅固，執(zhí)義不回。”

　　〔五〕列女傳節(jié)義傳序云：“惟若節(jié)義，必死無二?！闭倌仙昱畟髟疲骸笆毓?jié)持義，必死不往。”

　　〔六〕列女傳息君夫人云：“人生要一死而已，終不以身更貳醮。”

　　〔七〕爾雅釋親云：“父之晜弟，先生為世父，后生為叔父?！?br>
　　〔八〕漢書陳平傳云：“平貧，乃假貸幣以聘。”“聘”與“娉”同。

　　〔九〕淮南子覽冥訓高誘注云：“齊之寡婦無子，不嫁，事姑謹敬。姑無男有女。女利母財，令母嫁婦。婦益不肯?！闭祟愐病Ｔ娒ピ疲骸耙誀栜噥?，以我賄遷?！泵珎鳎骸百V，財；遷，徙也?！编嵐{：“徑以女車來迎我，我以所有財遷徙就女也?！必澠湄斮V，奪之使不得遷矣。

　　〔一０〕桓九年紀季姜歸于京師，谷梁傳云：“為之中者歸之也?！狈秾幾ⅲ骸爸校^關與婚事?！?br>
　　〔一一〕○鐸按：“處”疑當作“遽”。

　　〔一二〕○鐸按：“人”即“婦人”，故下文或言“人”，或言“婦人”。

　　〔一三〕莊卅二年公羊傳云：“季子和藥而飲之?！?br>
　　〔一四〕“命”當為“令”。漢書景十三王傳云：“河間王元迫脅凡七人，令自殺?！庇衷疲骸摆w王元迫脅自殺者，凡十六人?！?br>
　　或后夫多設人客，威力脅載，守將抱執(zhí)〔一〕，連日乃緩，與強掠人為妻無異〔二〕。婦人軟弱〔三〕，猥為眾強所扶與執(zhí)迫〔四〕，幽阨連日，后雖欲復修本志，嬰絹〔五〕吞藥〔六〕。

　　〔一〕說文云：“●，扶也?！薄皩ⅰ奔础啊瘛弊?。漢書外戚傳孝景王皇后傳云：“女逃匿，扶將出拜?！焙鬂h書列女陰瑜妻傳云：“扶抱載之?！?br>
　　〔二〕史記陳丞相世家云：“曾孫何坐略人妻?！薄奥印迸c“略”同。方言云：“略，強取也。”

　　〔三〕廣韻云：‘Q，柔也?！败洝彼住！酚涁浿硞髟疲骸捌拮榆浫?。”按Q、軟蓋“●”之別體。說文云：“●，弱也。”漢書王尊傳又作“耎弱”?！　　菜摹场痂I按：“與”疑“舁”，說文：“舁，共舉也?！?br>
　　〔五〕漢書司馬遷傳云：“嬰金鐵受辱”，顏師古注：“嬰，繞也?！笔酚浨厥蓟始o后班固論云：“素車嬰組?！薄皨虢仭豹q“嬰組”，即上云“自縊”也。

　　〔六〕下有脫文。何本增“晚矣”二字，大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