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名人軼事 閨閣類

○姚夫人 茸城閥閱，以王氏為冠。王氏有二，郡人以里第分，呼曰東王、西王。西王于明時，已簪纓相繼；東王則于勝國，并無科第?？频谧赞r(nóng)山侍御始，武英總憲司農(nóng)兄弟，皆侍御子也。侍御少孤，寄鞠于叔處，弱冠補諸生，寄于學(xué)宮數(shù)里外。有財翁姚姓，延之課子。暑月，黎明赴館，翁方登樓觀稼，隱約間有雙燈前導(dǎo)而來者，訝而跡之，稍近，則燈隱而塾師至。晚復(fù)覘焉，才越一阡，月影黃昏中復(fù)有雙燈前引矣。意其必貴，家有及笄女，遣人與其叔議婚，叔以貧辭，強而后可，遂贅焉。逾數(shù)年，翁歿，姻婭中頗有加白眼者，姚夫人謂侍御曰：“婿本贅也，翁亡何贅，盍歸乎?！笔逃鶓撊辉唬骸拔夷藷o家。”夫人曰：“未婚時豈露處耶？”曰：“寄齋夫舍?！痹唬骸昂尾患磁c齋夫商之，乃賃一廡棲焉？”未幾，遭鼎革，叔本鄉(xiāng)居，挈家來城，覓避亂所，議于僧寮暫托。公挈二子先往，司農(nóng)方在妊，倉皇中胎震欲娩，適土寇又至，急避人家竹園中，倚竹坐地，朦朧見一白衣老嫗，為之扶掖，礪甲斷臍，裂裳作褓。料理甫畢，而侍御尋蹤已至，舉兒付之，乃告其叔，覓人舁產(chǎn)婦至寓，一家團聚。招呼老媼，則已不見。數(shù)月后，清朝定鼎。又逾年，歲丁亥，叔謂侍御曰：“頻年離亂，舉業(yè)已荒，不得不作揣摩計，明年可謝遣問字者。我雖貧，助汝脫粟十石，夫婦諸兒，尚可不餒?！狈蛉藨?yīng)曰：“甚荷，齏鹽膏火，婦以十指襄之，若來秋復(fù)落，亦無顏見叔矣?！背酰逃忮艘簧?，諦視曰：“君大貴人也，苦為發(fā)所壓，能從我游，劉秉忠不足數(shù)也。”笑而置之。至是僧又來，笑且詫曰：“我言應(yīng)矣。”更審度久之，曰：“君當(dāng)一品，而又似不真，其故何也？”時瑁湖方八歲，捧茶出飲客，僧驚起曰：“是矣，此真一品，君乃封爵?！毖︺叩钗鍤q，葡匐＜門為＞門，曰：“此亦一品，稍遜乃兄?！睓M云在抱，亦攜以出，曰：“又一品也，位亞于兄，而貴乃先于兄?！焙笠灰晃呛稀６霭滓吕蠇嬚?，遍訪不得，惟于神龕旁供一栗主，即題曰：“白衣老媼之位”。至今司農(nóng)諸裔，歲時享之不衰。
　　
○三徐母教

昆山三徐之太夫人，亭林先生女弟也，世稱其教子極嚴(yán)，課誦恒至夜午不輟。三徐既貴，每奉命握文柄，太夫人必以矢慎矢公甄擢寒為勖。太夫人未六十，立齋已登九列，持節(jié)秦中，所識拔多知名士；健庵以編修總裁北闈；果亭以編修典試浙江，亦無愧金篦玉尺，皆母教也。太夫人三子皆登鼎甲，一女歸長洲申菽旗旆，中江南省元。錦舀象服，牙笏盈床，清初至今將三百年，閨闈中尚無與比肩者。
　　
○盛夫人

吳門蔣憲副公，改葬貞山，堪輿云：“大不利于長房。”公冢媳盛夫人，謂其子榮祿公之逵曰：“子姓至多，若僅不利于我，無妨也。”榮祿素孝，聞母命，即以言達(dá)于各房，為憲副公改葬焉。時盛夫人弟御史符升曰：“此一言已種陰德，堪輿之說且將不驗。論時日生克，當(dāng)于丁年發(fā)長房?！焙髽s祿公子光祿少卿文瀾，舉康熙丁巳，禮部主政；文淳舉康熙丁卯。自此孫曾逢丁年成名者相接踵。乾隆丁酉，順天三世同榜，時少司馬元益，自江西學(xué)政任滿還朝，朝士賀之，公曰：“此吾高祖母一言種德之余澤也?！?br>　　
○洪節(jié)母 洪稚存太史亮吉，幼孤貧，母太夫人教之讀書。一日，太史從受《儀禮》至“夫者妻之天”，太夫人慟絕良久，呼曰：“吾何戴矣?！彼鞆U此句。太史貴后，繪機聲燈影圖，遍求名輩，詩筆表揚，同時巨人長德，咸有題詠，見之嘉、道詩文集中甚多。
　　
○宋文恪之女

陳文簡公，娶長洲宋文恪公女。康熙間，文簡由吏部侍郎巡撫廣西，賓客入賀，宋夫人獨愀然不悅者累日，曰：“一門群從，咸列清華，我夫子乃出為粗官，令我慚顏于娣姒矣。”見《鮚亭集·廣陵相國傷逝記》。蓋其時陳氏一門，宗伯清恪公、司空文和公、丙齋司寇、匏廬少宗伯皆官九列；而夫人之姊妹夫，太倉王相國、海寧顧侍郎、合肥李宮詹、長洲繆宮贊，亦同時以巍科清秩，比踵朝端，故夫人云然也。門閥姻婭之盛，簪組翩連，史書罕見。粗官數(shù)語，較謝道韞天壤王郎一段議論，尤矜貴已。
　　
○王漁洋夫人之賢敏

漁洋先生，司李揚州，文士輻輳，弦詩角酒無虛日，余韻遺風(fēng)，足為風(fēng)塵吏增色。聞先生妻張夫人，實賢耦。閩人許必，以會試入京師，道出邗江，金盡告急，先生無以應(yīng)，有憂色，夫人遂脫跳脫于腕。徐夜者，字東癡，隱居?xùn)|皋鄭潢河上，貧且老，雖凍餓不以干人。會大風(fēng)雪，夫人出絮帛謂先生曰：“君得毋念徐先生寒乎？易以遺之?！逼滟t敏若是。
　　
○凈因道人 甘泉隱士黃文，雄文俠氣，交遍人寰。淑配趙氏，世稱凈因道人。食貧偕隱，以詩畫相唱和，或賭記書籍、策數(shù)、典故以為樂。隱士性好友，道人則鬻書畫、斥簪珥以助之，忍凍耐饑，賓客恒滿。吳梅村祭酒之孫，貧餓于竹西路，隱士割宅居之，其子女失母，道人撫之至成立。阮文達(dá)公夙善隱士，嘗薦往曲阜，為衍圣公師，迎道人偕之魯。公撫浙，復(fù)邀至西湖，開別館，居二老，每竹輿小舫，秋衫白發(fā)，瀟灑于六橋三竺間，望之者以為神仙伉儷。
　　
○扎拉芬夫婦

扎拉芬者，漢軍百文敏公之冢嗣也。墮地授官，成童取妻某氏，年齒相同，伉儷綦篤。文敏薨后，公子蔭襲，秩躋貳卿。十九歲甫生子，賀客闐閭，湯餅溢座。詰旦，公子忽起漱，具冠服，向北九拜畢，令左右請?zhí)蛉酥?，延諸上坐，自伏地稽顙曰：“昨夜先公命之矣，兒本上界星官，今既有子，合歸舊班，不得久戀人世。但兒不能奉母終天年，且以此呱呱者一塊肉，累老人教育，兒罪實甚。此子骨相，是富貴中人，異日定能代兒盡孝。凡此皆天意，母亦毋庸戚慟傷懷?！庇制鹱?，遍諭家中人等：“善事太夫人，共撫孺子，好理家政，我去矣。”言訖瞑目含笑而逝。初，公子以妻新娩，戒家人勿遽以兇耗告。太夫人痛子愛婦，恐傷厥心，遂如戒，秘治喪事。及妻審公子，僉托入直為辭，三問三如之，乃不復(fù)問。兒既彌月，妻忽晨興，命婢具湯沐，濃妝結(jié)束，珠冠霞帔，向北九拜畢，令左右請?zhí)蛉酥粒又T上坐，自伏地襝衽曰：“曩日公子命之矣，妾本上界女星，夙與公子有緣，今既有子，合與公子各歸舊班，不得久戀人世。但妾不能奉姑終天年，且以此呱呱者一塊肉，累老人教育，妾罪實甚。此子骨相，是富貴中人，異日定能代妾夫婦盡孝。凡此皆天意，姑亦毋庸戚慟傷懷?！庇制鹱?，遍諭家中人等：“善事太夫人，共撫孺子，好理家政，我去矣?！毖杂?，瞑目含笑而逝。
　　
○萬學(xué)士之母

雍、乾朝士，主張陸學(xué)者二人，一臨川侍郎、一萬昌萬學(xué)士承蒼也。學(xué)士有賢母李氏，方孕時，每默祝于影堂曰：“不愿生兒為高官，惟愿負(fù)荷先世之學(xué)統(tǒng)?！币匀f氏先祖，如明刑部侍郎虞愷、光祿卿汝言，皆講學(xué)于陽明念庵之門，號為碩儒者也。學(xué)士少入塾，果喜讀宋人講學(xué)之書，論者謂得之胎教。
　　
○徐氏二女

海寧陳相國，精舉業(yè)，兼善星學(xué)。嘗推己命，當(dāng)位至臺輔，欲求女命之至貴者聘之，久而未得。弱冠舉鄉(xiāng)薦，公車北上，舟次松陵，值風(fēng)雪大作，枯坐篷窗，旅懷殊寂。舟人言：“此處富室徐姓，有園亭，擅花木之勝，主人極好客，盍往游乎？”公素性不羈，即書刺令通。徐詢知為新孝廉，衣冠肅客入。公述來意，徐笑頷之，即命仆至園中掃雪，陪客往游。見奇石環(huán)立，臺榭幽深，有一亭，植梅數(shù)十株，冷蕊初花，清香撲鼻。須臾，熾炭于盆，芳肴羅列，主人酌巨觴勸客，款待良厚。談次，知公未婚，陰有擇婿意，而未便驟言。既又知其精子平，乃曰：“仆有二女，俱待字閨中，將來得嫁貴人否？乞為推算?！惫Z之。歡飲至暮，沽醉回舟，推二女命，長者年十九，次十七，皆一品夫人也，大奇之，惟次女犯桃花百日，為美玉之玷。次早，復(fù)詣徐曰：“女公子命皆大貴，足耀門楣矣?！毙煸唬骸耙跃胖溃∏嘧先缡敖?，如不以寒賤為嫌，愿附姻好，長幼惟所擇。”公大喜，遂聘其長女，委禽而去。是年，公成進士，入翰苑，乞假歸娶，偕夫人入都供職。后數(shù)歲，徐次女猶未字，有群盜夜入其室，見女美，迭污之，既掠其資財，并劫女去。徐夫婦悲戀欲死，訟于官，捕盜甚急。盜恐為女累，輾轉(zhuǎn)賈于揚州為女伶。適公與夫人南旋，過揚，當(dāng)?shù)姥绻?，陳菊部。女不解演劇，令侑觴，夫人自簾內(nèi)觀之，怪其貌似妹，呼人密詢之，果是，相抱而泣。乃謀于公，詭言系其疏戚，為脫樂籍，載以俱歸，計遭難恰百日。后公為擇配，嫁某總?cè)止?，官至大學(xué)士?？?cè)稚岫剑⒚霉⒎庖黄贩蛉恕?br>　　
○蔣夫人

石琢堂殿撰為諸生時，家置一紙庫，名曰：“孽?！保惨~艷曲、壞人心術(shù)與夫得罪名教之書，悉納其中而燒之。一日，閱《四朝聞見錄》，內(nèi)有劾朱文公一疏，痛詆文公逆母欺君、竊權(quán)樹黨，并及閨閣中穢事，有小人所斷不為者，竟敢形諸奏牘，以污蔑之。此編書者亦逆知后人之必不信也，且偽撰文公謝罪一表，以實其過。閱竟不勝發(fā)指，拍案大呼，思欲盡購此書，以付諸火，而苦無資也。夫人蔣氏，時庵侍郎侄孫女，頗明大義，欣然出奩中金釧助之，遂遍搜坊肆，得三百四十七部，悉燼于孽海中。是年，登賢書，至庚戌歲，遂大魁天下，后官至山東按察使。
　　
○婢女代嫁

婢女代嫁，小說常載之，近乃實有其事。陶文毅公微時，家極貧，初聘同邑某氏女，歷歲余矣。邑有富室吳姓，聞女姿色，謀奪為其子婦，以多金餌女父。父利吳富，竟為所動，迫公退婚。公不可，女之母亦不愿，而其女惑于父說，已萌異念，私誓不適窮生。會有養(yǎng)婢請于母，愿以身代，母許之，文毅亦坦然娶之，即后之膺一品夫人誥命者也。夫人右手背有疣凸起，藥之不愈，則少時操作，為磨石壓傷耳。某女既歸于吳，父子恃富奢蕩，又強占鄰姓田，率眾毆斗，吳子中傷暴卒，女無出，翁亦憤郁死。于是族中強黠者，恨吳吝刻、宗族無所沾惠，群欺某女寡弱，謂吳氏以私財飽外家，藉口侵吞其田產(chǎn)殆盡，至貧困無以自存。時文毅已貴顯，乞假回籍，鄴里嘖嘖言前事，公微聞之，質(zhì)諸夫人，良信，太息久之，遂以夫人意，贈女五十金。女得之，愧悔欲死，日抱銀號泣，不忍用，卒為穿窬者竊去，忿而自縊，遇救未絕。公嗣是歲致周恤不倦云。寶應(yīng)朱詠齋先生，由浙江學(xué)政任滿還朝，舟過吳門，文毅方官蘇撫，同官演劇觴朱，令演《雙官誥》，文毅淚承睫，不能忍，朱私語同官曰：“此我失檢，不知云汀家，亦有碧蓮姊也。”
　　
○阮文達(dá)繼娶

阮文達(dá)公繼娶夫人，乃孔子七十三代長孫女，為昭字輩衍圣公孫女、憲字輩衍圣公女。高宗巡幸闕里，夫人尚年幼，隨其祖母跪迓宮輿，蒙駐輿詢年齒且撫，手賜宮花一朵。后文達(dá)以詹事視學(xué)山東，遂委禽焉。比成婚杭州，儀禮輿服，隆于一時，以詩賀者，有“壓奩只用十三經(jīng)”之句。夫人習(xí)書禮，能詩文，有《讀史雜文》數(shù)十篇、《唐宋舊經(jīng)樓詩》六卷，世遂號經(jīng)樓夫人。按文達(dá)督學(xué)時，畢秋帆宮保為東撫，謂阮封翁曰：“吾女可配衍圣公，公為媒；衍圣公之本生胞姊，可配公之子，吾為媒?！蹦送喴觥６碚陆?jīng)籍，篤古崇儒，至求淑相攸，必屬之東魯圣人之裔，誠不愧儒雅風(fēng)流矣。
　　
○董戴兩太夫人

嘉慶中，董相國誥封翁，濯足于室，令婢除襪，因右足底一赤痣，有毫長數(shù)寸，以手盤繞之，婢笑于旁曰：“天下未嘗無對?！痹懼瑒t婢之左足底，有毫痣亦如之，知為異相，納之，生相國，是為太夫人。江西戴相國衢亨，太夫人未笄時，循土風(fēng)，凡結(jié)婚先以女子生年月日時八字，送于男家，置神龕，卜吉兇，三日返之，如是數(shù)十家，率不吉。龕內(nèi)神主有無故自倒者，因皆不敢納采，末至戴，三日內(nèi)皆有吉兆，奇之，遂娶焉。果出相國為名臣。
　　
○隨園十三女弟子

客有藏《隨園十三女弟子湖樓請業(yè)圖》者，后附一小幅，曰《后三女弟子圖》。前后凡二跋，其前跋云：“乾隆壬子三月，余寓西湖寶石山莊，一時吳會之弟子，各以詩來受業(yè)。旋屬尤、江二君，為寫圖布景，而余為志其姓名于后，以當(dāng)陶白真靈之圖。其在柳下姊妹偕行者，湖樓主人孫令宜臬使之二女云鳳、云鶴也；正坐撫琴者，乙卯經(jīng)魁孫原湘之妻席佩蘭也；其旁側(cè)坐者，相國徐文穆公之女孫裕馨也；手折蘭者，皖江巡撫汪又新之女纘祖也；執(zhí)筆題芭蕉者，汪秋御明經(jīng)之女申也；稚女倚其肩而立者，吳江李寧人臬使之外孫女嚴(yán)蕊珠也；憑幾拈毫，若有所思者，松江廖明府之女云錦也；把卷對坐者，太倉孝子金瑚之室張玉珍也；隅坐于幾旁者，虞山屈宛仙也；倚竹而立者，蔣少司農(nóng)戟門公之女孫心寶也；執(zhí)團扇者，姓金名逸，字纖纖，吳下陳竹士秀才之妻也；持釣竿而山遮其身者，京江鮑雅堂郎中之妹，名之蕙，字芷香，張可齋詩人之室也。十三人外，侍老人側(cè)而攜其兒者，吾家侄婦戴蘭英也。兒名恩官。諸人各有詩，現(xiàn)付梓人。嘉慶元年二月花朝，隨園老人書，時年八十有一。”又一跋云：“乙卯春，余再到湖樓，重修詩會，不料徐、金二女都已仙去，為凄然者久之。幸問字者又來三人，前次畫圖，不能羼入，乃托老友崔君，為補小幅于后，皆就其家寫真而得。其手折桃花者，劉霞裳秀才之室曹次卿也；其飄帶佩蘭而立者，句曲女史駱綺蘭也；披紅プ而若與之言者，福建方伯沙先生之季女錢林也，皆工吟詠，綺蘭有《聽秋軒詩集》行世，余為之序。清明前三日，袁枚再書?！?br>　　
○汪文端之母

山陽汪文端公廷珍，年十二而孤，母程太夫人撫之成立。值歲兇，母子日一食，或終日不得食，太夫人終不肯使人知，曰：“吾非恥貧，恥言貧耳。言貧則疑有求于人，故不為也?！睔q除無米，使仆索舊逋城外，抵暮歸，無所得，各飲茗一甌，嘗鹽菜數(shù)莖就臥。及公貴，風(fēng)裁嚴(yán)竣，正色立朝，造次必于禮法，太夫人教也。
　　
○吳山尊夫人贈詩

全椒吳山尊學(xué)士，淵如先生妹婿也。淵如先生以乾隆丁未榜眼及第，山尊仍上計車，其夫人贈行詩曰：“小語臨歧記可真，回頭仍怕阿兄嗔?？椿ㄟt早尋常事，莫作蓬萊第二人?！鄙阶鸸允强仆?，入翰林，雖大魁讓人，猶未滿紅閨期望。然微云夫婿，柳絮才媛，艷句流傳，亦可謂倡隨佳話矣。
　　
○乳花娘子

金壇于文襄公敏中，為協(xié)揆時，有翰林汪某，令其妻曹氏拜公小君為母。及會稽梁階平相國國治升戶部尚書，曹又拜之為父。初見時，以朝珠一串為贄，紀(jì)文達(dá)公嘲以詩云：“昔年相府拜干娘，今日干爹又姓梁。赫弈門庭新戶部，凄涼池館舊中堂。郎如有意應(yīng)憐妾，妾豈無顏只為郎。百八牟尼親手掛，上襟猶帶粉花香?！庇袩o名子易其后半首云：“郎如有貌何須妾，妾豈無顏只為郎。百八牟尼親手掛，回朝猶帶乳花香?！睍r遂稱曹為“乳花娘子?！?br>　　
○方芷齋夫人

仁和方芷齋夫人芳佩，勤僖公汪芍坡中丞新之繼室也，工詩文，文有知人鑒。乃翁相攸時，攜文二首，一為吳頡云修撰，其一則芍坡中丞也，展轉(zhuǎn)不能決，以示夫人。時吳方諸生，汪猶布衣也。夫人閱吳作，曰：“是當(dāng)早發(fā)，然英華太露，誠恐不壽?！遍喭糇?，曰：“此大器也，然須晚成?！蔽趟焐釁嵌h汪，后吳果大魁，官位不顯，且未享遐齡；汪則揚歷中外，階至一品。夫人生一子二女，富貴壽考，旋則孫階之蘭玉森森矣。夫人言論揮灑，旁若無人，晚年尤喜作擘窠大字，筆力出入襄陽，一洗脂粉氣象。嘉慶丁卯，山舟學(xué)士，重宴鹿鳴，賦詩四章，和者不下百余人。夫人時年八十，和詩三章，評者以為諸人皆勿能及。夫人享年八十二歲，有《在璞堂稿》行世。夫人媳王氏，名德宜，松江人，亦工詩，侍夫人日，屢有唱和，夫人既歿，家政一委之姬妾，日則彈琴詠詩，焚香禮佛而已，著《語鳳巢詩稿》，記其《金陵詩》二句云：“啼鳥猶呼奈何帝，今人尚說莫愁湖?！钡粗?，可以相見矣。
　　
○薛慰農(nóng)相胥

袁爽秋之夫人薛氏，學(xué)問宏深，博通經(jīng)史，有“不櫛進士”之譽。爽秋學(xué)問，夫人攻錯之力居多，故爽秋有季常之懼，然實另有原因也。傳聞爽秋本姓某氏，為袁某乞養(yǎng)子，故冒其姓。幼時家貧，為人牧牛，常戲登桐廬塔頂，鄉(xiāng)愚野老謂其必發(fā)達(dá)，以該塔素名有鬼嬲人，爽秋登之無恙也。及十二三歲，某戚攜之北上，流落都門，薛慰農(nóng)收養(yǎng)之，執(zhí)雜役焉。后因某事對答數(shù)語，慰農(nóng)大奇之，使伴諸子讀，遂妻以女。有謂爽秋實為養(yǎng)父挾之北上，適值薛慰農(nóng)擇婿，爽秋預(yù)其選。蓋爾時慰農(nóng)所注意者二人，一為楊廷甫，一為袁爽秋。薛慰農(nóng)之夫人親相之，并閱二人文，謂楊廷甫必可點翰林，袁爽秋不過進士而已，且楊貌優(yōu)于袁，欲婿楊；薛慰農(nóng)則謂楊雖可入詞苑，終不過翰林而已，袁雖不能入詞苑，必有督撫之望，為一代名人，遂決婿袁云。庚子之難，爽秋從容就義，實其夫人薛氏所主持也，可謂巾幗英雄矣?！安粰边M士”豈虛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