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隨筆 容齋續(xù)筆·卷第十二（十二則）

　　婦人英烈　　婦人女子，婉耍閨房，以柔順靜專為德，其遇哀而悲，臨事而惑。蹈死而懼，蓋所當(dāng)然爾。至于能以義斷恩，以智決策，干旋大事，視死如歸，則幾于烈丈夫矣。齊滑王失國，王孫賈從王，失王之處。其母曰：“汝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汝今事王，不知王處，汝尚何歸？”賈乃入市，呼市人攻殺淖齒，而齊亡臣相與求王子立之，卒以復(fù)國。馬超叛漢，殺刺史、太守。涼州參軍楊阜出見姜敘于歷城，與議討賊。敘母曰?！绊f使君遇難，亦汝之負(fù)，但當(dāng)速發(fā)，勿復(fù)顧我。”敘乃與趙昂合謀。超取昂子月為質(zhì)，昂謂妻異曰，“當(dāng)奈月何？”異曰：“雪君父之大恥，喪元不足為重，況一子哉！”超襲歷城，得敘母，母罵之曰：“汝背父殺君，天地豈久容汝，敢以面目視人乎？”超殺之，月亦死。晉卞壺拒蘇峻，戰(zhàn)死，二子隨父后，亦赴敵而亡。其母拊尸哭曰，“父為忠臣，子為孝子，夫何恨乎！”秦荷堅(jiān)將伐晉，所幸張夫人引禹、稷、湯、武事以諫曰：“朝野之人，皆言晉不可伐，陛下獨(dú)決意行之？”堅(jiān)不聽，曰：“軍旅之事，非婦人所當(dāng)預(yù)也?！眲⒃Ｆ鸨懩?，同謀孟昶謂妻周氏曰：“我決當(dāng)作賊，幸早離絕?！敝苁显?，“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謀，豈婦人所能諫。事之不成，當(dāng)于奚官中奉養(yǎng)大家，義無歸志也?！标破穑苁献逢谱?，曰：“觀君舉措，非謀及婦人者，不過欲得財(cái)物耳。”指懷中兒示之曰：“此兒可賣，亦當(dāng)不惜！”遂傾貲以給之。何無忌夜草檄文，其母，劉牢之姊也，登橙密窺之。泣曰：“汝能如此，吾復(fù)何恨！”問所與同謀者，曰：“劉裕?！蹦赣认?，因?yàn)檠耘e事必有成之理以勸之。竇建德救王世充，唐拒之于虎牢。建德妻曹氏勸使乘唐國之虛，西抄關(guān)中，唐必還師自救。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李克用困于上源驛，左右先脫歸者，以汴人為變告其妻劉氏，劉神色不動(dòng)，立斬之，陰召大將約束，謀保軍以還。克用歸，欲勒兵攻汴，劉氏曰：“公當(dāng)訴之于朝廷，若擅舉兵相攻，天下孰能辨其曲直？”克用乃止。黃巢死，時(shí)溥獻(xiàn)其姬妾。僖宗宣問曰：“汝曹皆勛貴子女，何為從賊？”其居首者對曰：“狂賊兇逆，國家以百萬之眾，失守宗祧。今陛下以不能拒賊，責(zé)一女子，置公卿將帥于何地乎？”上不復(fù)問，戮之于市。余人皆悲怖昏醉，獨(dú)不飲不泣，至于就刑，神色肅然。唐莊宗臨斬劉守光，守光悲泣哀祈不已，其二妻李氏，祝氏譙之曰：“事已如此，生復(fù)何益？妾請先死?！奔瓷祛i就戮。劉仁瞻守壽春，幼子崇諫夜泛舟渡淮北，仁瞻命斬之。監(jiān)軍使求救于夫人，夫人曰：“妾于崇諫，非不愛也，然軍法不可私，若貸之，則劉氏為不忠之門矣?！比っ鼣刂缓蟪蓡?。王師圍金陵，李后主以劉澄為潤州節(jié)度使，澄開門降越。后主誅其家，澄女許嫁未適，欲活之。女曰：“叛逆之余，義不求生?！彼炀退?。此十余人者，義風(fēng)英氣，尚凜凜有生意也。雖載于史策，聊表出之。至于唐高祖起兵太原，女平陽公主在長安，其夫柴紹曰：“尊公將以兵清京師，我欲往，恐不能偕，奈何？”主曰：“公往矣！我自為計(jì)。”即奔鄂（hù），發(fā)家貲招南山亡命，諭降群盜，申法誓眾，勒兵七萬，威振關(guān)中，與秦王會渭北，分定京師。此其偉烈，又非他人比也?！　o用之用

　　莊子云：“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庇衷疲骸爸獰o用，而始可與言用矣。夫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則廁足而墊之致黃泉，所謂無用之為用也亦明矣?！贝肆x本起于《老子》“三十輻共一轂，當(dāng)其無，有車之用”一章?！秾W(xué)記》：“鼓無當(dāng)于五聲，五聲弗得不備；水無當(dāng)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逼淅硪灰病＝穹蝻w者以翼為用，縶其足，則不能飛。走者以足為用，縛其手，則不能走。舉場較藝，所務(wù)者才也，而拙鈍者亦為之用。戰(zhàn)陳角勝，所先者勇也，而老怯者亦為之用。則有用、無用，若之何而可分別哉？故為國者，其勿以無用待天下之士，則善矣！

　　龍筋鳳髓判　　唐史稱張（zhu），早慧絕倫，以文章瑞朝廷，屬文下筆輒成，八應(yīng)制舉，皆甲科。今其書傳于世者，《朝野金載》、《龍筋風(fēng)髓判》也。《金載》紀(jì)事，皆瑣尾摘裂，且多媟語。百判純是當(dāng)時(shí)文格，全類徘體，但知堆垛故事，而于蔽罪議法處不能深切，殆是無一篇可讀，一聊可味。如白樂天《甲乙判》則讀之愈多，使人不厭。聊載數(shù)端于此：“甲去妻，后妻犯罪，請用子蔭贖罪，甲不許。判云：‘不安爾室，盡孝猶慰母心；薄送我蔽，贖罪寧辭子蔭？縱下山之有恕，曷陟屺之無情？’”“辛夫遇盜而死，求殺盜者，而為之妻?；蜇?zé)其失節(jié)，不伏。判云：‘夫仇不報(bào)，未足為非；婦道有虧，誠宜自恥?！对姟分宜模俅芍?；《禮》垂不嫁之文，一言以蔽?！薄氨訂?，年老毀瘠，或非其過禮，曰：‘哀情所鐘?！性疲骸疀r血?dú)庵人?，老天髦矣；縱哀情之罔極，吾子忍之?！北抻袉?，丙于妻側(cè)奏樂，妻責(zé)之，不伏。判云：‘嚴(yán)衰麻之在躬，是吾憂也；調(diào)絲竹以盈耳，于汝安乎？”“甲夜行，所由執(zhí)之，辭云：‘有公事，欲早趨朝，所由以犯禁不聽?！性疲骸俏遵R為政，焉用出以戴星？同宣子俟朝，胡不退而假寐？”“乙貴達(dá)，有故人至，坐之堂下，進(jìn)以仆妾之食，曰：‘故辱而激之?！性疲骸矊?shí)敗名，重耳竟慚干舅犯；感而成事，張儀終謝于蘇秦?！薄氨⑵?，無子，父母將出之，辭曰：‘歸無所從?！性疲骸m配無生育，誠合比于斷弦；而歸靡適從，度可同于束◆。’”“乙為三品，見本州刺史不拜，或非之，稱：‘品同’。判云：‘或商、周不敵，敢不盡禮事君；今晉、鄭同濟(jì)，安得降階卑我？’”若此之類，不背人情，合于法意，援經(jīng)引史，比喻甚明，非“青錢學(xué)士”所能及也。無微之有百余判，亦不能工。余襄公集中，亦有判兩卷，粲然可觀。張，字文成，史云：“調(diào)露中，登進(jìn)士第，考功員外郎賽味道見所對，稱天下無雙。”按《登科記》，乃上元二年，去調(diào)露尚六歲。是年，進(jìn)士四十五人，名在二十九，既以為無雙，而不列高第？神龍?jiān)?，中才膺管樂科，于九人中為第五。景云二年，中賢良方正科，于二十人中為第三。所謂制舉八中甲科者，亦不然也。

　　唐制舉科目　　唐世制舉，科目猥多，徒異其名爾，其實(shí)與諸科等也。張九齡以道佯伊、呂策高第，以《登科記》及《會要》考之，蓋先天元年九月，明皇初即位，宣勞使所舉諸科九人，經(jīng)邦治國、材可經(jīng)國、才堪刺史、賢良方正與此科各一人，藻思清華、興化變俗科各二人。其道侔伊、呂策問殊平平，但云：“興化致理，必俟得人；求賢審官，莫先任舉。欲遠(yuǎn)循漢、魏之規(guī)，復(fù)存州郡之選，慮牧守之明，不能必鑒?！贝渭啊霸津T攸飛，皆出畿甸，欲均井田于要服，遵丘賦于革車”，并安人重谷，編戶農(nóng)桑之事，殊不及為天下國家之要道。則其所以待伊、呂者亦狹矣。九齡于神龍二年中材堪經(jīng)邦科，本傳不書，計(jì)亦此類耳。

　　淵有九名　　《莊子》載壺子見季咸事云：“鯢旋之潘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淵有九名，此處三焉?！逼湓斠娪凇读凶印S帝篇》，盡載其目，曰：“鯢旋之潘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氿（guǐ）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是為九淵?！卑础稜栄拧吩啤盀E水正出”，即檻泉也?！拔秩鲁?，氿泉穴出，◆（yong）者反入，汧（qian）者出不流?！庇帧八疀Q之澤為汧，肥者出同而歸異。”皆禹所名也。《爾雅》之書，非周公所作，蓋是訓(xùn)釋三百《詩》篇所用字，不知列子之時(shí)，已有此書否？細(xì)碎蟲魚之文，列子決不肯留意，得非偶相同邪？《淮南子》有九璇之淵，許叔重云：“至深也?！辟Z誼《吊屈賦》：“襲九淵之神龍。”顏師古曰：“九淵，九旋之川，言至深也?！迸c此不同。

　　東坡論莊子

　　東坡先生作《莊子祠堂記》，辯其不詆皆孔子?！皣L疑《盜跖》、《漁父》則真若低孔子者，至于《讓王》，《說劍》，皆淺陋不入于道。反復(fù)觀之，得其《寓言》之終曰：陽子居西游于秦，遇老子。其往也，舍者將迎其家，公執(zhí)席，妻執(zhí)中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灶。其反也，與之爭席矣?！テ洹蹲屚酢?、《說劍》、《漁父》、《盜跖》四篇，以合于《列御寇》之篇，曰：‘列御寇之齊，中道而反，曰，吾驚焉，吾食于十漿，而五漿先饋?！缓笪蚨υ唬菏枪桃徽乱?。莊子之言未終，而昧者剿之，以人其言爾。”東坡之識見至矣、盡矣。故其《祭徐君猷文》云：“爭席滿前，無復(fù)十漿而五饋。”用為一事。今之莊周書《寓言》第二十六，繼之以《讓王》、《盜跖》、《說劍》、《漁父》，乃至《列御寇》為第三十二篇，讀之者可以渙然冰釋也。予按《列子》書第二篇內(nèi)首載御寇饋漿事數(shù)百言，即綴以楊朱爭席一節(jié)，正與東坡之旨異世同符，而坡公記不及此，豈非作文時(shí)偶忘之乎！陸德明《釋文》：“郭子玄云，一曲之才，妄竄奇說，若《閼奕》、《意修》之首，《危言》、《游鳧》、《子胥》之篇，凡諸巧雜，十分有三。《漢·藝文志·莊子》五十二篇，即司馬彪、孟氏所注是也，言多詭誕，或似《山海經(jīng)》，或類占夢書，故注者以意去取，其內(nèi)篇眾家并同?！庇鑵⒁源苏f，坡公所謂昧者，其然乎？《閼弈》、《游鳧》諸篇，今無復(fù)存矣。

　　列子書事　　《列子》書事，簡勁宏妙，多出《莊子》之右，其言惠盎見宋康王，王曰：“寡人之所說者，勇有力也，客將何以教寡人？”盎曰：“臣有道于此，使人雖勇，刺之不入，雖有力，擊之弗中?！蓖踉唬骸吧?，此寡人之所欲聞也。”盎曰：“夫刺之不入，擊之不中，此猶辱也。臣有道于此，使人雖有勇弗敢刺，雖有力弗敢擊。夫弗敢，非無其志也。臣有道于此，使人本無其志也。夫無其志也，未有愛利之心也。臣有道于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歡然皆欲愛利之，此其賢于勇有力也，四累之上也?！庇^此一段語，宛轉(zhuǎn)四反，非數(shù)百言曲而暢之不能了，而潔凈粹白如此，后人筆力，渠復(fù)可到那！三不欺之義，正與此合。不入不中者，不能欺也；弗敢刺擊者，不敢欺也；無其志者，不忍欺也。魏文帝論三者優(yōu)劣，斯言足以蔽之。

　　天生對偶　　舊說以紅生白熟、腳色手紋、寬焦薄脆之屬，為天生偶對。觸類而索之，得相傳名句數(shù)端，亦有經(jīng)前人紀(jì)載者，聊疏于此，以廣多聞。如“三川太守，四目老翁”，“相公公相子，人主主人翁”，“泥肥禾尚瘦，晝短夜差長”，“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北斗七星三四點(diǎn)，南山萬壽十千年”，“迅雷風(fēng)烈風(fēng)雷雨，絕地天通天地人”，“筵上枇把，本是無聲之樂；草間蚱蜢，還同不系之舟”，皆絕工者。又有用書語兩句而證以俗諺者，如“堯之子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諺曰“外甥多似舅”，“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諺曰“便重不便輕”之類是也。

　　銅雀灌硯

　　相州，古鄴都，魏太祖銅雀臺在其處，今遺址仿佛尚存。瓦絕大，艾城王文叔得其一，以為硯，餉黃魯直，東坡所為作銘者也。其后復(fù)歸王氏。硯之長幾三尺，闊半之。先公自燕還，亦得二硯，大者長尺半寸，闊八寸，中為瓢形，背有隱起六隸字，甚清勁，曰“建安十五年造”。魏祖以建安九年領(lǐng)冀州牧，治鄴，始作此臺云。小者規(guī)范全不逮，而其腹亦有六篆字，曰“大魏興和年造”，中皆作小簇花團(tuán)。興和乃東魏孝靜帝紀(jì)年，是時(shí)，正都鄴，與建安相距三百年，其至于今，亦六百余年矣。二者皆藏侄孫僩（xian）處。予為銘建安者曰：“鄴瓦所范，嘻其是邪？幾九百年，來隨漢搓。淬爾筆鋒，肆其滂葩。僩實(shí)寶此，以昌我家。”銘興和者曰：“魏元之東，狗腳于鄴。吁其瓦存，亦禪千劫。上林得雁，獲貯歸笈。玩而銘之，衰淚棲睫?！壁M州零都縣，故有灌嬰廟，今不復(fù)存。相傳左地嘗為池，耕人往往于其中耕出古瓦，可窾為硯。予向來守郡日所得者，刓缺兩角，猶重十斤，沈墨如發(fā)硎，其光沛然，色正黃，考德儀年，又非銅雀比，亦嘗刻銘于上曰：“范土作瓦，既埴既已。何斷制于火，而卒以囿水？廟于漢侯，今千幾年？何址撅祀歇，而此獨(dú)也存?？h贛之零，曰若灌池。研為我得，而銘以章之?！鄙w紀(jì)實(shí)也。

　　崔斯立

　　崔立之，字斯立，在唐不登顯仕，他亦無傳，而韓文公推獎(jiǎng)之備至。其《藍(lán)田丞壁記》云：“種學(xué)績文，以蓄其有，汛涵演逸，日大以肆?！逼洹顿洿拊u事》詩云：“崔侯文章苦捷敏，高浪駕天輸不盡。頃從關(guān)外來上都，隨身卷軸車連軫。朝為百賦猶郁怒，暮作千詩轉(zhuǎn)遒緊。才豪氣猛易語言，往往蚊璃雜螻蚓?！逼洹都拇薅吩娫疲骸拔鞒菃T外丞，心跡兩崛奇。往歲戰(zhàn)詞賦，不將勢力隨。傲兀坐試席，深叢見孤羆。文如翻水成，初不用意為。四坐各低面，不敢捩眼窺。佳句喧眾口，考官敢瑕疵？連年收科第，若摘頷底髭。”其美之如是。但記云“貞元初，挾其能，戰(zhàn)藝于京師，再進(jìn)再屈于人”，而詩以為“連年收科第”，何其自為異也？予按杭本韓文，作“再屈千人”，蜀本作“再迸屈千人”，《文苑》亦然。蓋他本誤以千字為于也。又《登科記》“立之以貞元三年第進(jìn)士，七年，中宏同科”，正與詩合。觀韓公所言，崔作詩之多可知矣，而無一篇傳于今，豈非螻蚓之雜，惟敏速而不能工邪？　　漢書注冗

　　顏師古注《漢書》，評較諸家之是非，最為精盡，然有失之贅冗及不煩音釋者。其始遇字之假借，從而釋之。既云“他皆類此”，則自是以降，固不煩申言。然于“循行”字下，”必云“行音下更反”；于“給復(fù)”字下，必云“復(fù)音方目反”。至如說讀曰悅，繇讀曰謠，鄉(xiāng)讀曰向，解讀曰懈，與讀曰豫，又讀曰歟，雍讀曰壅，道讀曰導(dǎo)，畜讀曰蓄，視讀曰示，艾讀曰乂，竟讀曰境，飭與敕同，繇與由同，敺與驅(qū)同，晻與暗同，婁占屢字，墜古地字，饟古餉字，犇古奔字之類，各以百數(shù)。解三代曰夏、商、周，中都官曰京師諸官府，失職者失其常業(yè)，其重復(fù)亦然。貸曰假也，休曰美也，烈曰業(yè)也，稱曰副也，靡曰無也，滋曰益也，蕃曰多也，圖曰謀也，耗曰減也，卒曰終也，悉曰盡也，給曰足也，浸曰漸也，則曰法也，風(fēng)曰化也，永曰長也，省曰視也，仍曰頻也，疾曰速也，比曰頻也，諸字義不深秘，既為之辭，而又?jǐn)?shù)出，至同在一板內(nèi)再見者，此類繁多，不可勝載。其豁、仇、恢、坐、邾、陜、治、脫、攘、蓺、垣、綰、顓、擅、酣、侔、重、禹、俞、選等字，亦用切腳，皆為可省。志中所注，尤為煩蕪?！俄?xiàng)羽》一傳，伯讀曰霸，至于四言之。若相國何，相國參，太尉勃，太尉亞夫，丞相平，丞相吉，亦注為蕭何、曹參，桓、文、顏、閔必注為齊桓、晉文、顏淵、閔子騫之類，讀是書者，要非童蒙小兒，夫豈不曉，何煩于屢注哉？顏?zhàn)灾稊⒗吩啤爸寥绯Ｓ每芍?，不涉疑昧者，眾所共曉，無煩翰墨”，殆是與今書相矛盾也。

　　古跡不可考

　　郡縣山川之古跡，朝代變更，陵谷推遷，蓋已不可復(fù)識。如堯山、歷山，所在多有之，皆指為堯、舜時(shí)事，編之圖經(jīng)。會稽禹墓，尚云居高丘之顛，至于禹穴，則強(qiáng)名一罅，不能容指，不知司馬子長若之何可探也？舜都蒲坂，實(shí)今之河中所謂舜城者，宜歷世奉之唯謹(jǐn)。按張蕓叟《河中五廢記》云：“蒲之西門所由而出者，兩門之間，即舜城也，廟居其中，唐張宏靖守蒲，嘗修飾之。至熙寧之初，垣塘尚固。曾不五年，而為埏陶者盡矣，舜城自是遂廢。又河之中冷一洲島，名曰中潬，所以限橋。不知其所起，或云汾陽王所為。以鐵為基，上有河伯祠，水環(huán)四周，喬木蔚然。嘉祐八年秋，大水馮襄，了無遺跡。中潬自此遂廢。”顯顯者其南則漢武之長楊、五柞，其北則隋之仁壽、唐之九成也。記其一時(shí)之盛，宏杰詭麗，堅(jiān)固而不可動(dòng)。然數(shù)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頹垣，無復(fù)存者。”謂物之廢興成毀，皆不可得而知，則區(qū)區(qū)泥于陳跡，而必欲求其是，蓋無此理也?！稘h書，地理志》，扶鳳雍縣有橐泉宮，秦孝公起。祈年宮，惠公起。不以為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