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正義 卷十七 立政第二十一

　　周公作《立政》。周公既致政成王，恐其怠忽，故以君臣立政為戒。
　　立政言用臣當共立政，故以名篇。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表樄诺辣M禮致敬，告成王，言：“嗣天子，今已為王矣，不可不慎。”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準人、綴衣、虎賁。”周公用王所立政之事皆戒于王曰，常所長事、常所委任，謂三公六卿；準人平法，謂士官；綴衣掌衣服，虎賁以武力事王，皆左右近臣，宜得其人?！鹑?，而鴆反。準，之允反。綴，徐丁衛(wèi)反，又丁劣反。賁音奔。長，丁丈反，除篇末文注“以長”直良反，馀并同。周公曰：“嗚呼！休茲，知恤鮮哉！。嘆此五者立政之本，知憂得其人者少?！瘐r，息淺反。
　　[疏]“周公”至“鮮哉”○正義曰：王之大事在于任賢使能，成王初始即政，猶尚幼少，周公恐其怠忽政事，任非其人，故告以用臣之法。周公順古道而告王曰：“我敢拜手稽首，告嗣世天子成王，今已為王矣。王者當立善政，其事不可不慎?！敝芄葹榇搜?，乃用王所立政之事皆戒于王曰，王之親近左右，常所長事，謂三公也；常所委任，謂六卿也；平法之人，謂獄官也；綴衣之人，謂掌衣服者也；虎賁，以武力事王者；此等皆近王左右，最須得人。周公既歷言此官，復言而嘆曰：“嗚呼，美哉！此五等之官，立政之本也。知憂此官宜得賢人者少也?！薄饌鳌绊樄拧敝痢安簧鳌薄鹫x曰：周公既拜手稽首，而后發(fā)言。還自言“拜手稽首”，示己重其事，欲令受其言，故盡禮致敬以告王也?！墩僬a》云：“拜手稽首，旅王若公?！币嗍钦俟匝砸寻菔只?，與此同也。成王嗣世而立，故呼成王為“嗣天子”。周公攝政之時，成王未親王事，此時既已歸政于成王，故言“今已為王矣，不可不慎”也。王肅以為于時周公會群臣共戒成王，其言曰“拜手稽首”者，是周公贊群臣之辭?！饌鳌爸芄敝痢捌淙恕薄鹫x曰：此以“立政”名篇，知“用咸戒”者是“周公用王所立政之事皆戒于王”也。三公，臣之尊者，知常所長事謂三公也。六卿分掌國事，王之所任，知常所委任謂六卿也?！皽省庇柶揭玻椒ㄖ酥^士官也。士，察也，察獄之官用法必當均平，故謂獄官為準人?！吨芏Y》司寇之長在常任之內(nèi)，此士官當謂士師也。衣服必連綴著之，此歷言官人，知“綴衣”是掌衣服者。此言親近大臣，必非造衣裳者?！吨芏Y》：“大仆，下大夫。掌正王之服位，出入王之大命?！贝苏埔路?，當是大仆之官也?！吨芏Y》：“虎賁氏，下大夫。”言其若虎賁獸，是以武力事王者。此皆左右近臣，宜得其人，言其急于馀官。得其人者，文官得其文人，武官得其武人，違才易務，皆為非其人也?！饌鳌皣@此”至“者少”○正義曰：此五官皆親近王，故嘆此五者立政之本也?！靶荨保酪病Ｍ趺C云“此五官美哉”，是“休茲”為美此五官也。嘆其官之美，美官不可不委賢人用之，故嘆之。“知憂得其人者少”，下句惟言禹、湯、文、武官得其人，是知憂得人者少也。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籥俊尊上帝，古之人道惟有夏禹之時，乃有卿大夫室家大強，猶乃招呼賢俊，與共尊事上天?！鸹a音預。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禹之臣蹈知誠信于九德之行，謂賢智大臣。九德，皋陶所謀。○忱，市林反。恂音荀。行如字，徐下孟反。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茲惟后矣。知九德之臣乃敢告教其君以立政。君矣，亦猶王矣。宅，居也，居汝事，六卿掌事者。牧，牧民，九州之伯。居內(nèi)外之官及平法者皆得其人，則此惟君矣。謀面，用丕訓德，則乃宅人，茲乃三宅無義民。謀所面見之事，無疑則能用大順德，乃能居賢人于眾官。若此則乃能一居無義民。大罪宥之四裔，次九州之外，次中國之外。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桀之為德，惟乃不為其先王之法、往所委任，是惟暴德之人，故絕世無后。
　　[疏]“古之人”至“罔后”○正義曰：既言知憂得人者少，乃遠述上世之事，此言禹與桀也。古之人能用此求賢之道者，惟有夏禹之時。乃有群臣卿大夫皆是賢人，室家大強，猶尚招呼賢俊之人，與共立于朝，尊事上天。禹之臣蹈知誠信于九德之行者，乃敢告教其君曰：“我敢拜手稽首，君今已為君矣，不可不慎也。”戒其君即告曰，居汝掌事之六卿，居汝牧民之州伯，居汝平法之獄官，使此三者皆得其人，則此惟為君矣。言不得賢人，不成為君也。禹能謀所面見之事，無所疑惑，用大明順之德，則乃能居賢人于官。賢人在官，職事修理，乃能三處居無義之民。善人在朝，惡人黜遠，其國乃為治矣。及其末年，桀乃為天子。桀之為德，惟乃不為其先王之法、往所委任，是暴德之人。以此故，絕世無后。得賢人則興，任小人則滅，是須官賢人以立政也。○傳“古之”至“上天”○正義曰：經(jīng)言“古之人迪”，傳言“古之人道”，當說古之求賢人之道也。王肅云：“古之人道，惟有夏之大禹為天子也?！逼湟庋怨湃酥勒f有此事，孔意似不然也?？滓浴按蠓颉狈Q家室，猶家也?！盎a”訓呼也，招呼者乃是臣下之事，故以為夏禹之時，乃有卿大夫室家大強，猶乃招呼在外賢俊，與之共立于朝，尊事上天也。言君既求賢臣之助，言天子事天，臣成君事，故言“共尊事上天”?！饌鳌坝碇敝痢八\”○正義曰：九德之行，非一人能備，言禹之臣蹈知九德之行，極言其賢智大臣也。禹時伯益之輩，乃可以當此。經(jīng)典之文，更無九德之事，惟有皋陶謀九德，故言九德。皋陶所謀者，即“寬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塞，強而義”是也?！饌鳌爸拧敝痢熬印薄鹫x曰：進言戒君非大賢不可，故“知九德之臣乃敢告教其君以立政”也?！熬印币嗒q言“王矣”，言已為君矣，不可不慎也?！熬?、“王”一也，變文以相避爾?！罢庇柧右?，居汝事，須得賢人，六卿各掌其事者也。居汝牧，九州之伯主養(yǎng)民，亦須得賢人養(yǎng)其民也。居汝準，士官主理刑法，亦須賢人平其獄也。六卿掌內(nèi)，州牧掌外，內(nèi)外之官及平法三事皆得其人，則此惟為君矣。言群官失職，則不成為君也。上句周公戒王，歷言五官，其內(nèi)無州牧。此惟言三官，加州牧者，俱是逐急言之，其有詳略爾?！肚Y》云：“九州之長曰牧?！薄锻踔啤吩疲骸扒Ю镏庠O方伯，八州八伯?！比粍t“牧”、“伯”一也?！安闭哐砸恢葜L，“牧”者言牧養(yǎng)下民，“牧”、“伯”俱得言之，故孔以“伯”解“牧”。鄭玄云：“殷之州牧曰伯，虞夏及周曰牧?！迸c孔不同?！饌鳌爸\所”至“之外”○正義曰：凡人為主，皆欲臣賢，但大佞以忠，賢不可別。欲知其遠，先驗于近，但禹能謀所面見之事。官賢人，既得其官，分別善惡，無所疑惑。仁賢必用，邪佞必退，然后舉直錯諸枉，則為能用大順德，如是乃能居賢人于眾官。賢人既得居官，則能分別善惡，無義之民必獲大罪。量其輕重，斥之遠地，乃能三處居此無義罪人。三居者，“大罪宥之四裔，次九州之外，次中國之外?！薄八囊帷闭撸暮Ｖ碜钸h者也?！按尉胖葜庹摺?，四海之內(nèi)，要服之外?！按沃袊狻闭?，謂罪人所居之國外也，猶若衛(wèi)人居于晉，去本國千里。故孔注《舜典》云：“次千里之外是也。”鄭云：“三處者，自九州之外至于四海，三分其地，遠近若周之夷、鎮(zhèn)、蕃也?！迸c孔不同。

　　亦越成湯陟，丕厘上帝之耿命，桀之昏亂，亦于成湯之道得升，大賜上天之光命，王天下?！鹄?，力之反。耿，工迥反，徐工穎反，又工永反，下同。王，往況反。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湯乃用三有居惡人之法，能使就其居。言服罪。又曰，能用剛柔正直三德之俊，能就其悛事。言明德。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言湯所以能嚴威，惟可大法象者，以能用三居三德之法。其在商邑，用協(xié)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德。湯在商邑，用三宅三俊之道和其邑。其在四方，用是大法見其圣德。言遠近化。
　　[疏]“亦越”至“見德”○正義曰：不有所廢，則無以興。桀之滅亡，夏家乃以開道湯德。此言湯之能用人也。桀之昏亂，亦于成湯之道得升聞于天，大賜受上天之光命，得王有天下。湯既為王，乃用三有居惡人之法，能使各就其居處。言皆服其罪也。又曰用三德之俊人，能使各就其俊事。言皆明其德也。湯所以能嚴威，惟可大法象者，以其能用三居三俊之法故也。成湯其在商邑，用此三居三俊之道，和于其邑。其在四方，用是斷罪任賢之大法，見其圣德于民。言遠近皆從化也?！饌鳌拌钪敝痢疤煜隆薄鹫x曰：“成湯之道得升”，謂從下而升于天，故天賜之以光命，使之得王天下為天子也?！袄?，賜”、“耿，光”皆《釋詁》文?！饌鳌皽恕敝痢懊鞯隆薄鹫x曰：《皋陶謨》“九德”即《洪范》之“三德”，細分以為九爾。以此知“三俊”即是《洪范》所言“剛克、柔克、正直”三德之俊也?！澳芫推淇∈隆Ｑ悦鞯隆闭?，用以俊乂居官，顯明其有德也。上句言“則乃宅人，茲乃三宅無義民”，先言用賢，后言去惡。此經(jīng)先言“三有宅”，后言“曰三有俊”者，用賢去惡，俱是立政之本。上句先說夏禹，言得賢然后去惡，見其須賢之切。及說成湯、文、武，先言去惡，后言用賢，又見惡宜速去?；蛳然蚝?，所以互相見爾?！　韬?！其在受德暋，惟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受德，紂字。帝乙愛焉，為作善字，而反大惡自強，惟進用刑，與暴德之人同于其國，并為威虐?！鹗艿?，紂字，馬云：“受所為德也。”暋，眉謹反，徐亡巾反，一音閔。為，于為反，下“為之”同。強，其丈反。乃惟庶習逸德之人，同于厥政。乃惟眾習為過德之人，同于其政。言不任賢。帝欽罰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萬姓。天以紂惡，故敬罰之。乃使我周家王有華夏，得用商所受天命，同治萬姓。言皇天無親，佑有德?！饋龋崭?，徐敷耕反，又甫耕反。
　　[疏]“嗚呼”至“萬姓”○正義曰：既言湯以用賢而興，又說紂之失人而滅。周公又嘆曰：“嗚呼！其在殷王受德，本性大惡自強，惟進用刑罰，與暴德之人同治其國，并為威虐。乃惟眾習為過德之人，與之同共于其政。由其任同惡之人，故上天敬誅罰之，乃使我周家王有華夏，用商所受天命，同治天下萬姓?！毖灾苣苡觅t，天親有德，故得為天子?！饌鳌笆艿隆敝痢巴啊薄鹫x曰：《泰誓》三篇，惟單言“受”，而此云“受德”者，則“德”本配“受”，共為一人，故知“受德”是紂字也。既“受”之與“德”共為紂字，而經(jīng)或言“受”，或言“受德”者，呼之有單復爾。其人實為大惡，“德”字乃為善名，非是時人呼有德。知是帝乙愛焉，為作善字，望其為善，而反為大惡，以其行反其字，明非時人呼也?！夺屧b》云：“暋，強也?！薄皶　奔椿枰?，故訓為強，言紂自強為惡，惟進用刑罰。身既進用刑罰，則愛好暴虐之人，故為與之同于其國，言并為威虐?！饌鳌澳宋敝痢叭钨t”○正義曰：“暴德”言以暴虐為德，“逸德”言以過惡為德。習效為之眾者，言其所任多也。紂任眾為過德之人，與之同于其政，言其不任賢也。與暴德同于其國，與惡德同于其政，其事一也，異言之爾?！赌潦摹匪啤八姆街嘧镥吞?，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究于商邑”，是其事也?！饌鳌疤煲浴敝痢坝械隆薄鹫x曰：言天知其惡，熟詳審下罰，故言“敬罰”也。商本受天命，周亦受天命，故言“用商所受天命，同治萬姓”。《釋言》云：“弇，同也?！蓖瑸樘煊谥稳f姓，與商同也。此經(jīng)之意，言周家有德，皇天親有德也。王肅云：“敬罰者，謂須暇五年?！?br>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紂之不善，亦于文武之道大行，以能知三有居惡人之心，灼然見三有賢俊之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言文武知三宅三俊，故能以敬事上天，立民正長。謂郊祀天，建諸侯。
　　[疏]“亦越”至“長伯”○正義曰：既言上天去惡與善，滅殷興周，即說文王、武王能用求賢審官之事。桀惡所以興成湯，紂惡所以開文武，言紂之不善，亦于文王、武王使得其道大行。能知居三有惡人之心，居之皆得其所，言服其罪也。灼然見三有賢俊之心，用之皆得其人，言明其德也。文武知此三宅三俊，故能敬事上天，稱天心也。立民正長，合民心也?！饌鳌凹q之”至“之心”○正義曰：桀之昏亂開成湯，紂之不善開文武，其事同也。于成湯言能受上天之命，于文武云能敬事上帝，前圣后圣為行必同，交錯為文，所以互相見爾。文王受命，武王伐紂，二圣共成王道，故文武總言之。猶《詩序》云“文武以《天?！芬焉现蝺?nèi)，《采薇》已下治外”，文武并言，與此同也。文王之時，未定天下，所立之官，亦未具足。下經(jīng)所言“立政任人”已下，“三亳阪尹”已上，其所舉官屬，多是文武時事，以見二圣同道，父作之，子述之，言其相成爾。故以“能知三有居惡人之心，灼然見三有賢俊之心”，言文王之圣心能揆度知惡人真惡，須屏黜之；知賢人實賢，須舉用之；故去惡進賢，皆得其所。賢人難識，故特言“灼然”，言其知之審也?！饌鳌把晕摹敝痢爸T侯”○正義曰：上天之道，與善去惡，三宅三俊，行合天心。言文武知三宅三俊，故能敬事上帝?！安币嚅L也，故言“立民正長”。天子祭天，知“敬事上帝”，謂“郊祀天”也。天子建國，知“立民長伯”，謂“建諸侯”也。以下句“立政任人”已下，歷言朝廷之臣與蠻夷眾君，知此“立民長伯”主謂諸侯?！对姟ぶ茼灐ぞS清》述文王之德言“肇禋”，《大雅·皇矣》美文王之伐言“是類”，“類”、“禋”皆是祭天之名，是文王已祀天矣。文王未得封建諸侯，其建諸侯，維武王時爾。

　　立政，任人、準夫、牧，作三事，文武亦法禹湯以立政，常任、準人及牧，治為天地人之三事?；①S、綴衣、趣馬小尹，趣馬，掌馬之官。言此三者雖小官長，必慎擇其人。○趣，七口反。左右攜仆、百司庶府，雖左右攜持器物之仆，及百官有司主券契藏吏，亦皆擇人。○券音勸。契，苦計反。藏，才浪反。大都小伯、藝人表臣、百司，小臣猶皆慎擇其人，況大都邑之小長，以道藝為表干之臣及百官有司之職，可以非其任乎？太史、尹伯、庶常吉士，太史，下大夫，掌邦六典之貳；尹伯，長官大夫；及旅掌常事之善士，皆得其人。司徒、司馬、司空、亞旅，此有三卿及次卿眾大夫，則是文武未伐紂時。舉文武之初以為法則。夷微、盧烝、三亳、阪尹。蠻夷微、盧之眾帥，及亳人之歸文王者，三所為之立監(jiān)，及阪地之尹長，皆用賢?！疒嬉舴?。
　　[疏]“立政”至“阪尹”○正義曰：言文武亦法禹湯，審官以立美政?！叭稳恕敝^六卿?！皽史颉闭撸椒ㄖ?，謂理獄官也?！澳痢闭撸胖葜?。治為天地人之三事。自“虎賁”已下，歷舉官名，言此官皆須得其人。不以官之尊卑為次，蓋以從近而至遠?；①S、綴衣、趣馬，三者官雖小，須慎擇其人。乃至左右攜持器物之仆，及百官有司之下至眾府藏之吏，亦須擇其人。既言近王小官，及遠官大者。小官猶須擇人，況乎大都邑之小長，與有道藝之人為表干之臣，及百官有司之職，可以非其任乎？以近臣況遠臣，以小官況大官。既以近小況遠大，又舉官之次而掌事要者。若太史下大夫、長官大夫及眾掌常事之善士，皆須得其人。更舉官之大者，司徒、司馬、司空之卿，及次卿之眾大夫，皆須得其人。既略言內(nèi)外之官，又更遠及夷狄蠻夷微、盧之眾帥，與三處亳民之監(jiān)，及阪地之尹長，皆須用賢人。言文武于此諸官，皆求賢人為之也?！饌鳌拔奈洹敝痢叭隆薄鹫x曰：前圣后圣，其道皆同，未必相放法也。后人法前，自是常事，因其上說禹湯立政，故言“文武亦法禹湯以立政”也?！叭稳恕眲t前經(jīng)所云“常任”六卿也，“準夫”則“準人”也，“牧”者前云“宅乃牧”也。前文有“常伯”、“綴衣”、“虎賁”，不言“牧”，此不言“常伯”、“綴衣”、“虎賁”而言“牧”者，以前文先舉朝臣，故不言“牧”，前已備文，故此不言“常伯”。其“綴衣”、“虎賁”而言“牧”者，以下文自詳，故此惟舉內(nèi)外要官者言之，故內(nèi)官舉“任人”、“準夫”，外官舉“牧”。故下云：“繼自今，我立政。立事、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又云：“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人，則克宅之，克由繹之，茲乃俾乂?！苯該?jù)內(nèi)外要重官以言之?！胺颉奔慈艘?，立官所以事天地，治人民，為此三事而已，故以“三事”謂天地人也。王肅云：“文王所以立政，任人，常任也；準夫，準人也；牧者，諸侯之長也。”與孔意同。○傳“趣馬”至“其人”○正義曰：《周禮》趣馬為校人屬官，馬一十二匹，立趣馬一人，“掌贊正良馬，而齊其飲食”，是掌馬之小官也。綴衣是大仆也，虎賁、大仆皆下大夫也。此三公六卿，亦為小尹之官。雖文止三官，亦包通在下之屬官。三官之下小官多矣，趣馬即下士，其馬一匹，有圉師一人，是趣馬之下猶有小官也?！饌鳌半m左”至“擇人”○正義曰：諸官有所務從業(yè)，從王左右攜持器物之仆，謂寺人、內(nèi)小臣等也?！鞍偎臼?，謂百官有司之下，主券契府藏之吏，謂其下賤人，非百官有司之身也。言此等亦皆擇人?！饌鳌靶〕肌敝痢叭魏酢薄鹫x曰：“小臣猶皆擇人，況大都邑之小長”，謂公卿，都邑之內(nèi)大夫士及邑宰之屬，以身有道藝、為民之表的楨干之臣。其都邑之內(nèi)屬官，謂之“小長”?！吨芏Y·太宰職》云：“乃施則于都鄙，而建其長，立其兩，設其伍，陳其殷?！薄皟伞敝^兩卿，“長”謂公卿，“伍”謂大夫，“殷”謂眾士是也?！饌鳌疤贰敝痢捌淙恕薄鹫x曰：《周禮》“太史，下大夫二人”，“掌建邦之六典”。又《太宰職》亦云“掌建邦之六典”。太史副貳，太宰掌其正，太史掌其貳?！傲洹敝^治典、教典、禮典、政典、刑典、事典，六卿所掌者也?！罢瓢盍渲E”，其所掌事重，故特言之?！耙保L官大夫。《周禮》每官各有長，若太史為史官之長，大司樂為樂官之長，如此類皆是也?！凹氨娬瞥Ｊ轮剖俊保^士為長官者。其大夫及士不為長官者，則前云“百司”也。居官必須善人，此是總舉眾官，故特言“吉士”。○傳“此有”至“法則”○正義曰：周公攝政之時，制禮作樂，其作《立政》之篇，必在制禮之后?！吨芏Y》六卿，而“此有三卿及次卿眾大夫”，則是副卿之大夫，有若《周禮》小宰之類是也。此文武未伐紂之時也，遠舉文武之初以為法則爾?！短┦摹废缕啤巴跄舜笱擦鶐煛保傲鶐煛眲t六軍也，軍將皆命卿，即伐紂之時已立六卿矣?！赌潦摹芬嘣啤八就?、司馬、司空”，舉之三卿者，彼傳已解之云“指誓戰(zhàn)者”也?！饌鳌靶U夷”至“用賢”○正義曰：《牧誓》所云，有“微、盧、彭、濮人”，此舉“夷微、盧”以見彭、濮之等諸夷也。“烝”訓眾也。此篇所言，皆立官之事，此經(jīng)惟“阪”下言“尹”，則“夷、微”已下以一“尹”總之，故傳言“蠻夷微、盧之眾帥，及亳民之歸文王者，三所為之立監(jiān)，及阪地之尹長”。故言“帥”，言“監(jiān)”，亦是言為之立長，義出經(jīng)文“尹”也?！百瘛笔菧f都，此言“三亳”，必是亳民分為三處。此篇說立官之意，明是分為三亳，必是三所各為立監(jiān)也。“亳民之歸文王”，經(jīng)傳未有其事，文王既未伐紂，亳民不應歸之。鄭、王所說皆與孔同。言亳民歸文王者，蓋以此章雜陳文王、武王時事，其言以文王為主，故先儒因言亳民歸文王爾。即如此意，三亳為已歸周，必是武王時也?！凹摆娴刂L”，傳言其山阪之地立長爾，不知其指斥何處也。鄭玄以“三亳阪尹”者共為一事，云：“湯舊都之民服文王者，分為三邑，其長居險，故言阪尹。蓋東成皋，南轘轅，西降谷也?！被矢χk以為“三亳，三處之地，皆名為亳。蒙為北亳，谷熟為南亳，偃師為西亳”。古書亡滅，既無要證，未知誰得旨矣。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茲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文王惟其能居心遠惡舉善，乃能立此常事司牧人，用能俊有德者?！疬h，于萬反。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文王無所兼知于毀譽眾言，及眾刑獄，眾當所慎之事，惟慎擇有司牧夫而已。勞于求才，逸于任賢?！鹱u音馀，又如字。是訓用違，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于茲。是萬民順法，用違法，眾獄眾慎之事，文王一無敢自知于此，委任賢能而已。
　　[疏]“文王”至“于茲”○正義曰：上既總言文武，此又分而說之。文王惟能其居心遠惡舉善，乃能立此常事其主養(yǎng)人之官，用能俊有德者。既任用俊人，每事委之，文王無所兼知于眾人之言，或毀或譽，文王皆不知也。眾獄斷罪得失，文王亦不得知也。眾所當慎之事，文王亦不得知也。惟慎擇在朝有司，在外牧養(yǎng)民之夫。是時萬民或順于法，或用違法，眾刑獄，眾所慎之事，文王一皆無敢自知于此，惟委任賢能而已?！饌鳌拔耐酢敝痢暗抡摺薄鹫x曰：上言文王能知三宅三俊，知此言“能居心”者，以遠惡舉善居其心也。既遠惡舉善，乃能立此常事，用賢養(yǎng)民，是人君之常事也。○傳“文王”至“任賢”○正義曰：下云“是訓用違”，即是在上“庶言”也?！笆怯枴眲t稱譽之事，“用違”則毀損之事，但分析言之爾。

　　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義德，亦于武王循惟文王無安天下之功，不敢廢其義德，奉遵父道?！痿?，亡婢反。率惟謀從容德，以并受此丕丕基。武王循惟謀從文王寬容之德，故君臣并受此大大之基業(yè)，傳之子孫。○傳，直專反。
　　[疏]“亦越”至“丕基”○正義曰：亦于武王遵循父道，所循惟文王撫安天下之功，不敢廢其文王義德。言奉行遵父道也。又言武王遵循者，惟謀從文王寬容之德，故武王君臣能并受此大大之基業(yè)。謂受命為天子，傳之子孫?！饌鳌拔渫酢敝痢白訉O”○正義曰：以言“并受”，則非獨王身，故以為“君臣并受此大大之基業(yè)”。謀從寬容之德，是與臣謀，及基業(yè)成就，則君臣共有，故言“并受”。且王為天子，臣為諸侯，皆受基業(yè)，各傳子孫，是亦為“并受”也。

　　“嗚呼！孺子王矣。嘆稚子今以為王矣，不可不勤法祖考之德。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亂。繼用今已往，我其立政大臣、立事小臣、及準人、牧夫，我其能灼然知其順者，則大乃使治之。言知臣下之勤勞，然后莫不盡其力。○俾，必爾反，下同。治，直吏反，下同。相我受民，和我庶獄庶慎，時則勿有間之。能治我所受天民，和平我眾獄眾慎之事，如是則勿有以代之。言不可復變?！鹣嗳缱郑R息亮反，下“勱相”同。間，間廁之間。復，扶又反。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德之彥，以乂我受民。言政當用一善，善在一言而已。欲其口無擇言。如此我則終惟有成德之美，以治我所受之民。○話，戶怪反。
　　[疏]“嗚呼孺子”至“受民”○正義曰：周公既歷說禹湯文武，乃復指戒成王，“嗚呼”而嘆，孺子今已為王矣。既正位為王，事不可不慎。繼續(xù)從今已往，我王其與立政，謂大臣也，其與立事，謂小臣也，平法之人及養(yǎng)民之夫，此等諸臣，我王其能察之灼然，知其順于事者，則大乃使之治理。言知其能有勤勞，各盡心力。然后用此賢臣治我所受天民，和平我眾獄訟，及眾當所慎之事，必能如是，則勿復有以代之。言其法不可復變也。政從君出，為人主用是一善之言，善在一言而已，勿以惡言亂之。王能如是，我王則終惟有成德之美，以治我所受天民矣。○傳“繼用”至“心力”○正義曰：自此已下四言“繼自今”者，凡人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恐王不能終之，戒成王使繼續(xù)，從今已往常用賢也?！白浴庇枮閺?，亦訓為用，此傳言“用今已往”，下傳言“從今已往”，其意同也?！罢?、“事”相對，則“政”大“事”小，故以“立政”為大臣，“立事”為小臣。及“準人”、“牧夫”，略舉四者以總諸臣，戒王任此人也。其能灼然知其能順于事者，則大乃使治。顧氏云：“君能知臣下順于事，則臣感君恩，大乃治理，各盡心力也?！薄饌鳌澳苤巍敝痢皬妥儭薄鹫x曰：“相”訓助也，助君所以治民事，故“相”為治。天命王者，使之治民，則天與王者此民，故言“能治我所受天民”也。能治下民，理眾獄眾慎之事，使得其所，則為政之大要，能如此，則勿有以代之。言此法盡善，不可復變易也?；驌?jù)臣身既能如此，不可以馀人代之也。○傳“言政”至“之民”○正義曰：《釋詁》云：“自，用也。話，言也?！鄙崛嗽唬骸霸?，政之善言也?！睂O炎曰：“話善之言也?！比粍t“話”之與“言”是一物也?！白砸辉挕闭撸匀司秊檎?，當用純一善言。又云“一言”者，純一善言，在于一言而已。謂發(fā)號施令，當須純一，不得差貳，欲令其口無可擇之言也。顧氏云：“人君為政之道，當須用一善而已，為善之法，惟在一言也?！枮榻K，‘彥’訓為美，王能出言皆善，口無可擇，如此我王則終惟有成德之美，以治我所受天民矣?！薄夺層枴吩疲骸懊朗繛閺！惫省皬睘槊?。

　　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嘆所受賢圣說禹湯之美言，皆以告稚子王矣。○稚，直吏反，本亦作稺。繼自今，文子文孫，其勿誤于庶獄庶慎，惟正是乂之。文子文孫，文王之子孫。從今已往，惟以正是之道治眾獄眾慎，其勿誤。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人，則克宅之，克由繹之，茲乃俾乂。言用古商湯，亦于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用賢人之法，能居之于心，能用陳之，此乃使天下治。○繹音亦。
　　[疏]“嗚呼”至“俾乂”○正義曰：“旦”者，周公名也。周公又嘆曰：“嗚呼！我旦已受賢圣人說禹湯之美言，皆以告孺子王矣，王宜依行之。繼續(xù)從今以往，文王之子孫，其勿得過誤于眾獄訟眾所慎之事，惟當用是正是之道治之。用古商人成湯，亦于我周家文王其立政、立事、牧夫、準人此等諸官，皆用賢人之法，則能居之于心，能用陳之于位，明識賢人，用之為官，此乃使天下大治?！苯涑赏跏狗ㄖ??！饌鳌把杂谩敝痢跋轮巍薄鹫x曰：上陳禹湯文武，此覆上文，惟言湯與文王者，言有詳略，無別意也?！澳芫又谛摹?，謂心知其賢也?！澳苡藐愔保^陳列于位，用之以為官也。王肅曰：“則能居之在位，能用陳其才力，如此故能使天下治也。”

　　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訓于德，是罔顯在厥世。商周賢圣之國，則無有立政用憸利之人者。憸人不訓于德，是使其君無顯名在其世。○憸，息廉反，徐七漸反，本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