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龍譯注 三五、麗辭

　　《麗辭》是《文心雕龍》的第三十五篇，論述文辭的對偶問題?！胞悺?，即耦，也作偶，就是雙、對。講究對偶，是我國文學(xué)藝術(shù)獨有的特色之一；對偶的構(gòu)成，和漢字的特點有重要關(guān)系。所以，從我國最早的文獻《易經(jīng)》、《尚書》等，直到現(xiàn)在的文學(xué)作品以至一般著作，也常用對偶。本篇就是對這一重要問題所做初步總結(jié)。

　　全篇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論對偶的形成原因及其源流梗概。劉勰認為，大自然賦予萬物的形體是成雙的，因此，反映萬物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只要對事物作全面考慮，就可“自然成對”。這個道理雖然很不全面，但它不是從追求華麗出發(fā)，而是從客觀事物的自然之美出發(fā)。聯(lián)系下面所講“奇偶適變，不勞經(jīng)營”等觀點來看，用不用對偶，取決于內(nèi)容，則對偶的運用，也是為了更好地反映客觀事物。因此，劉勰認為古書上的對偶，如“滿招損，謙受益”之類，并不是有意為對，而是事實如此，“率然對爾”。到漢代以后（主要是東漢以后），逐漸“崇盛麗辭”，才愈來愈講求精細，并發(fā)展而為繁濫。

　　第二部分講對偶的種類。劉勰將古來對偶歸納為四種類型：言對、事對、反對、正對。言對、事對“各有反正”，也包括在四種基本類型之中了。劉勰認為這四種對，言對易，事對難，反對優(yōu)，正對劣。他的分析基本上是對的。

　　第三部分首先列舉幾種應(yīng)該避免的弊病，如相對兩方的內(nèi)容重復(fù)、優(yōu)劣不均、孤立無偶和對偶平庸等，然后提出總的要求：要對得合理恰當(dāng)，并美如聯(lián)璧；對句和散句應(yīng)交錯運用，像用種種不同的玉器加以調(diào)節(jié)。

　　劉勰生當(dāng)六朝駢文盛行之際，《文心雕龍》也用駢文寫成；本篇所論，褒多于貶，說是他對駢文是有所偏愛的。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若發(fā)揮漢語的有利因素，“奇偶適變”，對加強作品的藝術(shù)性，以及更好地表達某些內(nèi)容，都是有益的。劉勰對此做了初步總結(jié)，也是可取的。問題在于，本篇并非專論對偶；所謂“迭用奇偶”，顯然指駢文而言。一般散文只是偶用對句，就不存在“迭用奇偶，節(jié)以雜佩”的問題。駢文以對句為主，可說是雕章琢句的典型文體，總結(jié)這方面的經(jīng)驗，是意義不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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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化賦形1，支體必雙2；神理為用3，事不孤立。夫心生文辭，運裁百慮，高下相須4，自然成對。唐虞之世，辭未極文，而皋陶贊云5：“罪疑惟輕，功疑惟重?！?益陳謨云7：“滿招損，謙受益?！?豈營麗辭？率然對爾9。《易》之《文》、《系》10，圣人之妙思也。序《乾》四德11，則句句相銜12；龍虎類感13，則字字相儷14；乾坤易簡15，則宛轉(zhuǎn)相承16；日月往來17，則隔行懸合18：雖句字或殊，而偶意一也。至于《詩》人偶章19，大夫聯(lián)辭20，奇偶適變21，不勞經(jīng)營。自揚、馬、張、蔡22，崇盛麗辭，如宋畫吳冶23，刻形鏤法24，麗句與深采并流，偶意共逸韻俱發(fā)25。至魏晉群才，析句彌密26，聯(lián)字合趣，剖毫析厘。然契機者入巧27，浮假者無功28。

　　〔譯文〕　　大自然賦予萬物的形體，必然成雙成對；這種自然規(guī)律所起的作用，使事物不可能孤獨形成。經(jīng)由人心產(chǎn)生的作品，作者對各種思慮的安排處理，要使得前后上下配置適當(dāng)，自然就形成了對句。唐堯虞舜時期的作品，雖然還未充分講究文采，可是皋陶在贊助舜帝的話中就講到：“罪過有疑問要從輕處理，功勞有疑問應(yīng)從重獎勵?！币嫦蛩搓愓f謀議中也講到：“自滿必帶來損害，謙虛必受到益處。”這豈是有意制造對偶？隨意講出就自然成對了?！吨芤住分械摹段难浴?、《系辭》，是經(jīng)圣人精思寫成的?！肚浴分兄v“元、亨、利、貞”的一段，是句句排偶；講“云從龍、風(fēng)從虎”等同類相感的話，則字字相對；講乾易坤簡的道理，就婉轉(zhuǎn)曲折相對；講“日往則月來”等，便和“寒往則暑來”等遙相對應(yīng)：這些論述的字句變化雖然有所不同，但其意思相對則是一致的。至于《詩經(jīng)》中的詩篇，春秋時期各國大夫的應(yīng)對辭令，其對句和散句都是隨不同的內(nèi)容而變化，并非著意安排。到漢代揚雄、司馬相如、張衡、蔡邕等杰出的作者，特別愛好駢儷；他們的作品，有如古代宋國的繪畫，吳國的冶鑄，在作品上精雕細刻，使駢偶句子和豐富的文采交相輝映，相對的意義和高雅的韻味并駕齊驅(qū)。到魏晉時期的作者們，造句更為精密，對字偶意，推敲得細致入微。但對偶得當(dāng)者達于精巧，濫湊浮華者便無成效。

　　〔注釋〕

　　1　造化：指天地自然。
　　2　支體：即肢體?！秴问洗呵铩ば⑿小罚骸澳苋w以守宗廟，可謂孝矣?！边@里泛指一般物體。
　　3　神理：自然之理。參看《原道》篇注（99頁注15）。
　　4　須：待，宜。
　　5　皋陶（gāoyáo高搖）：舜帝時掌刑法的大臣。
　　6　“罪疑惟輕”二句：見《尚書·大禹謨（偽）》。
　　7　益：舜臣。謨：策劃，議謀。
　　8　“滿招損”二句：見《尚書·大禹謨（偽）》。
　　9　率然：未經(jīng)有意思考。
　　10　《易》：《易經(jīng)》?！段摹?、《系》，指解說《易經(jīng)》的《文言》、《系辭》，傳為孔子所作。
　　11　序：同“敘”?！肚罚骸兑捉?jīng)》中的《乾卦》。四德：指元、亨、利、貞?！吨芤住で浴の难浴分姓f：“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干也。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
　　12　銜：銜接，指上引講“四德”的話全是排偶句。
　　13　龍虎類感：取《周易·乾卦·文言》中的以下意義：“子曰：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云從龍，風(fēng)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
　　14　儷（lì利）：駢儷，對偶。
　　15　乾坤易簡：指《周易·系辭上》所論：“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yè)?！币缀啠喉n康伯注：“天地之道，不為而善始，不勞而善成，故曰易簡?！?br>　　16　宛轉(zhuǎn)：指上引《系辭》之文，是婉轉(zhuǎn)曲折地推繹“易簡”之理。
　　17　日月往來：指《周易·系辭下》所論：“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生，而歲成焉?！?br>　　18　隔行懸合：指不相聯(lián)兩句的對偶，與后來的“隔句對”（又稱“扇面對”）相近似。如上注所引“日往則月來”和“寒往則暑來”相對。懸：遠。
　　19　《詩》人：《詩經(jīng)》的作者。章：詩章?！对娊?jīng)》中的排偶句甚多，如：“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保ā缎⊙拧げ赊薄罚笆秩缛彳?，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保ā缎l(wèi)風(fēng)·碩人》）
　　20　大夫聯(lián)辭：指春秋時期各國大夫聘對之辭。這些辭令中排偶句也不少，如“不有外患，必有內(nèi)憂”（《國語·晉語六》，“臣聞國君服寵以為美，安民以為樂，聽德以為聰，致遠以為用”（《國語·楚語上》）等。
　　21　奇（jì基）偶：單數(shù)為奇，雙數(shù)為偶。這里指散句和對句。
　　22　揚：揚雄；馬：司馬相如。均西漢文學(xué)家。張：張衡；蔡：蔡邕。均東漢文學(xué)家。
　　23　宋畫：《莊子·田方子》：“宋元君將畫圖，眾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筆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趨，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視之，則解衣般礴，贏。君曰：可矣，是真畫者矣。”儃儃（shàn扇）：舒閑貌。般礴：箕坐。吳冶：《吳越春秋·闔閭內(nèi)傳》：“干將者，吳人也……干將作劍，采五山之鐵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陰陽同光，百神臨觀，天氣下降，而金鐵之精不銷……干將妻乃斷發(fā)剪爪，投于爐中，使童女童男三百人鼓橐裝炭，金鐵乃濡，遂以成劍?！眲③挠眠@兩個故事，只借以說如宋人之善畫，吳人之善冶。
　　24　刻形鏤法：借用《淮南子·修務(wù)訓(xùn)》中的意思：“夫宋畫吳冶，刻刑鏤法，亂修曲出，其為微妙，堯舜之圣不能及?！?br>　　25　逸韻：高雅的音韻。
　　26　彌（mí迷）：更加。密：精細。
　　27　契機：合時，指對偶得當(dāng)。
　　28　浮假：浮濫?！逗鬂h書·竇融傳》：“假為將帥?！崩钯t注：“假，猶濫也。”

　?。ǘ　」墅愞o之體，凡有四對：言對為易1，事對為難2，反對為優(yōu)3，正對為劣4。言對者，雙比空辭者也5；事對者，并舉人驗者也6；反對者，理殊趣合者也；正對者，事異義同者也。長卿《上林賦》云7：“修容乎《禮》園8，翱翔乎《書》圃9?！贝搜詫χ愐?。宋玉《神女賦》云10：“毛嬙鄣袂11，不足程式12；西施掩面13，比之無色14。”此事對之類也。仲宣《登樓》云15：“鐘儀幽而楚奏16，莊舄顯而越吟17?！贝朔磳χ愐病Ｃ详枴镀甙А吩?8：“漢祖想枌榆19，光武思白水20?！贝苏龑χ愐?。凡偶辭胸臆21，言對所以為易也；征人之學(xué)22，事對所以為難也；幽顯同志，反對所以為優(yōu)也；并貴共心23，正對所以為劣也。又以事對24，各有反正，指類而求，萬條自昭然矣。

　　〔譯文〕　　對偶的格式，約有四種：言對是易對的，事對是難對的，反對是好對，正對是劣對。所謂“言對”，只是文辭上的對偶；所謂“事對”，是用兩種前人故實組成的對偶；所謂“反對”，是事理相反而旨趣相合的對偶；所謂“正對”，是事雖有異而意義相同的對偶。如司馬相如《上林賦》中所說：“（帝王）應(yīng)用《禮》來修飾容儀，在《書》中遨游學(xué)習(xí)?！边@就屬于言對一類。宋玉《神女賦》中所說：“毛嬙遮上衣袖，不足法式；西施掩住面容，比之遜色?！边@就屬于事對一類。王粲《登樓賦》中所說：“鐘儀被囚禁在晉國，仍然彈奏楚聲；莊易做高官于楚國，病中仍發(fā)出越吟。”這就屬于反對一類。張載在《七哀》詩中所說：“漢高祖懷念家鄉(xiāng)枌榆，光武帝思念家鄉(xiāng)白水?！边@就屬于正對一類。這幾種對偶中，司馬相如的對句只由內(nèi)心組辭而成，所以言對比較易作；宋玉是征引前人故實成對，所以事對比較難作；王粲是用被囚和官顯兩種相反的人來說明“人情同于懷土”，所以反對是較好的；張載的出句和對句都是說帝王懷鄉(xiāng)，所以正對是較差的。無論言對事對，都各有反正兩種，照此推究，各種對偶的類型就很清楚了。

　　〔注釋〕

　　1　言對：文字的對偶。
　　2　事對：用典的對偶。
　　3　反對：意義相反的對偶。
　　4　正對：意義相同、性質(zhì)相似的對偶。
　　5　空辭：指不用典的文辭。
　　6　人驗：前人已然的事，猶典故。
　　7　長卿：司馬相如，字長卿?！渡狭仲x》：司馬相如的代表作之一，載《文選》卷八。
　　8　修容乎《禮》園：李善《文選》注引郭璞曰：“《禮》所以整威儀，自修飾也。”修容：修飾容儀。
　　9　翱翔乎《書》圃：李善注引郭璞曰：“《尚書》所以疏通知遠者，故游涉之?！卑肯瑁焊∮?，徘徊，指學(xué)習(xí)《尚書》。圃：園圃，園地。
　　10　宋玉：戰(zhàn)國時楚國作家。《神女賦》：見《文選》卷十九。
　　11　毛嬙（qiáng強）：古代美女，傳為越王的美姬。鄣（zháng障）：同障。袂（mèi妹）：袖子。
　　12　程式：法式。
　　13　西施：古代美女，傳為吳王夫差的妃子。
　　14　無色：無顏色，不美。《神女賦》為了形容神女之美，是“其象無雙，其美無極”，故用毛嬙、西施與之對比。
　　15　仲宣：王粲的字?！兜菢恰罚骸兜菢琴x》，載《文選》卷十一。
　　16　鐘儀：春秋時楚國人。幽：囚禁。楚奏：奏楚國的音樂?！蹲髠鳌こ晒拍辍罚骸皶x侯觀于軍府，見鐘儀，問之曰：‘南冠而縶者，誰也？’有司對曰，‘鄭人所獻楚囚也?！古c之琴，操南音。”南音即楚聲。
　　17　莊舄（xì戲）：戰(zhàn)國時越人，仕于楚。顯：指莊舄官位顯要。越吟：莊舄病中呻吟發(fā)越聲。《史記·張儀列傳》：“楚王曰：‘舄，故越之鄙細人也。今仕楚執(zhí)珪，富貴矣，亦思越不？’中謝對曰：‘凡人之思故，在其病也，彼思越則越聲，不思越則楚聲?！谷送犞q尚越聲也?！?br>　　18　孟陽：張載的字。他是西晉文學(xué)家。《七哀》：《文選》卷二十三有張載《七哀詩》二首，但無下面所舉二句?？赡芩€有一首《七哀詩》，今不存。
　　19　漢祖：漢高祖劉邦。枌榆：地名，在今江蘇省豐縣東北，是漢高祖的家鄉(xiāng)。劉邦初起兵時，曾禱于枌榆社。
　　20　光武：東漢光武帝劉秀。白水：源出今湖北省棗陽縣東。這里指劉秀的家鄉(xiāng)。劉秀是南陽蔡陽人，蔡陽縣治在今棗陽西南。
　　21　胸臆：內(nèi)心，指偶辭由內(nèi)心思考而成。
　　22　征：征引。學(xué)：前人的學(xué)識，這里指故實。許文雨《文論講疏·麗辭》注引馬敘倫《修辭九論》：“事對之義，藉昔事以彰今情，始作者不期而遇，繼體者征人之學(xué)，腹之儉富，無與辭原。惟用之宜，誠助情采。若陳之茂《寧德皇后哀疏》曰：‘十年罹難，終弗返于蒼梧；萬國銜冤，徙盡簪于白柰?！闺m援征故實，不異吐露胸懷?！?br>　　23　并貫共心：楊明照《文心雕龍校注》：“意即高祖、光武俱為帝王，故云并貴；想枌榆、思白水，同是念鄉(xiāng)，故云共心。”
　　24　又以事對：紀(jì)昀評，當(dāng)作“又言對事對”。譯文據(jù)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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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華詩稱1：“游雁比翼翔，歸鴻知接翮2?！眲㈢娧?：“宣尼悲獲麟4，西狩泣孔邱5?！比羲怪爻?，即對句之駢枝也6。是以言對為美，貴在精巧；事對所先，務(wù)在允當(dāng)。若兩事相配，而優(yōu)劣不均，是驥在左驂7，駑為右服也8。若夫事或孤立，莫與相偶，是夔之一足9，趻踔而行也10。若氣無奇類，文乏異采11，碌碌麗辭12，則昏睡耳目。必使理圓事密，聯(lián)璧其章；迭用奇偶13，節(jié)以雜佩14，乃其貴耳。類此而思，理自見也。

　　〔譯文〕

　　張華的《雜詩》中說：“遠游的雁并翅飛翔，歸來的鴻連翼而飛。”劉琨的《重贈盧諶》詩中說：“孔子聽說獲麟而悲傷，孔丘因魯國打獵獲麟而哭泣?！边@種重復(fù)，就是對偶中多余的枝指了。因此，美好的言對，以精巧為貴；高明的事對，必求其恰當(dāng)。如以兩事相對，而優(yōu)劣不相稱，就如駕車，左邊是良馬而右邊是劣馬。若所寫事物是孤立的，沒有什么和它相對，就像只有一足的夔跳著走路了。即使有了對偶，但沒有奇異的同類，缺乏特殊的文采，寫得平平常常，就必將使人讀之昏昏欲睡。所以，必須做到事理圓合，對偶精密，有如雙雙璧玉的章采；并交錯運用偶句和散句，就像用各種不同的佩玉加以調(diào)節(jié)，這就是完美的儷辭了。按照這種要求來思考，運用對偶的道理自然就清楚了。

　　〔注釋〕

　　1　張華：字茂先，西晉文學(xué)家。
　　2　接翮（hé和）：和上句“比翼”意同。翮：鳥翅。以上兩句見《玉臺新詠》卷二《雜詩》。
　　3　劉琨：字越石，西晉詩人。
　　4　宣尼：指孔子。漢平帝時追尊孔子為褒成宣尼公。悲獲麟：《公羊傳·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孔子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面，涕沾袍?！?br>　　5　西狩：魯國西邊打獵。孔邱：即孔丘。以上兩句見《文選》卷二十五《重贈盧諶》詩。
　　6　駢枝（piánqí片陽岐）：多余的，不必要的。駢：腳拇指與第二指相連。枝：手指的六指。
　　7　驥（jì記）：良馬。驂（cān餐）：駕車在兩側(cè)的馬。
　　8　駑（nú奴）：劣馬。服：駕車居中夾轅的馬。
　　9　夔（kuí葵）：傳為一種獨腳獸?！渡胶＝?jīng)·大荒東經(jīng)》：“東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風(fēng)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br>　　10　趻踔（chěnchuō陳上戳）：跳著走?！肚f子·秋水》：“夔謂蚿曰：‘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無如矣。’”成玄英疏：“我以一足，跳躑快樂而行天下，簡易無如我者。”
　　11　氣無奇類，文乏異采：此二句意為無奇異的氣類，少奇特的文采。氣類：同類，借指對偶。《周易·乾卦·文言》：“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則各從其類也。”孔穎達疏：“各從其類者，言天地之間，共相感應(yīng)，各從其氣類。”
　　12　碌碌（lù錄）：平庸。
　　13　迭：交替。
　　14　節(jié)：調(diào)節(jié)。雜佩：各種不同的玉佩（古人身上佩帶的玉器）。《詩經(jīng)·鄭風(fēng)·女曰雞鳴》：“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泵珎鳎骸半s佩者，珩、璜、琚、瑀、沖牙之類?！?br>
　?。ㄋ模?br>
　　贊曰：體植必兩1，辭動有配2。左提右摯3，精味兼載4。炳爍聯(lián)華5，鏡靜含態(tài)6。玉潤雙流7，如彼珩珮8。

　　〔譯文〕

　　總之，事物本身自然成雙，文辭也往往俱有對偶。創(chuàng)作中能上下左右兼顧，偶辭的精巧及其所含意味就能同時得到表現(xiàn)。這種對偶像光彩的并蒂鮮花，具有明凈的千姿百態(tài)。對偶句和單句都加潤飾，就如那兼有各色玉器的雜佩。

　　〔注釋〕

　　1　體植必兩：此句即篇首所說“造化賦形，支體必雙”之意。植：生長。
　　2　動：輒，每。配：匹配，即對偶。
　　3　挈（qiè妾）：提，舉。此句指兼顧相對的兩句，以避免“優(yōu)劣不均”。
　　4　精：指對偶的精巧。味：指表達的意味。
　　5　炳爍（shuò朔）：光彩貌。
　　6　鏡靜：明凈。靜：通凈?！对娊?jīng)·大雅·既醉》：“籩豆靜嘉。”
　　7　玉潤：猶美飾。雙流：指奇偶兩種寫法。
　　8　珩（héng衡），佩玉的一種（參本篇第三段注14）。珮：即佩?！扮衽濉边B用，指“雜佩”?！坝駶欕p流，如彼珩佩”，就是上述“迭用奇偶，節(jié)以雜佩”之意的總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