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聯(lián)叢話全編 巧對錄 卷之四

　　《金陵瑣事》云：顧東橋巡撫湖廣，時(shí)衙齋菊開，邀數(shù)門生賞之。一狂生揀好花摘兩三枝戴于頭。東橋不悅，因出一對云：“賞菊客來，兩手擘殘彭澤景。”張?zhí)缹υ疲骸百u花人過，一肩挑盡洛陽春?！睎|橋曰：“此語已佳，不必更對矣。”遂酌酒，盡歡而罷。
　　又云：東橋公鎮(zhèn)楚時(shí)，張?zhí)纼H十余歲，應(yīng)童子試。東橋曰：“童子能屬對乎？”因曰：“雛鶴學(xué)飛萬里，風(fēng)云從此始?！睆埣慈眨骸皾擙垔^起九天，雷雨及時(shí)來?！睎|橋大喜，解腰間金帶贈之，曰：“他日貴，當(dāng)過我也。”

　　又云：尚書吳交石公有二女，長女已擇周公金，復(fù)見金公清童年器宇不凡，與夫人言之，夫人出一對試之云：“汗血名駒，起足已存千里志?！苯饘υ疲骸皥A吭仙鶴，抬頭便徹九皋聲?！狈蛉讼采?，以次女許焉。后周官尚書，金至參政。

　　又云：黃揮使六十誕日，白揮使戲之曰：“黃耈無疆?！秉S應(yīng)聲曰：“正好對‘白圭有砧?！?　　鄭仲夔《研云甲錄》云：貴溪吳氏生一兒，聰穎異人，數(shù)歲能詩。父母弄以竹馬，有客呼曰：“紅孩兒騎馬游街。”即應(yīng)聲曰：“赤帝子斬蛇當(dāng)?shù)??！焙笠蚺c群兒嬉，墮水中，幾死，急援之出，良久乃蘇。此后遂茫無所知，竟為耕夫沒世。

　　楊儀《明良記》云，向來京官俱不敢用傘，唯考試官入場，狀元?dú)w第，乃得用之。其后南京官稍稍用傘，雖躋顯貴，特兩檐青傘而已。嘗有南北兩京官相戲，北曰：“輸我腰間三寸白?！鄙w言常朝官有牙牌也。南曰：“多君頭上兩重青?！?

　　《邱瓊山逸事》云：邱文莊公，少從師于里宦之家塾。時(shí)天雨，坐席當(dāng)瓦穴漏滴，邱肩公私換宦兒席于漏所，而以己席居彼之地?；聝涸V于師，師曰：“能屬對者，即為理直?！币蛟唬骸包c(diǎn)雨滴肩頭。”公應(yīng)聲曰：“片云生足下?！睅煼Q善?；聝豪⒉荒軐?，哭告其父。父怒，召公試以對曰：“孰謂犬能欺得虎？”公即對曰：“安知魚不化為龍！”宦知其非常人，好語遣之。 　　《禇石農(nóng)外紀(jì)》云：昔人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對“一則仲父，再則仲父?！迸奸啞度f姓統(tǒng)譜》，毛宏為給事中，慷慨激烈，奏疏無虛日。英宗厭苦之，有“昨日毛宏，今日毛宏”語。以對“仲父”句，更為切當(dāng)。宏字士廣，鄞縣人，天順丁丑進(jìn)士。

　　又云：兵部侍郎項(xiàng)文曜，媚附于忠肅公。每朝待漏，必附于耳密言，朝退亦然，行坐不離。時(shí)目為于謙妾。又戶部侍郎王祐，貌美無須，諂事王振，振甚眷之，一日問祐曰：“王侍郎何故無須？”祐曰：“老爺無須，兒子豈敢有須？”“于謙妾”與“王振兒”正堪作對。

　　又云：天順間，錦衣門達(dá)甚得上寵。有桂廷珪者為達(dá)門客，乃鐫印章曰：“錦衣西席。”后有甘棠為洗馬江朝宗婿，棠亦有“翰苑東床”印章，可為的對。　按：此正是近時(shí)“總督陪堂”、“狀元乃弟”之先聲。

　　《桐下閑談》云：嘉靖時(shí)，大學(xué)士嚴(yán)嵩，吏部尚書熊浹，一日同被召，來遲，世廟因出對戲之云：“閣老心高高似閣?！倍蓟蹄し兀荒茏饕徽Z。世廟乃好言慰之云：“我已為代對矣。曰‘天官膽大大如天。”

　　《八閩通志》云：白水漈屬上杭縣，舊有題“白水漈頭，白屋白雞啼白晝?！蔽从袑φ?。后潮陽林大欽修撰過此，問土名得黃泥垅，因?qū)υ唬骸包S泥垅口，黃衣黃犬吠黃昏?！?　　《雪濤諧史》云：一秀才送廣文節(jié)儀，只用三分銀子。廣文出對曰：“竹筍出墻，一節(jié)須高一節(jié)?！毙悴艑υ唬骸懊坊ㄟd雪，三分只是三分?！薄“矗毫钊艘灾V語屬對云：“一代不如一代，三分只是三分?！毕戮浼从么耸乱?。

　　《裨史類編》云：長樂狀元馬鐸，少時(shí)夢有語之者曰：“雨打無聲鼓子花?！辈皇∷^，后與同郡林志同舉進(jìn)士。志鄉(xiāng)會皆第一，殿試時(shí)忽夢馬踏其首，以是怏怏，爭于上前。上曰：“朕有一對，對佳者，狀元也。曰‘風(fēng)吹不動鈴兒草?！瘪R即對以夢語，而志思竭，不能對，鐸于是得狀元?！“矗衡弮翰菁瓷硡?，見《本草綱目》。鼓子花，見鄭谷詩云：“日落風(fēng)吹鼓子花。”類書中本有“鈴兒草”、“鼓子花”之對，而不載馬鐸事。

　　《挑燈集異》載：蔣燾，幼聰慧。一日，與父友武官者同游佛寺。指殿上佛出對曰：“三尊大佛，坐獅坐象坐蓮花?！睜c對曰：“一介書生，攀鳳攀龍攀桂子?！背鏊潞?，武官之部卒牽燾衣問曰：“適對何句？”燾曰：“我對‘一個(gè)小軍，偷雞偷貓偷芥菜?！逼浣萦谡{(diào)戲如此。一日，其祖攜游佛殿，見燾跳下階級，曰：“三跳跳下地。”燾應(yīng)聲曰：“一飛飛上天?！庇指缚鸵蜃茫鰧υ唬骸皟鲇隇⒋?，東二點(diǎn)，西三點(diǎn)?！睜c對曰：“切瓜分客，上七刀，下八刀?！薄“矗骸督馊祟U》亦載此，以為楊文襄公語。

　　《薛制機(jī)雜記》云：有賀自長沙移鎮(zhèn)南昌者啟云：“夜醉長沙，曉行湘水，難教檣燕之留?！庇枚派倭暝姟！俺w南浦，暮卷西山，來聽鳴鸞之舞?！庇猛踝影舱Z。又有除直秘閣，依舊沿江制置司干辦公事，云：“望玉宇瓊樓之邃，何似人間？從綸巾羽扇之游，依然江表?！庇稚纤日埧?，云“三月三日，長安水邊多麗人；一觴一詠，會稽山陰修禊事?！庇帧傲汲矫谰啊①p心樂事，四者難并；崇山峻嶺、茂林修竹，群賢畢至。”

　　瞿宗吉佑《歸田詩話》云：戴式之嘗見夕照在山，峰巒重疊，得句云：“夕陽山外山?！弊砸詾槠?，欲以“塵世夢中夢”對之，而不愜意。后行村中，春雨方霽，行潦縱橫，得“春水渡旁渡”之句以對，上下始覺勻稱。

　　《耕余博覽》云：虞伯生集未遇時(shí)，為許衡門客。虞有所私，午后常出館。許往尋之，輒不遇，因書于幾云：“夜夜出游，知虞公之不可諫?！庇輰υ疲骸俺瘉眈卧S子之不憚煩？”

　　《涌幢小品》云：劉珙少時(shí)，夢謁大乾惠應(yīng)神祠，金牌上有“曲巷勒回風(fēng)”五字，未曉所以。迨登第除諸王宮教授，一夕，帝幸宮邸，問：“諸王何業(yè)？”珙答以屬對。時(shí)月照窗隙，帝曰：“可令對‘斜窗拗明月。’”諸王方思索間，珙遽以“曲巷勒回風(fēng)”對，帝曰：“此神語也。”　按：劉珙，吾閩建寧府人。

　　《堅(jiān)瓠集》云：相傳明太祖幸馬苑，永樂、建文同侍，太祖出句云：“風(fēng)吹馬尾千條線。”建文對云：“雨灑羊毛一片氈。”太祖不悅，永樂對云：“日照龍鱗萬點(diǎn)金?！逼錃庀笠巡毁耙印?

　　又云：永樂中，溧陽彭印山六歲，以神童征至京師。帝御奉天門觀燈，召彭出對曰：“燈明月明，大明一統(tǒng)?！迸響?yīng)聲曰：“君樂臣樂，永樂萬年?！钡鄞笃嬷n予甚厚。今演劇者，以為遇龍店白簡封官事，又非童年，恐失之。 　　又云：李東陽四歲時(shí)，能作大字。景王召見，置之膝上。六歲，與程敏政以神童同被英宗召對，過宮門，足不能度。帝曰：“書生腳短?！崩钤唬骸疤熳娱T高?！睍r(shí)御饈有蟹，上曰：“螃蟹一身甲胄?！背淘唬骸傍P凰遍體文章?！崩钤唬骸爸┲霛M腹經(jīng)綸。”帝又曰：“鵬翅高飛，壓風(fēng)云乎萬里?！背淘唬骸蚌楊^獨(dú)占，依日月于九霄。”李曰：“龍顏端拱，位天地之兩間?！钡鄞髳?，曰：“此安排，他日一個(gè)宰相，一個(gè)翰林也?！?

　　祝枝山《猥談》云：弘治中，夷使入朝，以一對偶語請館伴對，曰：“朝無相，邊無將，玉帛相將?！钡淇筒荒軐?。李西涯教以對曰：“天難度，地難量，乾坤度量?！币氖箰偡?

　　又云：陸浚明粲善屬對。一日會客，為棋酒之歡，客出對曰：“圍棋飲酒，一著一酌。”陸即曰：“聽漏觀書，五更五經(jīng)?！庇忠豢驮唬骸皬椙儋x詩，七弦七言?！?

　　又云：陳洽八歲時(shí)，與父同行，見兩舟一遲一速。父因命對云：“兩船并行，櫓速魯肅不如帆快樊噲。”洽應(yīng)聲曰：“八音齊奏，笛清狄青難比簫和蕭何?！?　　又云：梁文康儲髫齡時(shí)，已具公輔之量。一日，自塾中歸，誤仆于地。父遲庵掖起之，曰：“跌倒小書生?！惫珣?yīng)聲曰：“扶起大學(xué)士?！边t庵與諸子浴于小沼中，出對云：“晚浴池塘，涌動一天星斗?！惫珜υ唬骸霸绲桥_閣，挽回三代乾坤?！睍r(shí)年方七歲，而吐屬不凡如此。

　　又云：李空同督學(xué)江右，偶有名夢陽者，唱名時(shí)，空同曰：“安得同我名？我有一對，對佳則釋汝：‘藺相如，司馬相如，名相如，實(shí)不相如?！鄙鷳?yīng)聲曰：“魏無忌，長孫無忌，彼無忌，此亦無忌?！笨胀Q善，置之前列。

　　又云：有一童善對，一客指知府馮馴語之曰：“馮二馬，馴三馬，馮馴五馬諸侯?！蓖瘜υ唬骸耙劣腥耍鼰o人，伊尹一人元宰?！薄“矗呵叭擞幸浴瓣悥|”對“伊尹”者，取其下字即上一字之偏旁也。近人以阮蕓臺師姓名與伊尹作對，則不但偏旁正同，并有雙聲之巧矣。吾師亦甚喜之。

　　又云：邊尚書貢繼妻胡氏，通文詞。邊多侍姬，與胡嘗反目。一日宴客，客舉令曰：“討小老嫂惱?！边叢荒軐?，胡以片紙書傳出，曰：“‘想娘狂郎忙?！尾灰源藢χ俊弊痛笮?。又徐尚書晞為郡吏日，偶隨守步庭墀中，見一鹿伏地，守得句云：“屋北鹿獨(dú)宿?！彼紵o以對，晞即對云：“溪西雞齊啼。”守大賞異，此皆所謂一韻對也。

　　《楊文襄公遺事》云：邃庵童時(shí)，有某國公與某尚書同席，各賜以杯酒，邃庵以兩手接之。尚書出對曰：“手執(zhí)兩杯文武酒，飲文乎，飲武乎？”邃庵應(yīng)聲曰：“胸藏萬卷圣賢書，希圣也，希賢也?！庇窒鄠麇溻衷诤擦謺r(shí)，一學(xué)士出對云：“鴻是江邊鳥?！卞溻謶?yīng)聲曰：“蠶為天下蟲?！?

　　又云：楊邃庵冬日氣盛，而李西涯怯寒。二公嘗并坐，西涯屢以足頓地作聲，邃庵曰：“地凍馬蹄聲得得?！蔽餮囊娖渫職馊缯?，遽云：“天寒驢嘴氣騰騰。”“驢嘴”一作“象鼻”，蓋云貴有象蠻之誚，邃庵原籍云南也。

　　張誼《宦游記聞》云：安南使入朝，出一對云：“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頭面?！背腆蚨諏υ疲骸镑西洒汪u四小鬼，各樣肚腸?！被蛞詾榍懊魈茽钤蕹鍪钩r事也。

　　又云：陸文量容參政浙藩，與陳啟東震飲，見其寡發(fā)，戲之曰：“陳教授數(shù)莖頭發(fā)，無法可施?！眴|曰：“陸大人滿臉髭須，何須如此?！标懘筚p嘆，笑曰：“兩猿截木山中，這猴子也會對鋸句。”啟東曰：“有犯，幸公勿罪?！蹦嗽疲骸捌ヱR陷身泥內(nèi)，此畜生怎得出蹄題。”相與撫掌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