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馗斬鬼傳 第九回　好貪花潛移三地　愛飲酒謬引群仙

　　詞曰：

　　勸爾莫貪花，貪花骨髓滅。勸爾莫戀酒，戀酒腸胃裂。腸枯髓竭奈如何？哀哉無計(jì)躲閻羅。我今悟得長生訣，時(shí)請(qǐng)鐘馗斬二魔?！　≡捳f白眉神牽的黑眼鬼去了，鐘馗見蝙蝠不動(dòng)，也就停在庵中。咸淵看些六韜三略，富曲演些弓馬槍刀，鐘馗無事，在庵中各處隨喜，看些白衣大士，送子張仙。游到后殿，見一座小門用鎖鎖著，鐘馗道：“此處未有隨喜?！庇谑菍㈡i扭落，推門進(jìn)去，曲曲折折竟走夠半里之遙，方是一個(gè)小院，三間禪屋甚是清雅。揭起簾子，上面一張金漆條桌，鋼爐內(nèi)焚著降香，花瓶內(nèi)插著稀稀的幾朵梅花，清香撲鼻。東邊一座衣架上搭著偏衫，西邊一張?zhí)俅采蠏熘嗎?，墻上一幅雪景山水。鐘馗正在觀玩之際，那雪景畫忽然張起，伸出一個(gè)婦人頭來，見鐘馗，縮將進(jìn)去。鐘馗一見，心中已是明白。揭起畫軸，一個(gè)小小洞門，往里看時(shí)，又是一所房屋，里邊聚積數(shù)十個(gè)婦人。鐘馗喝道：“我已識(shí)破，還不出來？”那些婦人見鐘馗凜凜殺氣，先是膽落，那里還敢躲避？都出來跪下。鐘馗問道：“你們?cè)诖撕胃?？從?shí)說來。”那些婦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應(yīng)聲。一個(gè)大膽些的跪上前來，說道：“小婦人俱是庵中和尚收攬。也有競(jìng)作佃戶的，名雖佃戶，實(shí)是嫁和尚。也有燒香施舍，名雖行善，實(shí)圖歡樂。也有饑寒所迫，名雖周濟(jì)，實(shí)來還帳。也有外走出，本為避難，也有混水的。日積月累，所以聚積了許多。此是真情，望老爺饒恕?！辩娯傅溃骸叭缃衲嵌d賊那里去了？”婦人們道：“他將小婦人們窩藏在內(nèi)，不分晝夜輪流取樂，猶不足盡意，又在外邊勾搭上許多私案子娼婦、小官人，許久不回，丟的小婦人們七顛八倒，在此替他守節(jié)。老爺若見他時(shí)，勸勸他須要雨露均沾，不可教南枝向暖，北枝受寒也?！辩娯嘎犃舜笈溃骸斑@伙淫婦，要你們何用？”于是一劍一個(gè)都?xì)⒘?。正是?br>
　　悟得空時(shí)原有色，誰知色后又成空。

　　鐘馗殺了眾婦人，坐在床上恨道：“必須要除此惡物?！闭趹嵑拗H，地溜鬼來了，見殺了許多婦人，情知是和尚得渾家，對(duì)鐘馗道：“總說和尚是色中餓鬼，這個(gè)和尚真真是色中餓鬼無疑了?！辩娯傅溃骸皝砗胃桑俊钡亓锕淼溃骸靶∪藢砼c老爺查訪這色中餓鬼的落腳處，查訪得實(shí)，老爺好去斬他。”說畢去了。鐘馗至夜定之時(shí)，還在床上坐著，等他回來便好斬他。卻說那地溜鬼出去，穿了幾道街巷，見一個(gè)小和尚坐在一家門道，敲著木魚，念誦著都是俏冤家、王大娘之類，上前問道：“你在此化齋吃？”那小和尚不答應(yīng)，地溜鬼想道：“那色中餓鬼定在這家，這小和尚是替他觀風(fēng)的?！闭姓撻g，那小和尚起去出恭，地溜鬼乘著空兒溜將進(jìn)去，聽的房中有笑話之聲。地溜鬼走在窗下細(xì)聽，你道聽著些甚么：　　不說山盟，不說海誓。這一個(gè)緊敲木魚，高聲喚救命菩薩。那一個(gè)雙拍板鐃，低聲喚肉身羅漢。那一個(gè)金蓮高舉，恍如亂墜天花。這一個(gè)銀槍頻施，酷似點(diǎn)頭頑石。霎時(shí)魂入西方，須臾游極樂。那個(gè)的像了夾鷸老蚌，這個(gè)的成了入洞高僧。說不的未央生坐破肉蒲團(tuán)，只是海閣梨夜宿銷金帳。

　　這色中餓鬼與那私窠子?jì)D人頑了一個(gè)時(shí)辰，方才云收雨散。婦人問道：“你今晚回庵去否？”和尚道：“庵中住著鐘馗，甚不方便。我就在這里歇了罷?！庇谑怯诛嬃藥妆疲吮ь^交股而睡去了。地溜鬼聽了這個(gè)明白，溜將出去。此時(shí)已是三更時(shí)候，那小和尚磕睡打盹不曾看見。地溜鬼回來報(bào)與鐘馗，鐘馗也不引兵，也不領(lǐng)將，也不騎白澤，提了寶劍，跟著地溜鬼竟往私窠子家來。小和尚不肯放入，鐘馗令地溜鬼將小和尚鎖回庵去。鐘馗推那門時(shí)，卻是虛掩著哩，于是排闥直入大呼道：“禿賊在那里？”驚的那婦人赤條條跳下地來，不敢做聲。鐘馗撞入房中，不見和尚，問道：“禿賊躲在何處去了？”婦人跪下道：“適才與小婦人同睡，他又想起小伙兒來，說去頑頑就回?！辩娯复蠛纫宦?，將婦人殺了，想：“他就要回來，我不免在些等他。”鐘馗剛剛坐定，那和尚果然來了。一面往進(jìn)走，口中說道：“親親，你睡著了，我還高興和你再頑頑。”鐘馗也不作聲，等他來，舉劍就砍。那色中餓鬼吃了一驚，回身便跑。鐘馗恐他跑了，急急舉劍趕上。正趕之間，“撲咚”一聲響，跌倒在地。正是：

　　觸天怒氣高千丈，撲地肥軀跌一堆。

　　原來醉死鬼吃了個(gè)大醉，睡在道上，黑地里將鐘馗絆了一跌。色中餓鬼得了此空，脫身去了。鐘馗起來看時(shí)，卻是一個(gè)醉漢在此睡了大坑。曾有個(gè)《駐云飛》曲兒形容這醉漢：　　閉目搖頭，一股頑痰往外流。哇兒吐一口，都是饃饃肉菜，好似狗肚盛酥油，難消難受。反覆翻腸，不怕塵和垢，量小何須攬大甌?！　∏艺f醉死鬼絆倒鐘馗，鐘馗爬將起來，又要趕那和尚，卻被這醉死鬼一把拉住，口里喃吶吶罵道：“你是甚么人？敢踏老爺這一腳?！辩娯复?dú)⑺?，他又是一個(gè)醉漢，只的說道：“俺姓鐘名馗，你待怎么？”醉死鬼道：“你是大鐘是小鐘，實(shí)告俺，俺大鐘也不怕，小鐘也不怕?！辩娯傅溃骸翱煨┓攀?，俺要去殺人?！弊硭拦淼溃骸澳阋獢S骰兒么？俺就一點(diǎn)一鐘買上，任你趕老羊、起搶、夾蛋蛋、打羅羅、翻么、打正快、丟狗頭、拍金都不怯你?！辩娯讣钡帽┨皇遣环?。鐘馗伸起拳來，正要打他，醉死鬼道：“你不擲骰，要猜拳么？”于是三呀五呀吆天喝地叫個(gè)不住。鐘馗又惱又笑，只得盡力撒開?；氐解种?，帶過小和尚來問大和尚得下落。小和尚道：“小僧委實(shí)不知。小僧在灰葫蘆山草包營楞睜大王手下，倒也言聽計(jì)從，甚是相得。來了一個(gè)億斜鬼，與他義氣相投，性情契合，反嫌俺奸鬼不好，因此俺心懷不忿。聞的老爺?shù)酱恕Ｖ竿读死蠣?，引兵剿除了他，俺做個(gè)山中大王。來時(shí)老爺正與黑眼鬼廝殺，被黑眼鬼鉆入眼中，老爺沒法，俺就起了個(gè)別圖之念。忽然遇著色中餓鬼，他肯留我，我一者想受用他的產(chǎn)業(yè)，二者想謀他得的老婆，所以與他做了徒弟。今日他便混帳，俺便觀風(fēng)，至于他的下落，實(shí)是不知?！辩娯傅溃骸澳慵韧猩砼c人，就該始終如一，奈何反面事人？其罪一也。既來投人，又遲疑，其罪二也。及至那禿賊收你，你要圖他產(chǎn)業(yè)，又謀他婦人，其罪三也。非奸鬼而何？”說畢，一劍斬了。忽聽庵外吶喊搖旗，如有千軍萬馬之狀。陰兵報(bào)道：“一群醉漢不計(jì)其數(shù)，竟將庵門圍了。為頭的自稱為醉死鬼，要與老爺見陣?！毕虦Y道：“此輩無大罪惡，誅之不可勝誅。待俺上前勸他一番，再來定奪?！庇谑亲叱鲡謥?，叫醉死鬼答話。那醉死鬼東倒西歪走將過來，道：“請(qǐng)老爺怎么？”咸淵說：“你衣冠不整，廉恥不顧，沉酣于曲蘗之中，潦倒于懷軍之內(nèi)，名教中自有樂地，何必乃爾。昔夷狄作酒，大禹飲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國且必亡，況子身乎？譬如快斧伐枯枝，吾未見其顛撲者?！弊硭拦砉笮Φ溃骸澳阏f俺飲酒不是么？吾聞天有酒星，地有酒泉，人有酒緣。當(dāng)日?qǐng)虻矍х?，孔子百瓢，圣人何嘗不飲酒？至于竹林七賢，莫非飲酒為高？我朝李太白、賀知章等，皆稱飲酒中八仙，果若飲酒不好，就該人人唾之罵之，為甚么今人稱之頌之耶？俺雖不能稱為酒仙，也甘心做了酒鬼，正是但知醉中趣，莫為醒者傳。”說畢，倒在地下，或高歌，或叫罵，鬧個(gè)不了。咸淵無法可制，只得回庵對(duì)鐘馗道：“為今之計(jì)，正有一著，須向這邊太守講了，教他出張禁止屠沽的告示。這叫做三日無糧不聚兵。這伙人沒有酒吃，自然散了?！辩娯傅溃骸罢f的有理?！庇谑钦谑鴰?，騎了白澤，竟到府中來。知府接到堂上，問道：“大人至此，有何見教？”鐘馗道：“貴治醉鬼甚多，俺欲斬他，于心不忍。敢求大人出張告示，禁止屠沽，此輩可以不誅自散?！碧氐溃骸按笕朔指?，但此時(shí)方在臘底，非祈雨之時(shí)，怎么禁止屠沽？”鐘馗道：“臘雪占三白，大大何妨祈雪？”知府道：“有理，大人請(qǐng)回，下官目下就出告示?！辩娯富刂菱种校畬⒏媸倦S刻張掛出來。不及兩三日，這些人沒了酒吃，個(gè)個(gè)都醒，各自散去，只有醉死鬼猶然醉著。你道為何？原來他吃成了酒脾胃，無酒三分醉。他見眾人都醒了，他起來一步一跌，走入酒鄉(xiāng)深處去了。這酒鄉(xiāng)深處你道如何：

　　不分貴賤，并沒尊卑。事大如天，盡教瓦解。愁深似海，一概冰消。旌旗不動(dòng)酒旗搖，何須征戰(zhàn)？酒馬常猜兵馬歇，若個(gè)操戈？平原督郵應(yīng)是窖前吏部；青州從事，無過落井知章。中山王少不得獨(dú)尊李白，酒泉都沒奈何還讓劉伶。不識(shí)不知，恍若唐虞世界，如癡如夢(mèng)，儼然混沌乾坤。路雖遠(yuǎn)而頻來。只要三杯到肚，城不關(guān)而自入，也須兩盞穿腸。

　　醉死鬼到了醉鄉(xiāng)深處，只見李青蓮、崔宗之、畢吏部、賀知章，還有山濤、向秀、阮籍、阮咸、劉伶、稽康等，或彈琴于松蔭之下，或敲棋于竹林之中，或抱膝長吟，或觀玩宇宙，或臨水以羨魚，或仰止而看鶴，見醉死鬼踉蹌而來，眾仙問道：“汝是何人？至此何干？”醉死鬼道：“小人頗能飲酒，不意醉了，干犯鐘馗，所以逃遁至此?！北娤傻?；“你既能飲酒，便不俗了，你何不與他講講我們酒中的高曠，他自然另眼相覷?！弊硭拦淼溃骸安恢v還好，只因講了一番，他反禁了屠治，弄的俺糧草俱絕，把一伙同伴都散了。他還要惡言惡語，拿著一口寶劍，只是要?dú)⑽?，怎么敵的他過？”眾位酒仙大怒道：“這等可惡，我們?nèi)ヅc他辨論一番，交他也曉的我們飲酒的非常可比。”于是離了醉鄉(xiāng)深處，竟到悟空庵來。鐘馗問道：“列位先生何以至此？”李青蓮道：“足下甚薄我輩，特來辨之。”鐘馗道：“欲領(lǐng)教。”李青蓮道：“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mèng)，為歡幾何？所以說人生有酒須當(dāng)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我等花朝月夕，但以飲酒為事，博眼前之歡娛，消胸中之塊壘。足下俗物，焉能知此酒中之趣哉？”鐘馗道：“先生愛飲酒，誠高矣、曠矣。當(dāng)日安祿山之亂，先生何不以酒退之，而反為永磷王所縛也？向使無子儀、光弼，先生已作楚囚死矣。上無補(bǔ)于國事，下無救身家，亦惡在其為高曠乎？”李青蓮羞漸而退。畢吏部道：“你說李青蓮飲酒無益，那《清平調(diào)》三章，何莫非酒中來者乎？足下不飲酒，請(qǐng)問詩稿如青蓮否？”鐘馗道：“你莫非槽前盜酒兒乎？以朝庭一命官，潦倒無賴，為口腹之欲，趨狗盜之行，尚敢揚(yáng)眉吐氣，向人辨論乎？”畢吏部滿面通紅，不敢再說。崔宗之、賀知章一齊憤然道：“畢公盜酒，正是文人韻事，你反以為狗盜，是何解？”鐘馗大笑道：“圣人云：細(xì)行不矜，終累大德。若以盜酒為韻事，何莫非韻事乎？”崔、賀二人無言可答。山濤等齊聲道：“你說飲酒敗德，古今帝王就該禁止。為甚冠婚喪祭總不廢酒？”鐘馗道：“冠婚喪祭，禮飲也，不過三爵，豈若你等終日沉醉，敗壞威儀？山公大節(jié)不虧，猶有可恕。至于公等，或居喪而飲，或荷婚而飲，或緣飲而喪其身，至李核必鉆，錙銖獨(dú)擅，而猶托身高曠，惑人聽聞，非祖士雅、陶士行諸公，安能救晉室之?dāng)『?？只可算名教中罪人而已?！闭f的眾仙個(gè)個(gè)羞色，人人赧顏，一齊都回去了。　　那醉死鬼那里還敢，也跟著回去。眾仙埋怨道：“我們?cè)蔷葡?，幾乎被你累成酒鬼。速速遠(yuǎn)去，再休胡纏。”可憐這醉死鬼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只得仰前舍后，獨(dú)自一個(gè)踉踉蹌蹌。走夠多時(shí)，卻好來在草包營地方。此處非太守所管之地，所以有酒家賣酒。這醉死鬼數(shù)日未飲，正在難為之際，一聞酒香，兩股頑涎直流出口，連忙進(jìn)去，揀副坐頭坐下。酒保提上酒來，便沒眉沒眼得吃起來，看不見坐的是甚么人物。三杯到肚，打點(diǎn)住五臟神，方才將眼一轉(zhuǎn)，只見那邊坐著一個(gè)風(fēng)流和尚。那和尚不住的看那醉死鬼，醉死鬼沉吟道：“看我怎么？不要管他，且吃酒?！彼菓T了脾胃，一壺酒后就抓起糟來，恨道：“好個(gè)鐘馗，天殺的，竟將俺曬了這好幾天。俺今日吃了酒，再去和你大鬧一場(chǎng)。你就是金剛，也要?jiǎng)兡阋黄嗥?。”說著又哈哈大笑道：“不要怨他，不是他交的俺禁酒，俺今日焉能到這里吃些佳釀?！庇趾薜溃骸叭绱撕镁?，他那司馬又勸我休吃，難道我吃了你家的么？這樣可惡，你若知道了這滋味，還怕想斷你的腸子哩?！备咭痪洌鸵痪?，說一會(huì)，又哼哼吱吱的唱起來。你道他唱的是甚么？他唱的：

　　“酒呀酒，我愛你入詩腸能添錦繡，我愛你壯雄心氣沖斗牛，我愛你解愁煩掃清云霧，搖頭輕富貴，冷眼笑王侯。這樣的清香，鐘馗呀為甚鄙薄酒。”

　　那和尚聽著鐘馗長、鐘馗短，由不得走過來問道：“老施主只管怨著鐘馗怎么？”醉死鬼矇眬著醉眼，把和尚看了一會(huì)，道：“師傅，你不知道。前日俺醉了在街上，正睡著在地，他將俺踏了一腳，俺將他絆了一跌。他說要?dú)⑸趺慈?，因此俺調(diào)了些兄弟們，圍住悟空庵，與他講理。他不省事，反說俺吃酒的不好。俺氣忿不過，請(qǐng)了一班酒仙與他辨論。他執(zhí)迷不悟，終不信神佛，倒交那些酒仙們連我也不要了。所以俺到了這里自飲自唱，你問我怎么？”和尚道：“老施主原來是我的恩人。”醉死鬼道：“俺止曉的吃酒，并不施甚么恩，怎么就是你的恩人？”和尚道：“你不知其詳細(xì)。那日鐘馗趕我，看看趕上，若不是老施主絆了他一跌，我已作無頭之鬼矣。他說殺人，就是要?dú)⑽?，虧老施主救了我的性命，豈不是恩人？”醉死鬼焦燥道：“他要?dú)⒛?，為甚么事要?dú)⒛?？”那和尚欲說不說，只是支吾。醉死鬼益發(fā)焦燥，道：“你要說個(gè)明白，何必隱匿?！蹦呛蜕兄坏脤?shí)說道：“不瞞施主，貧僧生得帶著一點(diǎn)色心，見了婦人就如性命一般，因此人都叫我是色中餓鬼。那日正在私窠子家混帳，不知他怎么知道，就來殺我。虧我又混小官去了，回來時(shí)婦人已被殺死。他還要?dú)⑽?，我連忙逃走。他隨后趕來，不是施主絆倒他時(shí)，我這葫蘆已是輸作成瓢了。”醉死鬼道：“該殺，該殺。一個(gè)出家人，經(jīng)不念，心不修，只要嫖婊子，倘然惹上歹瘡，性命不保。再不然弄上一男半女，就是你家骨血，兒子便作忘八，女兒便當(dāng)粉頭，這就是你出家人積下的陰功。”和尚道：“那里一下就能種胎？”醉死鬼道：“你說不能種胎么？你看那婊子們抱的娃娃，難道自己的不成？快些改了，再不可如此。”和尚笑道：“施主說的真?zhèn)€醉話了。人生秉性，怎么改得？施主說我好色，施主為甚好酒？施主能改好酒，我也能改好色了?！弊硭拦睃c(diǎn)點(diǎn)頭，道：“真?zhèn)€也難改，倒不如咱兩個(gè)均勻起來，將你的色分與我些，我的酒分與你些，咱兩個(gè)酒色兼全的人，不要這等偏枯，惹的世人笑話。”和尚道：“講的有理?！睆拇藘蓚€(gè)酒色齊全起來。不知酒色最是齊行不得，齊行就要傷命。看官著眼，再表鐘馗辨倒了眾酒仙，唬退了醉死鬼，與咸淵商議：“如今色中餓鬼不知下落，何不先去滅了楞睜大王，省的耽擱工夫?！毕虦Y道：“主公算計(jì)極是?！庇谑屈c(diǎn)起陰兵，一把火將悟空庵燒了，竟征楞睜大王而去。此時(shí)臘盡春至，正是新正佳節(jié)，家家貼門對(duì)，戶戶掛錢章。白須老者無語點(diǎn)頭辭舊歲，青春小兒齊聲拍手賀新年。鐘馗引著陰兵往前正走，只見道旁酒旗飄蕩，向成、富二神道：“咱們不免聊飲幾杯，避避風(fēng)寒再走?！倍耦I(lǐng)命下馬來，鐘馗下了白澤，同入酒店。卻好色中餓鬼與醉死鬼在那里一遞一碗縱情暢飲。鐘馗見了大怒：“俺只當(dāng)你逃去了天外，原來還在這里”手起劍落，打發(fā)的阿鼻地獄中念受生經(jīng)去了。醉死鬼見殺了和尚，他東倒西歪的說道：“該殺，該殺。他要的人家老婆多了?！痹捨戳耍^已落地，死于富曲刀下。正是：　　除去淫僧，閨中自少游庵婦。

　　誅了醉鬼，道旁不見躺街人。　　不知楞睜大王又是如何結(jié)局，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