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xué)古籍
  • 八美圖 第二十回 沈月姑重會樹春 蘇州府審結(jié)刁龍

    作者: 《八美圖》無名氏
      宋文采逃去,心中悔恨,不該將此隱情一盡說與他知道!如今這狗才,是容他不得的,待我今夜悄悄到關(guān)王廟賞他一刀便了。主意已定,挨到黃昏之后,即來關(guān)王廟,見廟門未曾關(guān)的,即走入內(nèi),東尋西覓四處觀看,絕無蹤影。不知他在哪一處安歇。只見一個小沙彌問客官何來?宋文采道:“俺要訪一個朋友柴君亮可在這里么?”

      小沙彌指道:“那邊第二間就是君亮的臥房。”

      宋文采問道:“和尚哪里去?”

      小沙彌應(yīng)道:“要去閉山門。”

      宋文采吩咐說:“且慢的,俺就要去?!?br>
      小沙彌道:“既如此,待我們吃了夜飯再來關(guān)罷?!?br>
      宋文采心中暗喜,悄悄來至柴君亮房門外,側(cè)耳細聽,見里面有兩個人聲說道:“俺在江湖之上,久仰印然禪師大名,不想今日相逢,未知大師今欲何往?”

      又一個應(yīng)道:“俺有個徒弟名叫樹春,多時不見,掛在心頭。如今正要到杭州去與樹春一敘。”

      又聽見柴君亮道:“原來柳樹春就是賢徒,如今為事在嘉興監(jiān)牢中?!?br>
      便將遇見宋文采情由一一說知。印然禪師聽見大怒道:“待我明日往外邊尋這宋文采,拿來碎剮凌遲,以雪我恨。”

      宋文采句句聽得明白,不得下手,想道:“也罷,待我先到山西,再作道理罷了。”

      即時怒氣沖沖,出了關(guān)王廟。次日往山西而去。那小沙彌出來問道:“柴大哥,適才有一客人來此,訪問柴大哥住在哪里房屋,說與柴大哥是個朋友,要來相訪。吩咐我且慢閉廟門的。想是去了么?”

      柴君亮聽了此話,心中疑惑,并沒有什么人來此。為何訪問住房?想來想去,方悟是宋文采前來行刺。便拿燈四處尋覓,一夜不敢安睡。與印然論談拳法,直到天明。還了王小二銀兩,印然禪師道:“宋文采已是走了,我和你先到嘉興看望樹春,然后再作計較?!?br>
      二人當(dāng)下認做師從,往嘉興而來。再說沈月姑身懷六甲,覺腹中漸大起來,趙二娘一時盤問,月姑料瞞不過,只得從實說明。那日趙二娘身中欠安,月姑只得在店掌管,偶然見外邊一個乞丐,是個后生家,在地上爬的,不能言語,張口亂叫。月姑見這乞丐,已犯廢疾,又再啞口,心中憐他。即取了十個銅錢與那乞丐。乞丐搖手不要,只管把眼看著月姑。月姑說道:“已做了乞丐,不要銅錢,要做什么?”

      那乞丐爬近店前,做了手勢。月姑見他手勢,問道:“你不要錢,敢是要寫字么?”  乞丐把頭亂點。月姑便叫走使的取了紙筆與他,看他寫出什么來。那乞丐不多時寫完,走使拿來與月姑一看。上寫的:“我是杭州柳樹春,只因為了冤屈之事,故此改名魏光,正要逃回家,不期在關(guān)王廟遇了拐子兄弟二人。名刁龍刁虎,將卑人損壞身體,到此蘇州,舉目無親,幸遇賢妻,快來搭救。卑人感恩不淺?!?br>
      月姑看完一時咬牙切齒,痛罵刁龍刁虎,把我官人害到這般模樣!叫我怎耐的?。坎挥X流下淚來。也顧不得羞恥,立起身來說道:“官人休要著急,走使的扶他起來?!薄 ∧亲呤沟南蚯胺隽似饋?,又走不得路,只得馱他入內(nèi)。哪曉得刁虎在那里東觀西望,一時不見樹春,正在四處搜尋。樹春在店內(nèi)望見刁虎,把手亂指。月姑問道:“此人可是拐子么?”

      樹春把頭亂點。月姑大怒,便叫走使的向前把刁虎拿??!走使即走出街中,將刁虎拖住不放。一時圍上許多閑人觀看。刁虎正在與走使的揪打,卻見柴君亮與印然禪僧打從山塘經(jīng)過,二人上前問道:“怎么如此相斗?”  眾人指道:“這一個人是拐子,如今被拐之人,現(xiàn)在那茶店里面?!?br>
      印然禪師聽說是拐子,心中大怒,將刁虎一把抓將過來。柴君亮忙進茶店里面,看那被拐之人,一時看見月姑之面,呆了一呆。月姑認得君亮,即問說:“來者莫非君亮哥哥么?”

      柴君亮方才認得月姑了,忙問說:“月妹你為何住在這里?”

      月姑聽說,說:“哥哥,此時不便告稟,改日說明罷?!?br>
      君亮看見樹春如此模樣,即問道:“這可是被拐之人?”

      月姑道:“正是此人。”

      又附君亮耳邊悄悄說道:“此人就是杭州柳樹春,因為人陷屈,故此逃走。改了姓名魏光?!?br>
      柴君亮回頭一看,見印然禪師哈哈大笑,走入茶店里面而來。君亮便把樹春情由,悄悄說知。印然禪師聽了此話,即近樹春面前悄悄說:“賢侄,我和你分離,不覺多時。常掛念在心。那曉侄兒遇了拐子,弄得這般光景,真正傷心。”  樹春看見印然,只是把頭亂點而已。又聽見外邊高聲大喊道:“那個游方和尚,快還我兄弟命來?!?br>
      印然問樹春道:“他是拐子么?”

      樹春把頭點一點,印然大怒,要走出來。柴君亮道:“師父且免動手,待徒弟去打死這狗才?!薄 ∮∪环愿勒f:“從弟,只好拿住送官究治,以除萬民之害。不要傷他性命?!?br>
      柴君亮答應(yīng)曉得。卻值蘇州府從山塘經(jīng)過,看見二人正在扭打,吩咐住轎。喚打架的人過來。衙役答應(yīng)一聲,把二人拿到。蘇州府問道:“你們二人,叫什么名字?為何事在此打架?”

      柴君亮說:“小的叫柴君亮,有一個妹夫,叫做魏光。卻被這怪人去用藥傷了身體,做了殘疾啞口之人。放在山塘,每日乞丐。小人妹子,偶然看見丈夫,將他扶到店中。哪曉得這拐子恃強,特來討去。”

      蘇州府又問刁龍道:“你叫什么名字,為何將魏光拐去,用藥損他為殘疾,做了乞丐求乞,還敢在此恃強打鬧?”

      刁龍道:“小人弟兄兩人,俱是守己安分,并不敢做下犯法之事。只為印然和尚與小人之弟刁虎,向來未知何怨,如何把我兄弟扯為兩片!小人來與他理論,又走出此個柴君亮,把小人打得如此狼狽?!?br>
      蘇州府問道:“印然和尚何在?”

      刁龍道:“在茶坊內(nèi)?!薄 √K州府即著衙役帶印然和尚并魏光前來看驗。少刻帶至。蘇州府問道:“你就是魏光么?”

      樹春點一點頭。柴君亮稟是被拐用藥毒成啞口,求大爺命他寫出字來,便知其詳。蘇州府即命衙役取文房四寶,命樹春寫出情由。當(dāng)面問印然說:“汝已是出家之人,為什么不守清規(guī),把刁虎傷亡?有何理說?”

      印然稟道:“僧家有個侄兒的,可憐被刁龍刁虎二人所拐,用藥傷得如此狼狽,放在山塘上求乞。偶見他妻房收留入內(nèi),不期刁虎還來此逞兇,僧家適值從此經(jīng)過,一時問知其情,大怒,誤傷他的性命,望太爺審斷實情?!?br>
      又見衙役呈上要樹春所寫的字,蘇州府接過一看,與他兩人交代相符。心中明白,曉得被拐所害是真。即命魏光發(fā)還妻子調(diào)治,柴君亮釋放無事,印然刁龍二人俱交管押。著地方收殮刁虎尸骸,打道回衙。立刻升堂,兩位排班,帶進犯人聽審。蘇州府命吊刁龍上來問:“刁龍,你將拐害魏光一一情由說明,免受刑罰。”  刁龍道:“太爺,小人實是平民,柴君亮錯認為拐子。熬打不過,只得從實招來。還望太爺筆下超生?!?br>
      蘇州府又問道:“你共拐有幾人在哪里?”

      刁龍說:“現(xiàn)在五個孩子在船內(nèi)?!?br>
      太爺立刻差人到船中搜回孩子,追其余黨,將刁龍收禁。問成立斬之罪。曉渝被失小兒之家認明具領(lǐng)。又喚印然上來道:“你既做了出家之人,當(dāng)應(yīng)守清規(guī),不合將人打死,應(yīng)得問罪。姑原其情委曲,枷號一月。”  蘇州府審判明白,然后退堂,衙役將印然枷示,自不必說。再說月姑見樹春這般情景,兩淚交流,連忙取了熱水替他洗臉凈手。沒有衣服可換,即取銀子與走使的往街房買下一領(lǐng)衣巾,前來替換。那趙二娘因病倒在床上,爬不起來,聽見吵鬧好覺心焦,便問了月姑,月姑恐她心中著急,便將言語遮瞞。又私下差走使的去請郎中,前來與樹春調(diào)治。奈何沒有好名醫(yī),并無見效。趙二娘病體漸漸安痊,月姑只得從實說知。趙二娘聽見此話,嚇得手足冰冷道:“他是個斬犯,哪里留得他?倘或機關(guān)敗露,非同小可!”

      月姑心中悔恨,早知如此,亦不將實情之話告她。便與柴君亮商議,君亮道:“此處不留人,更有留人處。待俺送他到杭州便了?!?br>
      月姑稱是。柴君亮又來與印然說知,印然道:“你若送他到杭州,決然沒有好名醫(yī),不如忍耐住幾天,待我月滿之后,釋了枷號,領(lǐng)他別處去延治,方保得此疾無事?!?br>
      君亮回來,將印然禪師之語說與月姑,亦與趙二娘說知。且再多住幾天便行,趙二娘無奈,只得允從。那樹春一時心中欲寫一個回家,口不能言。即寫下數(shù)字與月姑看。月姑便與君亮計議。君亮說道:“這有何難待我就去走一遭便了?!?br>
      樹春執(zhí)筆正要寫下,月姑道:“我的機關(guān),切莫與太太知道,只說偶然遇見了印然,把拐子打壞,如今隨的印然醫(yī)治。”

      樹春依的月姑之言,將家書封好,付與柴君亮。柴君亮拿了鋪蓋,別了月姑樹春并趙二娘,又來辭別印然禪師。然后匆匆往官塘大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