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花志果 上卷 二四、鬼捉醮婦

　　磨滅親夫事可嗟　攜資好去抱琵琶

　　非因再醮宜償命　善惡難瞞大老爺

　　漕涇公寓前民家女〖漕涇，鎮(zhèn)名，在松江府屬?！?，少與某甲奸，父母不知也。有某乙金陵人〖說部中，稱兩人而隱其姓氏，則曰某甲某乙。金陵即江寧。〗，流寓漕涇為小貿(mào)易，娶之歸。某甲托為親串，恒出入其家〖恒，常也?！??！　∥磶滓也。渌罈壩痤?，藥餌茶水〖餌，音耳，餅也?！剑瑧植唤o，懨懨以卒〖懨，音淹。（韓渥詩）年年三月病懨懨。（按）懨懨，病重貌。〗。女遂攜其資，再醮某甲〖醮，子肖切，音焦，去聲，婚嫁祭名，世謂婦人再嫁曰再醮?！健Ｄ暧嗪龌吉印吉右粽?，又音店，瘧疾也?！?，作，即見故夫向之索命；懼而潛避至母家，鬼竟不至；亦尋愈。逾數(shù)載，居母家，不敢歸。

　　值清明節(jié)，女至城隍廟觀賽會〖賽，音塞。（長箋）今俗報(bào)祭曰賽神，借相夸勝曰賽?！剑瑲w而復(fù)大作，口喃喃不可辨〖（集韻）喃，音南，語也。〗，疑為病中譫語〖譫，音詹?！?。諦聽之〖諦，音帝。諦聽，猶言細(xì)聽也。二字見（金剛經(jīng)）。〗，音似金陵人。其母異而詢曰：“汝為何人？”病者曰：“我某乙也！我病被其凌賤，我死又盡攜我資，與奸夫歡樂；前年即擬索其命，被伊潛脫；追尋數(shù)年始得之，今不饒矣！”言訖，以爪自裂其肌膚，血痕狼藉〖狼藉，注詳十金篇?！?。鄰人來敬昔勸之曰：“必索命，于汝無補(bǔ)；且究非謀殺，不如延高僧追薦?！惫聿豢?；又許以逢年節(jié)祀享不絕，亦不可。時(shí)女生子已數(shù)歲，其母曰：“將此子與爾為子何如？”鬼厲聲曰：“我要此雜種何為？”自此或拔其發(fā)，或批其頰〖頰，音夾，注詳沈鴻飛篇?！?，或掐其膚〖掐，（說文）爪刺也?！?；藥至則扼其喉〖（魏志荀傳）扼其喉而不得進(jìn)，已半年矣！〗；又時(shí)或裸而跪于地〖裸，音瘰，赤體也?！?，忽歌忽笑，忽怒詈叫號〖詈，音利，罵也?！剑焕Э嗳f狀，但求速死。有憐之者值鬼附女身時(shí)謂之曰：“汝來索命，何不令其速死？”鬼答曰：“他從前磨滅我時(shí)，令我求死不得，故我亦令其受此活罪；至期我自同他到大老爺處質(zhì)審也！”如是者半月。

　　一日午后頗安靜，疑鬼舍之去。及黃昏，其母于房中，忽睹鬼自外持鐵練入，轉(zhuǎn)瞬不見〖瞬，音舜，轉(zhuǎn)瞬，猶言轉(zhuǎn)眼也?！?，則已附女身，大聲言：“今日到期了！鎖你見大老爺去！”以手自其頸而死〖，音客，扼也?！?。　　坐花主人曰：“孀婦再醮，鬼雖怨之，而不得仇之；仇之者，仇其先有致死之心也。夫病中狼藉，已無伉儷之情〖伉儷，音亢利，夫婦之謂?！剑凰篮簌嚤肌践?，音純。（詩衛(wèi)風(fēng)鶉奔篇朱注）衛(wèi)人刺宣姜與頑，非匹耦而相從也。（按）引此指篇中所云再醮某甲言?！?，顯著睽孤之跡〖睽，音葵。睽孤，出易經(jīng)睽卦。（按）睽孤，心異之謂。〗。傷心刺骨，較之親劃刃于其腹中，殆有甚焉。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晉書）王敦反，其從弟導(dǎo)詣闕待罪。周入朝，導(dǎo)呼之曰：伯仁，以百口累卿！直入不顧。見帝，言導(dǎo)忠誠，申救甚至，帝納其言。出，導(dǎo)又呼之，不與言。又上表，明導(dǎo)無罪甚切，導(dǎo)不知恨之。帝令百官詣石頭見敦，敦謀遂沮。參軍呂猗素以奸諂為戴淵所惡，乃說敦曰：周戴皆有高明，若不除，恐有再舉之憂。敦然之，以問導(dǎo)。三問導(dǎo)，導(dǎo)皆不答，遂收與淵殺之。導(dǎo)后檢中書故事，乃見救己之表，執(zhí)之流涕曰：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負(fù)此良友。（按）伯仁，周字。，音以?！健Ｒ徽Z誅心，千秋定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