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xué)古籍
  • 八賢傳 第十六回 白金童含冤寄監(jiān) 王媽媽攔輿告狀

    作者: 《八賢傳》儲仁遜
      設(shè)謀定計要成親,那知事情不隨心。
      花費銀錢將人害,無從害人自亡身。

    話表眾惡奴把白公子用繩拴綁起來。白金童被縛驚醒,問道:“老先生因何把晚生綁起?”田旺義唬道:“你休推諉,假裝不知,夜間殺死我府中丫鬟,偷盜我府內(nèi)衣服首飾金銀,竟作出這樣不法之事?!卑坠勇勓?,見面前有一個大包袱,有血刀一口,暗思:“平日風聞此賊倚仗他是兵部田貴之侄,素行不端,如今見我考得案首,他兒子未中,心生嫉妒,栽贓害我?!卑坠釉僖蚕氩坏降湉拿妹蒙砩掀穑煺f道:“你我平日無仇,素日無冤,你栽贓害我!何用把我綁訖?我還跑得了嗎?我同你見官去?!碧锿x說:“不怕你不見官去?!彼鞂懥艘粡埣硖?,令田德先送到大名府元成縣,又令家人拿著包袱并一口血刀,拉著白公子竟奔縣城。

    田家埠離城三里,不多時進城,來到縣衙,田德先進去遞進稟帖,用銀上下打點。不移時,忽聽大堂梆子響,皂隸喊堂,三班衙役站班,只聞云牌響三聲,暖閣內(nèi)知縣落座。這元成縣姓姜名智,字明倫。雖是貪官,心懼知府仁明,不敢過于酷刻。姜知縣吩咐喚田德堂上回話,田德忙跪堂前說:“田宅家人,小人田德給大老爺叩頭?!背噬戏A帖。姜知縣把稟帖觀畢,腹內(nèi)思想:“王緒章本縣見過,十五六歲。莊太爺前復(fù)試,倒是才學(xué)淵博,已得案首,他豈能殺人?況且田府先送給我一份厚禮,其中必有緣故,令人莫測。若究王緒章是一強盜,于理不合。待說王緒章不是強盜,又受下田府重禮,他又是二府前程。他叔現(xiàn)是兵部尚書,必得給他個體面才是。此案令我兩難,不免我且問王緒章,素日與他有仇否?若是有仇,定是栽贓誣盜,以報仇恨,我即將此案詳府,任憑莊太爺判斷;若素日無仇,就用嚴刑審問?!敝饕庖欢?,遂吩咐田德下去。

    姜知縣吩咐帶王緒章上堂。衙役喊帶王緒章上堂。只見張虎子牽著王緒章上了大堂。王緒章深打一躬,口呼:“老父臺,給童生辨白冤枉?!敝h問:“你為何偷盜田府衣服金銀?又殺死他府的丫鬟?從實招來。”公子口呼:“父臺明鑒,童生自幼只知讀書,不敢為非,焉敢殺人?”遂將所請過府留飲、酒醉被綁始末訴了一遍。姜知縣聞訴,腹中為難,一邊是初中的府案首,年幼如何殺人?一邊是田府勢力壓人。正在躊躕之間,忽見差役忙忙跑上大堂,打躬報道:“兩廣總督郭大人回京繳旨,路過此地,知府莊公祖太爺已前去迎接,到了西關(guān)啦?!?br>
    姜知縣聞報,吩咐且把王緒章寄監(jiān)。即刻吩咐備馬,馬排子早已在堂下牽馬伺候著了,姜智遂乘馬接郭大人去了。

    且言衙役把白公子帶至南牢,交與禁卒,這田德、張虎子跟到監(jiān)門,口呼:“李大哥,你認識此人嗎?”禁卒李龍說:“他不是東關(guān)王媽媽兒王緒章嗎?好文才,莊太爺取他案首,若再院考,定是秀才,他怎作出這無王法之事來?”田德說:“誰想到他就作出來了么!我家老爺命小弟帶來一份薄禮,嚴緊看著他些方好!”李龍說:“交給我罷,田府上的事,誰敢不上心?!毖粤T,鎖了狴犴門進到里面,見守里的禁卒王信在那里正問白公子內(nèi)中詳細,李龍近前說:“你問他詳細,你能為他伸冤不成?休管他屈不屈,田府說他是強盜,咱們就把他收拾起來?!毖粤T,把白公子入匣牀內(nèi),把頭發(fā)挽在將軍柱上,胸膛壓上十塊棗板,勒上滾肚繩。

    且不言白公子在匣牀受罪,痛哭不止,且言白秀英在繡房內(nèi)耳熱眼跳,坐臥不安。小姐口呼:“母親,孩兒怎么眼跳不止呢?”王媽媽說:“我的眼也是跳。俗語說眼跳眉毛長,必定有人講,大約必是那一群狗才,硬拍咱的門,望院內(nèi)闖,被我打跑回去,必然講論咱們母女。”正然講話,見一人喘吁吁進來,口呼:“王媽媽,不好了!有了禍事了!”王媽媽見是打燒餅的張三,忙問:“張三哥,有什么禍?這樣驚慌?!睆埲f:“我見你老大相公押進監(jiān)獄,我一詢問,田府的家人說:“大相公今夜間殺了田府一名使女,偷盜她的衣服金銀首飾,堂訊完寄監(jiān)?!蓖鯆寢尣仔阌⒛概宦剰埲?,只唬得啞口無言,魂散魄消,不由得母女抱頭痛哭不止。張三說:“哭也是無益,不中用。倒是想個主意去救他,我想王賢弟是在府內(nèi)中得案首,何不往知府衙門去告他誣良呢?”王媽媽聞言,停淚說:“女兒休要悲啼,你張三哥說的極是,你在家緊閉門戶,我去到監(jiān)獄去送飯,問問你哥哥殺人偷物是真否?咱好寫狀告他?!毖粤T,拿了幾百錢同張三出大門而去。小姐把大門關(guān)閉不提。

    且言王媽媽同張三不多時來到獄門,口呼:“監(jiān)內(nèi)禁公哥,行一方便,開門我進去,給我兒送飯來了?!苯淅铨垎枺骸澳銉菏钦l?”王媽媽說:“王緒章是我兒,萬望大哥方便一二?!崩铨堈f:“你是王緒章母親,你不知你兒身犯重案?有贓有證,有兇器,殺死人命。況且事主是鄉(xiāng)宦,你來送飯也該打算打算才是,靠山使柴,靠河吃水?!蓖鯆寢屨f:“我明白了,倚著槐樹穿黃襖,是我來得慌速,未曾做飯,捎來五百銅錢給你三百,這二百給我兒買些飯吃罷?!崩铨堈f:“監(jiān)中無有賣飯的,不如都給了我,待我給他去買飯吃好否?”王媽媽說:“甚好,多勞你的神?!彼彀盐灏馘X遞過去。李龍接錢揣起來,用鑰匙開了監(jiān)門,王媽媽進監(jiān)。王信問:“這是什么事?”李龍說:“這是王緒章之母前來探監(jiān)送飯?!蓖跣耪f:“好么,作情也由你,不作情也由你!”王媽媽問:“我兒在哪里?”王信用手一指說:“在那屋內(nèi)。”王媽媽進房,見王緒章在匣牀上受罪,不由得如刀挖心。手扶匣牀,哭得死去活來。把王信哭軟了心,說:“李大哥,你既作了人情,須作到底才是。依著我說,把王緒章放下來,令他母子說幾句話才是。”李龍說:“這是大老爺?shù)姆ǘ?,咱可擔不了這個沉重?!蓖跣耪f:“你是守外的,我是守里的,沉重我擔。”李龍聞言,向外邊去了。

    王信先把王緒章頭發(fā)解下將軍柱,又解去捆肚繩、壓胸板說:“相公起來罷,與你母親說幾句話?!惫幼穑淹鯆寢岆p手拉住,叫聲:“娘親!苦殺孩兒了。”母子痛哭不已。王媽媽問:“吾兒,你怎么到了他家惹出這樣大禍?!惫铀鞂⒄埶那橛烧f了一遍。王媽媽說:“我兒放心罷,我要前去告狀?!?br>
    白公子問:“你老往哪里去告?”王媽媽說:“我往府衙去告?!?br>
    公子說:“現(xiàn)今姜知縣去迎接郭大人去,大約知府也去迎接,未在府衙,不如向郭大人轎前攔輿。”王信說:“那可不中,那郭大人雖是清官,是管兩廣之事,大名府之事他管不著?!惫诱f:“他與我父是同年,我的事未有不管之理。我實說了罷,我是征西大經(jīng)略白元帥之子白金童是也,父名白玉,孫嘉干是我岳父,莊周恒是我娘舅;與我父結(jié)拜的總督郭秀,保定太守于成龍,河南巡撫張鵬翮,吏部尚書彭朋,皆是我的盟伯?!?br>
    王信聞言,在公子面前跪倒,口呼:“少爺,恕小人之過,怪不得莊太爺取你案首,你是他的親外甥?!惫诱f:“我的娘舅,一則我與他并不識面;一則我是更名改姓王緒章,焉能知是他外甥?王兄請起,我還有要事相求。”遂把王信拉起。王信問:“有何要事?若用小人之處,小人必然盡心竭力去辦?!?br>
    公子說:“適才我所言名姓,切忌泄漏與旁人。母親前去告狀,須得一人送一封書信與我娘舅?!蓖跣耪f:“我去可否?”公子說:“可??烊」P硯來。”王信把紙筆墨硯取到,公子先寫一張狀詞,念與王媽媽聽,遂折迭周正,遞與王媽媽收訖;又寫了一封書信交給王信。王信口呼:“少爺暫受一時之屈,我同王奶奶出監(jiān)各辦其事去了?!彼祛I(lǐng)著王媽媽來至監(jiān)門內(nèi)。李龍問:“王伙伴,你上哪去?”王信說:“王媽媽家中有兩吊錢,叫我拿去?!崩铨堈f:“可休撇了我?!蓖跣耪f:“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無義之人?!彼焱鯆寢尦霰O(jiān),各自分頭干事。先言王信耳聞知府莊太爺去迎接郭大人,未在衙署,遂出南門,順著大路奔至元成縣交界,聽說大名府同城官員都在公館恭迓迎接大人。王信見了府役說:“借重傳聲,說有給莊太爺下書之人求見?!备奂纯掏▓筮M去。莊太爺吩咐:“令他進來?!蓖跣胚M公館見了莊太爺,即忙叩頭。莊太爺問:“你是哪里來的?”王信說:“自元城縣來,小的是元城縣的禁卒,有書一封呈與太爺過目?!彼鞂噬?。莊太爺接書拆看,原來是甥兒被劣紳田旺義誣害,坐監(jiān)受罪。遂問王信:“你叫什么名字?”王信說:“小的名叫王信?!鼻f太爺吩咐:“你且急速回去,好好服侍被罪之人。切忌對人傳揚,本府自有辦理,回衙后本府必然恩賞于你?!蓖跣胚抵x。

    太爺將出公館門,忽見探馬飛奔而來,進公館報知莊太爺:“大人將近交界?!鼻f太爺聞報,率領(lǐng)文武官員前去迎接。

    再言大人郭秀進京交旨,帶領(lǐng)人馬轎夫執(zhí)事人等路過這大名府,忽聽路旁有喊冤枉之聲,即刻吩咐落轎,令差人將喊冤人帶過來。王媽媽上前跪倒轎前,口呼:“冤枉。”手捧狀詞。

    郭大人見是半老婦人告狀,差役把狀接彩呈上。郭大人閱了一遍,問曰:“你是王劉氏嗎?”王媽媽回答:“正是小婦人。”

    郭大人問:“這王緒章是你五年前所收義子,他原名是白金童。”

    王媽媽回答:“正是?!惫笕藛枺骸斑@田旺義是何人?”王媽媽說:“他是兵部田貴之侄,捐納二府之職?!惫笕艘宦勈潜刻镔F之侄,不由生嗔。不知后來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