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治準(zhǔn)繩·瘍醫(yī)》 腦疽

〔鬼遺〕正腦上一處起為腦癰及腦疽、腦鑠，并在大椎骨上入發(fā)際生。腦癰皮起易得破穴，急破急出膿，不害。腦疽皮濃難得破穴，須急發(fā)內(nèi)毒，使破穴方可。腦鑠一處，初起如橫木掘，上起頂門，下止大椎，發(fā)腫如火燒，其色青黑如靴皮，大硬不見膿，即損外皮如犬咬去肉之跡，難愈?！鹅`樞》云∶陽氣大發(fā)，消腦溜項，名曰腦爍。其色不藥，腦項痛，如刺以針，煩心者，死不可治。

〔薛〕腦屬足太陽膀胱經(jīng)，積熱?；驖穸旧嫌浚蜿幪摶馃?，或腎水虧損，陰精消涸，初起腫赤痛甚，煩渴飲冷，脈洪數(shù)而有力，乃濕熱上涌，當(dāng)用黃連消毒散，并隔蒜灸，以除濕熱。漫腫微痛，渴不飲冷，脈洪數(shù)而無力，乃陰虛火熾，當(dāng)用六味丸及補中益氣湯，以滋化源，若口舌干燥，小便頻數(shù)，或淋瀝作痛，乃腎水虧損，急用加減八味丸及前湯，以固根本引火歸經(jīng)。若不成膿，不腐潰，陽氣虛也，四君加歸 。不生肌，不收斂，脾氣虛也，十全大補湯。若色黯不潰，或潰而不斂，乃陰精消涸，名曰腦爍，為不治。若攻補得宜，亦有可愈。治者審焉。

元好問記曰∶予素飲酒，于九月中患腦之下項之上，出小瘡，后數(shù)日，腦項麻木，腫勢外 ，瘍醫(yī)遂處五香連翹湯，至八日不下，而云不可速療。十八日得膿出用藥，或砭刺，三月乃可平，四月如故。予記醫(yī)經(jīng)云∶凡瘡不見膿，九死一生。果如醫(yī)言，則當(dāng)有束手待斃之悔矣。乃請李明之診，且謂∶膏粱之變，不當(dāng)投五香，事已無及，當(dāng)先用火攻之策，然后用藥，以大艾炷如桃核許者，攻之至百壯，乃痛覺。次為處方云∶是足太陽膀胱之經(jīng)，其病逆，當(dāng)反治，脈中得弦緊，按之洪大而數(shù)又且有力，必當(dāng)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其始則同，其終則異，可使破積，可使?jié)?，可使氣和?？墒贡匾眩叵葰q氣，無伐天和。以時言之，可收不可汗，經(jīng)與病俱禁下，法當(dāng)結(jié)者散之，咸以軟之，然受寒邪而禁咸，諸苦寒為君為用，甘寒為佐，酒熱為因用為使，以辛溫和氣血，大辛以解結(jié)為臣，三辛三甘益元氣而和血脈，滲淡以導(dǎo)酒濕，扶持秋令以益氣瀉火，以入本經(jīng)之藥和血且為引用，既以通經(jīng)為主用，君以黃芩、黃連、黃柏、生地黃、知母酒制之，本經(jīng)羌活、獨活、蒿本、防風(fēng)、防己、當(dāng)歸、連翹以解結(jié)，黃 、人參、甘草配諸苦寒者三之一，多則滋營氣補土也，生甘草瀉腎火補下焦元氣，人參、橘皮以補胃，蘇木、當(dāng)歸尾去惡血，生地黃補血，酒制防己除膀胱留熱，澤瀉助秋令去酒之濕熱，凡此諸藥，必得桔梗為舟楫乃不下沉，投劑之后疽當(dāng)不痛不拆，食進體健。予如言服之，投床大鼾日出乃寤，以手捫瘡腫減七八，至瘡痂都斂十四日而已。世醫(yī)用技豈無取效者，至于治效之外，乃能歷數(shù)體中不言之秘，平生所見唯明之一人而已。（方名黃連消毒飲，見本條。）一人，素不慎起居飲食， 赤腫痛，尺脈洪數(shù)，以黃連消毒散一劑，濕熱頓除，惟腫硬作痛，以仙方活命飲二劑，腫痛悉退，但瘡頭不消，投十宣去桂，加金銀花、 本、白術(shù)、茯苓、陳皮，以托里排膿。彼欲全消，自制黃連解毒散二服，反腫硬不作膿，始悟。仍用十宣散加白術(shù)、茯苓、陳皮、半夏，腫少退，仍去桂，又四劑而膿成，腫勢亦退，繼以八珍湯加黃 、五味子、麥門冬，月余膿潰而愈。夫苦寒之藥，雖治陰證，尤當(dāng)分表里虛實，次第時宜，豈可始末悉用之。然 腫赤痛，尺脈數(shù)，按之則濡，乃膀胱經(jīng)濕熱壅盛也，故用黃連消毒散，以解毒除濕。顧腫硬作痛，乃氣血凝滯不行而作也，遂用仙方活命飲，以散結(jié)消毒破血也。其瘡頭不消，蓋因熱毒熏蒸，氣血凝滯而然也，宜用甘溫之劑，補益陽氣，托里以腐潰之。況此證原屬督脈經(jīng)，因虛火盛而出，若不審其因，專用苦寒之藥，胃氣已傷，何以腐化收斂？幾何不致于敗耶！凡瘡易消散、易腐潰、易收斂、皆氣血壯盛故也。

一人腦疽，已十余日，面目腫閉，頭 如斗，脈洪數(shù)，煩躁飲冷，此膀胱濕熱所致，用黃連消毒飲二劑，次飲槐花酒二碗頓退，以指按下，腫則復(fù)起，此膿已成，于頸、額、肩、頰各刺一孔，膿并涌出，口目始開，更以托里藥，加金銀花、連翹三十余劑，而愈。

一人患腦疽，勢劇脈實，用黃連消毒散不應(yīng)，以金銀藤二兩，水二盅，煎一盅，入酒半碗服之，勢去三四，再服漸退，又加黃柏、知母、栝蔞、當(dāng)歸、甘草節(jié)，數(shù)劑而潰止，加黃、川芎、白芷、桔梗，數(shù)劑而愈。 一婦年將七十，形實性急好酒。腦疽才五日，脈緊急又澀，急用大黃，酒煨細切，酒拌炒為末，又酒拌入?yún)⒊?。入姜煎調(diào)一錢服，過兩時再與。得臥而上半身汗，睡覺病已失，此亦內(nèi)托之意。（按∶此治因性急，因好酒，兼因其脈而制此方。脈緊急且澀，由其性急嗜酒，以傷其血而然，故用大黃以泄酒熱，人參以養(yǎng)氣血也。） 杜清碧病腦疽，療之不愈，丹溪往視之，曰∶何不服防風(fēng)通圣散？曰∶已服數(shù)劑。丹溪曰∶合以酒制之。清碧乃自悟，以為不及， 一婦腦左腫痛，左鼻出膿，年余不愈，時或掉眩，如坐舟車。許叔微曰∶肝虛風(fēng)邪襲之然也，以川芎一兩，當(dāng)歸三錢，羌活、旋復(fù)花、細辛、防風(fēng)、蔓荊子、石膏、 本、荊芥穗、半夏曲、干地黃、甘草各半兩，每服一兩，一料而愈。（按∶此條認(rèn)作肝虛風(fēng)邪襲之，而治以去風(fēng)、清熱、養(yǎng)血、祛痰之劑，因其掉眩，痛偏于左也。經(jīng)曰∶諸風(fēng)掉眩，皆屬肝木。又病偏左，乃肝膽所主。又曰∶風(fēng)從上受之。又曰∶無痰不成眩暈。又曰∶肝藏血。

又曰∶風(fēng)乃陽邪，故方以風(fēng)、熱、痰、血而主治者，理也。）一老患此，色赤腫痛，脈數(shù)有力，與黃連消毒飲二劑少退，更與清心蓮子飲四劑而消。 一婦人，冬間患此，腫痛熱渴，余用清熱消毒藥，潰之而愈。次年三月，其舌腫大，遍身發(fā)疔如葡萄，不計其數(shù)，手足尤多，乃脾胃受毒也。先各刺出黑血，隨服奪命丹七粒，出臭汗，瘡熱益甚，便秘二日，與大黃、芩、連各三錢，升麻、白芷、山梔、薄荷、連翹各二錢，生甘草一錢，水煎三五沸服之，大小便出臭血甚多，下體稍退，乃磨入犀角汁，再服，舌本及齒縫出臭血，諸毒乃消，更以犀角地黃湯而愈。

以上治案，皆足太陽經(jīng)積熱，挾風(fēng)、挾濕、挾虛者，其進退出入，可以用黃連消毒散之活法也。

黃連消毒飲

黃連（五分） 黃芩（五分） 黃柏（酒洗，五分） 人參（五分） 知母（四分，酒炒，此以苦寒引用通經(jīng)，為君） 羌活（一錢） 獨活（五分） 防風(fēng)（五分） 本（五分） 連翹（一錢，此以大辛解本經(jīng)之結(jié)，為臣）

黃（一錢） 甘草（炙，五分，此以甘溫配諸苦寒者，三之一，多則滋榮氣而補土） 當(dāng)歸身（一錢，酒洗）

生地黃（一錢，酒洗，此以辛溫之味，和血補血） 陳皮（五分，不去白，補胃氣） 甘草梢（五分，生，此以甘寒瀉腎火之邪，補下焦元氣） 澤瀉（七分，滲淡導(dǎo)酒濕，扶助秋令） 防己（五分，酒洗，除膀胱留熱） 當(dāng)歸梢（五分） 蘇木（五分，去惡寒） 桔梗（一錢，使諸藥不下沉，為舟楫之用） 凡所用之藥用酒洗，并入酒煎者，用酒熱為因，為使。

上俱作一服。水三盞，煎減一半，去滓，入酒少許再煎，食后溫服。投劑之后，不得飲水，必再作膿，效遲。初患三日者，服之立效。凡瘡皆陰中之陽，陽中之陰二證而已。

東垣治疽，陽藥七分，陰藥三分，名曰升陽益胃散，老人宜之，亦名復(fù)煎散。或加沒藥、乳香各一錢。

上東垣論膏粱肉食之變，治宜苦寒，不宜芳香者，如解里條，撮要內(nèi)消升麻湯，孫真人單煮大黃湯，皆為富貴肉食之輩設(shè)也。

羌活當(dāng)歸湯治腦疽。

黃芩 黃連（各酒炒） 當(dāng)歸身（酒浸） 炙甘草（各一兩） 羌活 黃柏（酒浸） 連翹（各五錢） 澤瀉獨活 本（各三錢） 防風(fēng) 梔子仁（各五分）

上 咀。分作四服，水一小碗，先浸一時許，入酒一匙，煎至八分，去渣。大溫服食后，日二服，和渣計六服，三日服盡。去渣；清藥調(diào)下后檳榔散。

檳榔散

檳榔為細末，將羌活當(dāng)歸湯調(diào)下。

陳錄判母，年七十余，于冬至后腦出疽，形可甌面大。眾瘍醫(yī)診視，俟瘡熟以針出膿，因笞侍外家，瘡輒內(nèi)陷凹一韭葉許，面色青黃不澤，四肢逆冷，汗出身清，時復(fù)嘔吐，脈極沉細而遲。蓋緣衰老之年，嚴(yán)寒之時，病中苦楚，飲食淡薄，已滌肥濃之氣，獨存瘦悴之形，加之暴怒，精神愈損，故有此寒變也，病與時同。與瘍醫(yī)議，速制五香湯一劑，加丁香、附子各五錢，劑盡瘍復(fù)大發(fā)，隨證調(diào)治而愈?！秲?nèi)經(jīng)》曰∶凡治病必察其下。謂察時下之宜也。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言其常也。如瘡盛形羸，邪高痛下，始熱終寒，此反常也，固當(dāng)察時下之宜而權(quán)治。故曰∶經(jīng)者常也，法者用也，醫(yī)者意也，隨所宜而治之，可收十全之功矣。（按∶此條年老冬寒，理直溫補，茲用五香湯加丁、附，以辛散何也？蓋因其怒氣郁結(jié)，阻礙陽氣不得營運，致疽凹陷且脈極沉細而遲，其為氣郁可知矣。故用五香以開結(jié)，丁、附以助陽，則郁散陽復(fù)，疽乃大發(fā)，此亦因其性，因其脈而為治也。）錦衣葉夫人，患腦疽，口干舌燥，內(nèi)服清熱，外敷寒涼，色黯不 ，胸中氣噎，證屬陽氣虛寒。彼疑素有痰火，不受溫補，薛以參 各五錢，姜桂各二錢，一劑頓然腫潰，又用大補藥而愈。

一人膿將成，微痛兼渴，尺脈大而無力，此陰虛火動之證。彼謂心經(jīng)熱毒，自服清涼降火藥愈熾，復(fù)求治，乃以四物湯加黃柏、知母、五味、麥門、黃 ，及加減八味丸，渴止瘡潰，更以托里藥，兼前丸而愈。

一婦人，年逾八十，腦疽已潰，發(fā)背繼生，頭如粟許，脈大無力，此膀胱經(jīng)濕熱所致。脈無力血氣衰，進托里消毒藥數(shù)服稍可，更加參 ，雖起而渴，此血氣虛甚，以參各一兩，歸 各五錢，麥門五味各一錢，數(shù)服渴止。不潰加肉桂十余劑，膿成針之，瘀肉漸腐，徐徐取去而膿清不斂，投十全大補湯，加白蘞、貝母、遠志，三十余劑膿稠而愈。設(shè)不峻補，不去腐肉，以渴為火，投以涼藥，寧免死哉！瘡疽之證，雖屬心火，當(dāng)分表里虛實，果元氣充實，內(nèi)有實火，寒劑或可責(zé)效。若寒涼過度，使胃寒脾弱，陽證變陰，或結(jié)而不潰，或潰而不斂，陰陽乖戾，水火交爭，死無日矣。 一人腦疽作渴，脈雖洪，按之無力，予 咀加減八味丸與之，彼不信，自用滋陰等藥，七惡并至而歿。《精要》曰∶患疽雖云有熱，皆因虛而得之，愈后作渴，或先渴后疽，非加減八味丸不能治。

一人腦患疽，發(fā)熱口渴，醫(yī)用苦寒藥，膿水益多，發(fā)熱益甚，面目赤色，唇舌燥烈，小便淋痛，晝夜不寐，死在反掌，請薛治之。乃以加減八味丸料加參、 、歸、術(shù)、麥冬、甘草煎服之。熟睡半日，覺來諸證悉退，不數(shù)劑而瘡愈。薛曰∶病雖愈，當(dāng)固其本元。彼不經(jīng)意，且不守禁，次年患中風(fēng)；后患背疽而歿。

一老人，膿清兼作渴，脈軟而澀。予以為氣血俱虛，用八珍湯加黃 、五味。彼不信，乃服降火之劑，果反作嘔少食。始信，服香砂六君子湯四劑，嘔止食進，仍投前湯，月余而愈。 一人未潰兼作渴，尺脈大而無力，以四物湯加黃柏、知母、黃 、麥門，四劑而渴減，又與加減八味丸，渴止瘡潰，更用托里藥兼前丸而愈。 一人頭項俱痛，雖大潰腫痛益甚，兼作瀉，煩躁不睡，飲食少思，其勢可畏。診其脈毒尚在，與仙方活命飲二劑，腫痛退半，與二神丸及六君于湯加五味、麥門、酸棗仁四劑，諸證少退，食頗進，睡少得，及與參苓白術(shù)散數(shù)服，飲食頗進，又與十全大補湯加金銀花、白芷、桔梗，月余瘥。

〔鬼遺〕赤色疽，發(fā)頭額及腦前，并手掌中，十日不穴者死。七日可刺，出赤血，七日未有膿，不可治也。（不穴者，不作穴而東攻西擊也。） 杼疽，發(fā)鬢須及兩耳，不穴十五日死。

可刺其膿色黑如豆豉，或見血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