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保萃忠傳 第一回 于少保齠年出類　蘭古春風(fēng)鑒超群

少保公姓于，名謙，字廷益，號節(jié)庵。浙江錢塘人也。先世皆為顯。公之祖名文大，官工部主事。嘗念宋朝丞相文天祥死極忠烈，侍奉其遺像甚虔。

公之父名彥昭，字英復(fù)，乃篤厚君子也。累德積行，好善喜施。年近四旬，每以無子為憂。忽一夜，夢一神人紅袍金幞，立于彥昭前曰：“吾感汝祖父侍奉之誠，頃當(dāng)為妝之嗣，汝宜勿泄?！睆┱艳o謝不敢當(dāng)。神用手一指，覺來，忙對妻劉氏說知。劉答曰：“我適才亦得此夢?！弊院髣⑹嫌性?。臨產(chǎn)之際，正值大雨如注，雷電交加。偶然三司參謁巡按，一時驟雨，手下人役不曾帶得蔽雨之物，因而暫歇彥昭門首，候雨住而行。當(dāng)時于公產(chǎn)下，少刻晴朗，日麗中天。此是洪武戊寅年四月二十七日午時也。三司見雨霽遂行。

于公生下旬月之間，果然容貌魁偉，呱呱之聲洪朗異常。杭族有彌月之慶，鄰里親友俱來賀喜。彥昭乃抱公出來，與眾親友觀看。有鄰老見之，嘆羨曰：“此子真英物也！惜吾年老，不能見其顯達(dá)，為可嘆耳！”自后彥昭極其珍愛。撫養(yǎng)至四五歲時，遂取名曰謙。因夢中謝神不敢當(dāng)之意，故名曰謙。一日清明節(jié)屆，彥昭同弟彥明，拉挨人領(lǐng)公同往祖塋祭掃。因過鳳凰臺，其叔攜公之手，同上臺觀看。叔曰：“今朝同上鳳凰臺。”公即應(yīng)聲答曰：“他年獨占麒麟閣?！逼涫宀⒅T族人聞言，悉皆驚嘆曰：“此吾家之神童也！”后于公七歲，又同叔父等祀祖回家，路從癸辛街過。見牌坊上寫著“癸辛街”三字。其叔彥明對公曰：“癸辛街三字，上二字合著甲子支干；下一字又合著街道地名。吾一路思量，不能有對，汝若對得好時，我做一件小圓領(lǐng)與你?！庇诠Χ鹪唬骸按藢坞y？癸辛街可對子午谷?！逼涫逶唬骸按苏媲袑Α５游绻扰纪鎏??！惫创鹪唬骸啊度龂尽穬?nèi)，蜀將魏延對諸葛亮道：‘延愿得精兵五千，由陳倉道而東，當(dāng)子午谷而西，不消十日，可到長安。’《通鑒》上亦有之?！笔迮c眾聞?wù)f大驚，謂兄曰：“此子必昌吾家，宜善育之?！睆┱雅c弟并族人領(lǐng)公回家，明日彥明果制一小紅圓領(lǐng)與公，乃曰：“他日服此以耀吾門?！惫鹪唬骸案也慌宸??！毕Ш鯊┟髟缤觯患耙姽I(yè)，亦可慨也。

父彥昭一日同公立在門首閑玩。少刻，見一老者挑擔(dān)新白鲞來賣。彥昭見之，喚此老問價。因價還得少，那賣鲞老者口中即嘮叨曰：“你如何買得成新白鲞?！睆┱岩娬f，面色通紅，未及回言。忽然公從父肋下立將出來說：“我偏要叫你這老烏龜?！辟u鲞老者見公是個孩子，便能罵人成對，心中驚異，乃大聲罵曰：“小猴猻開口傷人。”公又應(yīng)曰：“老畜生閉嘴饒你?！迸匀艘姶穑ㄐζ饋?，皆稱奇異。賣鲞老者見公有此口才，心中驚服。

彥昭送公上學(xué)，公在學(xué)讀書。一日先生出外訪友，不在館中。同窗學(xué)生在與公跳躍，共作旋蒙頑戲。忽然，先生走到，一時回避不及。先生看見，俱要責(zé)罰。于公忙上前稟曰：“先生不必加責(zé)，學(xué)生輩功課皆完，一時乘閑戲耍。如今任憑先生背書寫字對課，若有一毫差錯之時，任從先生責(zé)罰?！毕壬娬f有理，即曰：“吾方才見汝旋蒙竄跳，甚是頑劣。吾即將此為題，汝若對得好時，方免責(zé)罰；如其不然，必當(dāng)重責(zé)?！惫唬骸罢埾壬鲱}?！毕壬唬骸笆峙饰葜鶊F團轉(zhuǎn)?！惫磳υ唬骸澳_踏樓梯步步高?！毕壬殖鲆粚υ唬骸叭涞?。”公又答曰：“一飛飛上天?！毕壬妼Υ笙?，免責(zé)，欲責(zé)諸生。公復(fù)稟曰：“學(xué)生蒙師寬恕，亦乞一視同仁?！毕壬娬f，擊幾嘆曰：“此子長大，非凡品也！”翌日，其父彥昭來拜先生，先生極口稱公。因與父談久，公嶷然端坐讀書。先生見之，曰：“子坐父立，禮乎？”公聞言，即出位而對曰：”嫂溺叔援，權(quán)也！”先生驚喜，謂其父曰：“令郎真英才也！”公父答曰：“不敢，皆仗吾師訓(xùn)海之功?！毖援?，作別而回。延過數(shù)月，先生解館。于公忽然病目，其母與公分開頂心，挽一丫髻，取其清目之意。公乃閑步，見前街一伙人叢聚鬧嚷。公即往眾人中挨身進去，看見一僧與人相面。眾皆稱曰：“果神相也?！庇诠勓裕寺さ酱松媲?。此僧一見公容貌，乃大喜異。遂用手們其丫髻而戲之曰：“蛇頭且喜生龍角?！惫窗好娲鹪唬骸肮房谘赡艹鱿笱馈！北娙艘娀卮搜?，盡皆大笑。忽然天暗，漸漸雨下，眾人一濟走散。公亦急急回家，不意眼痛路滑，蹉跌在地。眾人見了，一齊哄笑起來，公雖跌倒在地，顏色不變，因見眾人笑他，即坐地吟詩一首以詆之，云：

　　雨落忽綢繆，天街滑似油。
　　麒麟跌在地，笑殺一群牛。

眾人見于公口中念出詩來，各各驚異稱羨。公亦回家。

明日晨起梳頭，謂其母曰：“今日眼目甚痛，乞母親再挽一髻，導(dǎo)散頂心之火氣?！蹦杆煲拦?，乃挽三髻于上。早飯罷不多時，公又見一叢人圍繞昨日那僧，仍在此處相面。公即往人叢中挨身進去。有人認(rèn)得于公，皆讓他進圍。公遂立在此僧當(dāng)面，那僧一見，喜動顏色，即捫其首而戲之曰：“三丫如鼓架?！惫创鹪唬骸耙欢d似檑槌?！北娙艘娬f，一齊大笑。那僧見笑，即對眾曰：“諸君莫笑，此子骨格非凡，人莫能及。他日乃救時宰相也。”言未畢，只見旁邊立著一人，綸巾羽服，豐姿飄逸，氣宇軒昂，乃大聲言曰：“和尚，汝之相術(shù)甚佳，惜未盡其奧理?！蹦巧娖淙酥菝?、語言，即忙施禮。眾人見僧不相面，與那人會禮，皆散去。公亦回家。此僧就收拾相面行裝，即請那道者同行，行不百十余步，早見一處雅致酒肆，僧人堅請道者進內(nèi)而坐。不知道者何人，觀后傳可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