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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九尾龜 第一百五十一回 兩調(diào)頭翡翠共移巢 三鼎足鴛鴦齊比翼

    作者: 《九尾龜》張春帆
    且說章秋谷立起身來對云蘭打了一拱道:“我有了你這樣的相好,不來看你,還要去看什么人?你口口聲聲的只說他是我的恩相好,你的醋勁也未免來得過度些兒。如今就算我的不是,向你陪個禮兒,以后不要提起這件事兒,如何?”云蘭聽了把頭一扭道:“啥格吃醋勿吃醋呀,倪是勿懂格。耐到說撥倪聽聽看!”秋谷笑道:“你這個樣兒,不是吃醋,難道是吃醬油不成?”云蘭走過來,把秋谷背上打了一下,道:“倪是勿會吃啥醬油格,倒是當(dāng)心別人家來浪吃醋!耐豪燥點去罷,晏歇點吃起生活來是勿關(guān)倪事格噓?!闭f著,便推著秋谷的背,想要推他出去。秋谷趁勢拉著云蘭到榻床上去坐下,不免陪個小心,撫慰一番,云蘭方才歡喜。 停了一回,云蘭忽然正容說道:“二少,倪聽見別人家說,耐要開海貨行,到底阿有介事?”秋谷詫異道:“你聽見那一個講的?沒有這件事兒?!痹铺m道:“??质钦娓駠u?!鼻锕鹊溃骸拔易约旱氖虑樽约翰恢?,難道你倒比我知道不成?”云蘭忍著笑道:“既然耐勿開海貨行末,為啥老蟹腌蟹,一塌刮仔才要收格介?”秋谷起先沒有留心,只道他說的真話,如今聽了他這兩句話兒,不覺哈哈的笑起來,一面說道:“今天我上了你的當(dāng)了。我說平空的那里有這件事情?!痹铺m也把手巾掩著嘴,“格格”的笑個不住。老二聽了,心上大大的不舒服,著實瞪了云蘭一眼,把身軀一扭,立起來往外便走。秋谷看得十分清楚,卻只作沒有理會的一般。 老二剛剛出去,早見兩三個十二三歲的清倌人,手挽手兒的走進來。見了秋谷,有一個清倌人叫道:“咦,章二少嘛!“秋谷聽得有人叫他,連忙舉目看時,只見一個穿著男裝的清倌人,眉目清澄,肌膚白膩,長條身材,瓜子臉兒,別有一種旖旎動人的姿態(tài)。原來不是別人,就是那雙福班的月香,便對他笑道:“你是幾時調(diào)過來的?我竟一些兒都不知道?!痹孪愕溃骸澳呤浅跻徽{(diào)過來格呀,耐啥洛一徑勿見介。”

    秋谷嘴里在那里和他講話,心上在那里暗想:天下竟有這樣奇巧的事情!剛剛我在天津地方做了三個倌人,剛剛的這三個人都調(diào)在一個班子里頭來。好在月香是個清倌人,沒有什么要緊。只要云蘭和月芳這兩個人面前想個調(diào)停的法兒就是了。想著,和云蘭混了一回,又到月香那里去坐了一坐。云蘭又在秋谷耳邊咕咕噥噥的埋怨他,只說他是石灰布袋、垃圾馬車。秋谷道:“我在天津地方一古腦兒只做了你們這三個人。不料事有湊巧,偏偏的把你們?nèi)齻€攏到一處來。真是奇事!”云蘭那里肯信,只說:“耐格號閑話只好去騙騙三歲小干仵。耐一塌刮仔做仔倪三家頭,剛剛?cè)翌^才來浪一個班子里向,也嘸撥實梗湊巧嘛!”秋谷聽他說得有理,料想辯白不來,只說道:“你不信,慢慢的看就是了,這個時候我也不來和你分辨?!痹铺m聽了,方才不說什么。秋谷坐了一回,便同著金觀察一同回去。

    一連隔了幾天。這一天,秋谷自己在上林春番菜館請客。請的客人是刑部郎中陳小梅,恰是秋谷的父執(zhí),就請金觀察和言主政兩個人作陪。這位陳部郎恰是個端方古執(zhí)、拘謹非常的人,所以秋谷不去再請別人,恐怕和他說不到一處。 到了上林春,不多一刻,陳部郎已經(jīng)來了,金觀察便問陳部郎叫那一個的條子。陳部郎正色道:“我是向來不破這個例的,你們諸位只顧叫就是了?!鼻锕鹊溃骸敖裉煳覀兇蠹艺?wù)?,就不叫也好?!标惒坷傻溃骸澳悴灰獮橹乙粋€人,敗了你們大家的清興。逢場作戲,這又何妨?”金觀察聽了,便寫了一個條子去叫金蘭,言主政仍叫銀珠。秋谷心上暗想:“若是叫了云蘭和月芳來,有過相好的,神氣之間未免總有些看得出來,不如叫了月香罷。月香是個清倌人,給這個老頭兒看了覺得干凈些兒。”主意已定,便和金觀察說了,寫了月香。

    一會兒銀珠先到,金蘭和月香還沒有到。等不多時,忽聽得門外“咭咭咯咯”一陣的弓鞋聲響,一時間走進三個人來。章秋谷見了這三個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做聲不得??垂伲愕肋@三個人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章秋谷見了他們要詫異到這般田地?原來這三個人不是別人,就是章秋谷的兩個相好,一個云蘭,一個月芳,還有一個就是方才去叫的月香。三個人齊齊的走進門來:云蘭滿面凄涼,一言不發(fā);月芳也低眸俯首,神彩黯然;只有月香喜孜孜的叫了一聲“二少”。三個人齊齊的在秋谷背后坐下。那位陳部郎見秋谷一叫就來了三個人,心上大不耐煩,微微冷笑。金觀察和言主政見了他們?nèi)齻€人一起同來,心上也覺得十分詫怪。章秋谷更是呆呆的看著他們,摸不著頭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情??纯催@個,看看那個,一時竟說不出什么話來。 云蘭見他只是呆呆的看,冷洋洋的說道:“看啥呀,阿是勿認得倪呀?”秋谷聽了,方才開口問道:“怎么你們?nèi)齻€人一起來了?只怕你們弄錯了罷。”云蘭冷笑道:“就是弄錯仔末,倪來也來格哉!耐阿有本事,趕仔倪出去。格個末就叫‘人有千算,天有一算’。耐想勿叫倪兩家頭,倪自然有包打聽來浪外勢。耐勿叫末,倪兩家頭自家跑得來,看耐阿有啥法子!”秋谷聽了這兩句話兒,心上更加不明白起來,又不好問他:你們兩個人來做什么?更兼本來原為著陳部郎性情古板,所以有意叫個清倌人的。如今他們兩個人不由分說大家都跑了進來,糊里胡涂的不知道葫蘆里頭賣的是什么藥。霎時間,把一個足智多謀的章秋谷弄得左右為難起來。還是月香含笑和他說道:“天津地方格規(guī)矩,一徑是實梗格呀。一個客人來浪一個班子里向做仔兩個倌人,叫起條子來就要一叫兩個,吃起酒來就是一吃兩臺。耐就是條子浪只寫一干子格名字,來起來總歸是兩家頭一淘來。間搭地方大家才是實梗樣式,耐想阿要詫異?!扒锕嚷犃耍讲呕腥淮笪?,如夢方醒,連金觀察在天津候補多年,也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規(guī)矩。

    當(dāng)下章秋谷看著云蘭和月芳兩個,都是懶懶的沒精打彩,好象有什么心事一般,暗想今天的這件事情,在面子上看起來果然有些說不過去。正要和他們說明原委,忽然回過頭來把陳部郎看了一看。只見他只顧舉著一杯薄荷酒在那里細細的自斟自酌,正眼兒也不看他們一看,知道今天的事情弄巧成拙。若是早知道天津地方有這般的規(guī)矩,也就想個法兒,到別處去叫一個了。如今他們?nèi)齻€人既然來了,便也只得由他。等這位陳部郎走了,再去安慰他們也還不遲。 章秋谷心上這般想著,面上卻不得不殷殷勤勤的應(yīng)酬這位陳部郎。一會兒番菜吃完,算過了帳,叫來的條子也都走了,陳部郎急急告辭。章秋谷免不得邀著金觀察和言主政到寶華班去,不知費盡了許多口舌,陪盡了無數(shù)小心,方才騙得云蘭和月芳心中歡喜。又當(dāng)真和云蘭、月芳、月香三個人,一個人吃了一臺酒。 流光如駛,不覺又過了幾天。章秋谷雖然也常到寶華班去走走,卻比以前不便了好些。打個茶圍,一打就是三處,叫個條子,一叫就是三個,覺得十分累贅。想要到別處去另做一個,卻一時沒有個看得上眼的人。

    這一天秋谷在云蘭房里坐闐,講起這件事情的不便來,云蘭道:“耐自家勿好嘛。啥人叫耐去做石灰布袋,東揩一的的、西揩一的的格呀?倪搭耐講格閑話,耐總歸一句才勿肯聽,格末叫討氣?!鼻锕嚷犃?,一時倒也回答不出什么話來,只說道:“你們這個規(guī)矩究竟不好,難道有個客人在你們這里住夜,也是三個一連牽滾作一堆不成。”云蘭道:“格是規(guī)矩犯就嘛,三家頭一連牽滾來浪一堆是勿見得格,不過應(yīng)酬仔格面,再應(yīng)酬歸面末哉。”秋谷聽了,不覺笑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倒要住在這里,看看你們到底怎樣的一個布置?!痹铺m也笑道:“倪倒從來《曾勿》碰著歇今朝實梗事體,倪也勿曉得該應(yīng)那哼。要末叫仔本家進來問問俚,看俚那哼說法。”說著,果然出去叫了寶華班的女本家來。

    秋谷便問他道:“你們這里的云蘭和月芳,都是和我有交情的。如今我今天想要在這里落廂,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規(guī)矩?“本家回道:“那是聽老爺吩咐的。老爺說怎么樣就是怎么樣?”秋谷忍著笑道:“譬如我要叫他們兩個人并作一個房間,可辦得到辦不到?”那本家想了一想道:“要是老爺喜歡這么樣,也沒有什么辦不到。只要請老爺分付一聲,叫那位姑娘并過那位姑娘的房間就是了?!? 秋谷聽了,止不住大笑起來。云蘭連忙把秋谷拉了一把道:“耐格人真真嘸撥仔淘成哉!客人淘里末并并房間罷哉,阿有啥格件事體也好并啥格房間格?倪是勿來格。請耐去照應(yīng)仔別人罷?!鼻锕鹊溃骸澳悴灰l(fā)急,我不過說說罷了,那里并什么房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北銓χ潜炯艺f道:“我住在這里,包你兩個廂的錢就是了,別的你不用管。月香是清倌人,不在里頭的。”那女本家答應(yīng)一聲,退了出去。

    云蘭撅著個嘴,狠不高興。秋谷少不得又要好好的溫存一會,又在衣袋里頭取出一張五十塊錢的鈔票來,放在云蘭手內(nèi)道:“我本來想和你買些衣服,但是我不知道你愛穿的是些什么顏色,什么樣兒。如今這幾個錢,給你自己去買兩件衣服罷。“云蘭瞅了秋谷一眼,把鈔票仍舊放在秋谷手中,口中說道:“耐今朝啥格閘生里想著仔撥起洋鈿倪來哉呀?倪也勿要買啥衣服,勿要用啥洋鈿。放來浪耐搭仔再說,等倪要用格辰光,再問耐拿末哉?!闭牵?br>
    春風(fēng)良夜,雙姝開并蒂之花;擁月猥云,鼎足入巫山之夢。

    不知章秋谷說些什么,請看下文,使知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