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通俗演義 第二十四回 索頭魏分齊周北地稱尊

詞曰：六代瓜分世界，五胡云擾中原?？v橫三百有余年，幾度交鋒索戰(zhàn)。馬過生靈齏粉，血流河洛腥膻。耳聞猶自不堪言，有眼休教看見。卻說非朝拓跋氏，本東胡別部鮮卑，漢時李陵之后，世為尊長，至詰汾，居匈奴故地。嘗由于山澤，見輜車并自天而下，有美婦人，車從甚盛，自稱天女，相與偶而去。明年，以所生男授詰汾，是為力徽。力微立，部從寢盛。三國曹魏時，力微遣長子索頭沙漠汗入貢。晉武帝時，復(fù)遣入貢，幽州刺史衛(wèi)王瓘，表奏在留并州，既而復(fù)遣歸國，諸部大人譖殺之。力微年一百四歲卒。子悉祿、祿官相繼立。祿官卒，汗次子猗盧立，善用兵，西擊匈奴烏桓，皆破之。與劉琨同破前趙，以前趙未可猝滅，大獵而還。晉懷帝封為代公，愍帝封為代王。猗盧欲立其少于比延，為長字六修所弒，猗盧兄猗之子普根，殺六修而自立。畫中大亂，遂弱。普根卒，國人立其從父郁律，西取烏孫，東兼勿吉，雄于北方。猗妻惟氏，忌郁肆之強(qiáng)，恐不利于其子，乃殺之，而立其子賀亻辱。

郁律之子什翼犍，幼在襁褓，其毋王氏，匿于胯中。祝之曰：“天茍存汝，則勿啼?！倍惶洌说妹?。養(yǎng)于后趙。

惟氏專制朝政，賀卒，子紇那立。初，代王郁律之子醫(yī)槐，居于其舅賀蘭部，紇那求之不得，引兵擊之弗克，賀蘭及諸部大人共立醫(yī)槐為代王，紇那奔宇文部。醫(yī)槐卒，次弟屈剛猛多詐，諸大人殺之而立其弟孤。孤不可，自詣趙迎什翼犍，請身留為質(zhì)。后趙主虎義而許之。什翼犍立，分國之半以與孤。時代國寢衰，什翼犍雄勇有智略，國人附之。有眾數(shù)十方，代國復(fù)強(qiáng)。后以繼嗣不定，為了實(shí)君所弒，代國大亂。前秦主苻堅以兵伐代，取實(shí)君車裂之。分代為二部，使劉庫仁、劉衛(wèi)辰統(tǒng)之。賀氏以實(shí)君子圭依庫仁，自是代并于前秦。前秦者，略陽臨渭氐蒲洪也，世為西戎酋長。始，其家池中生蒲，長五丈，時咸謂之蒲家，因以為氏。洪驍勇多雄略，群氐畏服之，初服于晉，后降前趙。后趙遣石虎攻之，洪敗降虎。洪說虎遣關(guān)中豪杰，及羌氐以實(shí)東方，虎從之。徙秦雍豪杰及氐羌十余萬戶于關(guān)東，以洪為龍驤將軍，流民都督，使居枋頭。枋頭者，今北直大名府?？h西南是也。及石虎卒，石遵篡立，罷洪都督，秦雍流民相率西歸，路由枋頭共擁洪為主，眾至十余萬。后趙石鑒畏洪之逼，以洪都督關(guān)中，僭秦雍州刺史。洪遂據(jù)關(guān)右，自稱大都督三秦王，以讖文有草付應(yīng)王，又以其孫堅，字永固，背有草付字，遂改姓苻氏。洪為后趙降將麻秋所鴆，僭王位一年，世子健收秋斬之，據(jù)長安，稱天王一年，稱帝三年殂。子生立。生幼少一目，力舉手千鈞，手格猛獸，走及奔馬，擊刺騎射，冠絕一時，殘忍好殺，自皇后丞相而下，一言之誤，立死。無辜及應(yīng)天變族誅，與酒后被殺者，不可勝數(shù)。初，秦主健之弟東海王雄，位兼將相，謙恭泛愛，健甚重之。及卒，子堅襲爵。堅性至孝，博學(xué)多能，交結(jié)豪杰，與呂婆樓等善。生遣堅擊姚襄，擒斬之。襄弟萇以其眾降。襄萇皆姚戈仲之子，戈仲，南安赤亭羌人，相傳大舜之后。戈仲服于前趙，后襄降晉，復(fù)叛晉而奔平陽，據(jù)襄陵，欲圖關(guān)中，堅擊斬之。生屢欲殺堅，賴?yán)钔I救，始得免。生好剝?nèi)嗣嫫ぃ怪栉?，飲酒無晝夜，乘醉多所殺戮，奇淫異刑。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于是薛贊等勸堅為社稷計。堅問尚書呂婆樓，樓請咨于里人王猛。堅招猛與語，大悅。

遂與呂婆樓等帥麾下三百人，鼓噪直進(jìn)，宿衛(wèi)將士皆舍仗歸堅，生猶醉寐。生僭位二年，堅殺之而自立，任用王猛，秦大治。秦主堅有圖燕之志，會晉遣桓溫伐燕，燕求救于秦，秦王猛密言于堅曰：“燕雖強(qiáng)大，慕容評非溫敵也，若使溫滅燕，則勢愈大，陛下大事去矣，不如與燕合兵以退溫。溫退則燕亦病矣，我承其敝而取之，不亦善乎！”堅從之。遣洛州刺史鄧羌，帥步騎二萬以救燕，戰(zhàn)于枋頭?；笢囟葸€燕，吳王垂追之，大敗溫兵。垂還鄴，威名益震。太傅評忌之。垂與后妻段氏及子弟侄俱奔秦。秦主堅聞燕太宰慕容恪卒，久有圖燕之志，憚垂威名，不敢發(fā)。及聞垂至，大喜，以為冠軍將軍。秦遣王猛督軍伐燕，克壺關(guān)，所過郡縣，望風(fēng)降附，燕人大震。燕長史申孕嘆曰：“鄴必亡矣。然趙得歲而吳伐之，卒受其禍。今福德歲星在燕，秦雖得志，而燕之復(fù)建，不過一紀(jì)耳?！鼻赝趺腿霑x陽，大敗慕容評于潞州，遂圍鄴，燕散騎侍郎徐蔚夜開北門納壽命兵。燕王暉與慕容評奔龍城，秦追獲之，前燕亡。王猛知慕容垂必不能久為人下，數(shù)勸堅除之，而慕容垂后夫人段氏有絕色，得幸于堅，堅每與之同輦游后庭，故不納王猛之言，而任垂以兵柄有加。后垂得志，以段氐為后。秦伐晉，取成都，于是晉、涼、益三州入于秦。涼公張?zhí)戾a，荒于酒色，秦遣茍萇、姚萇將兵滅之，又滅代。于是高句麗、新羅西南夷皆朝于秦。秦清河侯王猛寢疾，秦主堅親至其第視疾，問以后事。猛曰：“晉雖僻處江南，然正朔在晉，愿勿以晉為圖。鮮卑慕容氏、西羌姚氏，我之仇敵，終為大患，宜漸除之?！毖杂櫠K。堅謂太子宏曰：“天不欲使我平一六合耶？何奪吾景略之速也?！本奥?，猛字也。

時秦已并吞各國，惟晉未下，欲大舉滅晉，群臣諫者皆不聽。堅所幸張夫人與幼子詵皆諫，堅曰：“軍旅之事，非婦人孺子所知。”遂統(tǒng)百萬之眾大舉伐晉，為晉謝石、謝玄等所破。諸軍皆潰，惟慕容垂所將三萬人獨(dú)全。堅以千余騎赴之。垂世子寶與其弟德，皆請殺堅以復(fù)燕。垂曰：“我昔為太傅所不容，置身無所，秦王以國土遇我，恩不可忘。”悉以兵授堅。堅集離散，北至洛陽，眾十余萬。慕容農(nóng)勸垂乘機(jī)復(fù)燕，垂善其言。行至澠池，會北狄丁零國翟斌作亂，垂言于堅，請奉詔鎮(zhèn)撫北方。堅許之。權(quán)翼、石越等言垂必為亂，堅不聽，曰：“朕已許之，何可食言？茍有此，亦天命也?！遍L樂公丕乃給羸兵敝鎧，又遣苻飛龍帥氐騎一千為之副。垂行至南陽，夜襲飛龍兵，盡殺之，而與翟斌兵合，垂自稱燕王，是為后燕。遣使如鄴，告慕容農(nóng)等起兵相應(yīng)，以弟德為車騎大將軍，封范陽王，帥眾二十余萬，長驅(qū)向鄴。慕容農(nóng)起盡于列人，眾至數(shù)萬。長樂公丕使石越將兵討之，農(nóng)大敗秦兵，斬越。于是人心騷動，盜賊群起。垂至鄴，農(nóng)引兵會之，遂進(jìn)攻鄴。燕慕容泓起兵華陰，慕容沖起兵平陽，秦主堅謂權(quán)翼曰：“不用卿言，使鮮卑至此，關(guān)東之地，吾不復(fù)爭，將若泓何？”乃遣苻睿都督諸軍，以姚萇為司馬討之。泓懼，將奔關(guān)東，睿馳兵邀之。姚長諫曰：“鮮卑皆有思?xì)w之志，故起為亂，宜驅(qū)令出關(guān)，鳴鼓隨之，彼將奔敗不暇矣?！鳖８模c戰(zhàn)，果敗見殺。萇遣其長史詣堅謝罪，堅怒殺之。萇懼，奔渭北，糾煽羌豪五萬余眾，推萇為盟主，萇自稱秦王，是為后秦。羌胡降者十余萬，秦竇沖擊慕容沖于河?xùn)|，沖奔慕容泓，泓眾十余萬，進(jìn)向長安。泓謀臣高蓋殺泓，泓僭王位一年。蓋立沖為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未幾，稱帝于阿房，是為西燕。

沖頗有自得之志，賞罰任情。慕容盛曰：“十人之長，亦須才過九人，中山王才不逮人，而驕己甚，殆難濟(jì)乎？”西燕主沖攻長安，秦主堅身自督戰(zhàn)，飛矢滿體，血流淋漓。沖縱兵大掠關(guān)中，士民流散，千里無煙。堅大懼，以讖書云：“帝出五將久長得?！蹦肆籼雍晔亻L安，自出奔五將山，沖入長安。

后秦主萇聞堅出奔，遣驍騎將軍吳忠?guī)燆T圍五將山。秦兵皆敗走，堅神色自若，忠執(zhí)之。萇遣人弒堅于新平佛寺，在位二十九年。堅庶子長樂公丕將西赴長安，至?xí)x陽，始知長安不守，堅已死，乃發(fā)喪即位，傳檄四方，討慕容垂、姚萇。關(guān)隴諸郡復(fù)起為秦。西蕉左將軍韓延殺西燕主慕容沖，沖僭位一年，而立沖將段隨為燕主。慕容永襲段隨，破之，率鮮卑男女去長安而東，眾推永為河?xùn)|王，于是長安空虛，后秦主姚萇自安定入長安，即皇帝位，國號大秦。西燕慕容永既去長安，擊秦主丕于鄴，殺之。丕嗣位一年。永遂進(jìn)據(jù)長安，即帝位。將以秦后楊氏為夫人。楊氏引劍刺之不克，為永所殺。永僭位九年，后燕主垂攻西燕，執(zhí)慕容永斬之。西燕亡。凡三主，共十一年。前秦南安王登，聞丕被殺，發(fā)喪即位，戎夏歸之者十余萬，伐后秦，所向無前。秦主登擊安定，后秦主萇襲破其輜重，掠男女五萬口。登后毛氏美而勇，善騎射，兵入其營，猶彎弓跨馬，帥壯士力戰(zhàn)，殺七百余人，眾寡不敵，為后秦所執(zhí)。萇將納之，毛后哭且罵曰：“姚萇，汝已殺天子，又欲辱皇后，皇天后土，豈容汝耶？”萇殺之。萇疾甚，還長安，謂太子興曰：“汝撫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禮，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無憂矣。”僭位八年卒。世子舉秘不發(fā)喪，自稱大將軍，帥師伐前秦前秦主登殺之，登嗣位八年殂。太子崇立，奔湟中，興乃發(fā)喪即位。前秦主崇在湟中，為西秦主乞伏干歸所逐死，前秦亡，凡六主，共四十五年。后秦主興，存問孤貧，恤刑獄，進(jìn)賢退不肖，其貪者殘誅之，遠(yuǎn)近肅然。興在位二十二年殂，長子泓立。泓懦弱多病，僭位二年，晉太尉劉裕滅之。后其地為夏主赫連勃勃所得。

其西秦主乞伏干歸，先世為乞伏部主服于趙，及趙亡，服于前秦。自苻堅之?dāng)?，干歸兄國仁起兵叛秦，據(jù)涼州、臨洮、河州，僭王位一年殂。子公府尚幼，群臣立其弟干歸。干歸殺前秦主崇，盡有隴西之地，僭王位十五年，為國仁子公府所弒。

干歸寧熾盤誅公府而自立，僭王位十六年殂。子暮末立，僭王位四年。夏主赫連定攻之，暮末窮蹙，輿櫬出降。夏主定殺之，及其宗族五百人，西秦亡。凡四世，共四十七年。夏國者，匈奴右賢王去卑之后。劉武于前趙劉聰時，以宗室封樓碩公，拜安北將軍，雄據(jù)肆盧川。武生豹子，豹子生劉衛(wèi)辰，前秦主苻堅，因代國之亂，分代為二部，自河以北屬劉衛(wèi)辰，屯代來城，及堅敗秦，遂有朔方，今陜西、寧夏等地。魏主拓跋圭伐之，衛(wèi)辰敗，為其下所殺。魏誅其宗黨五千余人，投尸于河。衛(wèi)辰少子勃勃奔薛干部，薛干送勃勃于前秦，驃騎將軍沒奕干，奕干以女妻之，降于后秦。后秦主興見勃勃而奇之，以為安北將軍，使鎮(zhèn)朔方。秦、魏通好，勃勃大怒，遂叛秦，襲殺沒奕干，并其眾，自謂夏后氏之苗裔，自稱大夏天王，改姓赫連氏。秦主興自將擊之，勃勃掩其不備，秦兵大敗。勃勃筑都城于黑水之南，名曰統(tǒng)萬，今寧夏衛(wèi)是也。晉太尉劉裕伐后秦，既滅后秦，而歸勃勃，以兵取其地，而國始大。勃勃性驕虐，視民如草芥。凡造兵器成，呈之，工人必有死者。箭射甲，不入則斬為弓矢者，入則斬甲匠，由是器物皆精利。勃勃僭位十八年殂。于昌立，僭位三年。魏太武帝燾伐夏，克夏都統(tǒng)萬城。夏主有三女，皆絕色，魏主皆納為貴妃。

夏主奔上邽，以兵來攻安定城，親自搏戰(zhàn)，軍士識其貌，爭赴之。夏主昌敗走，馬蹷被擒送平城。魏主以女故，善遇之，以妹始平公主妻之，封為秦王。夏主昌弟平原王定奔平?jīng)龇Q帝，僭號四年。魏太武帝襲平?jīng)?，克之，以夏主定之，后賜豆代田。

夏主中重創(chuàng)，單騎走上邽，夏主畏魏之逼，整兵擊西秦，敗之。

西秦王乞伏暮末輿櫬出降，夏主殺之，及其宗族五百人。又欲濟(jì)河，擊北涼王蒙遜而取其地，吐谷渾王遣兵擊敗之，執(zhí)夏主定以歸，送于魏，夏亡，凡三主，共二十五年。其后秦、西秦、夏已經(jīng)敘明，下再敘后燕及北燕事跡。

卻說后燕慕容垂既叛，前秦苻堅復(fù)前燕舊業(yè)，乃定都中山稱帝。翟斌恃功驕恣，邀求無厭，復(fù)與前秦苻丕通，垂殺之。

魏主拓跋圭叛燕，燕主垂遣太子寶伐之，大敗而還。垂因大舉自將襲魏，克平城而王，至上谷而殂。僭位十二年。太子寶立。魏主圭從井陘趨中山擊信都，燕主寶悉出珍寶及宮人，募群盜以擊魏，夜襲魏師，大敗奔還。尚書郎慕容輿皓謀弒寶，而立寶弟趙王麟，不克，奔魏，麟由是不自安，遂作亂。燕主寶出走，城中立開封公祥為主。麟殺之而自立。魏克中山，慕容麟奔鄴，麟說范陽王德，南徙滑臺，魏遂取鄴，麟上尊號于德。德，前熱主皇光之于也。用兄垂故事，稱燕王，尋稱帝，更名備德，都廣固，今山東青州府是也，是為南燕。麟后謀后，德殺之。備德僭位七年殂，無子，以兄子超為嗣。超僭位六年，猜虐日甚，政出權(quán)幸。晉太尉劉裕滅之，斬于建康市，南燕亡。

凡二主，共十三年。

燕主寶在龍城。龍城，今北直永平府是也。欲調(diào)兵復(fù)中原，于長樂王盛諫不聽。行至乙連，長上段速骨因眾心憚?wù)饕?，遂作亂。寶奔還龍城，尚書蘭汗?jié)撆c速骨通謀，誘殺遼西王慕容農(nóng)。速骨入城，縱兵大掠。寶盛皆輕騎南走，蘭汗遣使迎寶。

寶以汗燕主垂之舅，而盛妃之父，謂必?zé)o他，遂行。盛泣諫，不聽，盛乃與將軍張真下道避匿。寶去龍城四十里，汗遣弟加難弒之，并殺太子策，自稱昌黎王。盛欲赴京，張真止之，盛曰：“今我窮困歸汗，汗性愚淺，必不殺我。旬月之間，足以展我志矣。”遂往見汗。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涕泣請盛，汗乃舍之，待之如初?！笔?nèi)則離間其兄弟，外則潛結(jié)黨，汗與加難治兵相攻，引李早、張真為腹心。早、真盛所素厚也。因汗醉，盛逾垣入，與李早、張真等誅汗，內(nèi)外帖然。盛下令即位，自貶號曰庶人天皇，務(wù)峻威刑，人不自保。前將軍段機(jī)等作亂，盛帥左右討之，被傷而殂。僭立四年。中壘將軍慕容拔等白丁太后，以國多難，宜立長君，乃廢太子，迎垂少子河間公熙立之。熙納故中山尹苻謨二女，長曰女戎娥，為貴人，次曰訓(xùn)英，為貴嬪，皆有絕色，熙極寵愛之。丁太后怨恚，熙逼殺之，女戎娥尋卒，熙以訓(xùn)英為后。作龍騰苑，方十余里，筑景云山，高十七丈。起逍遙宮，連房數(shù)百，與苻后游宴其中，頃刻不能離。

及后卒，熙哭之，絕而復(fù)蘇。大殮既訖，復(fù)啟其棺，與之交接，斬衰食粥，百官哭，無涕者罪之。及葬，喪車高大，毀北門而出。熙披發(fā)徒跣，步送二十余里。初，燕中衛(wèi)將軍馮跋得罪于熙，亡命山澤，至是因民之怨，潛入龍城，及熙出送葬，與左衛(wèi)將軍等作亂，推夕陽公云為主，閉門拒守。熙軍無故驚散，熙微服匿林中，為人執(zhí)送云，并其諸子殺之。熙僭位七年，云遂即天王位，復(fù)姓高氏。后燕亡，凡四世，共二十四年，前后二燕，通共八十八年。高云僭天王位三年，為幸臣離班、桃仁所弒。眾斬班、仁，推馮跋為主，是為北燕。跋勤于政事，輕傜薄賦，慎擇守宰，燕人悅之。僭位二十二年，及病篤，命太子翼攝國事，勒兵聽政。宋夫人欲立其子受居，謂翼曰：“上疾將瘳，奈何遽欲代父臨天下乎？”

翼性仁弱，遂還東宮。宋夫人矯詔，絕內(nèi)外，謀立受居。跋弟中山公宏帥甲入禁中，宿衛(wèi)皆散，夫人命閉東閣。宏家僮逾閣而入，射殺女御，跋驚懼而殂。宏遂即天王位，太子翼帥東宮兵出戰(zhàn)而敗，為宏所殺。跋有子百余人，宏皆殺之。魏太武帝燾數(shù)伐燕，蕉主宏屢敗失地，魏拔燕白狼城，宏奔高麗，后為高麗所殺。宏僭位六年，而為魏所滅，北燕亡。凡二世，共二十八年。諸燕之事已經(jīng)敘完，下敘諸涼之事。

初，前秦主苻堅以呂光為驍騎將軍，總兵十萬，鐵騎五千，伐西域。光，略陽氐人，字世明，齊太公呂尚之后、呂婆樓字廣平之子也。光等領(lǐng)兵行，越流沙三百余里，焉耆等國皆降。

龜茲王帛純，嬰城固守，求救于獪胡。獪胡王遣騎及諸國兵合七十余萬以救之，光大破之。帛純出走，光入其城。城如長安，市邑宮室甚盛，光撫寧西域，恩威甚著。遠(yuǎn)方諸國，前世所不能服者，皆來歸附。光以龜茲饒樂，欲留居之，天竺沙門鳩摩羅什曰：“此不足留，將軍東歸，自有福地可居?！惫饽艘择劧f余頭，載外國珍寶奇玩，驅(qū)駿馬萬余而還。秦涼州刺史梁熙，謀閉境拒之，光擒斬熙，入姑藏，自領(lǐng)涼州刺史，郡縣皆降。呂光得秦主堅兇訊，舉軍縞素，大赦改元，自稱三河王，尋稱天王，國號大涼，以禿發(fā)烏孤為河西都統(tǒng)。烏孤破涼取金城，自稱平西王，是為南涼。涼尚書沮渠蒙遜叛據(jù)金山，建康太守段業(yè)叛后涼，蒙遜以眾歸之，是為北涼。此建康在陜西行都司，高臺千戶所。呂光疾甚，立太子紹為天王，自號太上皇帝，以庶長子太原公纂為太尉，常山公宏為司徒，戒之曰：“汝兄弟輯睦，則祚流萬世。若內(nèi)自相圖，則禍不旋踵?！彼扉?。

僭位一十四年。太子結(jié)立，呂光弟寶之子超謂紹曰：“纂為將多年，觀其舉止，必將為變，請早除之。”紹曰：“先帝言猶在耳，縱其圖我，我視死如歸，終不忍為此。”紹立方五日，庶兄纂及其弟宏夜帥壯士攻廣夏門而入，呂超帥卒二千赴難，大潰。超奔廣武，紹自殺，纂即天王位。呂趕自廣武上疏陳謝，纂復(fù)其爵位。又以宏為大司馬，宏以功高地逼，遂以東苑兵作亂，纂擊破之，宏將奔南涼，呂方執(zhí)送纂，斬之。纂縱兵大掠，悉以東苑婦女賞軍，而宏之妻女亦在其中。纂嗜酒好獵，與呂超等飲于內(nèi)庭，超兄隆數(shù)勸纂酒，纂大醉，超取劍刺之，洞胸而死，僭位三年。纂后碭氏，命禁兵討超，杜尚止之，皆舍杖而降。超遂推其兄隆即天王位。楊氏有美色，超將納之，后大罵，盡書而死。后涼主呂隆多殺豪望，人不自保。焦朗等使人說后秦主姚興，遣兵自金城濟(jì)河，直趨姑藏，呂超等逆戰(zhàn)大敗。

南涼主辱檀，及北涼沮蒙遜，互出兵攻呂隆，隆降于后秦主姚興，僭位三年，后與其子弼以謀反誅，后涼亡。凡四世，共一十八年。其自后涼分據(jù)者，有南涼禿發(fā)氏。禿發(fā)之先，河西鮮卑也，與拓跋魏同祖。西晉武帝時，禿發(fā)樹機(jī)能陷涼州，武帝以馬隆為武威太守，擊破之。樹機(jī)能為部下所殺。從弟務(wù)扎立。務(wù)丸卒，子椎斤立亢。椎斤年一百一十歲卒，子思復(fù)健立。思復(fù)健卒，子烏孤立，雄勇有大志。呂光據(jù)涼，拜烏孤為冠軍大將軍，河西鮮卑大都統(tǒng)，封廣武公。

未幾叛涼，取金城，金城即今臨洮府蘭州是也。烏孤徙治樂都，自稱平西王，湟河、澆河太守皆以郡降。嶺南羌胡數(shù)萬落皆附焉。烏孤僭王位三年，因醉走馬，傷肋而殂，弟禿發(fā)利鹿孤立。

利鹿孤僭王位三年殂，弟禿發(fā)傅檀立，僭王位十三年，吐谷渾乙弗等部皆叛，亻辱檀討之，西秦王乞伏熾盤襲樂都，亻辱檀降于熾盤，熾盤鴆殺之，南涼亡。起烏孤，凡三世，共十八年。其自后涼分據(jù)者，又有北涼。

北涼沮渠之先，世為匈奴。左沮渠王，因以官為氏，世為部曲。后涼主呂光以沮渠羅仇為尚書，從伐西秦而敗。仇弟曲粥勸仇背涼，仇不從。仇與粥皆見殺。仇弟之子蒙遜，雄杰有策略，涉獵書史，以其喪歸葬，會者萬余人。蒙遜哭謂眾曰：“呂王無道，多殺不辜，今欲與諸部雪二父之恥。復(fù)上世之業(yè)，何如？”眾稱萬歲。遂結(jié)盟起兵，攻涼臨松郡，拔之，屯據(jù)金山。蒙遜從兄男成，說太守段業(yè)叛涼，推業(yè)為涼州牧，蒙遜帥眾歸之，業(yè)自稱涼王，以蒙遜為尚書左丞，是為北涼。北涼主段業(yè)，憚蒙遜勇略，蒙遜深自晦匿。蒙遜素憚索嗣馬權(quán)男成，皆譖殺之。遂舉兵反。業(yè)使將軍田昂擊之，昂以眾降業(yè)，左右皆散，蒙遜殺之，擢任賢才，文武咸悅。伐南涼，南涼主亻辱檀奔樂都，蒙遜拔姑藏，徒都之，自稱河西王，又滅西涼。蒙遜僭位二十九年殂。世于菩提幼弱，國人立其庶長子牧犍為河西王。魏太武帝燾，以其妹武威公主妻牧犍。牧犍之嫂李氏，有殊色，牧犍兄弟三人遞傳而爭嬖之。李氏與牧犍之姊共毒魏公主，魏主遣醫(yī)乘傳救之，得不死。魏主征李氏，牧犍不與，魏主伐涼，姑藏城潰牧犍出降，僭位七年，后為魏主所殺，北涼亡。起段業(yè)，凡三主，共三十九年。其起滅于北涼者，有西涼李暠，暠字符盛，敦煌胡人。漢前將軍李廣之后，好文學(xué)，有令名，北涼主段業(yè)以為敦煌太守，都督鎮(zhèn)西將軍，尋叛北涼，自稱西涼公，取沙州、秦州、涼州等地，取酒泉徙都之。酒泉今肅州衛(wèi)是也。暠僭位十八年殂。其后七世孫。為唐高祖今世子歆立，歆僭位四年。北涼主蒙遜欲取西涼，詐引兵攻秦，而潛還師以待之。西涼主歆果將少騎三萬襲北涼，北涼主蒙遜擊殺之。歆弟敦煌太守李恂等奔北山，蒙遜以索元緒為敦煌太守。

初，李恂在敦煌有惠政，索元緒粗險好殺，大失人和，郡人逐元緒，密信召恂，推恂為敦煌王。北涼主筑堤壅水以灌敦煌，李恂自殺，僭位一年。蒙遜屠敦煌，西涼亡。凡三世，共二十二年。此外又有仇池。東漢南帝時，略陽清水氏楊駒，始居仇池。仇池山，在陜西鞏昌府成縣西北百里。其城天然，石角外向，如雉堞然。地方百頃，其傍平地二十余里，四面斗絕，為羊腸蟠道，三十六回而上。三國時，駒孫楊千萬附于曹魏，魏封為百頃王。傳楊飛龍、楊茂搜、楊難敵、楊毅、楊初、楊國、楊俊、楊世，楊纂、楊安、楊定、楊盛，蒙聞晉亡，不改義熙年號，謂世子元曰：“吾老矣，當(dāng)終為晉臣，汝善事宋帝?！?br>
　　盛卒，元立。元卒，弟難當(dāng)立，降于元魏。魏封為南秦王，再
　　傳楊保宗、楊文德、楊元和、楊僧嗣、楊文度、楊文宏、楊后
　　起、楊集始、楊紹先。時楊集起、楊集義等立紹先為帝以叛魏。
　　魏梁、秦二州刺史邢巒擊破之，執(zhí)送洛陽，滅其國，仇池亡。

起漢獻(xiàn)帝，終梁武帝，凡二十五世，共二百八十七年。五胡諸國，今已講完，再敘北朝元魏之事。

卻說北朝元魏，初為代國，自前秦主苻堅滅代，分之為二。
　
使劉庫仁、劉衛(wèi)辰統(tǒng)之。衛(wèi)辰之后為復(fù)國，見前不贅。庫仁招撫離叛，恩信并著。拓跋圭之母竇氏，以圭走依庫仁，庫仁事圭，恩勤周備，不以廢興易意。嘗謂諸子曰：“此兒有高天下之志，必能恢隆祖業(yè)，汝曹當(dāng)謹(jǐn)遇之?！奔扒扒貒鴣y，諸部大人共推拓跋圭為主，大會于牛川，即代王位。自代滅后，至是十年而復(fù)興。牛川，即今直隸萬全都司懷來衛(wèi)是也。圭務(wù)農(nóng)息民，國人悅之，改國號曰魏，服于后燕，后與魏絕，破柔然，獲馬蘭十余萬，牛羊四百余萬，國用遂饒。又破后燕而取其地之半，遷都平城稱帝，是為太祖道武帝。襲高車，破其眾三十余部，獲馬三十余萬，諸部大震。復(fù)敗后秦之師，遂為強(qiáng)國。置五經(jīng)博士，增國于太學(xué)生員三千人。圭問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可以益人神智？”對曰：“莫如書籍?！惫缢烀たh大索書籍，悉舉平城。初，圭納劉頭眷女，寵冠后庭，生子嗣，即明元帝。及克中山，獲燕主寶幼女，又寵之，將立后，用其國故事，鑄金人以卜之。慕容氏象成，遂立為后。圭又見賀太后之妹美，請納之。太后曰：“不可，是過美，且已有夫?！惫缑芰钊藲⑵浞蚨{之，生清河王紹，兇狠無賴。時圭服餌丹藥，躁怒無常，因怒殺人無算。欲立齊王嗣為太子。魏故事：欲立嗣子，先殺其母，乃賜嗣母劉貴人死，召嗣諭之。嗣性孝，哀泣不自勝。

圭怒，嗣還舍，日夜號泣。圭復(fù)召之，左右曰：“上怒甚，人將不測，不如且避之?！彼媚颂幽溆谕?，惟帳下車頭王洛兒隨之。圭又以事責(zé)賀夫人，將殺之。夫人密求于其子紹。先是神有巫嘗誡圭，當(dāng)有暴禍，惟誅清河，殺萬人，乃可免。圭乃殺清河一郡，常手自殺人，欲令滿萬魘之。圭寢處人莫能知，惟愛妾名萬人者知之。清河王紹年十六，萬人與之私通。至是紹欲救母弒父，令萬人為內(nèi)應(yīng)，紹逾垣入宮弒圭。圭臨死曰：“清河萬人之言，乃汝等耶？”太武帝在位二十二年。嗣在外聞變，遣王洛兒夜入平城，告將軍安同等，眾翕然奉迎，衛(wèi)士執(zhí)紹送嗣。嗣并賀氏及萬人等為內(nèi)應(yīng)者，皆鑾食之。乃即位，是為太宗?！痹略?。任用崔浩，勸課農(nóng)桑，人民安富。有事于太廟，助祭者數(shù)百國。在位十五年殂。太子燾立，是為世祖太武帝，仍用崔浩。魏主為人，壯健鷙勇，臨城外陣，親犯矢石，左右死傷相繼，神色自若，將士畏服，咸盡死力。明于知人，或拔于卒伍之中，聽察精微，下無遁情，賞不遺賤，罰不避貴，由是兵甲強(qiáng)盛，戰(zhàn)無不克。滅夏、滅北燕、滅北涼，取仇池。北朝諸國，皆并于魏。又平西域及柔然、高車等國。除江左南朝外，居然一統(tǒng)。振興文學(xué)，墾田積粟，魏國大治。惜其不念崔浩之功，以其作史暴揚(yáng)國惡，誅及其族，為少過耳。

太武帝以太子晃監(jiān)國，中常侍宗愛扌勾之，晃以憂卒。魏主追悼太子不已。宗愛懼誅，遂弒太武帝，而立帝子南安王余。太武帝在位二十九年。未幾宗愛復(fù)弒余。尚書源賀、陸鹿等勒兵誅愛，奉太子晃之于皇孫浚即位，是為高宗文成帝。任用高允靜以鎮(zhèn)之，懷集中外，魏國大治。立子宏為太子，使其母李貴人條記所事，付托兄弟，然后依故事賜死。文成帝在位十四年殂。

獻(xiàn)文帝宏立，年方十三，馮太后臨朝稱制。雖淫亂而能任用高允，魏國無事。魏主李夫人生子宏，馮太后自撫養(yǎng)之，遂還政于獻(xiàn)文帝。帝始親政，剛毅有斷，勒于政事，賞罰嚴(yán)明。援清節(jié)，黜貪污，魏國稱治。因好黃老浮屠之學(xué)，傳位于太子宏，自號太上皇帝。子孝文帝宏立，生方五歲，幼有至性，顯祖病癰，宏親為吮之。及受禪，悲不自勝。顯祖問其故？對曰：“代親之感，內(nèi)切于心?！比撼甲嘣唬骸敖窕实塾讻_，萬機(jī)大政。

猶宜陛下總之。”顯祖從之。初，太上嫡母馮太后素幸李奕，太上怒，因事殺之。馮太后由是恨太上，密鴆殺之。在位六年，在太上位又五年而被弒。

高祖孝文帝宏即位，馮太后復(fù)臨朝稱制。太后聰察知書，計曉政事，多權(quán)數(shù)，減膳饈，被服儉素。然性淫；每多外交。魏主宏性至孝，承顏順志，事無大小，皆仰成焉。太卜令睿得幸于馮太后，遷尚書令，爵中山王。至是病，太后屢至其家。及卒，贈謚立廟，文士作誅者百余人。及葬，自稱姻舊，衰經(jīng)哭送者千余人。魏主以睿子代為尚書令。太后自以失行，畏人議己，群下語言，稍涉疑忌，輒殺之。太后前后臨朝，凡二十五年殂。

孝文勺飲不入于口者五日，哀毀過禮。初，太后忌孝文英敏，恐不利于己，盛寒，閉之冷室，絕食三日，欲廢之，而立咸陽王禧，東陽王丕等固諫乃止。魏主初無憾意，惟深德丕等，又有宦者譖魏主于太后，太后杖魏主數(shù)十，至是亦不追問。魏咸陽公高允卒，允歷事五帝，卒年九十八歲。孝文帝始禁同姓為婚，拜祀周公、孔子，行養(yǎng)老禮，以平城地寒，風(fēng)沙常起，乃遷都洛陽，改姓元氏，初定族姓，興禮樂，變?nèi)A風(fēng)。禁胡語，求遣書，立國子太學(xué)、四門小學(xué)于洛陽，魏主好讀書，手不釋卷，善屬文，多于馬上口占，既成，不更一字。自太和十一年以后，詔策皆自為之。好賢樂善，情如饑渴，所與游接，常寄以布素之意。友愛諸弟，始終無間，精勤庶務(wù)，從善如流。制禮作樂，蔚然可觀，有三代之風(fēng)焉。魏主宏連年在外，后馮氏私于幸臣高菩薩。魏主還，收菩薩等誅之，而不忍廢后。時魏主因御齊師得勝，疾甚而還。至谷塘，原以嗣子恪托其弟司徒彭城王勰，勰慮權(quán)寵震主，取罪必重，涕泣固辭。魏主手詔太子曰：“汝叔父勰，清規(guī)櫬德，松竹為心，吾百年后，其聽勰辭蟬冕，遂其沖挹之性！”又謂勰曰：“后官久乖陰德，吾死后，可賜自盡，葬以后禮?！彼扉悖谖欢拍?。

太子恪至魯陽，遇梓宮，乃發(fā)喪即位，是為世宗宣武帝。

嬖幸擅權(quán)，幸臣趙邕及外戚高肇等用事，魏政始衰。高肇怨彭城王勰，數(shù)譖于魏主，誣以謀反，以酒毒殺之，舉朝莫不喪氣。魏主立于詡為太子。詡，胡貴嬪所生也。魏自是不殺太子之母。

宣武帝在位十六年殂，子肅宗孝明帝詡立。胡太后臨朝稱制。太后聰悟，好讀書，善屬文，射能中針孔，政事皆手筆自決。

作永寧寺浮屠，高九十丈，極土木之美。僧房千間，珠玉錦繡，駭人心目。遣比丘慧生如西域求佛書，慧生出魏境西行二年，至干羅國，得佛書一百七十部而還。胡太后弒故正宮商太后，以尼禮葬之。帝叔太傅清河王懌，美風(fēng)儀，胡太后逼而淫之。

然懌素有才能，輔政多所匡益。侍中元義、衛(wèi)將軍劉騰，恃寵擅權(quán)，懌每裁抑之，義、騰誣懌欲毒殺魏主，閉永巷門，太后不得出，執(zhí)懌殺之，還政魏主。幽太后于北宮，魏主不得省見，太后不免饑寒。義遂輔政，與騰表里擅權(quán)。義嗜酒好色，貪吝寶賄，牧守長令，率皆貪污。百姓窮困，人人思亂，及劉騰死，魏主與太后左右防衛(wèi)稍緩，母子乃得相見。太后定計，使義解兵權(quán)，復(fù)臨朝攝政。因賜元義死。

胡太后自再臨朝以來，頗事妝飾，數(shù)出游，李神軌、徐紇等俱得幸于太后，鄭儼尤為得幸，使領(lǐng)尚食典御，晝夜在禁中。

每休沐，太后常遣宦者隨之，儼見其妻，惟得略言家事而已。

嬖幸用事，政事縱馳，盜賊蠭起。葛榮肆亂國號齊，封疆日蹙，國用耗竭，討虜大都督爾朱榮，兵勢強(qiáng)盛，魏朝憚之。魏主年寢長，太后自以所為不謹(jǐn)，凡魏主所親信者，輒以事去之。于是母子之間嫌隙日深。魏主及鄭儼、徐紇等逼于太后，不能去，密詔爾朱榮舉兵內(nèi)向，威逼太后。榮以高歡為前鋒，行至上黨，魏主復(fù)以私詔止之。鄭儼、徐紇恐禍，乃陰與太后謀鴆魏主。

宣武帝在位十六年殂，立皇子為帝。既而下詔自：“潘嬪所生，實(shí)皇女也。故臨洮王寶陴世子釗，高祖之孫可立。”遂迎釗即位，年方三歲。爾朱榮聞之，抗表領(lǐng)兵赴闕，立彭城武宜王勰之孫子攸為帝，是為敬宗孝莊帝。以榮都督中外諸軍事，封太原王。李神軌、鄭儼、徐紇等皆遠(yuǎn)遁，太后及后宮皆落發(fā)為尼。榮遣騎執(zhí)胡太后及幼主釗沉之于河，殺王公以下二千人。爾朱榮之女先為孝明帝嬪妃，至是榮欲魏主納為后，魏主從之，榮甚悅。爾朱榮討葛榮，擒之。冀、定、滄、瀛、殷五州皆平。榮雖身居外藩，遙制朝政。敬宗外逼于榮，內(nèi)迫于后，快怏不樂。唯幸寇盜未息，與榮相持。及榮告捷，殊不喜，因密有圖榮之意。

乃用陽城王微之計，聲言皇子生，榮遂與元天穆俱入朝賀喜。

光祿少卿魯安、典御李侃晞等俱抽刀入，榮起趨御座。魏主先橫刀于膝，遂手刃之，并殺于穆及榮子菩提等，赦其余黨。內(nèi)外喜噪，百僚入賀。是夜，榮從弟世隆帥榮部曲焚西陽門，出屯河陰，索太原王尸北遁。榮侄兆聞榮死，自汾州帥騎據(jù)晉陽。

世隆至長子兆來會之，推立太武帝五世孫長廣王曄為帝，大赦改元。兆以輕兵倍道兼行，從河橋西渡直叩宮門，宿衛(wèi)乃覺，彎弓欲射，矢不得發(fā)，一時散走。兆騎執(zhí)魏主，鎖于永寧寺樓上，在位二年。兆縱兵大掠，捕殺皇子，污辱嬪妃公主，殺臨淮王彧等。魏主寒甚，就兆求頭巾，兆不與，尋縊殺之。爾朱世隆兄弟以長廣王曄疏屬，欲更立親近，以從人望，乃廢曄，在位一年，而更立獻(xiàn)文帝之孫廣陵王恭，是為節(jié)閔帝。

初，葛榮之亂，部眾流入并肆者二十余萬，謀亂不止。爾朱兆患之，問計于高歡。歡曰：“宜選王心腹使統(tǒng)之?！闭准匆云浔娢瘹g，以為冀州刺史。歡自此得兵柄，不可復(fù)制矣。魏河北大史高干與其弟敖曹起兵討兆。高歡起兵屯壺關(guān)，聲言欲討干。干潛往謁之，說歡討兆。時趙郡太守李元忠赤說歡討兆。歡大悅，起兵討爾朱氏，立太武帝玄孫渤海太守元朗為帝，自為丞相?？v反間計，使?fàn)栔焓缆⌒值芘c兆互相猜疑。歡遂進(jìn)戰(zhàn)，大破兆軍。歡又進(jìn)擊爾朱兆等于鄴，復(fù)大破之，兆自殺，盡滅爾朱氏之黨，遂幽節(jié)閔帝于崇訓(xùn)佛寺，尋弒之，在位二年。歡又以元朗疏屬，乃廢朝，朗在位廠年，而立孝文帝之孫乎陽王修，是為孝武帝。雍州刺史賀拔岳，遣司馬宇牢泰詣晉陽，觀高歡之為人，歡奇其狀貌，將留之，泰固求復(fù)命，歡乃遣之行，還謂岳曰：“歡之所以未篡者，正憚公兄弟耳。宜潛為之備。”

岳大悅，以夏州被邊要重，乃表用奉以鎮(zhèn)之。未幾，岳為陳悅所殺。泰討殺悅，而代領(lǐng)岳眾。魏大丞相高舉舉兵反，中軍將軍王思政言于魏主曰：“高歡之心，昭然可知。宇文泰乃心王室，今往就之，還象舊京，何慮弗克。”魏主從之，以五千騎西赴長安。泰備儀衛(wèi)迎帝，謁軸于東陽驛。魏主遂入長安，以泰為尚書令，軍國之事，咸取決焉。魏主下制，數(shù)高歡罪惡，召荊糾刺史賀拔勝盡行在所。勝遲疑不決，后竟奔梁。高歡勒兵追魏主修不及，遂還洛陽，集百官耆老，立孝文帝曾孫清河世子善見為帝，是為孝靜帝。北遷都鄴，時謂之東魏。魏主修至長安，未幾，復(fù)與宇文泰有隙，飲酒遇鴆而死，在位三年。

泰立孝文帝孫南陽王寶炬即位，都長安，是為西魏文帝。自是而東魏、西魏分為二矣。魏自拓跋力微，至什翼犍國號代，凡十三主。起漢獻(xiàn)帝庚子，晉孝武帝丙子，共一百五十七年，而滅于秦。又自道武帝拓跋圭再建國起，改號魏，至梁武帝癸丑，共一百五十七年而分。其后東魏篡于齊，西魏篡于周；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