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語林 卷三 品藻

姚梁公與崔監(jiān)司在中書。梁公有子喪，在假旬日，政事委積，處置皆不得。言于玄宗，玄宗曰：“朕以天下事本付姚崇，以卿坐鎮(zhèn)雅俗?！奔傲汗觯暱涕g決遣盡畢。時(shí)齊平陽為舍人，在旁見之。梁公自以為能，頗有得色，乃問平陽曰：“余之為相，比何等人？”齊未及對(duì)。梁公曰：“何如管、晏？”曰：“不可比管、晏。管、晏作法，雖不及后，猶及其身。相公前入相，所立法令施未竟，悉更之，以此不及?！绷汗唬骸叭粍t竟如何？”曰：“相公可謂救時(shí)之相也?！绷汗豆P曰：“救時(shí)之相，豈易得乎？”時(shí)齊平陽善知今事，高仲舒善知古事。姚作相，凡質(zhì)疑問難，皆此二人，因嘆曰：“欲知古事，問高仲舒；欲知今事，問齊氵，即無敗政矣?！?br>
玄宗西幸，駕及古界，靈武遞至，房新除丞相。玄宗于馬上看除目，顧左右，謂裴士淹曰：“亦不是滅賊手?！笔垦偷驼Z曰：“請(qǐng)陛下勿復(fù)言?！鄙仙倮ⅰ?br>
玄宗西幸，嘗郁郁不悅，多與裴士淹并馬語。語及平日之事，時(shí)亦解顏。上曰：“李林甫之材不多得?！笔垦驮唬骸罢\如圣旨，近實(shí)無儔?！鄙显唬骸暗远寿t嫉能，以此至敗?！笔垦驮唬骸氨菹录戎喂示萌沃?？豈唯身敗，兼亦誤國(guó)。計(jì)今日之事，林甫所啟也。”上愀然不樂。

喬彝京兆府解試，時(shí)有二試官。彝日午叩門，試官令引入，則已醺醉。視題，曰《幽蘭賦》，不肯作，曰：“兩人相對(duì)作得此題，速改之。”乃改為《渥洼馬賦》。奮筆斯須而就，其辭甚工。便欲首送。京兆尹曰：“喬彝崢嶸甚，以解副薦之。”

尚書白舍人初到錢塘，令訪牡丹。獨(dú)開元寺僧惠澄近于京得此花，始栽植于庭，欄圍甚密，他亦未知有也。時(shí)春景方深，惠澄設(shè)油幕覆其上。牡丹自東越分而種之也，會(huì)稽徐凝自富春來，未識(shí)白公，先題詩曰：“此花南地知誰種，慚愧僧門用意栽；海燕解憐頻睥睨，胡蜂未識(shí)更徘徊。虛生芍藥徒勞妒，羞殺玫瑰不敢開；唯有數(shù)苞紅萼在，含芳只待舍人來?！卑讓さ剿驴椿?，乃命徐生同醉而歸。時(shí)張祜榜舟而至，甚若疏誕，然張、徐二生，未之習(xí)稔，各希首薦焉。中舍曰：“二君論文，若廉、白之斗鼠穴，較勝負(fù)于一戰(zhàn)也?！彼煸嚒堕L(zhǎng)劍倚天賦》、《余霞散成綺》詩。既解送，以凝為先，祜其次耳。張祜詩有“地勢(shì)遙尊岳，河流側(cè)讓關(guān)?！倍嗍恳躁惡笾鳌叭赵鹿馓斓?，山河壯帝居”比，徒有前名矣。祜題《金山寺》詩曰：樹影中流見，鐘聲兩岸聞”，雖綦毋潛云“塔影掛青漢，鐘聲扣白云”，此二句未為佳也。祜又有《觀獵》四句及《宮詞》，白公曰：“張三作獵詩以擬王右丞，予則未敢優(yōu)劣也?！蓖蹙S詩曰：“風(fēng)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忽過新豐市，還歸細(xì)柳營(yíng)?；乜绰溲闾?，千里暮云平?！睆堨镌娫唬骸巴沓鼋菛|，分圍淺草中；紅旗開向日，白馬驟臨風(fēng)。背手抽金鏃，翻身控角弓，萬人齊指處，一雁落寒空?！卑坠忠浴秾m詞》四句之中皆偶對(duì)，何足奇乎？不如徐生云：“今古常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毙炷x曰：“譙周室里，定游、夏于邱、虔；馬守帷中，分《易》、《禮》于盧、鄭。如我明公薦拔，豈惟偏黨乎？”張祜亦曰：“《虞韶》九奏，非瑞馬之至音；荊玉三投，佇良工之必鑒。且洪鐘《韶》擊，瓦缶雷鳴；榮辱扎繩，復(fù)何定分！”祜遂行歌而邁，凝亦鼓而歸。自是二生終身偃仰，不隨鄉(xiāng)試矣。先是李補(bǔ)闕林宗、杜殿中牧，與白公輦下較文，具言元白體舛雜，而為清苦者見嗤，因茲有恨也。白為河南尹，李為河陽令，道上相遇，尹乃乘馬，令則肩輿，似乖趨事之禮。嘗謂樂天為“囁嚅公”，聞?wù)呓孕?，樂天之名稍減。白曰：“李直木（原注：林宗字也）吾之犭制子也，其鋒不可當(dāng)?！焙蠖派崛酥厍锲郑c張生為詩文交，酷愛祜《宮詞》，亦知錢塘之歲，自有是非之論，懷不平之色，為詩二首以高之，曰：“誰人得似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戶侯?！庇衷疲骸叭绾喂蕠?guó)三千里，虛唱歌辭滿六宮。”

升平裴相兄弟三人，俱有盛名。世謂俅不如休。休好釋氏，善隸書，所在寺額多書之。

隋吏部侍郎高孝基主選，見梁公房玄齡、蔡公杜如晦，愕然降階，與之抗禮。延入內(nèi)廳，食甚恭，曰：“二賢當(dāng)為王霸佐命，位極人臣，然杜年壽稍減于房耳。愿以子孫相托。”貞觀初，杜薨于左仆射，房位至司徒，秉政二十余年。

太宗稱虞監(jiān)：博聞、德行、書翰、詞藻、忠直，一人而已，而兼是五善。

貞元中，楊氏、穆氏兄弟人物才名不相遠(yuǎn)?；蛟疲骸皸钍闲值苜e客皆同；穆氏兄弟賓客皆異?！币源藶閮?yōu)劣。

穆氏兄弟四人：贊、賞、質(zhì)、員。時(shí)人謂：贊俗而有格，為“酪”；質(zhì)美而多文為“酥”；員為“醍醐”，言粹而少用；賞為“乳腐”，言最為凡固也。

德宗晚年絕嗜欲，尤工詩，臣下莫及。每御制奉和而退，笑曰：“排公在?！?br>
杜太保在淮南，進(jìn)崔叔清詩百篇，上謂使者曰：“此惡詩，焉用進(jìn)？”時(shí)人呼為“準(zhǔn)敕惡詩”。

盧肇、黃頗，同游李衛(wèi)公門下。王起再知貢舉，訪二人之能?；蛟唬骸氨R有文學(xué)，黃能詩?！逼鹚煲员R為狀頭，黃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