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xù)子不語 卷四

帝流漿

方延濟善乩術(shù)，其主乩者每年必有一仙。戊子主乩者陳真人，字髯翁，善與眾談?wù)?。一日，眾人以溺鬼必帶羊臊氣，是何緣故，陳云：“凡人魄入地，沾水即臊。河中皆淤泥，本多積穢，魄漬其中，七日即作羊臊氣。凡河水鬼帶羊臊氣者不能祟人，必五年之后無此氣便能禍人。”

又云：“焚死之鬼五體不全，必覓伴合并而后能成形，或二三人合并不等。其并法：老不并少，男不并女?！?br>
又云：“凡草木成妖，必須受月華精氣，但非庚申夜月華不可。因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shù)橄欖，萬道金絲，累累貫串垂下。人間草木受其精氣即能成妖，狐貍鬼魅食之能顯神通。以草木有性無命，流漿有性，可以補命；狐貍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

討亡術(shù)杭州陳以逵善討亡術(shù)，凡人死有未了之事者，其子孫欲問無由，必須以四金請陳作術(shù)。其術(shù)擇六歲以上童子一人與亡人素相識者，命其閉目趺坐，在童子背后書符于其頂，其符內(nèi)有“果齋寢氣八埃臺戾”八字，其時命家人燒甲馬于門外。書畢，即瞑目睡去。見當(dāng)方土地背負(fù)一包裹，牽馬命騎，同至冥司尋亡過人，詢悉其生平未了之事畢即蘇。其術(shù)尤盛行于杭城。布政司司房土地，相沿為漢蕭何。一日方作術(shù)時，童子忽瞪目大呼曰：“我乃漢丞相蕭何，陳以逵何等人，敢以邪術(shù)驅(qū)遣我為童子背包牽馬！因汝誦《太上玄經(jīng)》來教我，不敢不遵。此后如敢再爾，吾將訴之上帝，即加陰誅?！标愗澙桓摹?br>
一日行法，土地乃領(lǐng)童子經(jīng)由枉死城中，見斷體殘肢猙面惡鬼提頭擲骸遍滿馬前，童子驚駭而寤，以后不敢再奉其法。陳不得已，復(fù)教以劍訣，命童子手中執(zhí)一劍，仍誦前經(jīng)。土地復(fù)領(lǐng)至前所，童子遵訣舞劍，斲殺數(shù)鬼，眾鬼號呼。忽見空中金光萬道，眾鬼喜曰：“關(guān)帝降矣！”見土地揖于帝馬前，喃喃不知作何語。有頃，牽童子馬至帝前，帝諭之曰：“我念以逵老奴才奉太上玄宗之教，故不忍即滅其法。汝可傳諭他，以后倘敢再行其術(shù)，我當(dāng)即斬其首?！蹦嗣軅}以青龍刀背擊童子一下。童子大叫而醒，嗣后遂絕志不復(fù)從陳受法。

陳久之益貧，無所得食，偷于他處復(fù)行其術(shù)。是年秋，夢至錢塘門外黑亭子灣，見一木榜上羅列其罪，當(dāng)于九月十三日誅斬妖人陳某。醒后略不為意，稍稍白其夢于人。至期，有好事者欲驗其言，往至陳家，見陳身易道服，遍體書符，口誦經(jīng)咒，似有解禳之法。良久，忽大叫曰：“被斬！被斬！”眾云：“汝尚能言，何以云被斬？”答云：“幸我魂多，斬之不死，然亦不能久延矣?！蔽磶撞∷溃暺漕i，皮肉雖好而內(nèi)骨已斷矣。學(xué)竹山老祖教頭鉆馬桶湖廣竹山縣有老祖邪教，單傳一人，專竊取客商財物。其教分兩派，破頭老祖，即竹山師弟。學(xué)此法者，必遭雷擊。學(xué)法者必先于老祖前發(fā)誓，情愿七世不得人身，方肯授法。避雷霆須用產(chǎn)婦馬桶七個，于除夕日穿重孝麻衣，將三年內(nèi)所搬運之銀排設(shè)于幾，叩頭畢，遂鉆馬桶數(shù)遍，所以壓天神也。

有江西大賈伙計夜失去三千金，旦視箱簏，絲毫不動，惟包銀紙有蟲蛀小孔而已。因記船過襄陽，有搭船老翁借居艙后，每晚輒焚一炷香，向空三揖三拜，口喃喃誦咒，聽之不解，疑即竹山邪教也。識者包銀用紅紙，四面以五谷護之，則其法不能行。

關(guān)帝現(xiàn)相桐城姚太史孔鋠云：曾于北直某觀察署請乩仙判事，署中親友齊集，惟觀察年家子某靜坐齋中不出?；蜓?，曰：“乩仙不過文鬼耳，我事關(guān)圣者也，法不當(dāng)至乩壇?！笨驮唬骸瓣P(guān)帝可請乎？”曰：“可，并可現(xiàn)相?！彼旄嬷^察。

觀察親祈之，年家子愀然曰：“諸公須齋戒三日，擇潔凈軒窗設(shè)香供。諸君子另于別所設(shè)大缸十口，滿貯清水，諸公跪缸外伺候。”年家子遍身著青衣仰天慟哭，口諄諄若有所訴。忽見五色云中帝君袞冕長須，手扶周將軍自天而下，臨軒南向坐，謂年家子曰：“汝勿急，仇將復(fù)矣?！蹦硰?fù)叩頭大哭。周將軍手托帝君足飛去，只見瑞氣繚繞而已。諸公為金甲光眩射，目不能開，皆隔水缸伏地。

一日，年家子不辭而去，聞某大僚中惡于道，皆疑之，終不知所報何仇也。鼠作揖黃鼠狼演戲

紹興周養(yǎng)仲，在安徽作幕，攜外甥某居縣署?？瘴萑g，向來人不敢居，周不信，打掃潔凈，自居內(nèi)間，點燭而臥。忽見房門自開，有一白鼠如人拱立，行數(shù)步，鞠躬一揖，至牀前又一揖，躍而登牀。其旁有兩黃鼠狼，拖長尾，含蘆柴，演呂布耍槍戲，似皆白鼠之奴隸，求媚于鼠王者也。白鼠伏周君足下，由腹下徐徐而上，肢體如酥，頗覺樂甚；至胸前，便覺如石壓身，不能動。鼠以嘴對嘴，撓其沫而食之。漸褪下，仍由其足下牀，向門一揖而出。周亦無恙。

其甥在外，只見鼠初來時，一揖而門開；出又一揖，而門閉如故。韓詩云“禮鼠拱而立”，其信然歟！

溫元帥顯靈

陽湖令潘本智之太翁用夫開錢莊，忽失銀千金，仁和令李公學(xué)禮親為踏勘，于灰中查出六百金。李公以為諸伙計之事，欲押帶赴縣。太翁云：“此輩皆老成力作之人，必不為此，帶我家奴仆研訊可也?！北娀镉嬙疲骸胺侵魅巳屎?，我輩皆當(dāng)受刑。雖然，我輩亦當(dāng)赴元帥廟明明心?！北娛嫉綇R門，內(nèi)中一人忽閉目大叫：“莫打！莫打！我說，我說。你可將甕中四百金令汝兄手捧到廟?！敝T人見此光景，同搜其家，四百金宛然在甕，其兄遂頭頂四百金送廟中。李令取其親供，判云：“此冥法也，非官法也，候其安靜，帶縣發(fā)落。”未幾，其人已投水死矣。僵尸拒賊杭州洋市街石牌樓販魚人，每五鼓出艮山門販魚，見樹林內(nèi)燈光隱隱，有美女子獨坐紡績。每日如此，并無別人，疑為鬼，亦不懼。

一日，有白須叟語之曰：“君慕此女，欲以為妻乎？我有法，依教則事可圖。明早須持一飯團闖入彼室，誘彼開口，則以飯塞其口，負(fù)之而歸，勿令見天光，便與人無異矣。”如其教，果得此女。閉樓中，伉儷甚篤。年余生子，亦能飲食，天陰則下樓執(zhí)炊。積廿余年，娶媳生孫，家亦小康，開茶肆。

一日，天大熱，目光如火，其媳聞姑下樓，至梯無聲。視之，有血水一攤，變作僵尸。其夫心知其故，亦不甚痛苦，但買棺收殮，每夜于棺中出入。嘗有賊入前門，有人擋之；入后門，又有人擋之，皆僵尸為之護衛(wèi)也。

亡父化妖

某太守，西北人，其父已死多年，忽一日乘馬而來，與生無異，曰：“我已得仙，但愛汝，未能忘情，故來視汝。汝可掃一靜室與我居住?！逼渥与m疑，然聲音笑貌舉止作事果其父也，遂事之如生。日間看書，夜中或寐或不寐，久亦飲食如常，遂相安焉。年余，江西張真人過其地，太守告之。張曰：“妖也，豈有仙人復(fù)久居城市無一毫異人者乎？能與見否？”太守告其父，父欣然曰：“我正欲與天師相見?！闭勍氯绻?。天師曰：“此妖非我所知?！痹冎戏ü?，云：“當(dāng)乘其不備勘破之。”一日，其父正寫字時，法官忽從背后喝之，遂驚如木雞癡立。法官出袖中天蓬尺從頭量之，量一尺則短一尺，量一寸則短一寸，至足而滅，衣冠如蛻，剩脛骨一一條。法官曰：“此先太翁之真骨也，為狐鉆穴，野狗銜出，受日月精華而成此妖，所以能言前生之事。再與女人交，得陰精，其禍更不止此?！碧赜埞嵌嶂?，法官不可，曰：“勿貽后禍?！彼鞌y之去。

余按《太平廣記》載，唐時，李霸死后還家，處分奴仆，俱井井有條，然獨居一室，不與人見。一日，其子孫逼而視之，變作青面獠牙之鬼，頭大如車輪，眼光如野火，子孫大懼而散，霸從此亦遂不來矣。

干麂子

干麂子，非人也，乃僵尸類也。云南多五金礦，開礦之夫，有遇土壓不得出，或數(shù)十年，或百年，為土金氣所養(yǎng)，身體不壞，雖不死，其實死矣。

凡開礦人苦地下黑如長夜，多額上點一燈，穿地而入。遇干麂子，麂子喜甚，向人說冷求煙吃。與之煙，噓吸立盡，長跪求人帶出。挖礦者曰：“我到此為金銀而來，無空出之理。汝知金苗之處乎？”干麂子導(dǎo)之，得礦，必大獲。臨出，則紿之曰：“我先出，以籃接汝出洞?！睂⒅窕@系繩，拉干麂子于半空，剪斷其繩，干麂子輒墜而死。

有管廠人性仁慈，憐之，竟拉上干麂子七八個。見風(fēng)，衣服肌骨即化為水，其氣腥臭，聞之者盡瘟死。是以此后拉干麂子者必斷其繩，恐受其氣而死；不拉，則又怕其纏擾無休。

又相傳，人多干麂子少，眾縛之使靠土壁，四面用泥封固作土墩，其上放燈臺，則不復(fù)作祟；若人少干麂子多，則被其纏死不放矣。

石某

下津橋石某，開米鋪，家素豐。忽病，女鬼憑之，作杭州聲口，云石某前生與女鬼比鄰開當(dāng)鋪，女鬼之父作客在外，家有月臺，男女彼此眷戀。一日，正在月臺上私語，女鬼之叔自外來，被其撞見，男竄逸去，女被叔父羞削，慚愧自盡。男受驚而回，又聞女死，亦一病而亡。男轉(zhuǎn)生石家為男，女鬼尋覓三十余年，始知在蘇州，是以尋覓而至。石家哀求，情愿當(dāng)祖宗供奉于書房，石某果愈。未幾，一女痘亡，有老嫗見此女坐鬼膝上，鬼抱而嬉。石大怒罵鬼，停其祭禮，鬼大作祟，乃復(fù)求饒而祭之如初，鬼仍平靜。

半年后，忽一日附石某身上云：“吾從此去矣，快備酒席車船。”家人問故，曰：“監(jiān)生娘娘來領(lǐng)我投胎在揚州張姓家，第三子是我也。”托人詢之，果然。

物變

每年八九月間，于闐河石子化玉，采者以腳踹之。兩岸卡兵傳鼓，見一人傴僂俯身，必須得玉以獻(xiàn)，否則治罪。采盡，則明年復(fù)生。天大霧，則山上石變者為山料，河中石子變者為水料。俄羅斯國有鳥來千群，一遇大霧，即伏地不動，化為灰鼠。其它沙魚變虎、變鹿，兩蟻相斗便化為蠅蝦，爬蟲變蜻蜓，為人所撲，則怒毒而變蜈蚣。

人變樹外國兀魯特及回部民從不肯自盡，云自盡者必變樹，樹易招斬伐，故不愿也。秦中明府蔣云驤云。

水精碧霞洗

漳州山上有氣沖上，即知其下有水精；滇南聞大雷，便生碧霞冼。皆因時變，并非洪荒以來已有之物。

浮提國

浮提國人能憑虛而行，心之所到，頃刻萬里。前朝江西巡按某曾渡海見其人，相貌端麗，所到處便能學(xué)其言語，入人閨闥，門戶不能禁隔，惟從無淫亂竊取之事。

刀瘡藥

甘肅田五之變，官兵殪之于石峰堡，死者甚眾。諸童子割男女之陰聯(lián)為一副，賣錢十二文。配刀瘡藥者爭買之，過一宿則臭腐不可用。

乩仙靈蠢不同或倩人捉刀

乩仙靈蠢不同。趙云松在京師煩鄉(xiāng)人王殿邦孝廉請仙，殿邦本有素所奉仙，不須畫符，焚香默祝即至，下筆如飛，俱有文義。或云松與之倡和，意中方想得某字，而乩上已書，每字皆比云松早半刻。及云松在滇南果毅公阿將軍幕下，阿公之子豐升赫亦能請仙。一夕邀云松同觀，而乩大動不能成字。云松知其非通品也，乃戲為之傳遞。意中想一字，依約至喉間，則乩上即書此字；意中故停不構(gòu)思，則乩上不能成字矣。

拔鬼舌蔣敬五之仆阿真，勇而好酒。常隨主寓西直門，其地多鬼，人不敢居，阿真居之。夜有鬼披發(fā)而來，某方醉，不懼也。鬼伸舌丈許以嚇之。阿真起，以手執(zhí)之，并拔鬼舌，冷軟如綿。鬼大號而去，乃置舌席下。次早視之，一草繩耳。鬼從此絕。蔣瑩溪蔣瑩溪贅于華亭王氏，內(nèi)弟繼勛娶于桐鄉(xiāng)，歸未數(shù)日，室中失牙箸銀器數(shù)件，搜得于贈嫁之仆處，將鳴之官。是晚，仆夫婦齊縊。其夫系一僧，拐婦而來，懼發(fā)覺則罪大，故自盡也。不數(shù)日，蔣小婢無故自縊，急救乃蘇。蔣至其處罵曰：“汝有奸拐盜竊之罪，不當(dāng)官治罪，自殞其生，亦大幸矣，何敢作祟于無故之小婢？倘婢不活，吾將鞭汝二尸焚之。”嗣后婢安好。

方宮詹桐城方宮詹亨咸，前身在嘉靖時作青城山道童，見楊升庵中狀元，心為一動，遂托生宜興潘家。少年進士，通一比丘尼，半途相負(fù)，尼思慕抑郁而亡。亡何，尼轉(zhuǎn)世為貴公子，潘轉(zhuǎn)世為女，嫁與貴公子而早寡，守節(jié)七十余年，所以報也。三次輪回為宮詹，公生而美貌，耳有穿孔，故乳名姐哥。父拱干為前明侍郎，名其子必取字于文頭武腳，曰膏茂，曰章鉞，曰亨咸，皆本此義?；驊蛑唬骸昂尾蝗　河趹虬г铡凰淖譃槊嘟晕念^武腳也?！?font color='#cc0000'>麒麟無腸

乾隆四年，蕪湖民間牛生麒麟，三日而死。剖其腹，不見腸胃，中實如蟹，人以為奇。后有人云：康熙《南巡盛典》曾載此事。

四耳貓

四川簡州貓皆四耳，有從簡州來者親為余言。

頭形如桶

《南史》載：毗騫國王頭長三尺，萬古不死。后閱謝濟世《西域記》云：毗騫王生于漢章帝二年，本朝稱董喀爾寺呼爾托托，圣祖曾遣使者至其國見之。王頭如桶，頸如鵝，俱長三尺。張目直視，語不可辨。其子孫皆生死如常，惟王不死。事載《康熙天文大成》，趙衣吉秀才云。鳥怪

松江王掌科之姨，凌進士應(yīng)蘭之次女。年甫及笄，嫁于李氏。方理晨妝，有五色鳥翔于窗間，飛立于鏡架之上，舉爪招女，女便癡迷，口啁啾作鳥聲，人不有辨。身輕如雀，梁間瓦上，上落如飛。鏡架之鳥，則已去矣。家人患之，不能禳解。

聞蘇州穹窿山有道人能行法，迎而求之。道人曰：“此鳥怪也，我能禳治。但須白布三尺，裹鳥所立之鏡，用烈火燒之，鏡紅而布不壞，則可治也。”如其言，布果不壞。道人口喃喃誦咒，良久曰：“妖已得矣?！比⊥邏庵幼肿渖?，囑家人曰：“不可開看，速投江中?！迸鐗舫跣眩哉Z如常。問其故，全然不知。家中持瓶者揭封偷視，女瞀亂如初，手制弓鞋，皆作鳥爪之狀。

再請道人，道人曰：“不聽吾言，果生枝節(jié)。幸而夫人有福，此怪逃去不遠(yuǎn)。再如前法試之，須布燒后現(xiàn)出牡丹花一朵者，吾法始靈?！比缙溲裕忌犀F(xiàn)牡丹如畫。道士再取磁瓶加封施篆，親投江中，女病遂愈。至今生子安居，了無他恙。

劉子壯

明末，湖廣黃岡州張某之子病重，為鬼所迷。一鬼既集，群鬼皆至，索飯索紙錢者紛集于門。適劉克猷先生推門而入，群鬼驚曰：“狀元來了！我輩且避?！币焕瞎碜咭?，回頭笑曰：“沒紗帽戴的狀元，吾何懼哉？”病人恰愈，眾人不解。后劉中本朝狀元，方悟老鬼之揶揄也。

黑牡丹

福建惠安縣有青山大王廟，廟之階下所種皆黑牡丹。花開時數(shù)百，朵朵皆向大王神像而開。移動神像，花亦轉(zhuǎn)面向之。

李秀才捕亡術(shù)

閩中李秀才，老于場屋，而家甚貧，不事館谷，惟以捕亡餬口，其效甚神。有王某被竊來求，秀才誦咒畢，置鏡水面，命王視蹤跡。教以某時刻到東門外，見有白發(fā)而跛者擒之，則失物必得。王意跛者不能竊物，白發(fā)則其人老矣，何能作賊，姑試之。竟如其言，人贓并獲。其行竊者系一積賊，年二十余，慮捕快認(rèn)識，故偷戲場優(yōu)人所戴假須充作老翁。先一日，上山遇雨，跌傷其足，故跛也。

石樹榕

石樹榕，以太學(xué)肄業(yè)生受知于浮山孫文定公，薦授四川犍為令，署嘉定州。精于占驗，一時有管公明、郭景純之目。一日，于嘉定署中自占，卦成駭曰：“予未四十，豈七十二歲方守郡耶！”后年逾四十即歿，惟此一事全不驗。然嘉定改府，恰在渠七十二歲之年。
　
禪師吞蛋

得心禪師行腳至一村乞食，村中人皆澆薄，尤多惡少年，語師曰：“村中施酒肉，不施蔬筍，果然餓三日，當(dāng)備齋供。”至三日，請師赴齋，依舊酒肉雜陳，蓋欲師饑不擇食，以取鼓掌捧腹之快。師連取雞蛋數(shù)個吞之，說偈曰：“混沌乾坤一口包，也無皮血也無毛。老僧帶爾西天去，免受人間宰一刀?！北娙讼囝櫲羰В旃B(yǎng)村中。

含元殿判官

甘肅中衛(wèi)令胡紀(jì)謨，直隸通州人，戊子孝廉。自言未仕時館于京師，忽一夜夢儀從甚都，身跨銀角花鹿，御風(fēng)而行。

至一處，殿宇甚敞，額曰“含元殿”，旁設(shè)公座，案上燃紅燭，有泥果三盤，階下書吏多人，捧冊侍立。未登座時，先至側(cè)房將所著衣履脫卻，盡易紙者，頗覺寒入肌骨。步出，即扃閉側(cè)門。如有時門縫略開，即覺風(fēng)吹衣履，有穢氣沖入。

所辦公事，唯按簿點名而已。方點名時，或見故人將受苦楚，稍存回護之心；或見絕色女子，不無動念，實時殿上火起，身上紙衣盡焚。驚心鎮(zhèn)定，其火自熄。但所點男女，俱有黃氣一團，云是道門中轉(zhuǎn)劫者。一日，見一童子，年七八歲，閱簿，知前身系仁和邵昌臯，亦舉戊子北闈，榜發(fā)后即歿，計此童子又轉(zhuǎn)輪矣。

如此者數(shù)年，每夜必去，幾與受戒僧相似，心甚苦之。時尚無子，幸其父為杭州龍王書吏，以乏嗣例為子求免。龍王為之申懇，得準(zhǔn)除免此差。據(jù)在含元殿見天府所頒秘書甚多，無如夢中舉筆，千鈞之重，僅默記得《心經(jīng)注解》一本，《元君下品戒格》一冊，系殺盜淫狂四則。其律甚細(xì)，大抵與禪門戒律相仿。惜當(dāng)差數(shù)年之久，而含元殿主從未得一見，不知何許人也。

杭州屠澗南時在陳望之方伯署中，親見其人自言如此，并親錄二書，戒格一本帶歸。此事萬近蓬言。狐貍馱旗白鹿張傘

胡又云：伊?xí)艚躁柺雷x書人，或生童，或孝廉，間有識者。至隸卒，多系狐鹿之類。來迎時，儀從整肅，狐貍馱旗，白鹿張傘，有金角者、銀角者，似以此分職之尊卑。后充教習(xí)，居內(nèi)城，則不復(fù)至。凡男女，皆不得同牀睡。同牀，則魂歸時為生人所沖，不得入城。蓋城內(nèi)護衛(wèi)宸居，天將充滿，狐鹿之屬不能入。后以泄機密革任，始生子女。

虎有黃光

胡又云：來受輪回者一虎亦有黃光，生時，山神土地視之，奏聞上帝，知為道中人落劫于含元殿者。查得命終時未曾勾取生魂，遂自縊死，混入虎胎。旋奉天旨，若虎傷人，罪坐含元殿主者及判司。

正色立朝四字現(xiàn)出腿上

吳鈵孫，字堅士，仁和諸生，雍正甲辰孝廉作令紫廷先生諱邦熉之孫，館于本城汪氏。白日假寐起，覺左腿作癢，視之，現(xiàn)一“正”字，朱文隆起。又逾時，復(fù)現(xiàn)“正色立朝”四字，大如碗口，拭之不滅；端楷工整，筆法頗似虞世南《廟堂碑》。見者無不以為異，然求其故而不得也。

先是一日前，吳君為移厝室至三臺山，道過張?zhí)旃倌?，石碑上鎸“正色立朝”四字?；蛞詾橛兴|犯，因復(fù)肩輿至天官墓上虔禱之。其地去于忠肅公祠不遠(yuǎn)，即禱于公祠乞簽。神示簽云：“少年發(fā)跡自豪雄，更復(fù)花枝壓帽紅。引得鄉(xiāng)人齊俯首，洛陽季子一時榮?！迸杂薪庵咴唬骸按思Z，不必言?！笔乔铮m舉行己酉正科鄉(xiāng)試，定為護雋之兆。第三句謂遠(yuǎn)近來觀者皆低首諦視，第四句暗用引錐刺股事，而延陵季子之稱，于姓亦有關(guān)合。及秋試，竟不第，現(xiàn)出四字漸漸平復(fù)，以后亦無他怪。此乾隆五十四年六月初三日事。

余按《涌幢小品》載：嘉靖間，山東海豐縣民徐二病傷寒，忽臂膊上生“王山東”三字，知州尤寶以聞，逮至京師，驗明釋放。狗兒

申生祥麟者，小字狗兒，居渭南，故農(nóng)家子。狀妍媚而性諶摯，不為父母所悅。會關(guān)中饑，將覓食他郡，以祥麟寄鄰家。鄰人責(zé)以治地，怠則鞭撻之。不堪，乘間乃逃入藍(lán)田山，復(fù)越秦嶺而西，晝食卉木，夜就巖穴棲其身，凡數(shù)月。時方酷暑，入山益深。

一日坐崇阜，下窺洞穴，林蘿蔽之，入其中假寐。須臾，黑煙噴入，火燎毛發(fā)有聲。亟穿穴出，有巨蟒如甕，不見其首，尾捽洞外，毒霧幕之，高三丈許。祥麟驚仆地，墮土穴中。醒后，自視身首，黝黑如漆，就山中乞食，群呼噪指為鬼物，以刃梃毆逐之。自分必死。亡何，見灌莽中有物若栲栳狀，饑甚，剖食之，漿白如乳。數(shù)日后，覺體中麻癢，乃入溪澗浴之，忽黑皮蟬蛻而貌轉(zhuǎn)靡嫚。

祥麟故習(xí)秦聲，出山后由漢中至武昌。其地有胡妲者，藝頗精，求其指示，欲藉以假食。不肯授，轉(zhuǎn)唶同類揶揄之。憤而棄去，傭于金彈兒家，漢陽名倡也。祥麟事之，見其一顰一笑，一舉止，一飲食，一寤寐，明姿冶態(tài)，備極諸好。居一載，喜曰：“吾得之矣?！睆?fù)請奏技，觀者盡傾，如壯悔堂所傳馬伶演《鳴鳳記》故事也。又?jǐn)?shù)月，夜宿旅店，忽有白刃自牖飛入揕其首，亟避出視之，即胡妲也，知招妲忌，其地不可居，即日返渭南。

方祥麟始去也，年十六，又四載歸，入室，不知父母所在。有云見之山西者，復(fù)棄家渡河，由蒲州售技至太原訪之。一日，演劇于沈竹坪觀察署，傔從侍列中有老叟似其父，時方登場，瞥眼不覺失聲。詢其故，令相識認(rèn)，果然。其母亦在署，聞亟超出抱持之，各相視，慟不能起，坐中皆泣下。觀察感動，厚贈之，令與俱歸。

返舊居，置田五十畝于酒河川原上，將事親以終其身焉。

鵬糞

康熙壬子春，瓊州近海人家忽見黑云蔽天而至，腥穢異常，有老人云：“此鵬鳥過也，慮其下糞傷人，須急避之?！币淮灞M逃。俄而天黑如夜，大雨傾盆。次早往視，則民間屋舍盡為鵬糞壓倒。從內(nèi)掘出糞，皆作魚蝦腥。遺毛一根，可覆民間十?dāng)?shù)間屋，毛孔中可騎馬穿走，毛色墨，如海燕狀。

銀倀

人知長虎有倀，不知銀亦有倀。朱元芳家于閩，在山峪中得窖金銀歸，忽聞穢臭不可禁，且人口時有瘛瘚。長老云：“是流賊窖金時，常困苦一人，至求死不得，乃約之曰：『為我守窖否？』其人應(yīng)許，閉之窖中。凡客遇金者，祭度而后可得?！敝焓先缃?，乃祝曰：“汝為賊過久，我得此金，當(dāng)超度汝?！币讯x果凈，病亦已，朱氏用富。有中表周氏亦得金銀歸，度終不能久也，反其金窖中。湯某為作銀倀詩曰：“死仇為仇守，爾倀何其愚！試語穴金人，此術(shù)定何如？”

蒼蠅替人治病

諸生俞某久病，家赤貧，不能具醫(yī)藥，幾上有《醫(yī)便》一冊，以意檢而服之，皆不效。有一蒼蠅飛入，鳴聲甚厲，止于冊上，生泣而禱曰：“蠅者，應(yīng)也，靈也。如其有靈，我展書帙，擇方而投足焉，庶幾應(yīng)病且有瘳乎？”徐展十?dāng)?shù)葉。其蠅瞥然投下，乃犀角地黃湯也。如法制之，服數(shù)劑得愈。

鼠薦卷

繁昌令黃公與余同校江南甲子鄉(xiāng)試，黃閱趙字號一卷，不合其意，置之落卷箱中。次日早起看文，此卷仍在幾上，初意以為本未入箱，偶忘之耳，乃仍放箱中。次早此卷又在幾上，疑家人作弊，夜張燭佯寐伺之，見三鼠鉆入箱，共扛一卷放幾上。黃疑此人有陰德，故朱衣遣鼠為之，遂勉強一薦而中。榜發(fā)，其人姓閔名某，來見，乃告之故，且問：“君家作何善事？”曰：“家貧，無善事可做，但三世不許畜貓耳?！?br>
石人賭錢

雷州治前立石人十二，執(zhí)牙旗兩旁，即今衛(wèi)治是也。忽一夜守宿軍丁聞人賭博爭吵聲，趨而視之，乃石人也，地上遺錢數(shù)千。次早聞于郡守，閱視庫藏，鎖鑰如故，而所失錢如所得之?dāng)?shù)?？な貙⑹朔种贸勤?、東岳兩廟，其怪遂止。

犬逐通判

甲辰大荒，平湖尤甚，有趙通判者下縣催征，刑法嚴(yán)刻，邑人大恐。時乞兒甚多，忽有黑犬直立作人言告之云：“趙通判領(lǐng)庫銀三千行賑，曷往懇求？”相牽詣趙，頃刻數(shù)百人，無賴子又乘之大噪。趙遑懼，逾墻遁去。佛奴穿母脅生

錫山尤少師時享之子平貞娶王氏，產(chǎn)一女，從左脅下出，名曰佛奴。慧性異常，五歲舉止如成人。至秋，漸不食，形體日小。一日，母脅復(fù)開，女便躍入，母即痛死，以僧家法焚之，筑小塔于赤石嶺葬焉。平貞念妻女，不兩月亦死。余素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