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 卷十四

勾魂卒

蘇州于姓者，好斗蟋蟀，每秋暮，攜盆往葑門外搜取，薄夜方歸。

一日歸晚，城門已閉，于驚駭無計(jì)，徘徊路側(cè)。見二青衣遠(yuǎn)來，履橐橐有聲，向于笑曰：“君此時(shí)將安歸乎？我家離此不遠(yuǎn)，盍宿我家？”于喜從之。至則雙扉大啟，室中置舊書數(shù)部，磁瓶銅爐各一。于手持蟋蟀十?dāng)?shù)盆，腹餓甚，映燈而坐。二青衣各持酒脯來，相與對(duì)啖。隱隱聞病者呻吟乃眾人喧雜聲，于問故，二人曰：“此鄰家患病者勢(shì)甚迫故也?！?br>
未幾，漏下五鼓，二人相與耳語曰：“事宜辦矣。”出靴中文書一通，謂于曰：“請(qǐng)君呵氣紙上。”于不解其故，笑而從之。呵畢，二青衣喜，以腳跨屋上而舞，長(zhǎng)丈余，皆雞爪也。于大驚，正欲問之，二人不見，壁外哭聲大作。于方知所遇非人，是勾魂鬼也。

天明，啟戶欲出，則門外扃鎖甚固，不得出，乃大呼。喪家人驚，開鎖入，以為賊也，爭(zhēng)毆之。于具道所以，且指蟋蟀盆為證曰：“豈有行竊而攜此累墜物者乎？”喪家人亦有相識(shí)者，始得免。所餐酒脯盤盒，俱喪家物也，竟不知從何處攜入，己身亦不解從何而進(jìn)。

趙西席
　
山東按察司白映棠，家延一西席，姓趙名康友，康熙丁卯孝廉，賓主師弟俱各相得。元宵張燈，彼此宴飲散，孝廉就寢書齋。次日薄午不起，有小僮戶外窺之，見孝廉頭上插紙花雙枝，兩手反接，口微笑而目斜瞪，赤身僵立。僮大驚，喚主人蹋戶入，則已死矣。當(dāng)胸一圓洞，通于背，大如碗，中無心肝，不知被何物探去。插花反縛剝衣者，像牲牢之形，以戲之也。

楊四佐領(lǐng)

楊四佐領(lǐng)者，性直而和，年四十余，忽謂家人曰：“昨夜夢(mèng)金甲人呼我姓名，云：『第七殿閻羅王缺，無人補(bǔ)，南岳神已將汝奏上帝，不日隨班引見，汝速作朝衣朝冠候召?！挥柙偃o，金甲神曰：『已經(jīng)保奏，無可挽回，但喜所保者連汝共四人，或引見時(shí)上帝不用，則陽壽尚未絕?！谎援吶?。夢(mèng)兆如此，決非偶然，家中可速制朝衣冠以待?！奔胰寺勚?，在疑信之間，猶未喚縫人為制衣也。是夕，金甲神又來唶曰：“命汝制新衣而緩懈，何耶？昨玉旨已降，點(diǎn)汝作閻羅，不必引見矣?！睏铙@醒，急語家人畢，昏暈而逝。俗例有接煞之說，至期，家人從俗行事。有百戶胡姓者，晚來臨奠，過楊所居巷口，見高燈旗纛中，有蟒袍而盛服者，疑為巡城察院，侍立路側(cè)。方諦視間，楊在車中大呼曰：“胡某毋恐，我陰間到任，少一判官，將仗君助我。”胡驚懼，自道親老不可即死。楊曰：“我已奏上帝，事無可商。汝親老，吾亦知之，當(dāng)令我妹夫張某代汝養(yǎng)母?！毖援叢灰姟?br>
胡奔至家，深悔臨奠之行，與其母相對(duì)悒悒。有叩門者，持銀一封，曰：“我楊四佐領(lǐng)之妹夫張某也。昨夢(mèng)閻羅王召去，命以五十金助汝家養(yǎng)膳之費(fèi)。閻羅所命，不敢有違，故來奉贈(zèng)，且速駕也?！焙灾獙⑺?，出外辭親友，越三日卒。

藍(lán)頂妖人

揚(yáng)州商人汪春山，家畜梨園。有蘇人朱二官者，色技俱佳，汪使居徐寧門外花園。一日，鄰家失火，火及園，朱逃出巷。巷西有二美人倚門立，以手招之，朱遂入。二美自稱亦姓汪，春山族妹也。語方濃，一豹裘而藍(lán)頂者來，云是二美之父，年五十許，強(qiáng)朱為婿。朱雖心貪女美，而自訴家貧，無以為聘。藍(lán)頂者云：“無妨，一切費(fèi)用，我盡任之?！敝煊靥K告父母，藍(lán)頂者云：“汝歸蘇可也，但吾女貪汝貌而為婚，自知非偶，切勿通知吾侄春山為囑?！敝熨I舟，同抵閶門。語其父。父故木匠，亦以娶媳無力為辭。藍(lán)頂者助錢二十千為婚費(fèi)，錢皆康熙通寶，朱絲穿。二官攜歸，路遇數(shù)捕役尾之，曰：“此朱繩穿錢乃某紳宦家壓箱錢，汝為盜驗(yàn)矣?！睂⑶芩凸?。二官告以故。一市之人聚觀，以為怪。且曰：“必見藍(lán)頂者才釋汝?！倍僭疲骸拔嵩牢桃藻X與我，原約今日為婚，少頃新人花轎至矣，君等伺之?！北娨詾槿弧９h(yuǎn)遠(yuǎn)聞鼓樂聲，四人皆紅半臂舁花轎至。眾人哄而往，揭簾，一青面獠牙者坐焉。眾大駭，并役亦奔散。二官得脫于禍，急歸家，則藍(lán)頂者高坐堂中罵曰：“吾戒汝勿泄，而汝竟告眾人，且聚而捕我，何昧良若是？”呼杖杖之，二女為哀求免。成婚匝月，偕還揚(yáng)州。

又歲余，二女置酒謂二官曰：“緣盡矣，請(qǐng)郎還鄉(xiāng)。”二官不肯，泣，二女亦泣。如是者數(shù)日，藍(lán)頂者忽來驅(qū)逼其女，二官攀衣不放。藍(lán)頂者怒，以手撮二官向空中擲之，冥然墜地，及醒，已在虎丘后山。蒙化太守

無錫曹五輯為云南蒙化太守，其子某，庚午舉人，江蘇巡撫莊滋圃之門生。乾隆二十一年，無錫大疫，華劍光之子某素好行善，出古畫數(shù)幅，托孝廉售之，囑曰：“得八百金，為本邑埋葬死人之費(fèi)?！辈軒K州，以畫呈莊公。莊念曹本義舉，畫亦佳，竟與八百金。曹歸，以八十金付華曰：“價(jià)只此。”華無奈何，勉力補(bǔ)湊，得數(shù)棺，為瘞其暴骨者，余棺猶有待也。

未幾，孝廉病卒。太守哀悼不已，焚牒于東岳神，自稱：“居官清正，子無罪，不宜得此報(bào)?！睔w而假寐，見青衣人持東岳神帖請(qǐng)往。至大殿外，神迎于階下曰：“公見責(zé)良是，但爾子近為不肖之行，屯人之膏，令千百人骨暴原野。公不信，可歸至爾子書齋啟笥視之?！毖援?，命人擁一囚至，枷鎖鋃鐺，即其子也，太守抱之哭。驚醒，急往其子書齋啟笥，尚余七百余金。詢其仆，方知鬻畫匿價(jià)之事，其子媳亦未知也。太守自此哀子之思為之少衰。

店主還債

甘泉縣役鄒姓者，月夜過西門大街。夜已三鼓，路無行人，鄒見槐樹下小屋門開，一女倚門立。鄒偽吃煙取火者就之，女勿避。鄒喜，攜女入屋，坐凳上密談，約以次日復(fù)往。明早伺之，槐樹下并無居人，一厝棺小屋也。從窗外窺，條凳宛然，凳上灰痕有兩人并坐形跡，心知鬼迷，意忽忽不樂。

一日早起，謂其妻曰：“有人欠我銀七兩二錢，我將往索?！币讯环础４稳?，聞街前轟轟云：“某茶館有人飲茶暴卒，館主人報(bào)官，驗(yàn)無他故，飭店主人買棺殮之，招尸親識(shí)認(rèn)?！逼蘼勍暎浞蛞?。問主人棺價(jià)，適符七兩二錢之?dāng)?shù)。

許氏女報(bào)奶娘仇

杭州許某，業(yè)鹽，家生女才四十日，忽遍身紅腫而死。五日后，附魂于小婢，口稱：“我為你家女兒，命不該死。實(shí)因奶娘不好，自家貪睡，將我放在大廳階檐下，全不照管，被左鄰開喪人家煞神走過，觸犯而死。我今要向奶娘討命。”許氏爺娘聞之悲泣，告以“奶娘乃海寧人，自汝死后，彼已去矣，從何處往報(bào)耶？”女云：“取身契看，便知住處?！比缙溲?，乃注視良久曰：“勿勞爺娘，我自會(huì)往報(bào)，但燒紙船一只與我?！痹S家燒與之，婢蹷然起矣。嗣后奶娘存亡，許亦不復(fù)往問。

蠱

云南人家家畜蠱，蠱能糞金銀，以獲利。每晚即放蠱出，火光如電，東西散流。聚眾噪之，可令墮地，或蛇，或蝦蟆，類亦不一。人家爭(zhēng)藏小兒，慮為所食。養(yǎng)蠱者別為密室，命婦人喂之，一見男子便敗，蓋純陰所聚也。食男子者糞金，食女子者糞銀。此云南總兵華封為予言之。

酖人取香火

杭州道士廖明，募錢立圣帝廟塑像。開光之日，鄉(xiāng)城男婦蜂集拈香。忽一無賴來，昂然坐圣帝旁，指像侮慢之。眾人苦禁，道士曰：“不必，聽其所為，當(dāng)必有報(bào)?！表汈В瑹o賴仆地，呼腹痛，盤滾不已，遂死，七竅血流。眾大駭，以為圣帝威靈，香火大盛，道士以之致富。

逾年，其黨分財(cái)不勻，出首：“去年無賴之慢神，乃道士賄之，教其如此。其死，乃道士先以毒酒飲之，而無賴不知也。”有司掘驗(yàn)，其骨果青黑色，遂誅道士，而圣帝香火亦衰。

科場(chǎng)二則

江西周學(xué)士力堂，癸卯鄉(xiāng)試，題是“學(xué)而優(yōu)則仕”一節(jié)，文思幽奧，房考張某不能句讀，怒而批抹之，置孫山外。晚間，各房考?xì)w寢，張忽囈語不止，自披其頰曰：“如此佳文，而汝不知，尚忝然作房考乎！”自罵自擊不止。家人以為中風(fēng)，急請(qǐng)眾房考來。檢視之，得所抹周卷，讀之，俱不甚解，乃曰：“試薦之何如？”大主考為禮部侍郎任公蘭枝，閱而驚曰：“此奇文，通場(chǎng)所無，可以冠多士也！”會(huì)副主考德公閱文倦，假寐幾上，伺其醒，告之。德公問：“何字號(hào)？”曰：“男字第三號(hào)。”德曰：“不必閱文，竟定解元可也?！比螁柟?，曰：“我寢方酣，忽見金甲神向我賀曰：『汝第三兒子中解元矣。』今得『男字三號(hào)』之卷，豈非其驗(yàn)耶！”言畢閱文，亦大加嘆賞，遂定此科第一。榜填后，眾問周本房某夢(mèng)中囈語之故，茫然不知。周后為福建巡撫，總督南河。雍正丙午，江南鄉(xiāng)試，其時(shí)騁各近省甲科司分校事，皆少年英俊。有張壘者，科分既久，自居前輩，性尤迂滯，每晚必焚香祝天曰：“壘年衰學(xué)荒，慮不稱閱文之任，恐試卷中有佳文及其祖宗有陰德者，求神明暗中提撕?！北姺靠夹ζ浒V，相與戲弄之：折一細(xì)竿，伺其燈下閱卷有所棄擲，則于窗紙外穿入挑其冠。如是者三。張大驚，以為鬼神果相詔也，即具衣冠向空拜，又祝曰：“某卷文實(shí)不佳，而神明提我，想必有陰德之故。如果然者，求神明再如前指示我?！北姺靠加χ?，俟其將棄此卷，復(fù)挑以竿。張不復(fù)再閱，直捧此卷上堂，而兩主司已就寢矣，乃扣門求見，告以深夜神明提醒之故。大主考沈公近思閱其卷曰：“此文甚佳，取中有余，君何必神道設(shè)教耶？”眾房考噤口不敢言。及榜發(fā)，見此卷已在榜中，各嘩然，笑告張?jiān)唬骸拔逸吪??！睆堈唬骸按朔俏覟榫人?，乃君等為鬼神所弄耳?！北娨嗾鄯?br>
貍稱表兄六合老梅庵多貍，夜出迷人，在窗外必呼人字，稱曰表兄。人相戒不答，則彼自去。有夏姓少年讀書庵中，月夜聞呼，疑為人也，開窗答之。見一婦人招手，而貌頗粗惡，意欲相拒。竟被擁抱入室，扯脫下衣，大吸其勢(shì)，精盡乃去。據(jù)云其力甚大，不能自主，且毛孔腥臊，所經(jīng)之處，皆有余臭，經(jīng)月始散。

陸大司馬墳

杭州陸大司馬家方卜葬時(shí)，其子某聽形家言，以千金買清波門外地。初下窆時(shí)，啟得一棺，形制甚偉。眾戚友咸勸毋動(dòng)舊棺，別穿一穴。陸不可，曰：“我以重價(jià)買地，彼何人敢占我耶？”掘而棄之。

是夕，陸得病，自批其頰，口稱葛老太太，云：“汝奪我安宅，以而父為尚書耶？我兒子亦前明侍郎也。”問：“為誰？”曰：“葛寅亮。于誼為鄉(xiāng)親，于科名為前輩。葬汝父，拋我骨，汝父安乎？”陸大司馬夫人率全家泣請(qǐng)延僧齋醮，燒紙錢十萬，葛老太太似有允意。忽又作侍郎公語曰：“傷我母墳，不可逭也?！鄙夙?，又作族祖梯霞先生口脗，從中說情。侍郎終不允，卒索其命去。當(dāng)鬼崇時(shí)，陸有戚舒十九者，新館選翰林歸，在旁勸曰：“陸某以價(jià)買墳，何名為奪？”鬼在陸口罵曰：“后生小子，新得一官，敢來儳言？恐自身難保耳！”陸亡后月余，舒亦亡。

鬼受禁

上虞令邢某，與妻素不睦，因口角批其頰，妻怒自縊。三日后，見形為祟，伺邢與妾臥，便吹冷風(fēng)揭?guī)ぃ驕缙錈?。邢怒，?qǐng)道士持咒作法，攝鬼于東廂，而以符封之，加官印焉，鬼竟不至。

亡何，邢調(diào)知錢塘，后任上虞者來開廂房，鬼得出，遂附一小婢身作祟如故。后任官呼鬼語曰：“夫人與邢公有仇，與小婢無涉，何故害之？”鬼曰：“非敢害丫鬟，我借附他身以便求公?！眴枺骸昂吻?？”曰：“送我到錢塘邢某處。”曰：“夫人何不自行？”曰：“我枉死之鬼，沿路有河神攔截，非公用印文關(guān)遞不可，并求簽兩差押送?！眴枺骸安詈稳?？”曰：“陳貴、滕盛?！倍苏撸砸压室垡?。后任官如其言，焚批文解送之。

邢公方在寢室晚膳，其妾忽倒于地大呼曰：“汝太無良！汝逼我死，乃禁我于東廂受饑餓耶！我今已歸來，不與汝干休。”自此，錢塘署中日夜不寧。邢不得已，再請(qǐng)道士作法，加符用印，封移錢塘獄中。鬼臨去呼曰：“汝太喪心！前封我于東廂，猶是房舍；今我何罪，而置我于獄乎？我有以報(bào)汝矣?！蔽从庠?，獄有重犯自縊死，邢因此被劾罷官。大懼，誓將削發(fā)為僧，云游天下。同寅官有捐資助其衣缽者，未及行而病卒。

狐鬼入腹

李鶴峰侍郎之子鹢，字醫(yī)山，辛巳翰林，能詩文，兼好宋儒理學(xué)。燈下讀書，忽兩女子絕美，來與戲狎，李不為動(dòng)。少頃，李晚膳畢，忽腹中呼曰：“我附魂茄子上，汝啖茄即啖我也，我已居汝腹中，汝復(fù)何逃？”即燈下女子聲。李自此兩目瞠然，若迷若癡，或以手自批其頰；或大雨，首頂一石跪雨中，衣裳淋漓，不敢入內(nèi)；或?qū)θ四ぐ?，拉之不起。面色黃瘦，日漸不支。鬼常借李君手作字與人酬答。其同年蔣君士銓往視之，問：“汝貌甚佳，何不來誘我而必從李君耶？”李手書二字曰：“無緣?！笔Y又問：“汝絕世佳人，何為居腹中污穢之地？”李手書二字罵曰：“下足?！?br>
時(shí)江西巡撫吳公與侍郎善，乃招李往，為延張?zhí)鞄煟O(shè)壇于滕王閣。齋三日，誦咒三日，其法官懸牌曰：“三月十五日拿妖。”臨期，觀者如堵，天師上坐，法官旁坐，令李跪，張其口向法師。法師伸兩指入其口，撮而擲之，一小狐如貓從口中出，呼曰：“我為姊探信，不料被擒，姊慎毋出?！备怪袘?yīng)聲曰：“唯。”方知腹中尚有一妖。

天師封符于壇，投之大江。李微覺神清，而腹中嘆息之聲大作，曰：“我與汝有宿世冤。因?qū)と瓴恢?，故拉仙姑同來，不料反為彼禍，使我心轉(zhuǎn)不安。我愈不饒汝矣?！毖援叄雇床恢?。天師問法官：“李翰林可救乎？”法官取鏡照其腹曰：“此是翰林前生冤鬼，非妖也。法箓不能治?！碧鞄熞愿嬷胸?，中丞亦無奈何，仍送李還家養(yǎng)病，遂卒。怪詐人父

李玉雙孝廉家有婢，名春云，頗有姿，年十五，李欲納為妾，與其妻有成說矣。春云白日見瓦上一男子下，擁其髻而嗅之曰：“汝發(fā)甚香，當(dāng)大貴，宜從我，勿從主人。主人處館窮儒，雖中舉，不過一教官終耳。你向主人言，命其讓我，且供我酒饌，我便贅汝家?！庇耠p聞之大怒，然亦無如何。是夜，怪竟來與婢配合。婢求主人具酒饌，如其言，則日夜安寧；否則，飛磚擲瓦之禍畢作。玉雙不得已，與人謀將此屋招人承買。玉雙館于望仙橋施氏，不常在家。一日者，商人孫耕文來看屋，敲門，有蒼須老翁衣灰鼠袍出迎，搖手曰：“此屋是我祖遺，并未出賣，勿聽小兒玉雙妄語，私相授受，將來要受訟累。”孫大駭，走告玉雙，責(zé)以“父在，子不得自專。”玉雙曰：“先君亡已十余年，家中并無此翁。”乃知為怪所揶揄，冒認(rèn)為父，彼此大笑。

自后，人知屋有怪，屢賣不成。玉雙乃命婢父母領(lǐng)女還家，勿索身價(jià)。婢剺面剪發(fā)，誓不肯歸。其母慮為怪所害，以繩縛之，捆載還家，另嫁一士人。怪竟不來。

皂莢下二鬼

丹陽南門外呂姓者，有皂莢園，取利甚大。每結(jié)實(shí)時(shí)，呂氏父子守之，防有偷者。一夕月下，其父坐石上看樹，樹下有蓬發(fā)鬖鬖然從土中出，懼而不視，呼其子往曳之。有紅衣女子闖然起，父驚仆地，其子狂奔入室。女追之，至大門，忽僵立不動(dòng)，一足在門外，一足在門內(nèi)。子大呼，家人持刀杖齊集，畏其冷氣射人，俱不敢近。女子從容起行，傴身入牀下，遂不見。其子持姜湯灌醒其父，扶以歸，招鄰人共掘牀下，果一朱棺，中有紅衣女尸，如夜所見。嗣后，父子不敢看園守樹矣。逾三日，皂莢樹下又有仆于地者，呂氏子亦灌醒之，問其由來，曰：“我西鄰也，見君家皂莢甚多，無人看守，故來偷竊。不意見樹下有無頭人以手招我，我故駭而仆地。”其子又集人掘之，得黑棺，埋一無頭尸，皆僵不腐。聚而焚之，其怪遂絕。

中山王

江寧布政司署，為徐中山王故府，中有寧安殿，供奉中山王像。一幾一椅，灰高數(shù)寸，例不敢拭，拭者有災(zāi)。帳幕桌幃，俱以黃綾為之。乾隆四十年，方伯某上任之日，即往行香，心念中山王爵雖貴，亦人臣也，帷幔黃色，似乎太僭，命以紅綾易之。是夕，火光照耀。急往視之，則一帳一帷，俱已焚盡，而幾案絲毫無傷。細(xì)查并無引火之物，于是悚然怖懼，仍以黃色綾易之。

狀元不能拔貢

狀元黃軒自言：作秀才時(shí)，屢試高等。乙酉年，上江學(xué)使梁瑤峰愛其才，以拔貢許之。臨試之日，頭暈?zāi)垦?，握筆一字不能下。梁不得已，以休寧縣生員吳鶴齡代之，及榜出后，病乃霍然。從此灰心于功名，自望得一縣佐州判官心足矣。后三年，竟連捷，以至廷試第一。而吳鶴齡遠(yuǎn)館溧水，以傷寒病終，終于貢生。

謹(jǐn)權(quán)量

方敏慤公署直隸按察使時(shí)，饒陽民婦侯蕭氏拒奸被殺，有周秋者跡可疑，而狡詐不肯吐實(shí)，懸案二載。公閱案牘盡三鼓，坐而假寐，夢(mèng)一人持素紙，下寬上窄，缺左角，中有方孔，孔下有“謹(jǐn)權(quán)量”三字。寤后細(xì)思：“周”字下寬左缺，而“謹(jǐn)權(quán)量”三字皆“土”字在下，移土之文于方孔之上，則成“周”字，且月令“謹(jǐn)權(quán)量”三字乃秋政也，兇人為周秋無疑矣。一訊而服。此事載公行狀中。

拘忌

有侍郎某，性多拘忌，每遇人談?dòng)小八绬省倍?，必作噴嚏以啐散之；路逢殯柩，則急往親友家，解下衣帽，撲散數(shù)次，以為將晦氣撒在人家，與己無與矣。又薛生白常往李侍郎家看病，清晨往，待至日午始出。侍郎以面向內(nèi)，以背向外，兩公子扶之而行；坐定診脈，口答病源，終不回顧。薛大駭，疑其面有惡疾，故不向客。問其家人，家人云：“主人貌甚豐滿，并無惡疾，所以然者，以某日喜神方在東，故不肯背之而出。又是日辰巳有沖，故必正午方出耳?！?br>
奇術(shù)

康熙間，成其范善風(fēng)角。三藩之變，成為中書，凡千里外用兵之事，日有所奏，皆奇驗(yàn)，以此官至理藩院侍郎。常赴席東華門張參領(lǐng)家，已坐定矣，忽脫冠帶置幾上，謂主人曰：“我腹痛，將如廁?！背鲩T呼其輿夫，飛奔而歸。輿夫問故，搖手曰：“我與汝三人皆此日劫數(shù)中人，我不敢不到，故留衣冠以厭之?！毖晕串?，東華門火藥局火發(fā)，延燒數(shù)十家，張參領(lǐng)家已為灰燼。

又有計(jì)小堂者，以妖言惑眾，充發(fā)黑龍江。至旅店中，飯桌仄小，解差三人不能同坐，小堂以手扯之，頃刻桌長(zhǎng)三尺。差役曰：“汝以此得罪，尚不悛改，而作此狡獪乎！”小堂怒而起，拉其所乘馬送入墻內(nèi)，僅留一尾在外搖擺。差哀求，乃拔其尾而出之。至配所，與某將軍交善。一日，忽來泣曰：“緣盡矣，不知何時(shí)再見?！睋]手作別。將軍留之不可，但見小堂冉冉升空而去。將軍速到彼帳中訪之，則已死矣。

狐仙自縊

金陵評(píng)事街張姓屋西書樓三間，相傳有縊死鬼，人不敢居，封鎖甚密。一日，有少年書生盛衣冠而來，求寓其家。張辭以家無空屋，書生慍曰：“汝不借我，我自來居，日后冒犯無悔！”張聞其言，知為狐仙，詭云：“西邊書房三間，可以奉借。”因此房有鬼，私心欲狐仙居為之驅(qū)除，然口不言其故。書生喜，揖謝而去。次日，聞樓中有笑語聲，連日不斷。張知狐仙已來，日具雞酒供之。未半月，樓上寂然無聲，張疑狐仙己去，將重封鎖其門。上樓視之，有黃色狐自縊于梁上。高白云

四川高白云先生，名辰，辛未翰林，長(zhǎng)于天文占驗(yàn)之學(xué)，嘗就館于岳大將軍家。宰婁縣，觀星象，知山東氛惡，已而果有王倫之事。未遇時(shí)，請(qǐng)乩仙問終身，仙贈(zèng)詩云：“少時(shí)志業(yè)蛟潛壑，老去功名鳳峙岡?！毕壬唤?。后由祠部主事升鳳陽府同知，未到任，卒。其子扶櫬來江寧，厝于儀鳳門外，方悟乩仙第二句之應(yīng)。

梁觀察夢(mèng)應(yīng)

廣東梁兆榜觀察，其族某，素奉佛，妻有娠，夢(mèng)觀音大士謂曰：“汝生子，可名兆榜，將來是三甲第八名進(jìn)士。”驚醒，果生一男，夫婦甚喜，以兆榜名之，即為捐監(jiān)，以待入場(chǎng)。及年長(zhǎng)，頑蠢異常，不能識(shí)字，留監(jiān)照無用，乃以與族侄，使下場(chǎng)，即觀察也。果庚午、辛未連捷，會(huì)試，出侍郎雙公門。將殿試時(shí)，雙公欲為送表聯(lián)于讀卷官，觀察辭曰：“門生先有夢(mèng)兆，已定為三甲第八名進(jìn)士。殿試前列，似難以人謀也。”雙公笑而不信。殿試榜發(fā)，竟得二甲六十八名，雙公愈笑其誕，觀察亦疑夢(mèng)之不足憑矣。是科進(jìn)呈十卷，第一名為某相國(guó)之子，上改拔杭州吳鴻為狀元，嫌二甲八十名太多，命分二十卷，置三甲，于是梁公仍為三甲第八名進(jìn)士。雙公嘆曰：“《易》稱『圣人先天而天不違，』斯言信矣。”

大胞人

壬辰二月間，余過江寧縣前，見道旁爬一男子，年四十余，有須，身面縮小，背負(fù)一肉山，高過于頂，黃脹膨亨，不知何物。細(xì)視之，有小竅，而陰毛圍之，方知是腎囊也。囊高大，兩倍于其身，而拖曳以行，竟不死。乞食于途。錢文敏公夢(mèng)辛稼軒而生

錢文敏公維城，初名辛來，以其尊人夢(mèng)辛稼軒而生公故也。改名后乃字稼軒，以存夢(mèng)讖。乙丑科前四月，夢(mèng)行天榜：狀元李某，己為探花，榜眼不著姓名。后榜發(fā)，公為狀元，而李某竟在二甲，以知縣用，亦不可解。

鬼入人腹

焦孝廉妻金氏，門有算命瞽者過，召而試之。瞽者為言往事甚驗(yàn)，乃贈(zèng)以錢米而去。是夜，金氏腹中有人語曰：“我?guī)煾溉ヒ樱医枘镒痈怪星易兹??！苯鸺乙墒钦亮?，問：“是靈哥兒否？”曰：“我非靈哥，乃靈姐也。師父命我居汝腹中為祟，嚇取財(cái)帛。”言畢，即捻其腸肺，痛不可忍。

焦乃百計(jì)尋覓前瞽者，數(shù)日后遇諸途，擁而至室，許除患后謝以百金，瞽者允諾，呼曰：“二姑速出！”如是者再。內(nèi)應(yīng)曰：“二姑不出矣。二姑前生姓張，為其家妾，被其妻某凌虐死。某轉(zhuǎn)生為金氏。我之所以投身師父作樟柳神者，正為報(bào)此仇故也。今既入其腹中，不取其命不出?！鳖叽篌@曰：“既是宿孽，我不能救?！彼焯尤?，

焦懸符拜斗，終于無益。每一醫(yī)至，腹中人曰：“此庸醫(yī)也，藥亦無益?！鼻衣犎牒?。或曰：“此良醫(yī)也，藥恐治我?！北愣笃浜恚幫露笠?。又曰：“汝等軟求我尚可，若用法律治我，我先嚙其心肺。”嗣后，每聞?wù)猩拥溃鹗媳闳缛f刃刺心，滾地哀號(hào)，且曰：“汝受我如此煎熬，而不自尋一死，何看性命太重耶？”焦故彭蕓楣侍郎門生，彭聞之，欲入奏誅瞽者。焦不欲聲揚(yáng)，求寢其事。金氏奄奄垂斃。此乾隆四十六年夏間事。

牛僵尸

江寧銅井村人畜一牝牛，十余年生犢凡二十八口，主人頗得其利。牛老，不能耕，宰牛者咸請(qǐng)買之。主人不忍，遣童喂養(yǎng)，俟其自斃，乃掩埋土中。是夜，聞門外有擊撞聲，如是者連夕，初，不意即此牛。月余，為祟更甚，聞吼聲蹄響。于是一村之人皆疑此牛作怪，掘驗(yàn)之：牛尸不壞，兩目閃閃如生，四蹄爪皆有稻芒，似夜間破土而出者。主人大怒，取刀斷四蹄，并剖其腹，以糞穢沃潴之。嗣后寂然，再啟土視之，牛朽腐矣。

袁州府署大樹

江西袁州府署后園，有大樹高十余丈，每夜有兩紅燈懸其巔。或近視之，必有泥沙拋擲；春夏則蜈蚣蛇蝎下焉，人以故不敢狎褻。乾隆年間，有敏姓者來為太守，惡其為妖，召匠數(shù)人持刀斧伐樹。賓僚妻子，無不諫者，太守不為動(dòng)，自坐胡牀，督匠伐樹。樹上飛下白紙一張，上有字?jǐn)?shù)行，墜太守懷中。太守視之，色變而起，趣揮匠散。至今大樹猶存，然終不知紙上作何語，太守亦終不為人言。

燧人鉆火樹

四川苗洞中人跡不到處，古木萬株，有首尾闊數(shù)十圍、高千丈者。邛州楊某，為采貢木故，親詣其地，相度群樹。有極大楠木一株，枝葉結(jié)成龍鳳之形。將施斧鋸，忽風(fēng)雷大作，冰雹齊下，匠人懼而停工。

其夜刺史夢(mèng)一古衣冠人來，拱手語曰：“我燧人皇帝鉆火樹也。當(dāng)天地開辟后，三皇遞興，一萬余年，天下只有水，并無火，五行不全。我憐君民生食，故舍身度世，教燧人皇帝鉆木出火，以作大烹。先從我根上起鉆，至今灼痕猶可驗(yàn)也。有此大功，君其忍鋸我乎？”刺史曰：“神言甚是，但神有功亦有過。”神問：“何也？”曰：“凡食生物者，腸胃無煙火氣，故疾病不生，且有長(zhǎng)年之壽。自水火既濟(jì)之后，小則瘡痔，大則痰壅，皆火氣烝熏而成，然后神農(nóng)黃帝嘗百草、施醫(yī)藥以相救?？梢婌萑嘶实垡郧埃窠詿o病可治，自火食后，從此生民年壽短矣。且下官奉文采辦，不得大木，不能消差，奈何？”神曰：“君言亦有理。我與天地同生，讓我與天地同盡。我有曾孫樹三株，大蔽十牛，盡可合用消差。但兩株性恭順，祭之便可運(yùn)斤；其一株性崛強(qiáng)，須我諭之，才肯受伐?！?br>
次日，如其言設(shè)祭施鋸，果都平順。及運(yùn)至川河，忽風(fēng)浪大作，一木沉水中。萬夫曳之，卒不起。

鬼怕冷淡

揚(yáng)州羅兩峰自言能見鬼，每日落，則滿路皆鬼，富貴家尤多。大概比人短數(shù)尺，面目不甚可辨，但見黑氣數(shù)段，旁行斜立，呢呢絮語。喜氣暖，人旺處則聚而居，如逐水草者然。揚(yáng)子云曰：“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毖允庥欣怼９矸陦Ρ诖鞍?，皆直穿而過，不覺有礙。與人兩不相關(guān)，亦全無所妨。一見面目，則是報(bào)冤作祟者矣。貧苦寥落之家，鬼往來者甚少，以其氣衰地寒，鬼亦不能甘此冷淡故也。諺云“窮得鬼不上門”，信矣。

鬼避人如人避煙兩峰云：鬼避人如人之避煙，以其氣可厭而避之，并不知其為人而避之也。然往往被急走之人橫沖而過，則散為數(shù)段，須團(tuán)湊一熱茶時(shí)，方能完全一鬼，其光景似頗吃力。賣蒜叟

南陽縣有楊二相公者，精于拳勇，能以兩肩負(fù)糧船而起。旗丁數(shù)百以篙刺之，篙所觸處，寸寸折裂，以此名重一時(shí)。率其徒行教常州，每至演武場(chǎng)傳授槍棒，觀者如堵。

忽一日，有賣蒜叟龍鐘傴僂，咳嗽不絕聲，旁睨而揶揄之，眾大駭，走告楊。楊大怒，招叟至前，以拳打磚墻，陷入尺許，傲之曰：“叟能如是乎！”叟曰：“君能打墻，不能打人?！睏钣R曰：“老奴能受我打乎？打死勿怨！”叟笑曰：“老人垂死之年，能以一死成君之名，死亦何怨！”乃廣約眾人，寫立誓券，令楊養(yǎng)息三日。

老人自縛于樹，解衣露腹，楊故取勢(shì)于十步外奮拳擊之。老人寂然無聲，但見楊雙膝跪地叩頭曰：“晚生知罪了?！卑纹淙褗A入老人腹中，堅(jiān)不可出。哀求良久，老人鼓腹縱之，已跌出一石橋外矣。老人徐徐負(fù)蒜而歸，卒不肯告人姓氏。

借棺為車

紹興張?jiān)陂嬮T開布行。聘伙計(jì)孫某者，陜?nèi)艘玻哉\(chéng)謹(jǐn)而勤，所經(jīng)算無不利市三倍，以故賓主相得。三五年中，為張致家資十萬。屢乞歸家，張堅(jiān)留不許，孫怒曰：“假如我死，亦不放我歸乎？”張笑曰：“果死，必親送君歸，三四千里，我不辭勞?！?br>
又一年，孫果病篤，張至牀前問身后事，曰：“我家在陜西長(zhǎng)安縣鐘樓之旁，有二子在家。如念我前情，可將我靈柩寄歸付之?！彪S即氣絕。張大哭，深悔從前苦留之虐。又自念十萬家資皆出渠幫助之力，何可食言不送？乃具賻儀千金，親送棺至長(zhǎng)安。

叩其門開，長(zhǎng)子出見。告以尊翁病故原委，為之泣下，而其子夷然，但喚家人云：“爺柩既歸，可安置廳旁。”既無哀容，亦不易服，張駭絕無言。少頃，次子出見，向張致謝數(shù)語，亦陽陽如平常。張以為此二子殆非人類，豈以孫某如此好人，而生禽獸之二子乎！正驚嘆間，聞其母在內(nèi)呼曰：“行主遠(yuǎn)來，得毋饑乎？我酒饌已備，惜無人陪，奈何？”兩子曰：“行主張先生，父執(zhí)也，卑幼不敢陪侍?！逼淠冈唬骸叭粍t非汝死父不可?！泵铀馏墼O(shè)席，而己持大斧出，劈棺罵曰：“業(yè)已到家，何必裝癡作態(tài)！”死者大笑，掀棺而起，向張拜謝曰：“君真古人也，送我歸，死不食言?！睆垎枺骸昂巫鞔私篇?？”曰：“我不死，君肯放我歸乎？且車馬勞頓，不如臥棺中之安逸耳?！睆?jiān)唬骸熬〖扔猎偻K州？”曰：“君命中財(cái)止十萬，我雖再來，不能有所增益?！绷魪埶奕斩鴦e，終不知孫為何許人也。

孫伊仲

常州孫文介公玄孫伊仲，赴江陰應(yīng)試，舟泊于野。天將夕矣，路見古衣冠者問：“何去？”曰：“應(yīng)試。”其人咤曰：“功名富貴，可襲取乎？水源木本，可終絕乎？此之不知，應(yīng)試何為？”言畢不見。伊仲恍惚如夢(mèng)，歸至舟中。欲不應(yīng)試，同人勸行，不得已，仍至江陰。患瘧甚劇，莽熱時(shí)，見古衣冠者又來曰：“爾無父，我無子，風(fēng)雨霜露，哀哉傷心?！币林巽と?，即買舟南歸。以此言告本族，方知文介公本無子，嗣其宗人為子，后其家子孫皆嗣子所出，而嗣子之墓久不可考矣。趙恭毅公孫刑部郎中某代訪得消息，墓為沈氏所占，乃為助錢議贖還之。此乾隆四十三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