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志 鄭德懋

滎陽鄭德懋，常獨(dú)乘馬，逢一婢，姿色甚美，馬前拜云：“崔夫人奉迎鄭郎?！倍跞辉唬骸八夭蛔R(shí)崔夫人，我又未婚，何故相迎？”婢曰：“夫人小女頗有容質(zhì)，且以清門令族，宜相匹敵?！编嵵侨?，欲拒之。即有黃衣蒼頭十余人至，曰：“夫人趣郎”進(jìn)輒控馬，其行甚疾，耳中但聞風(fēng)鳴，奄至一處，崇垣高門，外皆列植揪桐。鄭立于門外，婢先白，須臾，命引鄭郎入。進(jìn)歷數(shù)門，館宇甚盛。夫人著梅綠羅裙，可年四十許，姿容可愛，立于東階下。侍婢八九，皆鮮整。鄭趨謁再拜。夫人曰：“無怪相屈耶以鄭郎清族美才，愿托姻好。小女無堪，幸能垂意?！编嵰姳?，不知所對(duì)，但唯而已。夫人乃上堂，命引鄭郎自西階升。堂上悉以花罽薦地，左右施局腳床，七寶屏風(fēng)，黃金屈膝，門垂碧箔，銀鉤珠絡(luò)。長(zhǎng)筵列饌，皆極豐潔。乃命坐。夫人善清談，敘置輕重，世難以比。食畢命酒，以銀貯之，可三斗余，琥珀色，酌以鏤杯，侍婢行酒，味極甘香。向暮，一婢前白，女郎已嚴(yán)妝訖。乃命。引鄭郎出就外間，浴以百味香湯，左右進(jìn)衣冠履佩。美婢十人扶入，恣為調(diào)謔。自堂及門，步致花燭，乃延就帳。女年十四五，姿色甚艷，目所未見。被服粲麗，冠絕當(dāng)時(shí)。鄭遂欣然。其后遂成禮。明日，夫人命女與就東堂，堂中置紅羅繡帳，衾褥茵席，皆悉精絕。女善彈箜篌，曲詞新異。鄭問所迎婚前乘來馬，今在何許，曰：“今已反矣?！?br>
如此百余日。鄭雖情愛頗重，而心稍嫌忌，因謂女曰：“可得同歸乎？”女慘然曰：“幸托契會(huì)，得侍巾櫛，然幽冥理隔，不遂如何？”因涕泣交下。鄭審其怪異，乃白夫人曰：“家中相失，頗有疑怪。乞賜還也。”夫人曰：“適蒙見顧，良深感慕。然幽冥殊涂，理當(dāng)暫隔。分離之際，能不泫然?！编嵰嗥?。乃大醼會(huì)，與別曰：“后三年，當(dāng)相迎也?！编嵰虬蒉o。婦出門，揮淚握手曰：“雖有后期，尚延年歲。歡會(huì)尚淺，乖離苦長(zhǎng)。努力自愛！”鄭亦悲惋。婦以襯體紅衫及金釵一雙贈(zèng)別，曰：“君未相忘，以此為念。”乃分袂而去。夫人敕送鄭郎，乃前青驄，被帶甚精。鄭乘馬出門，倏忽復(fù)至其家。奴遂云：“家中失已一年矣?！币暺渌?zèng)，皆真物也。其家語云：“郎君出行后，其馬自歸，不見有人送來?！编嵤紝て涔侍?，唯見大墳，旁有小冢。塋前列樹皆已枯矣，而前所見，悉華茂成陰。其左右人傳：“崔夫人及小郎墓也。”鄭尤異之。自度三年之期，必當(dāng)死矣。后至期，果見前所使婢乘車來迎，鄭曰：“生死固有定命。茍得樂處，吾復(fù)何憂?！蹦讼し峙屑沂?，預(yù)為終期。明日乃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