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語 卷九

◆著述第十九

太宗欲見前代帝王事得失以為鑒戒，魏征乃以虞世南、褚遂良、蕭德言等采經(jīng)史百家之內(nèi)嘉言善語，明王暗君之跡，為五十卷，號《群書理要》，上之。太宗手詔曰：“朕少尚威武，不精學(xué)業(yè)，先王之道，茫若涉海。覽所撰書，博而且要，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使朕（致治）稽古，臨事不惑。其為勞也，不亦大哉！”賜征等絹千匹，彩物五百段。太子諸王，各賜一本。

貞觀中，紀(jì)國寺僧慧靜撰《續(xù)英華詩》十卷，行于代。慧靜嘗言曰：“作之非難，鑒之為貴。吾所搜揀，亦《詩》三百篇之次矣?！被垤o俗姓房，有藻識。今復(fù)有詩篇十卷，與《英華》相似，起自梁代，迄于今朝，以類相従，多于慧靜所集，而不題撰集人名氏。

江淮間為《文選》學(xué)者，起自江都曹憲。貞觀初，揚(yáng)州長史李襲譽(yù)薦之，征為弘文館學(xué)士。憲以年老不起，遣使即家拜朝散大夫，賜帛三百匹。憲以仕隋為秘書，學(xué)徒數(shù)百人，公卿亦多従之學(xué)，撰《文選音義》十卷，年百余歲乃卒。其后句容許淹、江夏李善、公孫羅相繼以《文選》教授。開元中，中書令蕭嵩以《文選》是先代舊業(yè)，欲注釋之。奏請左補(bǔ)闕王智明、金吾衛(wèi)佐李玄成、進(jìn)士陳居等注《文選》。先是，東宮衛(wèi)佐馮光震入院?！段倪x》，兼復(fù)注釋，解“蹲鴟”云：“今之芋子，即是著毛蘿卜?！痹褐袑W(xué)士向挺之、蕭嵩撫掌大笑。智明等學(xué)術(shù)非深，素?zé)o修撰之藝，其后或遷，功竟不就。

太宗謂監(jiān)修國史房玄齡曰：“比見前后漢史，載揚(yáng)雄《甘泉》、《羽獵》，司馬相如《子虛》、《上林》，班固《兩都賦》，此既文體浮華，無益勸戒，何瑕書之史策今有上書論事，詞理可裨于政理者，朕或従或不従，皆須備載?！?

代有釋曇剛制《山東士大夫類例》三卷，其假冒者悉不錄，署云“相州僧曇剛撰”。左散騎常侍柳沖，亦明氏族，中宗朝為相州刺史，詢問舊老，咸云自隋朝以來，不聞?dòng)猩畷覄偂Ｉw懼見害于時(shí)，而匿其名氏耳。

開元初，左庶子劉子玄奏議，請廢鄭子《孝經(jīng)》，依孔注；《老子》請停河上公注，行王弼注；《易傳》非子夏所造，請停。引今古為證，文多不盡載。其略曰：“今所行《孝經(jīng)》，題曰鄭氏，爰在近古，皆云是鄭玄，而魏晉之朝無有此說。后魏、北齊之代，立于學(xué)宮。蓋虜俗無識，故致斯謬。今驗(yàn)《孝經(jīng)》，非鄭玄所注。河上公者，漢文帝時(shí)人，庵于河上，因以為號，以所注《老子》授文帝，因沖空上天。此乃不經(jīng)之鄙言，習(xí)俗之虛語。案《藝文志》，注《老子》有三家，而無河上公注。雖使才別朱紫，粗分菽麥，亦皆嗤其過謬，況有識者乎《藝文志》，《易》有十三家，而無子夏傳?！弊有幷?，頗有條貫，會蘇宋文吏，拘于流俗，不能發(fā)明古義，竟排斥之。深為識者所嘆。

梁載言《十道志》解南城山，引《后漢書》云：“鄭玄遭黃巾之難，客于徐州。今者有《孝經(jīng)序》，相承云鄭氏所作。其序曰：“仆避難于南城山，棲遲巖石之下，念昔先人，余暇述夫子之志而注《孝經(jīng)》。”蓋康成胤孫所作也。陸德明亦云：“案鄭志及《晉中經(jīng)簿》并無，唯晉穆帝集講《孝經(jīng)》，云以鄭注為主?！苯耱?yàn)《孝經(jīng)注》，與康成所注五經(jīng)體并不同。則劉子玄所論，信有征矣。

蕭何封酂侯，先儒及顏師古以酂為南陽筑陽之城，（筑陽）今屬襄州。竊以凡封功臣，多就本土，蓋欲榮之也。張良封留侯，是為成例。案班固何須穿鑿，更制別音乎

劉子玄直史館，時(shí)宰臣蕭至忠、紀(jì)處訥等并監(jiān)修國史。子玄以執(zhí)政秉權(quán)，事多掣肘，辭以著述無功，求解史任。奏記于至忠等，其略曰：“伏見每汲汲于勸誘，勤勤于課責(zé)，云：‘經(jīng)籍事重，努力用心。’或歲序已奄，何時(shí)輟手。綱維不舉，督課徒勤。雖威以刺骨之刑，勖以懸金之賞，終不可得也。語云：‘陳力就列，不能者止?！退员日?，布懷知己，歷訟群公，屢辭載筆之官，欲罷記言之職者，正為此耳。當(dāng)今朝號得人，國稱多士。蓬山之下，良直比肩；蕓閣之間，英奇接武。仆既功虧刻鵠，筆未獲麟，徒殫太官之膳，虛索長安之米。乞以本職，還其舊居，多謝簡書，請避賢路。”文多不盡載。至忠惜其才，不許。宗楚客惡其正直，謂諸史官曰：“此人作書如是，欲置我于何地？”子玄著《史通》二十篇，備陳史冊之體。

開元十年，玄宗詔書院撰《六典》以進(jìn)。時(shí)張說為麗正學(xué)士，以其事委徐堅(jiān)。沉吟歲余，謂人曰：“堅(jiān)承乏，已曾七度修書，有憑準(zhǔn)皆似不難。唯《六典》，歷年措思，未知所従。”說又令學(xué)士毋嬰等，檢前史職官，以令式分入六司，以今朝《六典》，象《周官》之制。然用功艱難，綿歷數(shù)載。其后張九齡委陸善經(jīng)，李林甫委苑（咸），至二十六年始奏上，百寮陳賀，迄今行之。

開元十二年，沙門一行造《黃道游儀》以進(jìn)。玄宗親為之序，文多不盡載。其略曰：“孰為天大，此焉取則。均以寒暑，分諸晷刻。盈縮不愆，列舍不忒。制器垂象，永鑒無惑。”因遣太史官，馳往安南及蔚州，測候日影，經(jīng)年乃定。 玄宗謂張說曰：“兒子等欲學(xué)綴文，須檢事及看文體?！队[》之輩，部帙既大，尋討稍難。卿與諸學(xué)士撰集要事并要文，以類相従，務(wù)取省便，令兒子等易見成就也?！闭f與徐堅(jiān)、韋述等，編此進(jìn)上，詔以《初學(xué)記》為名。賜修撰學(xué)士束帛有差，其書行于代。

道家有庚桑子者，代無其書。開元末，襄陽處士王源撰《亢倉子》兩卷以補(bǔ)之。序云：“《莊子》謂之庚桑子，《史記》作亢桑子，《列子》作亢倉子，其實(shí)一也?！痹从秩　肚f子》《庚桑楚》一篇為本，更取諸子文義相類者，合而成之，亦行于代。
◆従善第二十

魏征嘗取急還奏曰：“人言陛下欲幸山南，在外裝束悉了，而竟不行，何因有此消息？”太宗笑曰：“當(dāng)時(shí)實(shí)有此心，畏卿嗔，遂停耳。”

韋悰為右丞，勾當(dāng)司農(nóng)木橦七十價(jià)，百姓四十價(jià)，奏其隱沒。太宗切責(zé)有司，召大理卿孫伏伽亟書司農(nóng)罪。伏伽奏曰：“司農(nóng)無罪?！碧隈敹鴨栔?，伏伽曰：“只為官木橦貴，所以百姓者賤。向使官木橦賤，百姓無由賤。但見司農(nóng)識大體，不知其過也?！碧谏钯p之，顧謂韋悰曰：“卿識用欲逮伏伽，遠(yuǎn)矣！”

貞觀中，金城坊有人家為胡所劫者，久捕賊不獲。時(shí)楊纂為雍州長史，判勘京城坊市諸胡，盡禁推問。司法參軍尹伊異判之曰：“賊出萬端，詐偽非一，亦有胡著漢帽；漢著胡帽，亦須漢里兼求，不得胡中直覽。請追禁西市胡，余請不問?！弊氤醪煌渑校崦?，沉吟少選，乃判曰：“纂輸一籌，余依判?！碧诼勚?，笑曰：“朕用尹伊，楊纂聞義，伏輸一籌，朕復(fù)得幾籌耶！”俄果獲賊。尹伊嘗（為坊）州司戶，尚藥局牒省索杜若，省符下坊州供送。伊判之曰：“坊州本無杜若，天下共知。省符忽有此科，應(yīng)由謝朓詩誤。華省曹郎如此判，豈不畏二十八宿向下笑人?！庇墒侵?，改補(bǔ)雍州司法。

郭翰為御史，巡察隴右，所經(jīng)州縣，多為按劾。次于寧州，時(shí)狄仁杰為刺史，風(fēng)化大行。翰才入境，耆老薦揚(yáng)之狀，已盈于路。翰就館，以州所供紙筆置于案，召府寮曰：“入境其政可知，愿成使君之美。無為久留，徒煩擾耳?！奔疵{而去。翰性寬簡不苛，讀《老子》至“和其光，同其塵”，慨然嘆曰：“大雅君子，明哲以保其身。”乃祈執(zhí)政，辭以儒門不愿持憲，改授麟臺郎。時(shí)劉祎之坐賜死，既洗沐而神色自若，命其子草《謝死表》，其子哀哭將絕，不能成語。刑者催逼之，祎之乃自操紙，援筆即成，詞理懇至，見者無不傷痛。時(shí)翰讀之，為宦者所奏，左授巫州司戶，俄而征還。

陸象先，為益州長史，奏嘉邛路遠(yuǎn)，請鑿岷山之南，以従捷近。發(fā)卒従役，居人不堪，多道亡愈死，行旅無利。左拾遺張宣明監(jiān)姚巂諸軍事，兼招慰使，仍親驗(yàn)其路，審其難險(xiǎn)，移牒益州曰：“此路高山臨云，深谷無景，至有斗絕巨險(xiǎn)，殆不通人蹤。經(jīng)之者，必搏壁傍崖，脅息而度，雖竟日登頓，二十許里。木人猶堪淚下，鐵馬亦可蹄穿?！毕笙扔[之兢惕，遽罷役，仍舊路以聞。蜀人賴焉。


◆諛佞第二十一

太宗嘗止一樹下，曰：“此嘉樹?！庇钗氖考皬径乐蝗菘冢谡^之曰：“魏征嘗勸我遠(yuǎn)佞人，我不悟佞人為誰矣，意常凝汝而未明也。今乃果然?！笔考斑殿^謝曰：“南衙群臣，面折廷諍，陛下常不舉首。今臣幸在左右，若不少順従，陛下雖貴為天子，復(fù)何聊乎！”太宗怒乃解。

代州都督劉蘭謀反，腰斬之。將軍丘行恭希旨，探心肝而食。太宗責(zé)之曰：“典自有?？疲沃寥绱?！若食逆者心肝而為忠孝，則蘭之心肝當(dāng)為太子諸王所食，豈到汝乎？”行恭慚謝而退。蘭本青州明經(jīng)，遇亂為鄉(xiāng)里所稱，保完青郡，遠(yuǎn)近歸之。初降李密，密敗歸國，在代州為游客所告，遂族滅。

許敬宗父善心，與虞基同為宇文化及所害。封德彝時(shí)為內(nèi)史舍人，備見其事。貞觀初，敬宗以便佞為恩，德彝薄其為人，每謂人曰：“虞基被戮，虞南匍匐以請代；善心之死，敬宗蹈舞以求生。”敬宗深愧恨焉。初，煬帝之被戮也，隋官賀化及，善心獨(dú)不至。化及以其人望而釋之，善心又不舞蹈，由是見害。及為封德彝立傳，盛加其罪惡，掌知國史，記注不直，論者尤之。與李義府贊立則天，屠害朝宰，公卿以下，重足累息。移皇家之社稷，剿生人之性命，敬宗手推轂焉。子昂，頗有才藻，為太子舍人。母裴氏早卒，裴侍婢有姿色，敬宗以為繼，假姓虞氏。昂素與之通，敬宗奏昂不孝，流于嶺南。又納資數(shù)十萬，嫁女與蠻首領(lǐng)馮盎子及監(jiān)門將軍錢九隴，敘其閥閱。又為子娶尉遲寶琳孫女，利其金帛，乃為寶琳父敬德修傳，隱其過咎。太宗作《威鳳賦》賜長孫無忌，敬宗改云賜敬德。其虛美隱惡，皆此類也。敬宗卒，博士袁思古等議曰：“敬宗位以才升，歷居清級。棄長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落。聞《詩》聞《禮》，事絕于家庭；納采問名，唯同于黷貨。易名之典，須憑實(shí)行。案謚法，名與實(shí)爽曰‘繆’。請謚為謬。”敬宗孫彥伯訴于執(zhí)政，請改謚。禮官議以為既過能改曰“恭”，乃謚為恭。彥伯，昂之子也，既與思古忿兢，將于眾中毆之。思古謂曰：“吾與賢家君報(bào)仇，緣何反怒？”彥伯大慚而退。

高宗末年，苦風(fēng)眩頭重，目不能視。則天幸災(zāi)逞己志，潛遏絕醫(yī)術(shù)，不欲其愈。及疾甚，召侍醫(yī)張文仲、秦鳴鶴診之。鳴鶴曰：“風(fēng)毒上攻，若刺頭出少血，則愈矣。”則天簾中怒曰：“此可斬！天子頭上豈是試出血處耶！”鳴鶴叩頭請命，高宗曰：“醫(yī)之議病，理不加罪。且我頭重悶，殆不能忍，出血未必不佳。朕意決矣?！泵讨?。鳴鶴刺百會及朏戶出血。高宗曰：“吾眼明矣。”言未畢，則天自簾中頂禮以謝鳴鶴等曰：“此天賜我?guī)熞??！惫?fù)繒寶以遺之。高宗甚愧焉。

則天稱尊號，以睿宗為皇嗣，居?xùn)|宮。洛陽人王慶之希旨，率浮偽千余人詣闕，請廢皇嗣而立武承嗣為太子。召見，兩淚交下。則天曰：“皇嗣我子，奈何廢之？”慶子曰：“神不享非類，今日誰國，而李氏為嗣也？”則天固諭之令去，慶之終不去，面覆地，以死請。則天務(wù)遣之，乃以內(nèi)印印紙，謂之曰：“持去矣。須見我，以示門者，當(dāng)聞也?！睉c之持紙，去來自若。此后屢見，則天亦煩而怒之，命李昭德賜杖。昭德命左右引出光政門外，昌言曰：“此賊欲廢皇嗣而立武承嗣?！泵鼡渲鄱匝觯税駳⒅?。

則天朝，嘗三月降雪，鳳閣侍郎蘇味道等以為祥瑞，草表將賀。左拾遺王求禮止之。味道曰：“國家事，何為誑妄以賀朝庭？”求禮曰：“宰相不能燮理陰陽，令三月降雪。此災(zāi)也，乃誣為瑞。若三月雪是瑞雪，臘月雷當(dāng)為瑞雷耶！”舉朝善之，遂不賀。求禮方正有詞畢，歷左臺殿中，轉(zhuǎn)衛(wèi)王掾而卒。 魏元忠為御史大夫，臥病，諸御史省之。侍御史郭霸獨(dú)后，見元忠，憂形于色，請視元忠便液，以驗(yàn)疾之輕重。元忠辭拒，霸固請，嘗之，元忠驚惕，霸喜悅曰：“大夫泄味甘，（或難）療；而今味苦矣，即日當(dāng)愈?！痹覄傊?，甚惡其佞，露（其事）于朝庭。

張易之兄同休，嘗請公卿宴于司禮寺，因請御史大夫楊再思曰：“公面似高麗，請作高麗舞?！痹偎夹廊唬埰旖碜?，反披紫袍，作高麗舞，略無慚色。再思又見易之弟昌宗，以貌美被寵，因諛之曰：“人言六郎似蓮花，再思以為不然，只是蓮花似六郎耳?！庇凶R咸笑之。后昌宗兄弟犯贓，則天命桓彥范、李承嘉勘當(dāng)以取實(shí)。經(jīng)數(shù)日，彥范等奏：“昌宗兄弟共有贓四千余貫，法當(dāng)解職。”昌宗奏：“臣有功于國家，所犯不至解免?！眲t天問諸宰臣曰：“昌宗于國有功否？”再思時(shí)為內(nèi)史，奏曰：“昌宗合煉神丹，圣躬服之有效，此實(shí)莫大之功?！蹦松庵?。天下名士，視再思如糞土也。 成敬奇，有俊才，文章可立就，為大理正，與姚崇有姻親。崇或?qū)嫾?，敬奇造宅省焉，對崇涕泣。懷中置生雀?shù)頭，乃一一持出，請崇執(zhí)手而后放之，祝云：“愿令公速愈?！背缑愣鴱局?。敬奇既出，忿其諛媚，謂子弟曰：“此淚亦何従而來？”自茲不復(fù)接遇。 鄭愔者，滄州人，來俊臣羅織文狀，皆愔草定。張易之兄弟薦為殿中侍御史。易之?dāng)?，黜為宣州司戶。既而歸，武三思用事，將害桓敬等，愔揣知其情，求謁三思。三思見之，愔先哭甚哀，既而大笑。三思怪，問其故，對曰：“前哭甚哀者，吊大王國破家亡也；后大笑者，賀大王得愔也。柬之等五人，為上所忌，日夜為計(jì)，非剪除不足以快其意。大王豈不知之今據(jù)將相之權(quán)，有過人之智，廢則天兵不血刃，易于反掌。今料大王之勢，孰與則天大王不去五王，身有累卵之危，此愔所以寒心也?！比即髳?，引與登樓，謀陷五王而殺之，皆崔湜、鄭愔之謀也。累遷吏部侍郎，賣官為務(wù)，后與譙王重福構(gòu)逆而死。 太平公主，沉斷有謀，則天愛其類己。誅二張，滅韋氏，咸賴其力焉。睿宗朝，軍國大事皆令宰相就第諮決，然后以聞。睿宗與群臣呼公主為太平，玄宗為三郎。凡所奏請，必問曰：“與三郎商量未？”其見重如此。其宰相有七，四出其門。玄宗孤立而無援。及竇懷貞等誅，乃遁于山寺，俄賜自盡。竇懷貞傾巧進(jìn)用，累遷晉州長史，諂事中貴，盡得其歡心。韋庶人乳母王氏，本蠻婢也，懷貞聘之為妻，封莒國夫人。俗為奶母之婿（曰?。┥荩瑧沿懨恳蛑]見及進(jìn)奏表狀，列其官次，署曰“翊圣皇后阿奢”。時(shí)人鄙之，呼為“奢”，懷貞欣然自得。韋庶人敗，遂斬其妻，持首以獻(xiàn)。居憲臺及京尹，每視事，見無須者，誤以為中官，必曲加承接。睿宗踐祚，懷貞位極人臣，道諛不悛，以至于敗。先天中，玄宗戡內(nèi)難，懷貞投水死。

附馬張垍，以太常卿、翰林院供奉官贊相禮儀，雍容有度。玄宗心悅之，謂垍曰：“朕罷希烈相，以卿代之?！眻呏x不敢當(dāng)。楊貴妃知之，以告楊國忠。楊國忠深忌之。時(shí)安祿山入朝，玄宗將加宰相，命垍草詔。國忠諫曰：“祿山不識文字，命之為相，恐四夷輕于唐?！毙谀酥?。及安祿山歸范陽，詔高力士送于長樂陂。力士歸，玄宗問曰：“祿山喜乎？”力士對曰：“祿山恨不得宰相，頗有言?！眹义嵩唬骸按藦垐吀嬷病！毙诓徊靽抑_，疑垍漏泄，大怒。黜垍為盧溪郡司馬，兄均為建安郡司馬，弟垹為宜春郡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