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夫論箋校正 務(wù)本〔一〕第二

　　凡為治之大體〔二〕，莫善于抑末而務(wù)本，莫不善于離本而飾末〔三〕。夫為國者以富民為本〔四〕，以正學(xué)為□〔五〕。民富乃可教〔六〕，學(xué)正乃得義，民貧則背善〔七〕，學(xué)淫則詐偽〔八〕，入學(xué)則不亂〔九〕，得義則忠孝。故明君之法，務(wù)此二者，以為成太平之基，致休征之祥〔一０〕。

　　〔一〕○鐸按：古以農(nóng)為本，商為末。文選永明十一年策秀才文注引漢書詔曰：“農(nóng)，天下之大本也。而人或不務(wù)本而事末，故生不遂?！崩钇嬖唬骸氨?，農(nóng)也；末，賈也?！蓖蒲灾?，則凡事皆有本末。此篇極陳漢世離本飾末之弊，與遏利、浮侈諸篇相表里，又與鹽鐵論本議篇旨意同，可參看。

　　〔二〕“治”舊作“人”，據(jù)治要改。北堂書鈔卅九引亦作“治”。韓非子有大體篇。漢書
錯傳云：“明于國家之大體?！?br>
　　〔三〕呂氏春秋孝行覽云：“凡為天下治國家，必務(wù)本而后末。”

　　〔四〕管子治國篇云：“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br>
　　〔五〕禮記學(xué)記云：“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xué)為先?！笔酚浫辶謧鳎骸@固曰：“公孫子務(wù)正學(xué)以言，無曲學(xué)以阿世。”’空格程本作“基”?！痂I按：書鈔三十九引作“基”。

　　〔六〕論語：‘冉有曰：“既富矣，又何加焉？”子曰：“教之?！薄f苑建本篇：‘河間獻(xiàn)王曰：“管子稱倉廩實(shí)，知禮節(jié)；衣食足，知榮辱。夫谷者，國家所以昌熾。士女所以姣好，禮義所以行，而人心所以安也。尚書五福，以富為始。子貢問為政，孔子曰：富之。即富乃教之也。此治國之本也?！薄瘽h書食貨志云：“食足貨通，然后國實(shí)民富而教化成?！?br>
　　〔七〕鄧析子無厚篇云：“凡民有穿窬為盜者，有詐偽相迷者，此皆生于不足，起于貧窮?！?br>
　　〔八〕呂氏春秋知度篇云：“至治之世，其民不好淫學(xué)流說?！备哒T注：“不學(xué)正道為淫學(xué)?！?br>
　　〔九〕○俞樾云：‘上云“民富乃可教，學(xué)正乃得義”。此承上文而言，當(dāng)作“可教則不亂”。古“學(xué)”字作“
”，故教、學(xué)字相近易誤。“教”誤作“學(xué)”，因臆改作“入學(xué)”耳?！痂I按：句自可通，不煩改作。

　　〔一０〕禮記仲尼燕居云：“天下太平?！睍榉对唬骸靶菡??！睗h書董仲舒?zhèn)髟疲骸爸T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背鮽鲃⑾蚍馐略疲骸鞍佼愊麥?，而眾祥并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彼囄念惥畚迨宋摹跋椤弊鳌奥　?。

　　夫富民者，以農(nóng)桑為本，以游業(yè)為末〔一〕；百工者，以致用為本〔二〕，以巧飾為末〔三〕；商賈者，以通貨為本〔四〕，以鬻奇為末〔五〕：三者守本離末則民富，離本守末則民貧，貧則阨而忘善，富則樂而可教。教訓(xùn)者，以道義為本，以巧辯為末；辭語者，以信順為本，以詭麗為末〔六〕；列士者〔七〕以孝悌為本〔八〕，以交游為末〔九〕；孝悌者，以致養(yǎng)為本〔一０〕，以華觀為末〔一一〕；人臣者，以忠正為本〔一二〕，以媚愛為末〔一三〕：五者守本離末則仁義興，離本守末則道德崩〔一四〕。慎本略末猶可也，舍本務(wù)末則惡矣?！　　惨弧彻茏游遢o篇云：“明王之務(wù)，在于強(qiáng)本事，去無用，然后民可使富?！敝螄疲骸跋韧踔娒駨?qiáng)兵廣地富國之必生于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農(nóng)事?！蹦撩衿疲骸皠?wù)五谷則食足，養(yǎng)桑麻育六畜則民富?！睗h書文帝紀(jì)二年詔曰：“農(nóng)，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wù)本而事末，故生不遂?！闭训奂o(jì)元平元年詔曰：“天下以農(nóng)桑為本?！?br>
　　〔二〕易系辭上傳云：“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薄　　踩持芏Y司市：“凡市偽飾之禁，在工者十有二?！瘪銕煟骸安炱湓p偽飾行儥慝者”，鄭注：“玄謂飾行儥慝，謂使人行賣惡物于市，巧飾之，令欺誑買者?！倍Y記月令云：“毋或作為淫巧”，鄭注：“淫巧，謂偽飾不如法也。”

　　〔四〕周禮太宰：“九職任萬民，六曰商賈，阜通貨賄。”

　　〔五〕類聚“貨”作“乏”，“奇”作“貨”。按漢書食貨志云：“通財鬻貨曰商?！薄　　擦碀h書揚(yáng)雄傳云：“諸子各以其知舛馳，大氐詆訾圣人，即為怪迂、析辯、詭辭以撓世事，雖小辯，終破大道而或眾。”王褒傳云：“辭賦大者與古詩同義，小者辯麗可喜?！?br>
　　〔七〕荀子大略篇云：“子贛、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學(xué)，服禮義，為天下列士?！憋L(fēng)俗通論士云：“列士百不易之分?！币娨饬?。

　　〔八〕論語云：‘子貢問士，子曰：“宗族稱孝焉，鄉(xiāng)黨稱弟焉?！薄?br>
　　〔九〕禮記曲禮云：“交游稱其信也?！?br>
　　〔一０〕禮記祭義：‘曾子曰：“眾之本教曰孝，其行曰養(yǎng)?！薄?br>
　　〔一一〕孟子云：“非直為觀美也?！薄痂I按：浮侈篇：“競為華觀?！?br>
　　〔一二〕六韜盈虛篇云：“吏忠正奉法者，尊其位?！被茨献又餍g(shù)訓(xùn)云：“人主貴正而尚忠。忠正在上位，執(zhí)正營事，則讒佞奸邪無由進(jìn)矣?！?br>
　　〔一三〕晉語云：“其臣競諂以求媚?！痹娂贅吩疲骸懊挠谔熳印?，鄭箋：“媚，愛也?！?br>
　　〔一四〕興、崩韻。

　　夫用天之道，分地之利〔一〕，六畜生于時，百物聚于野，此富國之本也〔二〕。游業(yè)末事，以收民利〔三〕，此貧邦之原也〔四〕。忠信謹(jǐn)慎，此德義之基也。虛無譎詭，此亂道之根也。故力田所以富國也〔五〕。今民去農(nóng)桑，赴游業(yè)，披采眾利，聚之一門，雖于私家有富，然公計愈貧矣〔六〕。百工者，所使備器也〔七〕。器以便事為善〔八〕，以膠固為上〔九〕。今工好造雕琢之器〔一０〕巧偽飭之，以欺民取賄〔一一〕，雖于奸工有利，而國界愈病矣。商賈者，所以通物也〔一二〕，物以任用為要，以堅牢為資〔一三〕。今商競鬻無用之貨〔一四〕、淫侈之幣〔一五〕，以惑民取產(chǎn)，雖于淫商有得，然國計愈失矣〔一六〕。此三者，外雖有勤力富家之私名〔一七〕，然內(nèi)有損民貧國之公實(shí)〔一八〕。故為政者，明督工商，勿使淫偽，困辱游業(yè)，勿使擅利〔一九〕，寬假本農(nóng)，而寵遂學(xué)士〔二０〕，則民富國平矣?！　　惨弧承⒔?jīng)。

　　〔二〕管子立政篇云：“桑麻殖于野，五谷宜其地，六畜育于家，瓜瓠、葷菜、百果備具，國之富也?！薄　　踩痴沿チ曜髠髟疲骸按蠓虿皇展??！焙鬂h書朱暉傳云：“往來市珍寶，收采其利?！薄　　菜摹硟伞耙病弊植?jù)治要補(bǔ)?！　　参濉碀h書文帝紀(jì)十二年詔曰：“力田，為生之本也?！?br>
　　〔六〕管子治國篇云：“民舍本事而事末作，則田荒而國貧矣?！苯仄疲骸懊穸嗨嚼咂鋰殹！薄痂I按：荀子富國篇：“是知國計之極也?！薄肮嫛迸c“國計”義同。漢書黃霸傳注：“計，謂出入之?dāng)?shù)也?！?br>
　　〔七〕考工記云：“審曲面埶，以飭五材，以辨民器，謂之百工?！?br>
　　〔八〕鹽鐵論國病篇云：“器足以便事?！薄　　簿拧碃栄裴屧b云：“膠，固也?！薄　　惨唬啊碀h書王吉傳云：“古者，工不造琱瑑，商不通侈靡?！薄暗褡痢绷x與“琱瑑”同?；茨献育R俗訓(xùn)云：“車輿極于雕琢，器用逐于刻鏤。”

　　〔一一〕漢書禮樂志云：“桑間、濮上、鄭、衛(wèi)、宋、趙之聲并出，巧偽因而飾之，以營亂富貴之耳目。庶人以求利，列國以相閑。”“巧偽飭之”治要作“偽飾之巧”，其義亦通，見上“以巧飾為末”句注?！痂I按：飭、飾古字通。禮記樂記：“復(fù)亂以飭歸?！笔酚洏窌帮啞弊鳌帮棥薄?br>
　　〔一二〕以上二十字舊脫，據(jù)治要補(bǔ)?！敖纭碑?dāng)依上下文作“計”。計、界聲相近。漢書地理志瑯邪郡計斤，顏師古注：“即春秋左氏傳所謂介根也，語音有輕重?！保似浔纫?。白虎通商賈篇云：‘“商”之為言“商”也；商其遠(yuǎn)近，度其有亡，通四方之物，故謂之“商”也?！百Z”之為言“固”也；固其有用之物，以待民來，以求其利者也。’

　　〔一三〕禮記月令云：“命工師效功，必功致為上?！被茨献訒r則訓(xùn)作“堅致為上”，高誘注：“堅致，功牢也。”鹽鐵論力耕篇云：“工致牢而不偽?！?br>
　　〔一四〕尚書大傳云：“圣人在位，其商不通無用之物?！?br>
　　〔一五〕“淫”下舊有“極”字，即“淫”之駁文，據(jù)治要刪。

　　〔一六〕后漢書桓譚傳注引東觀漢記載譚言云：“賈人多通侈靡之物，羅紈綺繡，雜彩玩好，以淫人耳目，而竭盡其財，是為下樹奢媒，而置貧本也。求人之儉約富足，何可得乎？”齊策云：“為國計者過矣?！备哒T注：“過，誤失也。”

　　〔一七〕漢書高帝紀(jì)云：“不能治產(chǎn)業(yè)，不如仲力?！狈唬骸傲Γ诹σ??！笔鑿V傳云：“令子孫勤力其中?！币准胰肆模骸案患掖蠹??！薄痂I按：勤力、富家、損民、貧國相對，則“力”為名詞。說文云：“治功曰力?！?br>
　　〔一八〕“實(shí)”治要作“費(fèi)”?！痂I按：名、實(shí)相對，作“實(shí)”是。勸將篇：“上不聞吊唁嗟嘆之榮名，下又無祿賞之厚實(shí)”，其例也。

　　〔一九〕史記平準(zhǔn)書云：“高祖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重租稅以困辱之。”　　〔二０〕晉語云：“通商寬農(nóng)。”漢書翟方進(jìn)傳云：“可少寬假，使遂其功名?！贝艘詫捈?、寵遂連言，蓋即本于彼?！痂I按：楚語注：“寵，榮也?！倍Y記緇衣注：‘“遂”猶“達(dá)”也?！瘜櫵欤^使之榮達(dá)耳。

　　夫教訓(xùn)者，所以遂道術(shù)而崇德義也。今學(xué)問之士，好語虛無之事〔一〕，爭著雕麗之文〔二〕，以求見異于世，品人鮮識〔三〕，從而高之〔四〕，此傷道德之實(shí)，而或蒙夫之大者也〔五〕。詩賦者，所以頌善丑之德〔六〕，泄哀樂之情也，故溫雅以廣文〔七〕，興喻以盡意〔八〕。今賦頌之徒，茍為饒辯屈蹇之辭〔九〕，競陳誣罔無然之事，以索見怪于世，愚夫戇士〔一０〕，從而奇之，此悖孩童之思〔一一〕，而長不誠之言者也〔一二〕。盡孝悌于父母，正操行于閨門〔一三〕，所以為列士也〔一四〕。今多務(wù)交游以結(jié)黨助，偷世竊名〔一五〕以取濟(jì)渡〔一六〕，夸末之徒，從而尚之，此逼貞士之節(jié)〔一七〕，而眩世俗之心者也〔一八〕。養(yǎng)生順志，所以為孝也。〔一九〕今多違志儉養(yǎng)，約生以待終〔二０〕，終沒之后，乃崇飭喪紀(jì)以言孝〔二一〕，盛饗賓旅以求名〔二二〕，誣善之徒〔二三〕，從而稱之，此亂孝悌之真行，而誤后生之痛者也〔二四〕。忠正以事君，信法以理下，所以居官也〔二五〕。今多奸諛以取媚〔二六〕，撓法以便佞〔二七〕，茍得之徒〔二八〕，從而賢之，此滅貞良之行〔二九〕，而〔三０〕開亂危之原者也〔三一〕：五者，外雖有振〔

　　三二〕賢才之虛譽(yù)〔三三〕，內(nèi)有傷道德之至實(shí)。

　　〔一〕漢書揚(yáng)雄傳贊：‘桓譚曰：“昔老聃著虛無之言兩篇，薄仁義，非禮學(xué)，然后世好之者，尚以為過于五經(jīng)?！薄?br>
　　〔二〕后漢書樊宏后準(zhǔn)傳云：“儒者競論浮麗。”

　　〔三〕“品人”猶言“眾人”。晏子春秋外篇云：“今品人飾禮煩事，羨樂淫民，崇死以害生：三者，圣王之所禁也?！薄痂I按：說文：“品，眾庶也?！?br>
　　〔四〕○鐸按：“高”治要作“尚”，復(fù)下文。

　　〔五〕論衡量知篇云：“人未學(xué)問曰蒙?！薄盎颉迸c“惑”通，程本作“惑”?！痂I按：潛嘆篇：“或君則不然”，亦以“或”為“惑”。

　　〔六〕周禮太師鄭注：‘“頌”之為言“誦”也，“容”也?！　　财摺碀h書揚(yáng)雄傳云：“司馬相如作賦。甚弘麗溫雅?！?br>
　　〔八〕周禮太師注：“興，見今之美，嫌于媚諛，取善事以喻勸之?！?br>
　　〔九〕“饒”疑“撓”之誤。淮南子齊俗訓(xùn)云：“詆文者處煩撓以為慧，爭為佹辯，久稽而不訣?！薄痂I按：“饒”當(dāng)作“譊”。眾經(jīng)音義二十引倉頡篇：“譊，訟聲也。”“譊辯”二字平列?！扒俊豹q“蹇吃”，并雙聲。一切經(jīng)音義引通俗文：“言不通利，謂之蹇吃?！?br>
　　〔一０〕說文云：“戇，愚也?！被茨献臃赫撚?xùn)云：“愚夫憃婦”，高誘注：‘“憃”亦“愚”，無知之貌也。’“憃”與“戇”通。

　　〔一一〕說文云：“誖，亂也?！被驈男淖鳌般！?。孟子云：“孩提之童?！?br>
　　〔一二〕韓非子難二云：“言語辨聽之說不度于義者，必不誠之言也。”史記高祖紀(jì)云：“人乃以嫗為不誠?！?br>
　　〔一三〕“盡”舊作“內(nèi)”，據(jù)治要改。鹽鐵論孝養(yǎng)篇云：“閨門之內(nèi)盡孝焉，閨門之外盡悌焉?！薄　　惨凰摹撑f脫“為”字，“列”作“烈”，據(jù)治要補(bǔ)、改?！痂I按：烈、列古或通用，韓策二：“乃其姊者亦列女也。”史記刺客傳作“烈”。不改亦得。

　　〔一五〕“世”治要作“勢”。按管子牧民篇云：“偷取一世?！表n非子詭使篇云：“巧言利辭，行奸軌以幸偷世者數(shù)御?！薄笆馈弊炙撇徽`?！痂I按：治要作“勢”，誤。勢、世聲近多相亂，韓非子孤憤篇：“處勢卑賤”，干道本“勢”作“世”；鹽鐵論論儒篇：“無勢位，舜、禹不能治萬民”，一本“勢”作“世”，是其例。

　　〔一六〕“濟(jì)渡”以涉水為喻。詩匏有苦葉毛傳：“舟子，舟人，主濟(jì)渡?！薄　　惨黄摺碀h書匈奴傳贊云：“城郭之固，無以異于貞士之約。”王先生云：‘“逼”疑“違”?！?br>
　　〔一八〕“眩”舊作“衒”，據(jù)治要改。淮南子原道訓(xùn)高誘注：“眩，惑也?！?br>
　　〔一九〕禮記內(nèi)則：‘曾子曰：“孝子之養(yǎng)老也，樂其心，不違其志，樂其耳目，安其寢處，以其飲食忠養(yǎng)之?！薄献釉疲骸霸羽B(yǎng)曾皙，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余，必曰有。若曾子則可謂養(yǎng)志也。”　　〔二０〕韓詩外傳一：‘曾子曰：“窘其身而約其親者，不可與語孝?！薄?br>
　　〔二一〕禮記月令云：“飭喪紀(jì)。”文王世子鄭注：‘“紀(jì)”猶“事”也。’

　　〔二二〕晉語云：“禮賓旅”，韋昭注：“旅，客也?！薄　　捕场痂I按：易系辭下傳：“誣善之人其辭游?！?br>
　　〔二四〕鹽鐵論散不足篇云：“古者事生盡愛，送死盡哀，故圣人為制節(jié)，非虛加之。今生不能致其愛敬，死以奢侈相高，雖無哀戚之心，而厚葬重幣者則稱以為孝，顯名立于世，光榮著于俗。故黎民相慕效，至于發(fā)屋賣業(yè)?！比簳我d崔實(shí)政論云：“送終之家，亦無法度，至用檽梓黃腸，多埋寶貨，烹牛作倡，高墳大寢。是可忍也，孰不可忍？而俗人多之，咸曰健子，天下企慕，恥不相逮。念親將終，無以奉遣，乃約其供養(yǎng)，豫修亡歿之備，老親之饑寒，以事淫佚之華稱。竭家盡業(yè)，甘心而不恨?！焙鬂h書趙咨傳云：“廢事生而榮終亡，替所養(yǎng)而為厚葬，豈云圣人制禮之意乎？”意與此同。

　　〔二五〕魯語：‘臧文仲曰：“居官者當(dāng)事不避難?！薄?br>
　　〔二六〕昭七年左傳云：“從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

　　〔二七〕漢書酷吏寧成傳云：“所愛者撓法活之，所憎者曲法滅之?！闭撜Z云：“友便佞?！敝我鳌巴娣ㄒ员慵??！?br>
　　〔二八〕舊脫“徒”字?；茨献尤碎e訓(xùn)云：“忠臣事君也，計功而受賞，不為茍得。”繆稱訓(xùn)云：“小人之從事也曰茍得，君子曰茍義?！薄痂I按：“徒”與“從”隸書形近而脫。北京圖書館藏黃丕烈士禮居舊藏明刊本正作“茍得之徒，從而賢之”。

　　〔二九〕史記秦始皇紀(jì)瑯邪臺刻石辭云：“奸邪不容，皆務(wù)貞良。”

　　〔三０〕“而”字舊脫。

　　〔三一〕舊脫“者”字，據(jù)治要補(bǔ)。

　　〔三二〕“振”與“震”同。

　　〔三三〕管子明法解云：“群臣以虛譽(yù)進(jìn)其黨?！?br>
　　凡此八者，皆衰世之務(wù)，而闇君之所固也〔一〕。雖未即于篡弒〔二〕，然亦亂道之漸來也。

　　〔一〕荀子王霸篇云：“闇君必將急逐樂而緩治國?！笨装矅撜Z注：“固，蔽也。”

　　〔二〕○鐸按：宣元年公羊傳注：“即，近也?！薄　》虮灸┫⒅疇帯惨弧?，皆在于君，非下民之所能移也。夫民固隨君之好〔二〕，從利以生者也〔三〕。是故務(wù)本則雖虛偽之人皆歸本，居末則雖篤敬之人〔四〕皆就末。且凍餒之所在，民不得不去也；溫飽之所在，民不得不居也〔五〕。故衰闇之世，本末之人，未必賢不肖也〔六〕，禍福之所〔七〕，勢不得無然爾。故明君蒞國〔八〕，必崇本抑末〔九〕，以遏亂危之萌。此誠治之危漸〔一０〕，不可不察也。

　　〔一〕易豐彖曰：“與時消息?！薄盃帯币伞笆隆薄！痂I按：“爭”猶“辨”。襄二十九年左傳：“辯而不德?！倍抛ⅲ骸稗q”猶“爭”也?！稗q”與“辨”同。

　　〔二〕管子法法篇云：“凡民從上也，不從口之所言，從情之所好者也。”○鐸按：韓非子二柄篇：“越王好勇，而民多輕死。楚靈王好細(xì)腰，而國中多餓人?！蓖鈨φf左上篇：“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笔瞧涫?。

　　〔三〕商子君臣篇云：“臣聞道民之門，在上所先。故民可令農(nóng)戰(zhàn)，可令游宦，可令學(xué)問，在上所與。上以功勞與則民戰(zhàn)，上以詩、書與則民學(xué)問。民之于利也，若水于下也，四旁無擇也。民徒可以得利而為之者?！贝讼屡f有“故君子曰”一段，凡二百卅七字，今考定入遏利篇?！　　菜摹痴撜Z云：“行篤敬?！薄　　参濉痴撜Z云：“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鹽鐵論褒賢篇、論衡問孔篇、刺孟篇、高誘注呂氏春秋有度篇、后漢書陳蕃傳“處”并作“居”。漢書敘傳幽通賦云：“物有欲而不居兮，亦有惡而不避?！庇谜撜Z文。抱樸子博喻篇亦云：“不以其道，則富貴不足居?！?br>
　　〔六〕○俞樾云：‘“人”字乃“失”字之誤，“賢”字乃“皆”字之誤。言衰闇之世，本末之所以失者，未必皆不肖之故，乃為禍福所迫，不得不然也?！痂I按：如俞改，則與上文不相應(yīng)。不可從。

　　〔七〕“所”下有脫字。

　　〔八〕晏子春秋諫下云：“蒞國子民。”　　〔九〕鹽鐵論本議篇云：“王者崇本退末。”　　〔一０〕“治之危漸”當(dāng)作“治亂之漸”。危、亂字形相近，又誤倒“之”字于上也?！痂I按：汪說近是。邵本改作“為治之漸”，不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