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燈會(huì)元 卷第三

　　六祖大鑒禪師法嗣南岳懷讓禪師南岳懷讓禪師者，姓杜氏，金州人也。

　　于唐儀鳳二年四月八日降誕，感白氣應(yīng)于玄象，在安康之分。太史瞻見，奏聞高宗皇帝。帝乃問：“是何祥瑞？”太史對(duì)曰：“國(guó)之法器，不染世榮?！?br>
　　帝傳金州太守韓偕親往，存慰其家。家有三子，唯師最小。炳然殊異，性唯恩讓。父乃安名懷讓。

　　年十歲時(shí)，唯樂佛書。時(shí)有三藏玄靜過舍，告其父母曰：“此子若出家，必獲上乘，廣度眾生。”

　　至垂拱三年方十五歲，辭親，往荊州玉泉寺，依弘景律師出家。通天二年，受戒后習(xí)毗尼藏。一日自嘆曰：

　　“夫出家者，為無為法。天上人間，無有勝者?！睍r(shí)同學(xué)坦然，知師志氣高邁，勸師謁嵩山安和尚。

　　安啟發(fā)之，乃直指詣曹溪參六祖。祖問：“甚么處來？”曰：“嵩山來?！?br>
　　祖曰：“甚么物恁么來？”師無語(yǔ)。遂經(jīng)八載，忽然有省?！　∧税鬃嬖唬骸澳臣子袀€(gè)會(huì)處?！弊嬖唬骸白髅瓷俊睅熢唬骸罢f似一物即不中?！弊嬖唬骸斑€假修證否？”師曰：

　　“修證則不無，污染即不得。”祖曰：“祇此不污染，諸佛之所護(hù)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

　　西天般若多羅識(shí)汝足下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應(yīng)在汝心，不須速說?！睅焾?zhí)侍左右一十五年。

　　先天二年往衡岳居般若寺。

　　開元中有沙門道一，﹝即馬祖也。﹞在衡岳山常習(xí)坐禪。師知是法器，往問曰：“大德坐禪圖甚么？”

　　一曰：“圖作佛?！睅熌巳∫淮u，于彼庵前石上磨。一曰：“磨作甚么？”

　　師曰：“磨作鏡?！币辉唬?br>
　　“磨磚豈得成鏡邪？”師曰：“磨磚既不成鏡，坐禪豈得作佛？”一曰：

　　“如何即是？”師曰：“如牛駕車。

　　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一無對(duì)。師又曰：“汝學(xué)坐禪，為學(xué)坐佛？若學(xué)坐禪，禪非坐臥。若學(xué)坐佛，佛非定相。

　　于無住法，不應(yīng)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zhí)坐相，非達(dá)其理?！币宦勈菊d，如飲醍醐，禮拜，問曰：

　　“如何用心，即合無相三昧？”師曰：“汝學(xué)心地法門，如下種子。

　　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dāng)見其道?！庇謫枺骸暗婪巧?，云何能見？”師曰：“心地法眼能見乎道，無相三昧亦復(fù)然矣?！币辉唬骸　　坝谐蓧姆?？”師曰：“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見道也。聽吾偈曰：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

　　三昧華無相，何壞復(fù)何成！””一蒙開悟，心意超然。侍奉十秋，日益玄奧。

　　入室弟子總有六人，師各印可。曰：

　　“汝等六人同證吾身，各契其一。一人得吾眉，善威儀。﹝常浩﹞一人得吾眼，善顧盼。

　　﹝智達(dá)﹞一人得吾耳，善聽理。﹝坦然﹞一人得吾鼻，善知?dú)狻）z神照﹞一人得吾舌，善譚說。﹝嚴(yán)峻﹞一人得吾心，善古今?！暴z道一﹞又曰：

　　“一切法皆從心生。心無所生，法無所住。若達(dá)心地，所作無礙。非遇上根，宜慎辭哉！”有一大德問：

　　“如鏡鑄像，像成后未審光向甚么處去？”師曰：“如大德為童子時(shí)，相貌何在？”﹝法眼別云：“阿那個(gè)是大德鑄成底像？”﹞曰：

　　“祇如像成后，為甚么不鑒照？”師曰：“雖然不鑒照，謾他一點(diǎn)不得?！?br>
　　后馬大師闡化于江西。師問眾曰：

　　“道一為眾說法否？”眾曰：“已為眾說法?！睅熢唬骸翱偽匆娙顺謧€(gè)消息來?！北姛o對(duì)。因遣一僧去，囑曰：

　　“待伊上堂時(shí)，但問作么生？伊道底言語(yǔ)，記將來?！鄙ヒ蝗鐜熤肌；刂^師曰：“馬師云：

　　自從胡亂后，三十年不曾少鹽醬?！睅熑恢?。天寶三年八月十一日，圓寂于衡岳。謚大慧禪師，最勝輪之塔。

　　南岳讓禪師法嗣﹝第一世﹞江西馬祖道一禪師江西道一禪師，漢州什邡縣人也。姓馬氏。本邑羅漢寺出家。容貌奇異，牛行虎視，引舌過鼻。

　　足下有二輪文。幼歲依資州唐和尚落發(fā)，受具于渝州圓律師。

　　唐開元中，習(xí)禪定于衡岳山中，遇讓和尚。同參六人，唯師密受心印。﹝讓之一，猶思之遷也，同源而異派。故禪法之盛，始于二師。劉軻云：

　　“江西主大寂，湖南主石頭，往來憧憧，不見二大士，為無知矣?！蔽魈彀闳舳嗔_記達(dá)磨云：“震旦雖闊無別路，要假兒孫腳下行。

　　金雞解銜一粒粟，供養(yǎng)十方羅漢僧?！庇至嬷^讓和尚曰：“向后佛法從汝邊去，馬駒蹋殺天下人?！必屎蠼魉梅?，布于天下，時(shí)號(hào)馬祖。

　　﹞始自建陽(yáng)佛跡嶺，遷至臨川，次至南康龔公山。大歷中，隸名于鐘陵開元寺。時(shí)連帥路嗣恭聆風(fēng)景慕，親受宗旨。

　　由是四方學(xué)者，云集座下。一日謂眾曰：“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　∵_(dá)磨大師從南天竺國(guó)來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jīng)文，以印眾生心地。

　　恐汝顛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經(jīng)以佛語(yǔ)心為宗，無門為法門。夫求法者應(yīng)無所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

　　不取善，不舍惡，凈穢兩邊，俱不依怙。達(dá)罪性空，念念不可得，無自性故。　　故三界唯心。

　　森羅萬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見色，皆是見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汝但隨時(shí)言說，即事即理，都無所礙。

　　菩提道果，亦復(fù)如是。于心所生，即名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隨時(shí)。著衣吃飯，長(zhǎng)養(yǎng)圣胎。

　　任運(yùn)過時(shí)，更有何事？汝受吾教，聽吾偈曰：心地隨時(shí)說，菩提亦祇寧。事理俱無礙，當(dāng)生即不生?！薄?br>
　　僧問：“和尚為甚么說即心即佛？”師曰：“為止小兒啼?！痹唬骸疤渲箷r(shí)如何？”師曰：“非心非佛?！痹唬骸　　俺硕N人來，如何指示？”師曰：“向伊道不是物?！痹唬骸昂鲇銎渲腥藖頃r(shí)如何？”師曰：“且教伊體會(huì)大道?！薄　枺骸叭绾问俏鱽硪?？”師曰：“即今是甚么意？”

　　龐居士問：“不昧本來人，請(qǐng)師高著眼?！睅熤毕掠U。士曰：“一等沒弦琴，唯師彈得妙?！薄　熤鄙嫌U，士禮拜。師歸方丈，居士隨后。曰：“適來弄巧成拙?！庇謫枺?br>
　　“如水無筋骨，能勝萬斛舟。此理如何？”

　　師曰：“這里無水亦無舟，說甚么筋骨？”

　　一夕，西堂、百丈、南泉隨侍玩月次。師問：“正恁么時(shí)如何？”堂曰：

　　“正好供養(yǎng)?！闭稍唬骸罢眯扌??！?br>
　　泉拂袖便行。師曰：“經(jīng)入藏，禪歸海，唯有普愿，獨(dú)超物外。”百丈問：

　　“如何是佛法旨趣？”師曰：

　　“正是汝放身命處?！睅焼柊僬桑骸叭暌院畏ㄊ救?？”丈豎起拂子。師曰：　　“祇這個(gè)，為當(dāng)別有？”丈拋下拂子?！　∩畣枺骸叭绾蔚煤系?？”師曰：“我早不合道?！眴枺骸叭绾问俏鱽硪猓俊?br>
　　師便打曰：

　　“我若不打汝，諸方笑我也。”

　　有小師耽源行腳回，于師前畫個(gè)圓相，就上拜了立。師曰：“汝莫欲作佛否？”曰：“某甲不解掜目?！?br>
　　師曰：“吾不如汝。”小師不對(duì)。鄧隱峰辭師，師曰：“甚么處去？”曰：

　　“石頭去。”師曰：“石頭路滑?！痹唬?br>
　　“竿木隨身，逢場(chǎng)作戲?！北闳ァ２诺绞^，即繞禪床一匝，振錫一聲。問：

　　“是何宗旨？”石頭曰：

　　“蒼天，蒼天！”峰無語(yǔ)，卻回舉似師。師曰：“汝更去問，待他有答，汝便噓兩聲?！狈逵秩?，依前問。

　　石頭乃噓兩聲。峰又無語(yǔ)，回舉似師。師曰：“向汝道“石頭路滑?！薄?br>
　　有僧于師前作四畫，上一畫長(zhǎng)，下三畫短。曰：“不得道一畫長(zhǎng)、三畫短，離此四字外，請(qǐng)和尚答?！?br>
　　師乃畫地一畫曰：“不得道長(zhǎng)短。答汝了也。”﹝忠國(guó)師聞，別云：“何不問老僧？”﹞有講僧來，問曰：

　　“未審禪宗傳持何法？”師卻問曰：“座主傳持何法？”主曰：“忝講得經(jīng)論二十余本。”師曰：“莫是師子兒否？”主曰：

　　“不敢?！睅熥鲊u噓聲。主曰：“此是法。”師曰：“是甚么法？”主曰：　　“師子出窟法?！睅熌四?。主曰：

　　“此亦是法?！睅熢唬骸笆巧趺捶?？”主曰：“師子在窟法?！睅熢唬骸安怀霾蝗?，是甚么法？”主無對(duì)。﹝百丈代云：“見么?！?br>
　　﹞遂辭出門。師召曰：“座主！”主回首，師曰：“是甚么？”主亦無對(duì)?！　熢唬骸斑@鈍根阿師?！焙橹萘箚栐唬?br>
　　“吃酒肉即是，不吃即是？”師曰：“若吃是中丞祿，不吃是中丞福?！?br>
　　師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為一方宗主，轉(zhuǎn)化無窮?！　熡谪懺哪暾轮校墙úT山，于林中經(jīng)行，見洞壑平坦。謂侍者曰：

　　“吾之朽質(zhì)，當(dāng)于來月歸茲地矣。”言訖而回。既而示疾，院主問：　　“和尚近日尊候如何？”師曰：“日面佛，月面佛?！倍乱蝗浙逶?，跏趺入滅。元和中，謚大寂禪師，塔曰大莊嚴(yán)。

　　南岳下二世馬祖一禪師法嗣百丈懷海禪師洪州百丈山懷海禪師者，福州長(zhǎng)樂人也。姓王氏。丱歲離塵，三學(xué)該練。

　　屬大寂闡化江西，乃傾心依附，與西堂智藏、南泉普愿同號(hào)入室。時(shí)三大士為角立焉。師侍馬祖行次，見一群野鴨飛過。

　　祖曰：“是甚么？”師曰：“野鴨子?！弊嬖唬骸吧跆幦ヒ?？”師曰：“飛過去也?！弊嫠彀褞煴桥?，負(fù)痛失聲。祖曰：

　　“又道飛過去也?！睅熡谘韵掠惺?。卻歸侍者寮，哀哀大哭。同事問曰：　　“汝憶父母邪？”師曰：“無?！痹唬?br>
　　“被人罵邪？”師曰：“無。”曰：“哭作甚么？”師曰：“我鼻孔被大師扭得痛不徹。”同事曰：

　　“有甚因緣不契？”師曰：“汝問取和尚去?！蓖聠柎髱熢唬骸昂Ｊ陶哂泻我蚓壊黄?，在寮中哭。告和尚為某甲說?！?br>
　　大師曰：“是伊?xí)?。汝自問取他。”同事歸寮曰：“和尚道汝會(huì)也，教我自問汝?！睅熌撕呛谴笮ΑＭ略唬?br>
　　“適來哭，如今為甚卻笑？”師曰：“適來哭，如今笑?！蓖仑枞?。次日，馬祖升堂，眾才集，師出卷卻席?！　∽姹阆伦熾S至方丈。祖曰：“我適來未曾說話，汝為甚便卷卻席？”師曰：

　　“昨日被和尚扭得鼻頭痛?！弊嬖唬骸叭曜蛉障蛏跆幜粜模俊睅熢唬骸氨穷^今日又不痛也?！弊嬖唬骸叭晟蠲髯蛉帐?。”師作禮而退。

　　師再參，侍立次。祖目視繩床角拂子。師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曰：

　　“汝向后開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子豎起。祖曰：“即此用，離此用？”師掛拂子于舊處。祖振威一喝，師直得三日耳聾。

　　自此雷音將震，檀信，請(qǐng)于洪州新吳界，住大雄山以居處。巖巒峻極，故號(hào)百丈。

　　既處之，未期月，參玄之賓，四方麇至。溈山黃檗當(dāng)其首。一日，師謂眾曰：　　“佛法不是小事。

　　老僧昔被馬大師一喝，直得三日耳聾?！秉S檗聞舉，不覺吐舌。師曰：“子已后莫承嗣馬祖去么？”檗曰：“不然。

　　今日因和尚舉，得見馬祖大機(jī)之用，然且不識(shí)馬祖。若嗣馬祖，已后喪我兒孫?！睅熢唬骸叭缡牵缡?！見與師齊，減師半德。

　　見過于師，方堪傳授。子甚有超師之見?！遍薇愣Y拜。﹝溈山問仰山：“百丈再參馬祖因緣，此二尊宿意旨如何？”仰云：

　　“此是顯大機(jī)大用。”溈云：“馬祖出八十四人，善知識(shí)幾人得大機(jī)，幾人得大用？”仰云：“百丈得大機(jī)，黃檗得大用，余者盡是唱導(dǎo)之師?！睖吭疲?br>
　　“如是，如是?！?br>
　　﹞有僧哭入法堂來。師曰：“作么？”曰：“父母俱喪，請(qǐng)師選日?！睅熢唬?br>
　　“明日來，一時(shí)埋卻?！薄　可?、五峰、云巖侍立次，師問溈山：“并卻咽喉唇吻，作么生道？”山曰：

　　“卻請(qǐng)和尚道?！睅熢唬?br>
　　“不辭向汝道，恐已后喪我兒孫?！庇謫栁宸?。峰曰：“和尚也須并卻?！?br>
　　師曰：“無人處斫額望汝?！庇謫栐茙r。巖曰：

　　“和尚有也未？”師曰：“喪我兒孫。”師謂眾曰：“我要一人，傳語(yǔ)西堂，阿誰(shuí)去得？”五峰曰：“某甲去。”師曰：　　“汝作么生傳語(yǔ)？”峰曰：“待見西堂，即道?！睅熢唬骸耙姾蟮郎趺?？”

　　峰曰：“卻來說似和尚?！?br>
　　師每上堂，有一老人隨眾聽法。一日眾退，唯老人不去。師問：“汝是何人？”老人曰：“某非人也。

　　于過去迦葉佛時(shí)，曾住此山，因?qū)W人問：“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某對(duì)云：“不落因果?！?br>
　　遂五百生墮野狐身，今請(qǐng)和尚代一轉(zhuǎn)語(yǔ)，貴脫野狐身?！睅熢唬骸叭陠??！?br>
　　老人曰：“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師曰：

　　“不昧因果。”老人于言下大悟，作禮曰：“某已脫野狐身，住在山后。敢乞依亡僧津送?！薄　熈罹S那白椎告眾，食后送亡僧。大眾聚議，一眾皆安，涅槃堂又無病人，何故如是？

　　食后師領(lǐng)眾至山后巖下，以杖挑出一死野狐，乃依法火葬。師至晚上堂，舉前因緣。黃檗便問：“古人錯(cuò)祗對(duì)一轉(zhuǎn)語(yǔ)，墮五百生野狐身。

　　轉(zhuǎn)轉(zhuǎn)不錯(cuò)，合作個(gè)甚么？”師曰：“近前來！向汝道?！遍藿埃驇熞徽?。

　　師拍手笑曰：

　　“將謂胡須赤，更有赤須胡?！暴z溈山舉問仰山，仰曰：“黃檗常用此機(jī)?！?br>
　　溈曰：“汝道天生得，從人得?！毖鲈唬骸耙嗍欠A受師承，亦是自性宗通?！睖吭唬?br>
　　“如是，如是。”﹞時(shí)溈山在會(huì)下作典座。司馬頭陀舉野狐話問典座：“作么生？”座撼門扇三下。司馬曰：

　　“太生?！弊唬骸胺鸱ú皇沁@個(gè)道理?！眴枺骸叭绾问瞧嫣厥拢俊睅熢唬?br>
　　“獨(dú)坐大雄峰?！鄙Y拜，師便打。

　　上堂：“靈光獨(dú)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

　　但離妄緣，即如如佛?！?br>
　　問：“如何是佛？”師曰：“汝是阿誰(shuí)？”曰：“某甲?！睅熢唬骸叭曜R(shí)某甲否？”曰：“分明個(gè)?！睅熌伺e起拂子曰：　　“汝還見么？”曰：“見?！睅熌瞬徽Z(yǔ)。普請(qǐng)钁地次，忽有一僧聞鼓鳴，舉起钁頭，大笑便歸。師曰：

　　“俊哉！此是觀音入理之門。”師歸院，乃喚其僧問：“適來見甚么道理，便恁么？”曰：

　　“適來肚饑，聞鼓聲，歸吃飯?！睅熌诵Α枺骸耙澜?jīng)解義，三世佛冤。離經(jīng)一字，如同魔說時(shí)如何？”師曰：“固守動(dòng)靜，三世佛冤?！　〈送鈩e求，即同魔說。”因僧問西堂：“有問有答即且置，無問無答時(shí)如何？”堂曰：“怕爛卻那?！?br>
　　師聞舉，乃曰：“從來疑這個(gè)老兄?！痹唬骸罢?qǐng)和尚道?！睅熢唬骸耙缓舷嗖豢傻?。”師謂眾曰：

　　“有一人長(zhǎng)不吃飯不道饑，有一人終日吃飯不道飽?！北姛o對(duì)。云巖問：

　　“和尚每日區(qū)區(qū)為阿誰(shuí)？”師曰：“有一人要?！睅r曰：　　“因甚么不教伊自作?！睅熢唬骸八麩o家活。”

　　問：“如何是大乘頓悟法要？”師曰：“汝等先歇諸緣，休息萬事。

　　善與不善，世出世間，一切諸法，莫記憶，莫緣念，放舍身心，令其自在。

　　心如木石，無所辨別。

　　心無所行，心地若空，慧日自現(xiàn)，如云開日出相似。但歇一切攀緣，貪嗔愛取，垢凈情盡。

　　對(duì)五欲八風(fēng)不動(dòng)，不被見聞?dòng)X知所縛，不被諸境所惑，自然具足神通妙用，是解脫人。

　　對(duì)一切境，心無靜亂，不攝不散，透過一切聲色，無有滯礙，名為道人。善惡是非俱不運(yùn)用，亦不愛一法，亦不舍一法，名為大乘人。

　　不被一切善惡、空有、垢凈、有為無為、世出世間、福德智慧之所拘系，名為佛慧。

　　是非好丑、是理非理，諸知見情盡，不能系縛，處處自在，名為初發(fā)心菩薩，便登佛地?！眴枺骸皩?duì)一切境，如何得心如木石去？”師曰：

　　“一切諸法，本不自言空，不自言色，亦不言是非垢凈，亦無心系縛人。

　　但人自虛妄計(jì)著，作若干種解會(huì)，起若干種知見，生若干種愛畏。但了諸法不自生，皆從自己一念，妄想顛倒，取相而有知?！　⌒呐c境本不相到，當(dāng)處解脫，一一諸法當(dāng)處寂滅，當(dāng)處道場(chǎng)。

　　又本有之性不可名目，本來不是凡不是圣，不是垢凈，亦非空有，亦非善惡，與諸染法相應(yīng)，名人天二乘界?！　∪艄竷粜谋M，不住系縛，不住解脫，無一切有為無為縛脫心量處，于生死其心自在，畢竟不與諸妄虛幻、塵勞蘊(yùn)界、生死諸入和合，迥然無寄，一切不拘，去留無礙。

　　往來生死，如門開相似。

　　夫?qū)W道人，若遇種種苦樂，稱意不稱意事，心無退屈，不念名聞利養(yǎng)衣食，不貪功德利益，不為世間諸法之所滯礙，無親無愛，苦樂平懷，衣遮寒，糲食活命，兀兀如愚如聾，稍有相應(yīng)分。

　　若于心中廣學(xué)知解，求福求智，皆是生死，于理無益，卻被知解境風(fēng)之所漂溺，還歸生死海里。

　　佛是無求人，求之即乖；理是無求理，求之即失。若著無求，復(fù)同于有求。

　　若著無為，復(fù)同于有為。故經(jīng)云：

　　不取于法，不取非法，不取非非法?！薄庇衷疲骸叭鐏硭梅?，此法無實(shí)無虛。

　　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不被陰界五欲八風(fēng)之所漂溺，即生死因斷，去住自由。不為一切有為因界所縛，不被有漏所拘。

　　他時(shí)還以無因縛為因，同事利益。以無著心應(yīng)一切物，以無礙慧解一切縛。

　　亦云應(yīng)病與藥?！眴枺?br>
　　“如今受戒，身口清凈，已具諸善，得解脫否？”師曰：“少分解脫，未得心解脫，亦未得一切處解脫?！痹唬骸　　叭绾问切慕饷摷耙磺刑幗饷摚俊睅熢唬骸安磺蠓鸱ㄉ?，乃至不求福智知解等。

　　垢凈情盡，亦不守此無求為是，亦不住盡處，亦不欣天堂、畏地獄，縛脫無礙，即身心及一切處皆名解脫。汝莫言有少分戒，身口意凈，便以為了。

　　不知河沙戒定慧門、無漏解脫，都未涉一毫在。

　　努力向前，須猛究取，莫待耳聾眼暗，面皺發(fā)白，老苦及身，悲愛纏綿，眼中流淚，心里慞惶，一無所據(jù)，不知去處。到恁么時(shí)節(jié)，整理手腳不得也。

　　縱有福智、名聞、利養(yǎng)，都不相救。為心眼未開，唯念諸境，不知返照，復(fù)不見佛道。

　　一生所有善惡業(yè)緣，悉現(xiàn)于前，或忻或怖，六道五蘊(yùn)，俱時(shí)現(xiàn)前。盡敷嚴(yán)好舍宅，舟船車轝，光明顯赫，皆從自心貪愛所現(xiàn)?！　∫磺袗壕?，皆變成殊勝之境。但隨貪愛重處，業(yè)識(shí)所引，隨著受生，都無自由分。龍畜良賤，亦未定?！?br>
　　問：“如何得自由分？”師曰：“如今得即得。

　　或?qū)ξ逵孙L(fēng)，情無取舍，慳嫉貪愛，我所情盡，垢凈俱亡。如日月在空，不緣而照。心心如木石，念念如救頭。然亦如香象渡河，截流而過，更無疑滯。

　　此人天堂地獄所不能攝也。夫讀經(jīng)看教，語(yǔ)言皆須宛轉(zhuǎn)歸就自己。

　　但是一切言教，祇明如今鑒覺自性，但不被一切有無諸境轉(zhuǎn)，是汝導(dǎo)師。能照破一切有無諸境，是金剛慧。即有自由獨(dú)立分。

　　若不能恁么會(huì)得，縱然誦得十二韋陀典，祇成增上慢，卻是謗佛，不是修行?！　〉x一切聲色，亦不住于離，亦不住于知解，是修行讀經(jīng)看教。若準(zhǔn)世間是好事，若向明理人邊數(shù)，此是壅塞人。

　　十地之人脫不去，流入生死河。但是三乘教，皆治貪瞋等病，祇如今念念若有貪瞋等病，先須治之，不用求覓義句知解。

　　知解屬貪，貪變成病。祇如今但離一切有無諸法，亦離于離，透過三句外，自然與佛無差。

　　既自是佛，何慮佛不解語(yǔ)。祇恐不是佛，被有無諸法縛，不得自由。以理未立，先有福智，被福智載去，如賤使貴。

　　不如先立理，后有福智。若要福智，臨時(shí)作得。

　　撮土成金，撮金為土，變海水為酥酪，破須彌為微塵，攝四大海水入一毛孔。

　　于一義作無量義，于無量義作一義。伏惟珍重?！薄　熡袝r(shí)說法竟，大眾下堂，乃召之。大眾回首，師曰：“是甚么？”﹝藥山目之為百丈下堂句。

　　﹞師兒時(shí)隨母入寺拜佛，指佛像問母：“此是何物？”母曰：“是佛。”師曰：“形容似人無異，我后亦當(dāng)作焉。”

　　師凡作務(wù)執(zhí)勞，必先于眾，主者不忍，密收作具而請(qǐng)息之。師曰：“吾無德，爭(zhēng)合勞于人？”

　　既遍求作具不獲，而亦忘餐。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語(yǔ)流播寰宇矣。

　　唐元和九年正月十七日歸寂，謚大智禪師，塔曰大寶勝輪。

　　南泉普愿禪師池州南泉普愿禪師者，鄭州新鄭人也。姓王氏。幼慕空宗。唐至德二年依大隗山大慧禪師受業(yè)。

　　詣嵩岳受具足戒。初習(xí)相部舊章，究毗尼篇聚。次游諸講肆，歷聽楞伽、華嚴(yán)，入中百門觀，精練玄義。

　　后扣大寂之室，頓然忘筌，得游戲三昧。一日，為眾僧行粥次，馬祖問：

　　“桶里是甚么？”師曰：

　　“這老漢合取口作恁么語(yǔ)話。”祖便休。自余，同參之流無敢詰問。

　　貞元十一年憩錫于池陽(yáng)，自建禪齋，不下南泉三十余載。大和初，宣城廉使陸公亙向師道風(fēng)，遂與監(jiān)軍同請(qǐng)下山，伸弟子之禮，大振玄綱。

　　自此學(xué)徒不下數(shù)百，言滿諸方，目為郢匠。

　　上堂：“然燈佛道了也。若心相所思，出生諸法，虛假不實(shí)，何以故？心尚無有，云何出生諸法？

　　猶如形影，分別虛空。如人取聲，安置篋中。亦如吹網(wǎng)，欲令氣滿。故老宿云：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教你兄弟行履。據(jù)說十地菩薩住首楞嚴(yán)三昧，得諸佛秘密法藏，自然得一切禪定解脫神通妙用。

　　至一切世界，普現(xiàn)色身，或示現(xiàn)成等正覺，轉(zhuǎn)大法輪，入涅槃，使無量入毛孔。

　　演一句經(jīng)無量劫，其義不盡，教化無量?jī)|千眾生得無生法忍。尚喚作所知愚、極微細(xì)所知愚，與道全乖。大難，大難！

　　珍重！”

　　上堂曰：“王老師自小養(yǎng)一頭水牯牛。擬向溪東牧，不免食他國(guó)王水草。

　　擬向溪西牧，亦不免食他國(guó)王水草。不如隨分納些些，不見得?！睅焼柹唬?br>
　　“夜來好風(fēng)？”曰：“夜來好風(fēng)！”師曰：

　　“吹折門前一枝松？”曰：“吹折門前一枝松?！贝螁栆簧唬骸耙箒砗蔑L(fēng)？”曰：“是甚么風(fēng)？”師曰：“吹折門前一枝松?！?br>
　　曰：“是甚么松？”師曰：“一得一失?！睅熡袝c茱萸曰：“理隨事變，寬廓非外。事得理融，寂寥非內(nèi)?！薄　∩_(dá)書了，便問萸：“如何是寬廓非外？”萸曰：“問一答百也無妨?！痹唬?br>
　　“如何是寂寥非內(nèi)？”萸曰：

　　“睹對(duì)聲色，不是好手。”僧又問長(zhǎng)沙，沙瞪目視之。僧又進(jìn)后語(yǔ)，沙乃閉目示之。僧又問趙州，州作吃飯勢(shì)。

　　僧又進(jìn)后語(yǔ)，州以手作拭口勢(shì)。后僧舉似師。師曰：“此三人，不謬為吾弟子?！薄　∧先较掠幸烩种?，人謂曰：“近日南泉和尚出世，何不去禮見？”主曰：

　　“非但南泉出世，直饒千佛出世，我亦不去?！睅熉劊肆钰w州去勘。州去便設(shè)拜，主不顧。州從西過東，又從東過西，主亦不顧?！　≈菰唬骸安葙\大敗?！彼熳潞熥?，便歸舉似師。師曰：“我從來疑著這漢?！?br>
　　次日，師與沙彌攜茶一瓶、盞三只，到庵?jǐn)S向地上。乃曰：“昨日底！昨日底！”主曰：“昨日底是甚么？”師于沙彌背上拍一下曰：　　“賺我來，賺我來！”拂袖便回。

　　上堂：“道個(gè)如如早是變了也。今時(shí)師僧須向異類中行?！睔w宗曰：“雖行畜生行，不得畜生報(bào)?！?br>
　　師曰：“孟八郎漢又恁么去也？”上堂：“文殊、普賢昨夜三更相打，每人與二十棒，趁出院去也！”趙州曰：

　　“和尚棒教誰(shuí)吃？”師曰：“且道王老師過在甚處？”州禮拜而出。師因至莊所，莊主預(yù)備迎奉。師曰：

　　“老僧居常出入，不與人知，何得排辦如此？”莊主曰：“昨夜土地報(bào)道，和尚今日來?！睅熢唬?br>
　　“王老師修行無力，被鬼神覷見。”侍者便問：“和尚既是善知識(shí)，為甚么被鬼神覷見？”師曰：“土地前更下一分飯。”

　　﹝玄覺云：“甚么處是土地前更下一分飯？”云居錫云：“是賞伊罰伊，只如土地前見，是南泉不是南泉?！暴{師有時(shí)曰：

　　“江西馬祖說“即心即佛”，王老師不恁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恁么道還有過么？”趙州禮拜而出?！　r(shí)有一僧隨問趙州曰：“上座禮拜便出，意作么生？”州曰：“汝卻問取和尚。”僧乃問：“適來諗上座意作么生？”

　　師曰：“他卻領(lǐng)得老僧意旨?！?br>
　　黃檗與師為首座。一日，捧缽向師位上坐。師入堂見，乃問曰：“長(zhǎng)老甚么年中行道？”檗曰：　　“威音王已前?！睅熢唬骸蔼q是王老師兒孫在。下去！”檗便過第二位坐，師便休。師一日問黃檗：

　　“黃金為世界，白銀為壁落，此是甚么人居處？”檗曰：“是圣人居處?！薄　熢唬骸案幸蝗司雍螄?guó)土？”檗乃叉手立。師曰：

　　“道不得，何不問王老師？”檗卻問：“更有一人居何國(guó)土？”師曰：“可惜許！”師問黃檗：

　　“定慧等學(xué)，明見佛性，此理如何？”檗曰：“十二時(shí)中不依倚一物?！睅熢唬骸澳情L(zhǎng)老見處么？”檗曰：“不敢。”師曰：

　　“漿水錢且置，草鞋錢教阿誰(shuí)還？”師見僧斫木次，師乃擊木三下，僧放下斧子，歸僧堂。

　　師歸法堂，良久卻入僧堂，見僧在衣缽下坐。師曰：“賺殺人！”問：“師歸丈室，將何指南？”師曰：　　“昨夜三更失卻牛，天明起來失卻火?！?br>
　　師因東西兩堂爭(zhēng)貓兒，師遇之，白眾曰：“道得即救取貓兒，道不得即斬卻也。”眾無對(duì)，師便斬之。

　　趙州自外歸，師舉前語(yǔ)示之。州乃脫履安頭上而出。師曰：“子若在，即救得貓兒也。”

　　師在方丈，與杉山向火次。師曰：“不用指東指西，直下本分事道來?！鄙讲寤鹬媸帧熢唬骸　　半m然如是，猶較王老師一線道?！庇猩畣栍?，叉手而立。師曰：“太俗生！”其僧便合掌。師曰：“太僧生！”僧無對(duì)。

　　一僧洗缽次，師乃奪卻缽。其僧空手而立。師曰：“缽在我手里，汝口喃喃作么？”僧無對(duì)。

　　師因入菜園，見一僧，師乃將瓦子打之。其僧回顧，師乃翹足。僧無語(yǔ)。師便歸方丈，僧隨后入，問訊曰：

　　“和尚適來擲瓦子打某甲，豈不是警覺某甲？”師曰：“翹足又作么生？”

　　僧無對(duì)。﹝后有僧問石霜云：“南泉翹足，意作么生？”霜舉手云：　　“還恁么無。”

　　﹞上堂：“王老師賣身去也，還有人買么？”一僧出曰：“某甲買。”師曰：

　　“不作貴，不作賤，汝作么生買？”僧無對(duì)。﹝臥龍代云：“屬某甲去也?！?br>
　　禾山代云：“是何道理？”趙州代云：“明年與和尚縫一領(lǐng)布衫?！?br>
　　﹞師與歸宗、麻谷同去參禮南陽(yáng)國(guó)師。師于路上畫一圓相曰：“道得即去?！?br>
　　宗便于圓相中坐。谷作女人拜。師曰：

　　“恁么則不去也?！弊谠唬骸笆巧趺葱男?？”師乃相喚便回，更不去禮國(guó)師。

　　﹝玄覺云：“只如南泉恁么道，是肯語(yǔ)是不肯語(yǔ)?！?br>
　　云居錫云：“比來去禮拜國(guó)師，南泉為甚么卻相喚回？且道古人意作么生?！薄　々{師在山上作務(wù)，僧問：“南泉路向甚么處去？”

　　師拈起鐮子曰：“我這茆鐮子，三十錢買得?！痹唬骸安粏栜忡犠?。南泉路向甚么處去？”師曰：“我使得正快！”

　　有一座主辭師，師問：“甚么處去？”對(duì)曰：“山下去?！睅熢唬骸暗谝徊坏弥r王老師。”對(duì)曰：“爭(zhēng)敢謗和尚！”

　　師乃噴嚏曰：“多少！”主便出去。﹝云居膺云：“非師本意。”先曹山云：

　　“賴也。”石霜云：“不為人斟酌?！遍L(zhǎng)慶云：“請(qǐng)領(lǐng)話?！?br>
　　云居錫云：“座主當(dāng)時(shí)出去，是會(huì)不會(huì)。”﹞師一日掩方丈門，將灰圍卻門外。曰：“若有人道得，即開?！?br>
　　或有祗對(duì)，多未愜師意。趙州曰：“蒼天！”師便開門。師玩月次，僧問：　　“幾時(shí)得似這個(gè)去？”師曰：

　　“王老師二十年前，亦恁么來?！痹唬骸凹唇褡髅瓷俊睅煴銡w方丈。陸亙大夫問：“弟子從六合來，彼中還更有身否？”師曰：

　　“分明記取，舉似作家?！痹唬骸昂蜕胁豢伤甲h，到處世界成就?！睅熢唬?br>
　　“適來總是大夫分上事?！标懏惾罩^師曰：

　　“弟子亦薄會(huì)佛法?！睅煴銌枺骸按蠓蚴r(shí)中作么生？”曰：“寸絲不掛?！睅熢唬骸蔼q是階下漢。”師又曰：

　　“不見道，有道君王不納有智之臣?！鄙咸么?，陸大夫曰：“請(qǐng)和尚為眾說法?！睅熢唬骸敖汤仙髅瓷f？”

　　曰：“和尚豈無方便？”師曰：“道他欠少甚么？”曰：“為甚么有六道四生？”師曰：“老僧不教他?！?br>
　　陸大夫與師見人雙陸，指骰子曰：“恁么、不恁么、正恁么，信彩去時(shí)如何？”師拈起骰子曰：“臭骨頭十八?！庇謫枺?br>
　　“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時(shí)坐，或時(shí)臥，如今擬作佛，還得否？”師曰：

　　“得。”陸曰：“莫不得否？”師曰：　　“不得?！暴z云巖云：“坐即佛，不坐即非佛?！倍瓷皆疲骸安蛔捶?，坐即非佛？”﹞趙州問：“道非物外，物外非道。

　　如何是物外道？”師便打。州捉住棒曰：“已后莫錯(cuò)打人去?！睅熢唬骸褒埳咭妆?，衲子難謾?！睅焼驹褐?，主應(yīng)諾。師曰：

　　“佛九十日在忉利天為母說法，時(shí)優(yōu)填王思佛，請(qǐng)目連運(yùn)神通三轉(zhuǎn)，攝匠人往彼雕佛像，秖雕得三十一相，為甚么梵音相雕不得？”主問：“如何是梵音相？”師曰：“賺殺人！”師問維那：“今日普請(qǐng)作甚么？”

　　對(duì)曰：“拽磨?！睅熢唬骸澳哪阕В坏脛?dòng)著磨中心樹子。”那無語(yǔ)。﹝保福代云：“比來拽磨，如今卻不成?！狈ㄑ鄞疲?br>
　　“恁么即不拽也?！暴{一日，有大德問師曰：“即心是佛又不得，非心非佛又不得。師意如何？”師曰：

　　“大德且信即心是佛便了，更說甚么得與不得。秖如大德吃飯了，從東廊上西廊下，不可總問人得與不得也。”

　　師住庵時(shí)，有一僧到庵。師向伊道：“我上山去作務(wù)。待齋時(shí)作飯自吃了，送一分上來?！?br>
　　少時(shí)，其僧自作飯吃了，卻一時(shí)打破家事就床臥。師待不見來，便歸庵，見僧臥。師亦就伊邊臥。僧便起去。師住后曰：

　　“我往前住庵時(shí)，有個(gè)靈利道者，直至如今不見?！睅熌槠饸伦訂柹骸澳莻€(gè)何似這個(gè)？”對(duì)曰：“不似?！睅熢唬?br>
　　“甚么處見那個(gè)，便道不似。”曰：“若問某甲見處，和尚放下手中物?！?br>
　　師曰：“許你具一只眼?！?br>
　　陸大夫向師道：“肇法師也甚奇怪，解道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

　　師指庭前牡丹花曰：“大夫！　　時(shí)人見此一株花如夢(mèng)相似?！标懾铚y(cè)。又問：“天王居何地位？”師曰：

　　“若是天王，即非地位?！痹唬?br>
　　“弟子聞?wù)f天王是居初地?！睅熢唬骸皯?yīng)以天王身得度者，即現(xiàn)天王身，而為說法。”陸辭歸宣城治所。師問：

　　“大夫去彼，將何治民？”曰：“以智慧治民。”師曰：“恁么則彼處生靈盡遭涂炭去也?！睅熑胄荩懘蠓虺鲇?。

　　指城門曰：“人人盡喚作雍門，未審和尚喚作甚么門？”師曰：“老僧若道，恐辱大夫風(fēng)化?！痹唬?br>
　　“忽然賊來時(shí)作么生？”師曰：“王老師罪過。”陸又問：“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作甚么？”師曰：

　　“秖如國(guó)家，又用大夫作甚么？”師洗衣次，僧問：“和尚猶有這個(gè)在?！?br>
　　師拈起衣曰：“爭(zhēng)奈這個(gè)何！”﹝玄覺云：“且道是一個(gè)，是兩個(gè)？”

　　﹞師問僧良?xì)J：“空劫中還有佛否？”對(duì)曰：“有。”師曰：“是阿誰(shuí)？”

　　對(duì)曰：“良?xì)J?！睅熢唬骸熬雍螄?guó)土？”欽無語(yǔ)。問：

　　“祖祖相傳，合傳何事？”師曰：“一二三四五。”問：“如何是古人底？”

　　師曰：“待有即道?！痹唬?br>
　　“和尚為甚么妄語(yǔ)？”師曰：“我不妄語(yǔ)，盧行者卻妄語(yǔ)?！眴枺骸笆r(shí)中以何為境？”師曰：“何不問王老師？”曰：

　　“問了也?！睅熢唬骸斑€曾與汝為境么？”問：“青蓮不隨風(fēng)火散時(shí)是甚么？”師曰：“無風(fēng)火不隨是甚么？”僧無對(duì)。

　　師問：“不思善，不思惡，思總不生時(shí)，還我本來面目來?！痹唬骸盁o容止可露?！暴z洞山云：“還曾將示人么。”

　　﹞師問座主：“你與我講經(jīng)得么？”曰：“某甲與和尚講經(jīng)，和尚須與某甲說禪始得?！睅熢唬?br>
　　“不可將金彈子博銀彈子去?！痹唬骸澳臣撞粫?huì)?！睅熢唬骸叭甑揽罩幸黄?，為復(fù)釘釘??？為復(fù)藤纜著？”問：

　　“空中有一珠，如何取得？”師曰：“斫竹布梯空中取?！痹唬骸翱罩腥绾尾继?？”師曰：“汝擬作么生?。俊鄙o。問曰：

　　“學(xué)人到諸方，有人問：和尚近日作么生？未審如何祇對(duì)。”師曰：“但向道近日解相撲?！痹唬骸白髅瓷?？”師曰：　　“一拍雙泯?！眴枺骸案改肝瓷鷷r(shí)，鼻孔在甚么處？”師曰：“父母已生了，鼻孔在甚么處？”師將順世，第一座問：

　　“和尚百年后向甚么處去？”師曰：“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弊唬骸澳臣纂S和尚去還得也無？”師曰：

　　“汝若隨我，即須銜取一莖草來。”師乃示疾，告門人曰：“星翳燈幻亦久矣，勿謂吾有去來也?！毖杂櫠??！　←}官齊安國(guó)師杭州鹽官海昌院齊安國(guó)師，海門郡人也。姓李氏。生時(shí)神光照室。后有異僧謂之曰：

　　“建無勝幢，使佛日回照者，豈非汝乎？”長(zhǎng)依本郡云琮禪師落發(fā)受具。后聞大寂行化于龔公山，乃振錫而造焉。

　　師有奇相，大寂一見深器之。乃令入室，密示正法。僧問：“如何是本身盧舍那？”師曰：“與老僧過凈瓶來?！?br>
　　僧將凈瓶至。師曰：“卻安舊處著?！鄙椭帘咎?，復(fù)來詰問。師曰：“古佛過去久矣。”

　　有講僧來參，師問座主：“蘊(yùn)何事業(yè)？”對(duì)曰：“講華嚴(yán)經(jīng)?！睅熢唬骸坝袔追N法界？”曰：“廣說則重重?zé)o盡，略說有四種?！薄　熦Q起拂子曰：“這個(gè)是第幾種法界？”主沉吟。師曰：“思而知，慮而解，是鬼家活計(jì)，日下孤燈，果然失照?！薄　々z保福聞云：“若禮拜即吃和尚棒?！焙躺酱疲骸澳臣撞粺蜕心??！?br>
　　法眼代拊掌三下。﹞僧問大梅：　　“如何是西來意？”

　　大梅曰：“西來無意?！睅熉勀嗽唬骸耙粋€(gè)棺材，兩個(gè)死漢。”﹝玄沙云：

　　“鹽官是作家。”﹞師一日喚侍者曰：

　　“將犀牛扇子來！”者曰：“破也?！睅熢唬骸吧茸蛹绕?，還我犀牛兒來！”

　　者無對(duì)。﹝投子代云：“不辭將出，恐頭角不全?！?br>
　　資福代作圓相，心中書牛字。石霜代云：“若還和尚即無也?！北８Ｔ疲?br>
　　“和尚年尊，別請(qǐng)人好?！暴{師一日謂眾曰：

　　“虛空為鼓，須彌為椎，甚么人打得？”眾無對(duì)。﹝有人舉似南泉，泉云：　　“王老師不打這破鼓?！狈ㄑ蹌e云：“王老師不打?！薄　々{有法空禪師到，請(qǐng)問經(jīng)中諸義。師一一答了，卻曰：“自禪師到來，貧道總未得作主人?！狈赵唬骸罢?qǐng)和尚便作主人。”師曰：

　　“今日夜也，且歸本位安置。明日卻來?！狈障氯?。至明旦，師令沙彌屈法空禪師。法空至，師顧沙彌曰：“咄！

　　這沙彌不了事。教屈法空禪師，屈得個(gè)守堂家人來?！狈諢o語(yǔ)。法昕院主來參，師問：“汝是誰(shuí)？”

　　對(duì)曰：“法昕?！睅熢唬骸拔也蛔R(shí)汝?！标繜o語(yǔ)。師后不疾，宴坐示滅。謚悟空禪師。

　　歸宗智常禪師廬山歸宗寺智常禪師，上堂：“從上古德，不是無知解。他高尚之士，不同常流。

　　今時(shí)不能自成自立，虛度時(shí)光。諸子莫錯(cuò)用心，無人替汝，亦無汝用心處。

　　莫就他覓，從前秪是依他解，發(fā)言皆滯，光不透脫，秖為目前有物?！鄙畣枺?br>
　　“如何是玄旨？”師曰：“無人能會(huì)?！痹唬骸跋蛘呷绾?？”師曰：“有向即乖。”曰：

　　“不向者如何？”師曰：“誰(shuí)求玄旨？”又曰：“去！無汝用心處?！痹唬?br>
　　“豈無方便門，令學(xué)人得入？”師曰：

　　“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痹唬骸叭绾问怯^音妙智力？”師敲鼎蓋三下，曰：“子還聞否？”曰：“聞?！睅熢唬?br>
　　“我何不聞？”僧無語(yǔ)。師以棒趁下。

　　師嘗與南泉同行，后忽一日相別，煎茶次，南泉問曰：“從來與師兄商量語(yǔ)句，彼此已知。

　　此后或有人問，畢竟事作么生？”師曰：“這一片地大好卓庵?！比唬骸　　白库智抑?，畢竟事作么生？”

　　師乃打翻茶銚，便起。泉曰：“師兄吃茶了。普愿未吃茶?！睅熢唬骸白鬟@個(gè)語(yǔ)話，滴水也難銷?！鄙畣枺?br>
　　“此事久遠(yuǎn)，又如何用心？”師曰：“牛皮鞔露柱，露柱啾啾叫。凡耳聽不聞，諸圣呵呵笑。”師因官人來，乃拈起帽子兩帶曰：　　“還會(huì)么？”曰：“不會(huì)?！睅熢唬骸澳掷仙^風(fēng)，不卸帽子?！睅熑雸@取菜次，乃畫圓相，圍卻一株。語(yǔ)眾曰：

　　“輒不得動(dòng)著這個(gè)?！北姴桓覄?dòng)。少頃，師復(fù)來，見菜猶在，便以棒趁眾僧曰：

　　“這一隊(duì)漢，無一個(gè)有智慧底?！睅焼枺骸靶碌缴趺刺巵?？”曰：“鳳翔來?！睅熢唬骸斑€將得那個(gè)來否？”曰：“將得來?！睅熢唬骸霸谏趺刺?？”　　僧以手從頂擎捧呈之。師即舉手作接勢(shì)，拋向背后。僧無語(yǔ)。師曰：“這野狐兒?！?br>
　　師鏟草次，有講僧來參，忽有一蛇過，師以鉏斷之。僧曰：“久向歸宗，元來是個(gè)行沙門?！睅熢唬骸　　澳悖?？”曰：“如何是？”師豎起鉏頭。曰：“如何是細(xì)？”師作斬蛇勢(shì)。曰：“與么，則依而行之?！?br>
　　師曰：“依而行之且置，你甚處見我斬蛇？”僧無對(duì)。云巖來參，師作挽弓勢(shì)。巖良久，作拔劍勢(shì)。師曰：

　　“來太遲生！”

　　上堂：“吾今欲說禪，諸子總近前。”大眾近前，師曰：“汝聽觀音行，善應(yīng)諸方所?！眴枺?br>
　　“如何是觀音行？”師乃彈指曰：“諸人還聞否？”曰：“聞?！睅熢唬骸　　耙魂?duì)漢向這里覓甚么？”以棒趁出，大笑歸方丈。

　　僧辭，師問：“甚么處去？”曰：“諸方學(xué)五味禪去。”師曰：“諸方有五味禪，我這里秖有一味禪。”曰：

　　“如何是一味禪？”師便打。僧曰：“會(huì)也！會(huì)也！”師曰：“道！道！”

　　僧?dāng)M開口，師又打。僧后到黃檗，舉前話。

　　檗上堂曰：“馬大師出八十四人，善知識(shí)問著，個(gè)個(gè)屙漉漉地，秖有歸宗較些子?！苯葚菔防顔枺骸　　敖讨兴裕喉殢浖{芥子，即不疑。芥子納須彌，莫是妄譚否？”師曰：

　　“人傳使君讀萬卷書籍，還是否？”

　　曰：“然?！睅熢唬骸澳斨刘嗳缫哟?，萬卷書向何處著？”李俛首而已。

　　李異日又問：

　　“一大藏教，明得個(gè)甚么邊事？”師舉拳示之，曰：“還會(huì)么？”曰：“不會(huì)?！睅熢唬骸斑@個(gè)措大，拳頭也不識(shí)。”曰：“請(qǐng)師指示。”　　師曰：“遇人即途中授與，不遇即世諦流布。”

　　師以目有重瞳，遂將藥手按摩，以致兩目俱赤，世號(hào)赤眼歸宗焉。后示滅，謚至真禪師。

　　大梅法常禪師明州大梅山法常禪師者，襄陽(yáng)人也。姓鄭氏。幼歲從師于荊州玉泉寺。初參大寂，問：

　　“如何是佛？”寂曰：“即心是佛。”師即大悟，遂之四明梅子真舊隱縛茆燕處。

　　唐貞元中，鹽官會(huì)下有僧，因采拄杖，迷路至庵所。問：“和尚在此多少時(shí)？”師曰：“秖見四山青又黃?！庇謫枺骸俺錾铰废蛏趺刺幦?？”師曰：　　“隨流去?！鄙畾w舉似鹽官，官曰：“我在江西時(shí)曾見一僧，自后不知消息，莫是此僧否？”遂令僧去招之?！　煷鹨再试唬骸按輾埧菽疽泻?，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

　　一池荷葉衣無盡，數(shù)樹松花食有余。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居?！?br>
　　大寂聞師住山，乃令僧問：

　　“和尚見馬大師得個(gè)甚么，便住此山？”師曰：“大師向我道：即心是佛。

　　我便向這里住?！鄙唬骸按髱熃辗鸱ㄓ謩e?！?br>
　　師曰：“作么生？”曰：“又道：非心非佛?！睅熢唬骸斑@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

　　任他非心非佛，我秖管即心即佛?！逼渖嘏e似馬祖，祖曰：“梅子熟也！”

　　﹝僧問禾山：“大梅恁么道，意作么生？”禾山云：“真師子兒?！?br>
　　﹞龐居士聞之，欲驗(yàn)師實(shí)，特去相訪。才相見，士便問：“人向大梅，未審梅子熟也未？”師曰：“熟也。你向甚么處下口？”

　　士曰：“百雜碎?！睅熒焓衷唬骸斑€我核子來?！笔繜o語(yǔ)。自此學(xué)者漸臻，師道彌著。

　　上堂：“汝等諸人，各自回心達(dá)本，莫逐其末。但得其本，其末自至。若欲識(shí)本，唯了自心。

　　此心元是一切世間、出世間法根本，故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

　　心且不附一切善惡而生，萬法本自如如。”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　　“蒲花柳絮，竹針麻線。”夾山與定山同行，言話次，定山曰：　　“生死中無佛，即無生死。”夾山曰：“生死中有佛，即不迷生死?！被ハ嗖豢?，同上山見師。夾山便舉問：

　　“未審二人見處那個(gè)較親？”師曰：“一親一疏?！眾A山復(fù)問：“那個(gè)親？”

　　師曰：“且去，明日來?！薄　A山明日再上問，師曰：“親者不問，問者不親。”﹝夾山住后自云：“當(dāng)時(shí)失一只眼?！薄　々{新羅僧參，師問：“發(fā)足甚處？”曰：“欲通來處，恐遭怪責(zé)?！睅熢唬?br>
　　“不可無來處也?！痹唬骸靶铝_。”

　　師曰：“爭(zhēng)怪得汝？”僧作禮，師曰：“是與不是，知與不知，祇是新羅國(guó)里人?！焙鲆蝗罩^其徒曰：

　　“來莫可抑，往莫可追?！睆娜蓍g聞鼯鼠聲，乃曰：“即此物，非他物。汝等諸人，善自護(hù)持，吾今逝矣?！毖杂櫴緶?。

　　永明壽禪師贊曰：“師初得道，即心是佛。最后示徒，物非他物。

　　窮萬法源，徹千圣骨，真化不移，何妨出沒?！薄　》鸸馊鐫M禪師洛京佛光如滿禪師，﹝曾住五臺(tái)山金閣寺。唐順宗問：“佛從何方來？滅向何方去？　　既言常住世，佛今在何處？”師答曰：“佛從無為來，滅向無為去。法身等虛空，常住無心處。有念歸無念，有住歸無住。

　　來為眾生來，去為眾生去。清凈真如海，湛然體常住。智者善思惟，更勿生疑慮?！钡塾謫枺?br>
　　“佛向王宮生，滅向雙林滅。住世四十九，又言無法說。山河與大海，天地及日月。時(shí)至皆歸盡，誰(shuí)言不生滅。

　　疑情猶若斯，智者善分別?！睅煷鹪唬骸胺痼w本無為，迷情妄分別。法身等虛空，未曾有生滅。

　　有緣佛出世，無緣佛入滅。處處化眾生，猶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斷，非生亦非滅。生亦未曾生，滅亦未曾滅。

　　了見無心處，自然無法說?！钡勐劥髳?，益重禪宗。

　　五泄靈默禪師婺州五泄山靈默禪師，毗陵人也。姓宣氏。初謁馬祖，遂得披剃受具。后遠(yuǎn)謁石頭，便問：

　　“一言相契即住，不契即去。”石頭據(jù)坐，師便行，頭隨后召曰：“阇黎！”

　　師回首。頭曰：“從生至死，祇是這個(gè)。

　　回頭轉(zhuǎn)腦作么？”師言下大悟，乃拗折拄杖而棲止焉。﹝洞山云：“堂時(shí)若不是五泄先師，大難承當(dāng)。然雖如此，猶涉在途?！?br>
　　長(zhǎng)慶云：“險(xiǎn)?！毙X云：“那個(gè)是涉在途處?！庇猩疲骸盀橐寥缤局兴]得，所以在途。”玄覺云：“為復(fù)薦得自己，為復(fù)薦得三寸？　　若是自己，為甚么成三寸？若是三寸，為甚么悟去？且道洞山意作么生？莫亂說，子細(xì)好?！暴{唐貞元初，住白沙道場(chǎng)，復(fù)居五泄?！　∩畣枺骸昂挝锎笥谔斓兀俊睅熢唬骸盁o人識(shí)得伊?！痹唬骸斑€可雕琢也無？”

　　師曰：“汝試下手看?！眴枺?br>
　　“此個(gè)門中，始終事如何？”師曰：“汝道目前底成來得多少時(shí)也？”曰：　　“學(xué)人不會(huì)。”師曰：“我此間無汝問底?！痹唬?br>
　　“和尚豈無接人處？”師曰：“待汝求接我即接?！痹唬骸氨阏?qǐng)和尚接?！?br>
　　師曰：“汝少欠個(gè)甚么？”問：

　　“如何得無心去？”師曰：“傾山覆海晏然靜，地動(dòng)安眠豈采伊。”　　元和十三年三月二十三日，沐浴焚香端坐，告眾曰：“法身圓寂，示有去來。

　　千圣同源，萬靈歸一。吾今漚散，胡假興哀。無自勞神，須存正念。

　　若遵此命，真報(bào)吾恩。儻固違言，非吾之子?！睍r(shí)有僧問：“和尚向甚么處去？”師曰：“無處去?！痹唬?br>
　　“某甲何不見？”師曰：“非眼所睹?！暴z洞山云：“作家?！暴{言畢，奄然順化。

　　盤山寶積禪師幽州盤山寶積禪師，因于市肆行，見一客人買豬肉，語(yǔ)屠家曰：

　　“精底割一斤來！”

　　屠家放下刀，叉手曰：“長(zhǎng)史！那個(gè)不是精底？”師于此有省。又一日出門，見人舁喪，歌郎振鈴云：

　　“紅輪決定沉西去，未委魂靈往那方？”幕下孝子哭曰：“哀哀！”師忽身心踴躍，歸舉似馬祖，祖印可之。住后，僧問：

　　“如何是道？”師便咄！僧曰：“學(xué)人未領(lǐng)旨?！睅熢唬骸叭?！”

　　上堂：“心若無事，萬法不生。意絕玄機(jī)，纖塵何立？道本無體，因體而立名。

　　道本無名，因名而得號(hào)。若言即心即佛，今時(shí)未入玄微。若言非心非佛，猶是指蹤極則。向上一路，千圣不傳。

　　學(xué)者勞形，如猿捉影?！?br>
　　上堂：“夫大道無中，復(fù)誰(shuí)先后。長(zhǎng)空絕際，何用稱量？空既如斯，道復(fù)何說？”　　上堂：“夫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復(fù)是何物？

　　禪德譬如擲劍揮空，莫論及之不及，斯乃空輪無跡，劍刃無虧。若能如是，心心無知。全心即佛，全佛即人。

　　人佛無異，始為道矣。”

　　上堂：“禪德，可中學(xué)道，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若如此者，是名出家。

　　故導(dǎo)師云：“法本不相礙，三際亦復(fù)然。無為無事人，猶是金鎖難?！彼造`源獨(dú)耀，道絕無生?！　〈笾欠敲?，真空無跡。真如凡圣，皆是夢(mèng)言。佛及涅槃，并為增語(yǔ)。禪德直須自看，無人替代?！?br>
　　上堂：“三界無法，何處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璿璣不動(dòng)，寂爾無言。

　　覿面相呈，更無余事。

　　珍重！”師將順世，告眾曰：“有人邈得吾真否？”眾將所寫真呈，皆不契師意。普化出曰：“某甲邈得”?！　熢唬骸昂尾怀仕评仙?。”化乃打筋斗而出。師曰：“這漢向后掣風(fēng)狂去在！”師乃奄化，謚凝寂大師。

　　麻谷寶徹禪師蒲州麻谷山寶徹禪師，侍馬祖行次，問：“如何是大槃？”祖曰：“急。”師曰：“急個(gè)甚么？”祖曰：

　　“看水?！睅熓股却?，僧問：“風(fēng)性常住，無處不周，和尚為甚么卻搖扇？”　　師曰：

　　“你秖知風(fēng)性常住，且不知無處不周?！痹唬骸白髅瓷菬o處不周底道理？”　　師卻搖扇。僧作禮。師曰：

　　“無用處師僧，著得一千個(gè)，有甚么益？”問僧：“甚處來？”僧不審。師又問：“甚處來？”僧珍重！師下床擒住曰：“這個(gè)師僧！

　　問著便作佛法祇對(duì)?！痹唬骸按笏茻o眼師?！狈攀衷唬骸胺湃昝?，通汝氣?！?br>
　　僧作禮，師欲扭住，僧拂袖便行。師曰：

　　“休將三歲竹，擬比萬年松?！睅熗先巳ブ]徑山，路逢一婆。乃問：

　　“徑山路向甚處去？”婆曰：

　　“驀直去?！睅熢唬骸扒邦^水深過得否？”婆曰：“不濕腳?！睅熡謫枺?br>
　　“上岸稻得與么好，下岸稻得與么怯。”婆曰：

　　“被螃蟹吃卻也。”師曰：“禾好香?！逼旁唬骸皼]氣息?！睅熡謫枺骸捌抛≡谏跆帲俊逼旁唬骸暗o在這里?！?br>
　　三人至店，婆煎茶一瓶，攜盞三只至，謂曰：“和尚有神通者即吃茶。”三人相顧間，婆曰：

　　“看老朽自逞神通去也。”于是拈盞傾茶便行。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

　　師默然。僧又問石霜：“此意如何？”霜曰：

　　“主人擎拳帶累，阇黎拖泥涉水?！?br>
　　東寺如會(huì)禪師湖南東寺如會(huì)禪師，始興曲江人也。初謁徑山，后參大寂。

　　學(xué)徒既眾，僧堂床榻為之陷折，時(shí)稱“折床會(huì)”也。自大寂去世，師?；奸T徒以“即心即佛”之譚誦億不已，且謂：

　　“佛于何住，而曰即心；心如畫師，而云即佛?！彼焓颈娫唬骸靶牟皇欠?，智不是道。劍去遠(yuǎn)矣，爾方刻舟?！睍r(shí)號(hào)東寺為禪窟焉。

　　相國(guó)崔公群出為湖南觀察使，見師問曰：“師以何得？”師曰：“見性得。”

　　師方病眼，公譏曰：　　“既云見性，其奈眼何！”師曰：“見性非眼，眼病何害！”公稽首謝之?！　々z法眼別云：“是相公眼。”﹞公見鳥雀于佛頭上放糞，乃問：

　　“鳥雀還有佛性也無？”師曰：“有?！惫唬骸盀樯趺聪蚍痤^上放糞？”

　　師曰：“是伊為甚么不向鷂子頭上放？”

　　仰山參，師問：“汝是甚處人？”仰曰：“廣南人?！睅熢唬骸拔衣剰V南有鎮(zhèn)海明珠，是否？”仰曰：“是?！睅熢唬?br>
　　“此珠如何？”仰曰：“黑月即隱，白月即現(xiàn)?！睅熢唬骸斑€將得來也無？”

　　仰曰：“將得來！”師曰：

　　“何不呈似老僧？”仰叉手近前曰：“昨到溈山，亦被索此珠，直得無言可對(duì)，無理可伸?！睅熢唬骸罢鎺熥觾海颇芟?。”

　　仰禮拜了，卻入客位，具威儀，再上人事。師才見，乃曰：“已相見了也！”

　　仰曰：“恁么相見，莫不當(dāng)否？”

　　師歸方丈，閉卻門。仰歸，舉似溈山。溈曰：“寂子是甚么心行？”仰曰：

　　“若不恁么，爭(zhēng)識(shí)得他？”

　　后復(fù)有人問師曰：“某甲擬請(qǐng)和尚開堂得否？”師曰：“待將物裹石頭暖即得?！北藷o語(yǔ)。﹝藥山代云：“石頭暖也?！?br>
　　﹞唐長(zhǎng)慶癸卯歲歸寂，謚傳明大師?！　∥魈弥遣囟U師虔州西堂智藏禪師，虔化廖氏子。八歲從師，二十五具戒。有相者睹其殊表，謂之曰：

　　“骨氣非凡，當(dāng)為法王之輔佐也。”師遂參禮大寂，與百丈海禪師同為入室，皆承印記。

　　一日，大寂遣師詣長(zhǎng)安，奉書于忠國(guó)師。國(guó)師問曰：“汝師說甚么法？”師從東過西而立。國(guó)師曰：

　　“秖這個(gè)更別有？”師卻從西過東邊立。國(guó)師曰：“這個(gè)是馬師底，仁者作么生？”師曰：

　　“早個(gè)呈似和尚了也?！睂び炙蜁蠌缴剑z語(yǔ)在國(guó)一章。﹞屬連帥路嗣恭延請(qǐng)大寂居府，應(yīng)期盛化。

　　師回郡，得大寂付授衲袈裟，令學(xué)者親近。僧問馬祖：“離四句、絕百非，請(qǐng)師直指西來意。”祖曰：

　　“我今日勞倦，不能為汝說得，問取智藏。”其僧乃來問師。師曰：“汝何不問和尚？”僧曰：“和尚令某甲來問上座?！睅熢唬?br>
　　“我今日頭痛，不能為汝說得，問取海兄去?！鄙秩柡！）z百丈和尚。

　　﹞海曰：“我到這里卻不會(huì)?！鄙伺e似馬祖。祖曰：

　　“藏頭白，海頭黑?！瘪R祖一日問師曰：“子何不看經(jīng)？”師曰：“經(jīng)豈異邪？”祖曰：

　　“然雖如此，汝向后為人也須得?！痹唬骸爸遣夭∷甲责B(yǎng)，敢言為人?！弊嬖唬骸白幽┠瓯嘏d于世。”師便禮拜。

　　馬祖滅后，師唐貞元七年，眾請(qǐng)開堂。李尚書嘗問僧：“馬大師有甚么言教？”僧曰：“大師或說即心即佛，或說非心非佛?！?br>
　　李曰：“過這邊?！崩顓s問師：“馬大師有甚么言教？”師呼李翱！李應(yīng)諾。

　　師曰：“鼓角動(dòng)也?！?br>
　　師普請(qǐng)次，曰：“因果歷然，爭(zhēng)柰何！爭(zhēng)柰何！”時(shí)有僧出，以手托地。師曰：“作甚么？”曰：“相救！相救！”師曰：　　“大眾！這個(gè)師僧猶較些子。”僧拂袖便走。師曰：“師子身中蟲，自食師子肉?！鄙畣枺?br>
　　“有問有答，賓主歷然。無問無答時(shí)如何？”師曰：“怕爛卻那！”﹝后有僧舉問長(zhǎng)慶，慶云：“相逢盡道休官去，林中何曾見一人？”　　制空禪師謂師曰：“日出太早生。”師曰：“正是時(shí)?！睅熥∥魈?，后有一俗士問：“有天堂地獄否？”師曰：“有?！痹唬?br>
　　“有佛法僧寶否？”師曰：“有?！备卸鄦?，盡答言有。曰：“和尚恁么道莫錯(cuò)否？”師曰：“汝曾見尊宿來邪？”

　　曰：“某甲曾參徑山和尚來。”師曰：“徑山向汝作么生道？”曰：“他道一切總無?！睅熢唬骸叭暧衅薹?？”曰：

　　“有?！睅熢唬骸皬缴胶蜕杏衅薹?？”曰：“無?！睅熢唬骸皬缴胶蜕械罒o即得?！彼资慷Y謝而去?！　熢途拍晁脑掳巳諝w寂。憲宗謚大宣教禪師。穆宗重謚大覺禪師。　　章敬懷暉禪師京兆府章敬寺懷暉禪師，泉州謝氏子。上堂：“至理亡言，時(shí)人不悉。強(qiáng)習(xí)他事，以為功能。

　　不知自性元非塵境，是個(gè)微妙大解脫門。所有鑒覺，不染不礙，如是光明，未曾休廢。

　　曩劫至今，固無變易。猶如日輪，遠(yuǎn)近斯照。雖及眾色，不與一切和合。靈燭妙明，非假鍛煉。為不了故，取于物象。

　　但如捏目，妄起空華，徒自疲勞，枉經(jīng)劫數(shù)。若能返照，無第二人。舉措施為，不虧實(shí)相。”僧問：　　“心法雙亡，指歸何所？”師曰：“郢人無污，徒勞運(yùn)斤。”曰：“請(qǐng)師不返之言?！睅熢唬骸凹礋o返句?！暴z后僧舉問洞山，山云：

　　“道即甚道，罕遇作家?！?br>
　　﹞百丈和尚令僧來侯，師上堂次，展坐具，禮拜了，起來拈師一只靸鞋，以衫袖拂卻塵了，倒覆向下。師曰：“老僧罪過！”或問：“祖師傳心地法門，為是真如心，妄想心，非真非妄心？　　為是三乘教外別立心？”師曰：“汝見目前虛空么？”曰：“信知常在目前，人自不見。”師曰：“汝莫認(rèn)影像？”曰：

　　“和尚作么生？”師以手撥空三下，曰：“作么生即是？”師曰：“汝向后會(huì)去在！”

　　有僧來，繞師三匝，振錫而立。師曰：“是！是！”﹝長(zhǎng)慶代云：“和尚佛法身心何在？”﹞其僧又到南泉，亦繞南泉三匝，振錫而立。泉曰：

　　“不是！不是！此是風(fēng)力所轉(zhuǎn)，終成敗壞?！鄙唬骸罢戮吹朗?，和尚為甚么道不是？”泉曰：

　　“章敬即是，是汝不是?！暴z長(zhǎng)慶代云：“和尚是甚么心行？”云居錫云：

　　“章敬未必道是，南泉未必道不是?！庇衷疲骸斑@僧當(dāng)初但持錫出去，恰好?！薄　々{小師行腳回，師問曰：“汝離此間多少年邪？”曰：“離和尚左右將及八年?！睅熢唬骸稗k得個(gè)甚么？”　　小師于地畫一圓相。師曰：“秖這個(gè)，更別有？”小師乃畫破圓相，便禮拜?！　熢唬骸安皇?！不是！”僧問：

　　“四大五蘊(yùn)身中，阿那個(gè)是本來佛性？”師乃呼僧名，僧應(yīng)諾。師良久曰：

　　“汝無佛性?！?br>
　　唐元和十三年示滅，謚大覺禪師。

　　大珠慧海禪師越州大珠慧海禪師，建州朱氏子。依越州大云寺智和尚受業(yè)?！　〕鯀ⅠR祖，祖問：“從何處來？”曰：

　　“越州大云寺來?！弊嬖唬骸皝泶藬M須何事？”曰：“來求佛法?！弊嬖唬骸　　拔疫@里一物也無，求甚么佛法？　　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么！”曰：“阿那個(gè)是慧海寶藏？”祖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藏?！　∫磺芯咦悖鼰o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外求？”師于言下，自識(shí)本心。不由知覺，踴躍禮謝。　　師事六載后，以受業(yè)師老，遽歸奉養(yǎng)，乃晦跡藏用，外示癡訥。自撰頓悟入道要門論一卷。法侄玄晏竊出江外，呈馬祖。

　　祖覽訖，告眾曰：“越州有大珠，圓明光透自在，無遮障處也?！北娭杏兄獛熜罩煺?，相推來越尋訪依附，﹝時(shí)號(hào)大珠和尚?！　々{師謂曰：“禪客！我不會(huì)禪，并無一法可示于人。不勞久立，且自歇去?！?br>
　　時(shí)學(xué)侶漸多，日夜叩激，事不得已，隨問隨答，其辯無礙。時(shí)有法師數(shù)人來謁，曰：“擬伸一問，師還對(duì)否？”師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br>
　　問：“如何是佛？”師曰：“清潭對(duì)面，非佛而誰(shuí)？”眾皆茫然。﹝法眼云：

　　“是即沒交涉?！暴{僧良久，又問：　　“師說何法度人？”師曰：“貧道未曾有一法度人?！痹唬骸岸U師家渾如此。”師卻問：“大德說何法度人？”曰：

　　“講金剛經(jīng)?！睅熢唬骸爸v幾座來？”曰：“二十余座。”師曰：“此經(jīng)是阿誰(shuí)說！”僧抗聲曰：

　　“禪師相弄，豈不知是佛說邪？”師曰：“若言如來有所說法，則為謗佛?！　∈侨瞬唤馕宜f義。若言此經(jīng)不是佛說，則是謗經(jīng)。

　　請(qǐng)大德說看！”僧無對(duì)。師少頃，又問：“經(jīng)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br>
　　大德且道：阿那個(gè)是如來？”曰：“某甲到此卻迷去！”師曰：“從來未悟，說甚卻迷？”曰：“請(qǐng)禪師為說?！睅熢唬骸　　按蟮轮v經(jīng)二十余座，卻不識(shí)如來！”僧禮拜曰：“愿垂開示?！睅熢唬骸　　叭鐏碚?，是諸法如義，何得忘卻？”

　　曰：“是諸法如義?！睅熢唬骸按蟮?！是亦未是？”曰：“經(jīng)文分明，那得未是？”師曰：“大德如否？”曰：“如?！?br>
　　師曰：“木石如否？”曰：“如?！睅熢唬骸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