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子法言 孝至卷 第十三

揚子法言·孝至卷

〔注〕始于學(xué)行，而終于孝至，始終之義，人倫之事，畢矣?！彩琛忱W(xué)紀聞云：“論語終于堯曰篇，孟子終于堯、舜、湯、文、孔子，而荀子亦終堯問，其意一也?！蔽淌显咦⒃疲骸皳P子法言終以孝至篇，亦及堯、舜、夏、殷、周、孔子。其以孝至名篇，蓋以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孔子曰：‘吾志（按：當作“行”。）在孝經(jīng)。’自謂得與于斯道之傳，與荀子一也。然則何解于語焉不精，擇焉不詳哉？”（按：“語”、“擇”字互誤。）按：法言象論語，故始學(xué)行而終孝至，朱氏一新謂子云以是寓依歸圣人之意，是也。道者，天下之公器，人人得而有之。古代學(xué)者樸謹，初未嘗立道統(tǒng)之說，而自謂得預(yù)其傳。至韓文公作原道，始有此意。其詆斥荀、揚者，殆欲擯之而自與。實則所譏不精、不詳，固未可以為定論。載青謂法言義同孟、荀，是也；謂無解于不精、不詳，則篤信韓公之過也。

孝，至矣乎！〔注〕將欲言其美，所以嘆其至。一言而該，圣人不加焉?！沧ⅰ骋谎远ⅲ嬖摪傩?，圣人無以加之，是至德也?！彩琛场靶ⅲ烈雍酢?，世德堂本無“乎”字。按：問明云：“聰明，其至矣乎！”本篇云：“不為名之名，其至矣乎！”又云：“麟之儀儀，鳳之師師，其至矣乎！”文與此同，皆本系辭“易，其至矣乎”，論語“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無“乎”字，非。“一言而該”者，說文：“●，兼日也?！币鞛榉布姘Q。古書通以“該”為之。“圣人不加焉”者，孝經(jīng)云：“圣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乎？”注“將欲言其美”。按：世德堂“美”作“義”。注“一言而孝，兼該百行”。按：一言而孝，義不可通。疑此注本作“一言而該，孝兼百行”，傳寫誤倒耳。一言謂孝，該謂兼百行。孝兼百行，正釋“一言而該”之義。注“是至德也”。按：孝經(jīng)云：“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釋文引王肅云：“孝為德之至也?！?父母，子之天地與？〔注〕天縣象，地載形，父受氣，母化成。無天何生？無地何形？天地裕于萬物乎？萬物裕于天地乎？〔注〕裕，足也。言萬物取足于天地，天地不取足于萬物也。裕父母之裕，不裕矣。〔注〕養(yǎng)父母自以為足者，乃不足也。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注〕自知不足，則是舜。〔疏〕“父母，子之天地與”者，繁露順命云：“父者，子之天也?！睗h書武五子傳載壺關(guān)三老茂上書云：“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薄疤斓卦Ｓ谌f物乎？萬物裕于天地乎？”世德堂本無兩“乎”字。宋云：“正文當云‘萬物非裕于天地’，疑脫其‘非’字。裕，饒裕也。天地生萬物，非冀其報，故能饒裕于萬物，而萬物不能饒裕于天地也?！庇嵩疲骸坝^宋咸注云云，是宋所據(jù)本亦無兩‘乎’字。不然則豈不知其為疑問之辭，而顧疑其脫‘非’字乎？”按：世德堂本即承宋注本之誤。司馬云：“裕謂饒益優(yōu)厚也。楊子設(shè)為疑問，以明天地則能裕萬物，萬物豈能裕天地乎？”似溫公所據(jù)本有兩“乎”字。榮按：此兩句乃詰難之語。學(xué)行云：“子為道乎？為利乎？”先知云：“天先秋而后春乎？將先春而后秋乎？”本篇云：“寧先病而后瘳乎？寧先瘳而后病乎？”文例皆同。萬物之不能有厚于天地，乃盡人所明之理，子于父母則亦猶是。謂子能裕于父母者，是謂萬物能裕于天地矣。明無是理也。宋據(jù)誤本增字為解，固失其旨；溫公謂設(shè)為疑問，亦未吻合。“裕父母之裕，不裕矣”者，子于父母之德，無厚薄可論，猶萬物于天地之施，無多寡可校。以父母之愛己而厚之者，必有以父母之不慈而薄之者矣。若是，則儕父子之道于朋友之交，雖自謂知所厚，而適見其薄而已?！笆赂改缸灾蛔阏?，其舜乎”者，孟子云：“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見之矣?！弊灾蛔?，即終身慕之謂。舜父頑、母嚚，克諧以孝，雖極人倫之變，無改烝烝之行。是裕父母之不裕者，乃真裕也。注“裕足”至“物也”。按：說文：“裕，衣物饒也。”引伸為凡富足之稱，又引伸之為優(yōu)厚。弘范訓(xùn)裕為足者，蓋以下文“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即承此文而言，故疑裕當為足。然謂萬物取足于天地，天地不取足于萬物，則以裕為取足之意。但足與取足義實不同。?？梢杂?xùn)足，不可以訓(xùn)取足。愚謂下文云云，雖以舜之事父母自知不足引證“裕父母之裕，不裕矣”之義，而非以不足釋不裕。此兩句當以溫公解為長。言天地厚于萬物耳，豈有萬物厚于天地之理耶？注“養(yǎng)父母自以為足者，乃不足也”。按：足父母之足，于義難通，故變其文曰“養(yǎng)父母自以為足”，然義與正文迥殊矣。注“自知不足，則是舜”。按：正文“其舜乎”，即孟子“予于大舜見之矣”之謂，此解為有為者亦若是，似亦非此文之旨。

不可得而久者，事親之謂也。孝子愛日。〔注〕無須臾懈于心。韓詩外傳引曾子云：“往而不可還者，親也；至而不可加者，年也。是故孝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也，木欲直而時不待也?！薄皭廴铡绷x見五百。

孝子有祭乎？有齊乎？〔注〕祭嚴、齊敬，孝子之事。夫能存亡形，屬荒絕者，惟齊也。〔注〕亡形復(fù)存，荒絕復(fù)屬者，謂祭如在。故孝子之于齊，見父母之存也，是以祭不賓?！沧ⅰ撤螨R者，交神明之至，故致齊三日，乃見所為齊者。禮記之論齊備矣，而發(fā)斯談?wù)?，有慨乎時人。人而不祭，豺獺乎！〔注〕九月豺祭獸，正月獺祭魚。豺、獺猶有所先，人而不祭，豺、獺之不若也?！彩琛骋袅x：“有齊，側(cè)皆切，下同?！卑矗菏赖绿帽咀鳌褒S”，下同。說文：“齋，戒潔也。”經(jīng)傳通以“齊”為之?！靶⒆佑屑篮?？有齊乎”者，言齋、祭皆孝子之事，惟孝子為能行之。祭義云：“唯圣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薄胺蚰艽嫱鲂危瑢倩慕^者，惟齊也”云云者，音義：“屬荒，音燭?！睆V雅釋詁：“屬，續(xù)也?！奔懒x云：“致齊于內(nèi)，散齊于外。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薄褒R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祭統(tǒng)云：“及時將祭，君子乃齊。齊之為言，齊也。齊不齊，以致齊者也。是故君子之齊也，專致其精明之德也。故散齊七日以定之之謂齊。齊者精明之至也，然后可以交于神明也?！薄凹啦毁e”者，宋云：“孝子盡精極思而存夫親，何暇乎賓之接也？”吳云：“專乎所親?！彼抉R云：“賓謂敬多而親少，如待賓客?！庇嵩疲骸耙詢x禮言之，則祭必有賓。楊子此言，非古制矣?！馈伞R’字之誤。上文曰‘夫能存亡形，屬荒絕者，惟齊也。故孝子之于齊，見父母之存也’，此云‘是以齊不賓’，義正相應(yīng)。謂方齊之時，不接見賓客也。‘齊’誤作‘祭’，義不可通。宋、吳之解，與禮不合。光曰（一）：‘賓謂敬多而親少，如待賓客?！瘎t曲為之說矣?！卑矗簻毓x是也。祭義云：“仲尼嘗，（鄭注：“嘗，秋祭。”）奉薦而進，其親也愨，（鄭注：“親，謂身親執(zhí)事時?！保┢湫幸糙呞呉詳?shù)。已祭，子贛問曰：‘子之言祭，濟濟漆漆然。今子之祭，無濟濟漆漆，何也？’子曰：‘濟濟，客也，遠也；漆漆者，容也，自反也?？鸵赃h，若容以自反也。夫何神明之及交？夫何濟濟漆漆之有乎？反饋樂成，薦其薦俎，序其禮樂，備其百官，君子致其濟濟漆漆，夫何慌惚之有乎？夫言豈一端而已，夫各有所當也。’”鄭注云：“行祭宗廟者，賓客濟濟漆漆，主人愨而趨趨?！贬屛模骸翱鸵?，口白反，賓客也。下‘客以遠’同?！比粍t賓者賓客之容，即所謂濟濟漆漆者也。不賓謂不為賓客之容，正本祭義。曲園妄據(jù)儀禮“祭必有賓”，而謂楊子此言非古制，乃以“祭”為“齊”之誤。夫齋者心不茍慮，手足不茍動，豈但不接賓客而已耶？“人而不祭，豺獺乎”者，豺祭獸，獺祭魚，夏小正、月令、呂氏春秋孟春紀、季秋紀及淮南子時則并有其文。說文：“獺，如小狗，水居，食魚。”月令鄭注云：“漢始亦以驚蟄為正月中，此時魚肥美，獺將食之，先以祭也?！被茨献痈咦⒃疲骸矮H取鯉魚于水邊，四面陳之，謂之祭魚也。豺祭獸，四面陳之，世謂之祭獸?！弊ⅰ凹绹?、齊敬，孝子之事”。按：孝經(jīng)云：“君子之事親也，祭則致其嚴?！痹姴商O：“有齊季女?！泵珎髟疲骸褒R，敬也?！弊ⅰ胺螨R”至“齊者”。按：見上引祭義，彼孔疏云：“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謂致齊思念其親，精意純熟，目想之若見其所為齊之親也?！弊ⅰ岸Y記之論齊備矣”。按：世德堂本作“論之備矣”。注“有慨乎時人”。按：世德堂本“人”作“也”。注“九月豺祭獸”。按：此月令，若夏小正則隸之十月。洪氏震烜疏義云：“月令季秋之月，豺乃祭獸。乃者，急辭也，故視此為蚤?！眳问洗呵?、淮南子并同月令。注“正月獺祭魚”。按：諸書皆同。注“豺、獺猶有所先”。按：夏小正傳于“獺祭魚”下云（二）：“祭也者，得多也。美其祭而后食之。”于“豺祭獸”下亦云：“善其祭而后食之也。”公羊傳昭公篇解詁云：“食必祭者，謙不敢便嘗，示有所先也?！痹铝睿骸苞椖思励B?！编嵶⒃疲骸苞椉励B者，將食之，示有先也。”孔疏云：“謂鷹欲食鳥之時，先殺鳥而不食，與人之祭食相似。猶若供祀先神，不敢即食，故云示有先也?！保ㄒ唬肮狻弊衷居炞鳌跋取?，據(jù)法言疏證改。（二）“獺”下原本衍“獸”字，據(jù)夏小正刪。 或問“子”。曰：“死生盡禮，可謂能子乎！”〔注〕生事愛敬，死事哀戚。〔疏〕“或問子”，世德堂本無“問子”二字，此承宋、吳本之誤，溫公不言李本異同，蓋所據(jù)本亦已誤脫也?！皢栕印闭撸瑔枮樽又??！八郎M禮”二句，乃答問之語。論語云：“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奔此郎M禮之義。不直云“可謂能子矣”，而云“可謂能子乎”者，“乎”是庶幾之辭，言為子如此，庶可謂之能也。校書者誤以“乎”為疑辭，遂以此二句皆或問之語，因刪“問子”字，以與下章并合，而語意不相銜接矣。司馬云：“此問答不類，疑下有脫文?！辈恢撛谏?，不在下也。治平本、錢本并不脫。注“生事愛敬，死事哀戚”。按：孝經(jīng)文。

曰：“石奮、石建，父子之美也。無是父，無是子；無是子，無是父?！被蛟唬骸氨匾玻瑑珊?？”曰：“與堯無子，舜無父，不如堯父舜子也。”〔注〕必不得雙于斯二者，當如堯之為父，舜之為子。〔疏〕此別為一章，不與上章相屬。章首“曰”字，亦俗本妄增。蓋既于上章刪“問子”字，以“死生盡禮”云云為或問之語，因以“石奮、石建”云云為答問之語，而于其上增“曰”字也。治平本“曰石”二字占一格，增補之跡顯然，此舊監(jiān)本無“曰”字之證。石奮、石建者，萬石君張叔列傳云：“萬石君名奮，其父趙人也，姓石氏。趙亡，徙居溫。奮年十五為小吏，侍高祖。高祖以奮為中涓，受書謁。至孝文時，積功勞至大中大夫。無文學(xué)，恭謹無與比。時東陽侯張相如為太子太傅，免。奮為太子太傅。及孝景即位，徙奮為諸侯相。奮長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慶，皆以馴行孝謹官至二千石，于是景帝號奮為萬石君。孝景帝季年，萬石君以上大夫祿歸老于家，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誚讓，為便坐（一），對案不食，然后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固謝罪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cè)，雖燕居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二），唯謹。其執(zhí)喪哀戚甚悼，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zhì)行，皆自以為不及也。建元二年，皇太后以為儒者文多質(zhì)少，今萬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內(nèi)史。建老白首，萬石君尚無恙。建為郎中令，每五日洗沐歸謁親，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裙，◆牏身自浣滌，復(fù)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以為常。建為郎中令，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極切，至廷見，如不能言者。萬石君以元朔五年中卒，長子郎中令建哭泣哀思，扶杖乃能行。歲余，建亦死。諸子孫咸孝，然建最甚，甚于萬石君?！卑矗骸笆瘖^、石建父子之美也”九字連讀，嘆美起下之辭。秦校云：“‘石奮、石建’衍下‘石’字?！卑矗河小笆弊终Z自完足，各本皆有，秦說未知何見。“無是父”云云者，司馬云：“言父子孝謹相成也。”“必也，兩乎”者，吳云：“言人必須父子孝謹方為美乎？”“與堯無子，舜無父，不如堯父舜子也”者，五帝本紀云：“堯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索隱引皇甫謐云：“堯娶散宜氏之女曰女皇，生丹朱，又有庶子九人，皆不肖也?！北炯o又云：“舜父瞽叟頑?！眳窃疲骸芭c堯之無子，舜之無父，不若使堯為父，而舜為子，不必兩也。堯子丹朱不肖，舜父瞽叟頑，雖有如無?！彼抉R云：“父子俱圣尤美。”按：經(jīng)傳凡言“與”，言“不如”者，多彼善于此，或與恒情相反之辭。如檀弓：“喪禮，與其哀不足而禮有余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余也。祭禮，與其敬不足而禮有余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余也?！睍x語：“與余以狂疾賞也，不如亡?！眳问洗呵镔F直：“與吾得革車千乘也，不如聞行人燭過之一言?！眻蚋杆醋幽藭绱从兄⑹?，而云“不如”，義似可疑。蓋此文不如猶云豈若。孟子“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云云，即此文之比。言圣如堯、舜而遭遇人倫之變，猶有所憾，豈若父子俱為堯、舜之善？所以申明父子之美必也兩之說。與檀弓諸文異例。注“必不”至“為子”。按：弘范此解未得“與”與“不如”之意，似非子云本旨。（一）“坐”字原本與下文“對”互倒，據(jù)史記萬石張叔列傳改。（二）“欣欣”原本訛作“訴訴”，據(jù)史記萬石張叔列傳改。

“子有含菽缊絮而致滋美其親，將以求孝也，人曰偽，如之何？”〔注〕含，食也。菽，豆也。曰：“假儒衣書，服而讀之，三月不歸，孰曰非儒也？”或曰：“何以處偽？”曰：“有人則作，無人則輟之謂偽。觀人者，審其作輟而已矣。”〔注〕視其所以，觀其所由，人焉廋哉！〔疏〕“子有含菽缊絮”云云者（一），音義：“含菽，本亦作‘唅’，音同?！卑矗骸皢i”即“含”之俗。說文無“唅”?！袄垺弊x為“薀”，說文：“薀，積也?！弊忠嘧鳌绊y”，廣雅釋詁：“韞，裹也?！闭f文：“絮，敝綿也?！庇裨蹇资柙疲骸昂谜邽榫d，惡者為絮。”按：缊絮與含菽對文，義當為裹，若讀為論語“衣敝缊袍”之“缊”，則缊、絮二字同詁，與“含菽”字不相協(xié)矣“假儒衣書，服而讀之”云云者，論語：“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敝熳蛹⒃疲骸叭拢云渚??！泵献釉疲骸熬眉俣粴w，惡知其非有也?！闭轮冈疲骸把匀试谛泽w，其次假借，用而不已，實何以易？在其勉之也?！彼抉R云：“服儒衣，讀儒書，經(jīng)時不輟，斯亦儒矣?！薄昂我蕴巶巍闭?，俞云：“物居其所謂之處，使物各得其所亦謂之處。魯語‘夫仁者講功，而知者處物’，是其義也。故處即有審察之義。文十八年左傳：‘則以觀德，德以處世?！蟠鞫Y文王官人篇：‘以其聲，處其氣。’漢書谷永傳：‘臣愚不能處也?！茨献又餍g(shù)篇：‘援白黑而示之，則不處焉?！淞x并同。何以處偽，謂何以辨別其偽也。”榮按：處者，斷決之謂。谷永傳顏注云：“處，斷決也?！苯裱蕴幏?，亦即此意?！坝腥藙t作，無人則輟之謂偽”云云者，世德堂本“作”、“輟”下皆有“之”字。宋云：“禮云道不可斯須離其身，可離，非道也，所以君子慎其獨矣。故有人則修而作之，無人則輟而止之，非偽而何？君子恥之！”按：此亦刺王莽之辭。莽傳云：“莽事母及寡嫂，行甚敕備。莽子納婦，賓客滿堂。須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當飲某藥。比客罷者，數(shù)起焉?！彼^有人則作也。傳又云：“居攝元年九月，莽母功顯君死，意不在哀，令太后詔議其服。劉歆與諸儒博士皆曰：‘禮，庶子為后，為其母緦，攝皇帝當為功顯君緦?！煨醒?。”所謂無人則輟也。注“含，食也”。按：說文：“含，嗛也?！薄皢?，口有所銜也”。管子弟子職：“同嗛以齒?！狈孔⒃疲骸笆潮M曰嗛?！眳问洗呵镏傧募o：“羞以含桃?！备咦⒃疲骸胞渗B所含食，故言含桃。”是含、食同義。注“菽，豆也”。按：說文：“◆，豆也。”經(jīng)傳多以“叔”為之。后又以叔為伯叔字所專，故別作“菽”。檀弓：“啜菽飲水。”釋文本作“叔”，云：“‘叔’或作‘菽’，音同，大豆也。”注“視其”至“廋哉”。按：論語文。彼孔注云：“廋，匿也。言觀人之終始，安有所匿其情也。”（一）“子”字原本訛作“人”，據(jù)本章首句正文改。 不為名之名，其至矣乎！〔注〕太上以德，自然之美，非至如何？為名之名，其次也。〔注〕力行近仁，斯亦次矣?！彩琛场安粸槊?，其至矣乎”，音義：“為名，于偽切?！笔赖绿帽緹o“乎”字，非。說見上?！盀槊?，其次矣”者，孟子云：“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茍非其人，簞食豆羹見于色。”趙注云：“好不朽之名者，能讓千乘，伯夷、季札之類是也。誠非好名者，爭簞食豆羹，變色訟之致禍，鄭公子染指黿羹之類是也?！卞X氏大昕養(yǎng)新錄云：“愚謂孔子疾歿世而名不稱，孟子亦惡人之不好名，名謂不朽之名也。不好名必專于好利，雖簞食豆羹且不能讓，況千乘乎？”注“太上”至“如何”。左傳襄公篇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非至如何”世德堂本作“非至而何”。按：如、而古通。注“力行近仁”。按：中庸文。 或問“忠言嘉謀”。曰：“言合稷、契之謂忠，謀合皋陶之謂嘉?！被蛟唬骸吧廴缰危俊痹唬骸耙噗弥??！沧ⅰ驰茫?。庳則秦、儀、鞅、斯亦忠嘉矣?！薄沧ⅰ斥兀乱?，此所以微言貶乎漢臣而為王莽之將相者?！彩琛场爸已约沃\”，錢本、世德堂本作“嘉謨”，下“謀合皋陶”作“謨合”，此校書者因皋陶謨乃尚書篇名，故改“謀合皋陶”字為“謨”，而并改“或問嘉謀”字為“嘉謨”也。治平本兩“謨”字皆作“謀”，今浙江局翻刻秦氏影宋本乃皆作“謨”，此又校者用世德堂本改之。漢書匈奴傳“忠言嘉謨之士”，語即本此，明法言舊本作“謀”也。“言合稷、契之謂忠”者，周本紀：“周后稷名棄，其母姜原，為帝嚳元妃。棄為兒時，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戲好種樹麻菽，麻菽美。及為成人，遂好農(nóng)耕，相地之宜，宜谷者稼穡焉，民皆法則之。帝堯聞之，舉棄為農(nóng)師，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封棄于邰，號曰后稷，別姓姬氏?！庇忠蟊炯o：“殷契，母曰簡狄，為帝嚳次妃。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為司徒，敬敷五教，封于商，賜姓子氏。契興于唐、虞、大禹之際，功業(yè)著于百姓，百姓以平?！卑矗簳颍骸案尢帐肛手儯沓韶使?，帝舜申之，作大禹、皋陶謨、棄稷?！苯駛慰妆痉指尢罩?yōu)閮善?，其所分之下篇改題益稷，孔疏云：“馬、鄭、王所據(jù)書序此篇名為棄稷（一），又合此篇于皋陶謨，謂其別有棄稷之篇，皆由不見古文，妄為說耳。”王氏鳴盛后案云：“蔡邕獨斷云：‘漢明帝詔有司采尚書皋陶篇制冕旒。’今其制正在益稷內(nèi)，可見不可分篇。且孔穎達于書疏以馬、鄭、王合為一篇，別有棄稷為妄說及作詩齋譜疏，又引皋陶謨‘弼成五服’，一人之作，自相矛盾。據(jù)法言云：‘言合稷、契之謂忠。’若如晚晉本，稷、契無一遺言，子云何以遽立此論？知楊所見真棄稷篇中多稷、契之言也。此篇至晉而亡，今之割皋陶謨下半篇以為益稷者，乃晚晉人所分也。”西莊此說甚允。子云說經(jīng)雖皆用今文，然固非不見古文者。重黎云：“或問‘周官’。曰：‘立事。’‘左氏’。曰：‘品藻’?！逼埛怯H見二書，必不妄作此語。此云言合稷、契之謂忠，亦正據(jù)尚書棄稷逸篇為說，非想當然語也?！爸\合皋陶之謂忠”者，皋陶見問明疏。皋陶謨：“允迪厥德，謨明弼諧?！毕谋炯o作“信道其德，（今本“道”、“其”二字互倒。）謀明輔和”。段氏玉裁考異云：“‘信道其德，謀明輔和’，即‘允迪厥德，謨明弼諧’之詁訓(xùn)也。”此云“謀合皋陶之謂嘉”，亦用經(jīng)訓(xùn)為答，其字不必作“謨”也。司馬云：“言不以圣人之正道佐其君者，皆非忠嘉。”按：即孟子云“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及云“我非堯、舜之道不敢陳于王前”之義?！啊袢缰巍保X本作“邵”。按：說文：“邵，高也。”邵，正字；●，通假字。修身“公儀子、董仲舒之才之●也”，下文“年彌高而德彌●”，字皆作“邵”，錢本亦同。司馬云：“問稷、契、皋陶道高不可及，柰何？”“庳則秦、儀、鞅、斯亦忠嘉矣”者，音義：“庳音婢，下也?！卑矗赫f文：“庳，屋卑。”引伸為凡卑之稱。庳對邵為高而言也。秦、儀見淵騫疏。斯見問明及重黎疏。商君列傳云：“商君者，衛(wèi)之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孫氏。鞅少好刑名之學(xué)，事魏相公叔痤，為中庶子。公叔既死，公孫鞅聞秦孝公下令國中求賢者，乃遂西入秦，因孝公寵臣景監(jiān)以求見孝公，語事良久，弗聽。后五日，復(fù)見孝公，益愈，然而未中旨。復(fù)見孝公，善之而未用也。復(fù)見，語數(shù)日不厭。景監(jiān)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驩甚也！’鞅曰：‘吾說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遠，吾不能待。且賢君者，各及其身顯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數(shù)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強國之術(shù)說君，君大說之耳。然亦難以比德于殷、周矣?！⒐扔眯l(wèi)鞅，以為左庶長，卒定變法之令。行之十年，秦民大說。于是以鞅為大良造，封之于、商十五邑，號為商君。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貴戚多怨望者。秦孝公卒，太子立，車裂商君以徇，遂滅商君之家?！彼抉R云：“若嫌論太高而卑之，則陷入于狙詐矣?！卑矗赫摹耙印豹q“乎”也。言茍不能取法乎上，而唯同流合污之是務(wù)，則如秦、儀、鞅、斯之言與謀，亦可以為忠嘉乎。注“勖，勉”。按：爾雅釋詁文。言稷、契、皋陶之道雖高，然非不可幾及，茍能勉而行之，則亦稷、契、皋陶也。注“庳，下也”。按：漢書司馬相如傳顏注云：“庳，下地也。”（一）“序”字原本訛作“據(jù)”，據(jù)尚書益稷篇孔疏改。

堯、舜之道皇兮，〔注〕皇，美。夏、殷、周之道將兮，〔注〕將，大。而以延其光兮?！沧ⅰ扯邸⑷豕庋又两??；蛟唬骸昂沃^也？”曰：“堯、舜以其讓，夏以其功，〔注〕平水土也。殷、周以其伐。〔注〕圣德同而禪伐異者，隨時之義一也。此又寄言以明其旨焉，五君應(yīng)乎天，順乎人；王莽違乎人，逆乎天?！彩琛场皥?、舜之道皇兮”云云者，皇、將互文，“而以延其光兮”總承上二句，皇、將、光為韻?！皥颉⑺匆云渥尅痹圃普?，司馬云：“盡美盡善?！弊ⅰ盎剩馈?。按：詩烈文：“繼序其皇之?！泵珎髟疲骸盎剩酪??！弊ⅰ皩ⅲ蟆?。按：爾雅釋詁文。以上二注世德堂本并冠以“秘曰”字。注“平水土也”。按：堯典云：“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又呂刑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弊ⅰ笆サ峦U伐異”。按：世德堂本“禪伐”誤“禪代”。

或曰：“食如蟻，〔注〕言精細也。衣如華，〔注〕服文彩也。朱輪駟馬，金朱煌煌，無已泰乎？”曰：“由其德，舜、禹受天下不為泰?！沧ⅰ逞援斃硪?。不由其德，五兩之綸，半通之銅，亦泰矣?！薄沧ⅰ尘]如青絲繩也。五兩之綸，半通之銅，皆有秩嗇夫之印、綬，印、綬之微者也。言不由其德而佩此亦泰，況可滔天乎？〔疏〕“食如蟻”者，音義：“蟻，與蟻同。”御覽八百四十九，又九百四十七引并作“蟻”。按：“食如蟻”于義難通，疑當作“皚”。說文：“皚，霜雪之白也。”“食如皚”，猶云食如霜雪狀，精米之潔白也?！鞍}”誤為“蟻”，傳寫遂改為“蟻”耳。世德堂本誤作“◆”?！耙氯缛A”者，檀弓：“華而睆，大夫之簀與！”鄭注云：“華，畫也?！笨资柙疲骸胺怖L畫五色，必有光華，故云：‘華，畫也。’”“朱輪駟馬”者，續(xù)漢書輿服志注引古今注云：“武帝天漢四年，令諸侯王大國朱輪（一），特虎居前，左兕右麋；小國朱輪，畫特熊居前，寢麋居左右?！保ò矗航癖竟沤褡o此文。）又引逸禮王度記云：“天子駕六馬，諸侯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薄敖鹬旎突汀闭撸鹬^印，朱謂綬。輿服志注引徐廣云：“太子及諸王皆金印，纁朱綬?！比粍t朱輪、駟馬、金印、朱綬，皆漢時諸侯王之儀也。宋、吳本于“駟馬”字下、“金朱”字上有“受天”字。吳云：“受天子之金朱煌煌然?！卑矗捍松嫦挛摹八?、禹受天下”而誤衍?！盁o以泰乎”，御覽九百四十七引“無以”作“不以”，又八百四十九引“泰”作“太”。孟子云：“后車數(shù)十乘，從者數(shù)百人，以傳食于諸侯，不以泰乎？”趙注云：“泰，甚也。”朱子集注云：“泰，侈也?！苯故柙疲骸败髯油醢云疲骸h樂奢泰，游抏之修（二）。’注云：‘泰與汰同。’奢泰連文，是泰亦奢也?！薄坝善涞?，舜、禹受天下不為泰”者，孟子云：“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薄拔鍍芍]，半通之銅”者，兩，古“緉”字。說文：“緉，一曰絞也?！狈窖裕骸熬n、●，絞也。關(guān)之東西，或謂之緉，或謂之●。絞，通語也?！币袅x：“之綸，古頑切，又音綸?！卑矗壕]從纟，侖聲，音當如“倫”。徐氏灝說文注箋云：“綸舊讀古還切，非其本音。釋名曰：‘綸，倫也，作之有倫理也。’是本讀與倫同。廣韻亦諄、山兩收。其古還一音，未知起于何時。蓋綸系于腰，以貫佩??；綸巾以繩貫巾，其義皆與◆相近，故讀為◆音。注家相承，遂并絲繩之綸概讀古還切，其誤甚矣?！卑矗阂跃]貫印，或以綸貫巾，不得遂有◆音，此皆俗讀之陋，不足為訓(xùn)。古今注云：“漢舊制：百石，青紺綸，一采，宛轉(zhuǎn)繆織。”段氏說文“綸”篆注云：“自黃綬以上，綬之廣皆尺六寸，皆計其首。（按：古今注四絲為一扶，五扶為一首，五首成一文。）首多者纟細，首少者纟粗，皆必經(jīng)緯織成。至百石而不計其首，合青絲繩辮織之，有經(jīng)無緯，謂之宛轉(zhuǎn)繩，若今人用絲繩如箸粗為帶者也?！比粍t綸蓋辮合五股為之，故謂之五緉也。困學(xué)紀聞云：“半通之銅?！弊⒃疲骸鞍胪?，闕?！保ò矗褐^溫公注。）今按仲長統(tǒng)昌言曰：“身無半通青綸之命?！弊ⅲ骸笆葜驹唬骸兄葐莘虻眉侔胝掠　！卑胪?，半章也。（后漢書仲長統(tǒng)傳。）按：漢制官印多正方，然都尉等印亦有長方者，若鄉(xiāng)印則皆長方。錢塘陳大令漢第藏留浦、都鄉(xiāng)、柜鄉(xiāng)三印，京師尊古齋主人黃百川藏西立鄉(xiāng)、樂鄉(xiāng)二印，并同。其廣略半于修，即所謂半章印，正有秩嗇夫所佩也。注“言精細也”。按：論語：“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比灰匀缦仦橛骶殻莆窗?。注“服文彩也”。按：皋陶謨以五彩章施于五色作服。注“言當理也”。按：注以不泰為當理，蓋亦訓(xùn)泰為甚。甚者，過當之謂。事當其理，則不為甚也。注“綸如青絲繩也”。按：宋云：“綸，青絲綬也。諸本注皆作‘青絲繩’，蓋傳之誤也?！彼扑嗡鶕?jù)本無“如”字。說文：“綸，青絲綬也?！倍巫⒈咀鳌凹m，青絲綬也”，云：“各本無‘糾’字，今依西都賦李注、急就篇顏注補。糾，三合繩也。糾青絲成綬，是為綸。郭璞賦云‘青綸競糾’，正用此語。緇衣注曰：‘綸，今有秩嗇夫所佩也?！尣荩骸]，似綸?！唬骸裼兄葐莘蛩鶐Ъm青絲綸?！ㄑ裕骸鍍芍]?！钴壴唬骸]，青絲綬也?！ò矗焊鞅敬俗⒔宰鳌叭缜嘟z繩”，不作“綬”。）今本法言改‘糾’為‘如’，不可通矣?！卑矗杭m之駁形近“如”，故傳寫致誤。注“皆有秩嗇夫之印、綬”。按：百官公卿表：“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史之秩，是為少吏。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xiāng)，鄉(xiāng)有三老、有秩嗇夫、游徼，三老掌教化，嗇夫職聽訟、收賦稅，游徼徼循禁賊盜?！弊ⅰ芭宕艘嗵?。按：世德堂本作“佩猶為泰矣”。注“況可滔天乎”。按：世德堂本無“可”字。滔天謂王莽。漢書莽傳云：“滔天虐民，窮兇極惡?！庇謹髟疲骸熬尢咸於馁??！庇衷疲骸白蔂栙\臣，篡漢滔天。”（一）“令”字原本作“今”，形近而訛，據(jù)續(xù)漢書與服志注引古今注改。（一）“抏”字原本作“抗”，形近而訛，據(jù)荀子王霸篇改。

天下信道五，所以行之一，〔注〕五，謂仁、義、禮、智、信也。曰勉?！沧ⅰ趁?，勵。〔疏〕“天下信道五”，世德堂本作“天下之信道五”。按：中庸云：“天下之達道五，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毙诺兰催_道也?！八孕兄弧?，世德堂本作“所以行之者一”。勉者，謂為君臣則勉于義，為父子則勉于親，為夫婦則勉于別，為昆弟則勉于序，為朋友則勉于信也。注“五，謂仁、義、禮、智、信也”。按：正文“天下信道五”，不言其目，蓋以用中庸文，故省略之。此別以五常之道為釋，似于文理未協(xié)。注“勉，勵”。按：說文：“勱，勉力也?！苯褡窒喑凶鳌皠睢薄?或曰：“力有扛洪鼎，揭華旗。知、德亦有之乎？”曰：“百人矣?！沧ⅰ炒肆Π偃吮隳軘持?。德諧頑嚚，〔注〕諧，和也。頑嚚，舜父母。讓萬國；〔注〕以禪禹也。知情天地，〔注〕與天地合其德，知鬼神之情狀。形不測，百人乎？”〔注〕人見其形而不能測其量，非百人之倫也。〔疏〕“力有扛洪鼎，揭華旗。知、德亦有之乎”者，“力有”論衡效力、王元長曲水詩序李注引并作“力能”。音義：“扛，音江?！薄昂槎Α闭摵?、選注引并作“鴻鼎”。音義：“揭，渠列切?！卑矗赫f文：“揭，高舉也?！薄爸⒌隆备鞅窘宰鳌爸?、德”。按：下文“德諧頑嚚，讓萬國；知情天地，形不測”，即分承此句知、德字而言，而以知為智，則此“智”字當亦作“知”，論衡、選注引并作“知德”，今據(jù)改?！鞍偃艘印闭撸^百倍于常人。白虎通圣人云：“百人曰俊?！绷x與此同?？付?、揭旗之力，可謂百倍于常人矣，然至此而止，不能更有所加也。“德諧頑嚚，讓萬國”者，左傳僖公篇云：“心不則德義之經(jīng)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眻虻湓疲骸坝婿娫谙?，曰虞舜。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按諧頑嚚、讓萬國同為舜事，舉舜以為例也。“知情天地，形不測”者，司馬云：“‘知’與‘智’同。陰陽不測之謂神，惟圣人能形容之?！庇嵩疲骸啊樘斓兀尾粶y’，與上文‘德諧頑嚚，讓萬國’相對為文。天地不能匿其情，是謂情天地。不測者無所隱其形，是謂形不測?！卑矗呵椤⑿尾⒁悦~為動詞，謂智足以知天地之情，窮不測之形也。情天地、形不測，若伏羲、文王、孔子，作易之圣人是也。國、測亦韻語?！鞍偃撕酢闭?，言智德如此，何止百人而已。白虎通圣人云：“萬人曰杰，萬杰曰圣?！比粍t力之絕者，百倍常人而止；智、德之絕者，萬萬于常人而未已也。注“此力百人便能敵之”。按：謂一能當百，即百倍常人之意。注“與天地合其德，知鬼神之情狀”。按：文言及系辭文。弘范引此為釋，似讀“知”如字，未得其義。注“人見其形而不能測其量”。按：此似用問神篇“形其不可得而制”及“圣人以不手為圣人”語意而推演之，然實非此文之旨，曲園糾之當矣。

或問“君”。曰：“明光?！眴枴俺肌薄Ｔ唬骸叭舳A?！薄沧ⅰ橙?，順也；禔，安也?！案覇柡沃^也？”曰：“君子在上，則明而光其下；在下，則順而安其上?！薄沧ⅰ趁鞫馄湎?，堯所以為君也；順而安其上，舜所以為臣也。王莽之事漢，則傾覆其上；篡位居攝，則暴亂其下也?！彩琛场皢枴肌?。曰‘若禔’”者，音義：“若禔，是支切，又音支，又音題?！卑矗盒奚碓疲骸笆亢稳缢箍梢远A身？”音、義并與此同。“君子在上，則明而光其下；在下，則順而安其上”者，吳云：“明而光其下，法天也；順而安其上，法地也?！彼抉R云：“光謂能顯忠遂良，安謂能順美救惡。”注“若，順也；禔，安也”。按：世德堂本無此注，因司封注有此語而刪之也?！叭?，順”常訓(xùn)。“禔，安”見修身疏。注“明而”至“臣也”。按：世德堂本兩“所以”字皆作“之”。莊子天道云：“明此以南鄉(xiāng)，堯之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為臣也?！弊⒄Z本此。注“王莽”至“下也”。按：“篡位居攝”當作“居攝篡位”。

或曰：“圣人事異乎？”曰：“圣人德之為事，異亞之。故常修德者，本也；見異而修德者，末也。本末不修而存者，未之有也。”〔注〕惑此之甚者，必亡而已矣。〔疏〕“圣人事異乎”者，白虎通災(zāi)變云：“災(zāi)異者何謂也？春秋潛潭巴曰：‘災(zāi)之言傷也，隨事而誅；異之言怪也，先發(fā)感動之也。’繁露必仁且智云：‘天地之物有不常之變者，謂之異；小者，謂之災(zāi)。災(zāi)常先至，而異乃隨之。災(zāi)者，天之譴也；異者，天之威也。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詩云：“畏天之威?！贝酥^也?！背鯇W(xué)記二十一引春秋握成圖：“孔子作春秋，陳天人之際，記異考符?！泵魇ト耸庐?，故以為問?！笆ト说轮疄槭隆痹圃普撸髯犹煺撛疲骸疤煨杏谐?，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yīng)之以治則吉，應(yīng)之以亂則兇。強本而節(jié)用，則天不能貧。養(yǎng)備而動時，則天不能病。修道而不貳，則天不能禍。故水旱不能使之饑渴，寒暑不能使之疾，祅怪不能使之兇?！庇衷疲骸靶顷?、木鳴，國人皆恐，曰：‘是何也？’曰：‘無何也。是天地之變，陰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日月之有蝕，風雨之不時，怪星之黨見，是無世而不常有之。上明而政平，則是雖并世起，無傷也。上闇而政險，則是雖無一至者，無益也?！贝恕俺Ｐ薜抡?，本也”之說。繁露五行變救云：“五行變至，當救之以德，施之天下，則咎除?！睗h書谷永傳載建始三年永對云：“臣聞災(zāi)異皇天所以譴告人君過失，猶嚴父之明誡。畏懼敬改，則禍銷福降；忽然簡易，則咎罰不除。”此“見異而修德者，末也”之說。按：此問答亦為王莽而發(fā)。莽傳：“天鳳元年四月，隕霜，殺艸木，海瀕尤甚。六月，黃霧四塞。七月，大風拔樹，飛北闕、直城門屋瓦；雨雹，殺牛羊。二年二月，日中見星。三年二月，地震，大司空王邑上書乞骸骨。五月戊辰（一），長平館西岸崩，邕涇水不流，毀而北行。群臣上壽，以為河圖所謂以土填水，匈奴滅亡之祥也。十月，王路朱鳥門鳴，晝夜不絕。崔發(fā)等曰：‘虞帝辟四門，通四聰。門鳴者，明當修先圣之禮，招四方之士也。’于是令群臣皆賀?！比粍t天鳳之世，災(zāi)異疊出，而莽且以為祥，所謂兇人吉其兇者，此皆子云所見，故曰：“本末不修而能存者，未之有也?！币嗉叭曩赏鲋庖?。注“惑此之甚者，必亡而已矣”。按：當作“此惑之甚者”，惑之甚即謂本末不修者也。世德堂本無“而已”字。（一）“月”字原本訛作“年”，據(jù)漢書王莽傳改。天地之得，斯民也；〔注〕得養(yǎng)育之本，故能資生斯民也。斯民之得，一人也；〔注〕得資生之業(yè)，是故系之一人也。一人之得，心矣?！沧ⅰ骋蝗酥媒y(tǒng)御天下者，以百姓之心為心。〔疏〕司馬云：“天地因人而成功，故天地之所以得其道者，在民也。民之所以得其道者，在君也。君之所以得其道者，在心也?！弊ⅰ耙蝗恕敝痢盀樾摹薄０矗簼h書董仲舒?zhèn)鬏d仲舒對策云：“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奔匆蝗酥迷谛闹x。弘范謂以百姓之心為心，似非此文之旨。

吾聞諸傳（一），老則戒之在得。年彌高而德彌邵者，是孔子之徒與？〔注〕王莽少則得師力行，老則詐偽篡奪，故楊子寄微言而嘆慨焉。〔疏〕“吾聞諸傳”，音義：“諸傳，直戀切?！卑矗阂撜Z而謂之傳者，孟子題辭云：“孝文皇帝欲廣游學(xué)之路，論語、孝經(jīng)、孟子、爾雅皆置博士。后罷傳記博士，獨立五經(jīng)而已。”是漢時以論語等書為傳記也。劉向荀子序云：“其書比于五經(jīng)，可以為法。”謂比于論、孟也。“老則戒之在得”者，論語云：“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笨鬃⒃疲骸暗?，貪得也?！贬屛脑疲骸霸诘茫蜃鳌隆?，非?！卑矗鹤釉埔阅陱浉叨聫浬坩尨宋闹x，是其所據(jù)論語正作“戒之在德”。戒猶謹也。凡人于少壯之時，多能強學(xué)力行；及衰老，則志體懈惰，不復(fù)能有所進益，所謂“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者，故曰：“及其老也，戒之在德?！敝^晚暮之年，當益謹于德，以成有終之美也。義較孔注為長。下章“德有始而無終”云云，即反復(fù)申明此旨。則此章“戒之在得”，字當作“德”無疑。今各本皆作“得”，乃校書者據(jù)通行論語改之。“年彌高而德彌邵”者，宋云：“邵，美也。”吳云：“邵亦高也?！卑矗毫x詳修身疏。德彌邵即老而益謹其德之效，此能躬行孔子之所戒者，故曰“孔子之徒”。注“王莽少則得師力行”。按：莽傳：“莽受禮經(jīng)，師事沛郡陳參，勤身博學(xué)，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養(yǎng)孤兄子，行甚敕備。又外交英俊，內(nèi)事諸父，曲有禮意?！弊ⅰ袄蟿t詐偽篡奪”。按：莽年五十一居攝，五十四即真。（一）“聞”字原本作“問”，據(jù)本章義疏改。

或問：“德有始而無終，與有終而無始也，孰寧？”曰：“寧先病而后瘳乎？寧先瘳而后病乎？”〔注〕病篡之深，故有先瘳之喻?！彩琛场暗掠惺级鵁o終，與有終而無始也”，司馬云：“宋、吳本作‘有始而無終歟？有終而無始歟’？”按：“有始而無終”句絕，“與”字屬下讀。音義：“與有終而無始，‘與’如字?！笔且?。“孰寧”者，寧猶愿也。說文：“寧，愿辭也。”音義：“孰寧，天復(fù)本作‘孰愈’。”“寧先病而后瘳乎？寧先瘳而后病乎”者，先病謂無始，后病謂無終。吳云：“德寧有終也？”注“故有先瘳之喻”。按：世德堂本“喻”誤作“愈”。

或問“大”。曰：“小?！眴枴斑h”。曰：“邇?！蔽催_。曰：“天下為大，治之在道，不亦小乎？〔注〕道至微妙，故曰小也。四海為遠，治之在心，不亦邇乎？”〔疏〕注“道至微妙”。按：秦氏石硯齋影宋治平本“妙”作“渺”；錢本、世德堂本作“妙”，浙江翻刻秦本同。今檢治平原本，正作“妙”。說文：“秒，禾芒也?！币鞛榉参⒓氈Q。經(jīng)傳通以渺、妙字為之。先知：“忽、眇、綿作◆?！焙?、眇、綿皆微也?！懊臁奔础绊稹敝住＠献樱骸肮食o欲以觀其妙。”王注云：“妙，微之極也。”又老子：“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笔敲钜辔⒁?。注語用老子，當以作“妙”為是。

或問“俊哲、洪秀”。曰：“知哲圣人之謂俊，〔注〕深識圣義，是俊杰也。秀穎德行之謂洪?！薄沧ⅰ澈讨闫浞f，猶人之洪其道也。禾秀穎則實結(jié)，人崇道則德聞洪大?！彩琛场翱≌堋⒑樾恪闭?，俊讀為峻。大學(xué)：“克明峻德?！编嵶⒃疲骸熬?，大也?！苯駡虻渥鳌翱〉隆?。古俊、峻、駿三字通用?？∨c洪同義。爾雅釋詁：“洪、駿，大也。”“俊哲、洪秀”，疑當時制科有是名，故以為問?！爸苁ト酥^俊，秀穎德行之謂洪”者，音義：“知哲，上音智?！彼抉R云：“‘知哲’當為‘哲知’，言哲能知圣人之道，不溺于異端，智之俊者也。秀謂材秀，能修德行，使穎出于眾，秀之大者也?！卑矗褐?、秀穎，皆文異而詁同，上用如名詞，下用如動詞。言知足以知圣人，斯為俊矣；秀足以秀出于群行之宗，斯為洪矣。古無“智”字，知聞為知，仁知亦為知，哲義亦然。洪范云：“明作哲?！贝巳手芤病１緯鴨柮髟疲骸霸收軋騼{舜之重?！毕戎蛟疲骸爸泻椭l(fā)，在于哲民情?！贝酥勚芤?。溫公未知哲有知聞之訓(xùn)，又因問語哲、秀對文，哲乃仁知之哲，則答說當與相應(yīng)，故疑“知哲”字互倒。然古人屬辭，錯綜見義，不必如后世行文之整齊。知哲圣人，義自可通，不須倒置。少儀孔疏云：“禾之秀穗，謂之為穎?！笔切?、穎亦同詁。言智德如此，乃始無忝此名，豈俗學(xué)所能冒濫乎？注“深識圣義，是俊杰也”。按：如弘范義，則俊哲猶云杰出之智。注“禾秀穎則實結(jié)”。按：論語：“秀而不實者有以夫？”劉疏云：“凡禾、黍先作華，華瓣收即為稃而成實，實即稃中之仁也。”

君子動則擬諸事，事則擬諸禮。〔注〕事不來則不動，動非禮則不擬?！彩琛乘卧疲骸啊當M’或作‘凝’，非也。擬，據(jù)也。言君子不妄其動，乃據(jù)事而后動；不偽其事，乃據(jù)禮而后事?！卑矗簠潜咀鳌澳?，吳云：“凝，成也。君子不妄動，動則成于事，事則成于禮。”司馬云：“擬，度也。動則度其事之可否，事則度于禮為是為非。”按：溫公義是也。動則擬諸事，謂揆之事情，必得其宜而后動也。事則擬諸禮，謂舉事則準之禮制，必有合焉而后為也。

或問“群言之長，群行之宗”。曰：“群言之長，德言也；群行之宗，德行也。”〔疏〕陸士衡文賦李注引此文。宋衷注云：“群，非一也?！币袅x：“之長，丁上切。群行，下孟切?！滦小！卑矗鹤谝嚅L也。初學(xué)記五引五經(jīng)通義云：“泰山，一曰岱宗。宗，長也，言為群岳之長?！?br>
或問“泰和”。曰：“其在唐、虞、成周乎？觀書及詩溫溫乎，其和可知也?！薄沧ⅰ嘲l(fā)號出令而民說之?！彩琛场盎騿枴┖汀?。曰：‘其在唐、虞、成周乎？’”曹子建七啟，又求自試表，又顏延年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李注三引此文，并作“太和”。求自試表注引“乎”作“也”，讀與“邪”同。“觀書及詩溫溫乎，其和可知也”者，宋云：“言觀書二典，詩小、大雅，見唐、虞、成周之盛信泰和矣?！彼抉R云：“言千載之后，觀其詩、書，猶溫溫然和樂，況生其世乎？”注“發(fā)號出令而民說之”。按：選注三引此文，并引李軌曰：“‘天下太和’在‘其在唐、虞、成周乎’之下?！苯窀鞅窘詿o此注。經(jīng)解云：“發(fā)號出令而民說，謂之和?！?br>
周康之時，頌聲作乎下，關(guān)雎作乎上，習治也。齊桓之時缊，而春秋美邵陵，習亂也。〔注〕缊亦亂也。故習治則傷始亂也，〔注〕傷，悼。習亂則好始治也?！沧ⅰ澈?，樂?！彩琛场爸芸抵畷r，頌聲作乎下，關(guān)雎作乎上，習治也”者，周本紀云：“成王興，正禮樂（一），度制于是改，而民和睦，頌聲興。成王崩，太子釗立，是為康王。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錯四十余年不用?！惫騻餍骸笆惨恍卸灺曌饕??！苯庠b云：“頌聲者，太平歌頌之聲，帝王之高致也。”詩譜周頌譜：“令頌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此之謂容。于是和樂興焉，頌聲乃作。”十二諸侯年表云：“周道缺，詩人本之衽席，關(guān)雎作?！绷信畟魅手禽d魏曲沃負上書云：“周之康王，夫人晏出，朝。關(guān)雎起興，思得淑女，以配君子。夫雎鳩之鳥，猶未嘗見乘居而匹處也?！睗h書杜欽傳載欽上疏云：“后妃之制，夭壽治亂，存亡之端也。是以佩玉晏鳴，關(guān)雎嘆之。知好色之伐性短年，離制度之生無厭，天下將蒙化，陵夷而成俗也，故詠淑女，冀以配上。忠孝之篤，仁厚之作也?！崩钇嬖疲骸昂蠓蛉穗u鳴佩玉去君所，周康王后不然，故詩人歌而傷之?！背辑懺疲骸按唆斣娨病！闭摵庵x短云：“周衰而詩作，蓋康王時也?？低醯氯庇诜?，大臣刺晏，故詩作。”后漢紀靈帝紀載楊賜上書云：“昔周康王承文王之盛，一朝晏起，夫人不鳴璜，宮門不擊柝，關(guān)雎之人見機而作。”任彥升齊竟陵王行狀李注引風俗通云：“昔周康王一旦晏起，詩人以為深刺。”張超誚青衣賦云：“周漸將衰，康王晏起，畢公喟然深思古道，感彼關(guān)雎性不雙侶，愿得周公，配以窈窕，防微消漸，諷諭君父?？资洗笾?，列冠篇首。”（古文苑。）陳氏喬樅魯詩遺說考云：“此以關(guān)雎為畢公作，與論衡‘大臣刺晏’之語相合，蓋魯詩所傳如此?！卑矗鹤釉普f詩，皆用魯義，故此以關(guān)雎為刺康王之詩，而云“作乎上”，亦即大臣刺晏之說。吳云：“習治，習見治世之事。”按：謂康王之時，詩人習于文、武無逸之教，故晏起雖小節(jié)，即以為刺也?！褒R桓之時缊，而春秋美邵陵，習亂也”者，公羊傳僖公篇云：“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曷為再言盟？喜服楚也。何言乎喜服楚？楚有王者則后服，無王者則先叛，夷狄也，而亟病中國。南夷與北狄交，中國不絕若線。桓公救中國，而攘夷狄，卒怗荊，以此為王者之事也?！鄙哿?，今三傳皆作召陵，此作“邵”者，蓋子云所據(jù)公羊經(jīng)如此。鹽鐵論執(zhí)務(wù)亦作邵陵，下引公羊傳“予積也”，（今本作“序績”。）明公羊經(jīng)作“邵”。水經(jīng)注潁水篇云：“齊桓公師于召陵，闞骃曰：‘召者，高也。其地丘墟，井深數(shù)丈，故以名焉。’”解召為高，是亦以“召”為“邵”，（“●”之假。）蓋皆本公羊。今公羊作“召”者，乃后人據(jù)左傳改之。召陵故城在今河南許州郾城縣東三十五里。吳云：“言齊桓之時，下陵上替，而春秋美邵陵之會能服楚也。習亂，亦謂習見亂世之事。”榮按：按：習亂者，春秋本據(jù)亂而作，隱、桓、莊、閔、僖五世皆傳聞世，傳聞世為亂世也。“習治則傷始亂也”者，今本列女傳“關(guān)雎起興”，文選范蔚宗后漢書皇后紀論李注引作“關(guān)雎豫見”，王氏念孫云：“作豫見者，是也。漢書杜欽傳言‘關(guān)雎見微’（二），后漢書楊賜傳言‘關(guān)雎見幾’，即此所謂豫見也。今本作‘起興’者，后人不曉魯詩之義，而妄改之耳?！卑矗捍嗽啤皞紒y”，即豫見之說。“習亂則好始治也”者，此以齊桓之后為治世，乃謂僖公之后當入所聞無所聞世，為治升平世也。孝經(jīng)緯說以僖十九年即入治升平世，（公羊傳大題下引援神契。）此邵陵之役在僖公四年，下距所聞世為近，故云“好始治”。又所謂始治，始亂者、皆賢人君子先睹治亂之萌時，實未至于治亂。僖公世之未即為治升平，猶康王時之未即為亂世也。注“缊亦亂也”。按：說文：“缊，紼也”；“紼，亂系也”。引伸為凡亂之稱。廣雅釋詁：“缊，亂也?！弊ⅰ皞?，悼”。按：說文：“◆，●也?！苯?jīng)典皆以“傷”、“憂”字為之。注“好，樂”。按：詩彤弓：“中心好之?！泵珎鳎骸昂?，說也。”說、樂同義。依以上各篇音義例，此當有“好始，呼報切”語。（一）“樂”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二）“欽”字原本訛作“預(yù)”，據(jù)漢書杜欽傳改。

漢德其可謂允懷矣?！沧ⅰ吃剩?；懷，至。黃支之南，大夏之西，東鞮、北女，來貢其珍。漢德其可謂允懷矣，世鮮焉。〔注〕明此奕世之所致，而莽一旦行詐以取之。〔疏〕“黃支之南”者，漢書平帝紀：“元始二年春，黃支國獻犀牛?！睉?yīng)劭云：“黃支在日南之南，去京師三萬里?！钡乩碇荆骸白匀漳险先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國。又船行可四月，有邑盧沒國。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諶離國。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盧國。自夫甘都盧國船行可二月余，有黃支國，民俗略與珠◆相類。其州廣大，戶口多（一），多異物，自武帝以來皆獻見。平帝元始中，王莽輔政，欲耀威德，厚遺黃支王，令遣使獻生犀牛。自黃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船行可二月，到日南象林界云。黃支之南有己程不國，漢之譯使自此還矣（二）?！薄按笙闹鳌闭撸酚洿笸鹆袀髟疲骸按笸鹬E，見自張騫。騫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傳聞其旁大國五六，具為天子言之，曰：‘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余里媯水南。其俗土著有城、屋，與大宛同。俗無大王長，往往城邑置小長。其兵弱，畏戰(zhàn)。善賈市。及大月氏西徙攻敗之，皆臣畜大夏。大夏居民多可百余萬，其都曰藍市城，有市，販賈諸物。其東南有身毒國?！熳幽肆铗q發(fā)間使四道并出。其后，騫所遣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于是西北國始通于漢矣?！薄皷|鞮、北女”者，音義：“東鞮，都奚切?！卑矗旱乩碇荆骸皶Ｍ庥袞|鳀人，分為二十余國，以歲時來獻見云?！泵峡翟疲骸耙纛}?！睍x灼云：“音鞮。”東鞮即東鳀也。北女未聞。司馬云：“女，女國也?！卑矗汉鬂h書東夷傳：“又說海中有女國，無男人?；騻髌鋰猩窬Q之輒生子云?！贝藮|夷之女國也。文獻通考四裔：“東女亦曰蘇伐剌拏瞿咀羅，羌別種也，東與吐蕃、黨項、茂州接，西屬三波訶，北距于闐，南屬雅州、羅女蠻、白狼夷。又西女國在蔥嶺之西，其俗與東女略同?！贝宋髑贾畺|、西女國也。三者并不得謂之“北女”。惟山海經(jīng)海外西經(jīng)：“女子國在巫咸北。”又大荒西經(jīng)：“西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女子之國?！逼涞赜虿豢煽??；蛞栽谖鞅壁?，而有北女之稱。然事涉荒誕，不足置信。法言此文，皆據(jù)當時史事為言，信而可征，非若瀛談稗說，浮夸無實。今以事實方輿度之，于北當言匈奴。王莽傳：“元始五年，莽奏云‘太后秉統(tǒng)數(shù)年，恩澤洋溢，和氣四塞，絕域殊俗，靡不慕義。越裳氏重譯獻白雉，黃支自三萬里貢生犀，東夷王度大海奉國珍，匈奴單于順制作，去二名，今西域良愿等復(fù)舉地為臣妾’云云?！庇诒蔽┡e匈奴，是其明證。吳胡部郎玉縉云：“北女者，北匈奴也，省稱曰北奴?！謹酄€，脫右旁，遂為‘女’耳。匈奴在光武時分南、北二庭。東觀漢記有匈奴南單于列傳，范曄后漢書仍之，為南匈奴列傳。南對北立文。今楊子稱北奴者，疑匈奴此時已分南、北，后南單于始求內(nèi)附耳。楊子單舉北匈奴，所以明其遠也。然匈奴之分南、北，自奧鞬日逐王比自立為南單于始，事在建武二十四年冬，見后漢書光武帝紀及南匈奴傳。前此雖有五單于爭立之亂，固無南、北匈奴分立之事。則以‘北女’乃‘北奴’之誤，而為北匈奴之省稱者，亦與史未合?！睒s按：下文“55北夷，被我純繢，帶我金犀”云云，稱匈奴為北夷，疑此文“北女”或即“北夷”之誤?！耙摹弊致?，傳寫因改為“女”歟？來貢其珍，珍與西為韻。古音西讀如“先”，與“●”聲相近。尚書大傳：“西方者，鮮方也。”白虎通五行：“西方，遷方也?！贝藵h時讀西如先之證?？镏囌祝骸敖袼缀魱|西之‘西’音為‘先’?！卑矗和跹訅垤`光殿賦云：“朱柱黝儵于南北，蘭芝婀娜于東西。祥風翕習以颯灑，激芳香而常芬。神靈扶其棟宇，歷千載而彌堅?！睍x灼漢書音義反西為洗，是知西有先音也。則此音至唐時猶存矣。再言“漢德其可謂允懷矣”者，與下文“鳥夷、獸夷，郡勞王師。漢家不為也”及“漢興二百一十載而中天，其庶矣乎”云云意同，皆于王莽篡國以后盛稱漢德，以明人心之攸在。舊君故國之思，有不覺長言之不足者也?！笆栗r焉”者，音義：“世鮮，息淺切。”注“允，信；懷，至”。按：并爾雅釋詁文。偽伊訓(xùn)：“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寬，兆民允懷?！眰髟疲骸罢酌褚源私孕艖盐疑掏踔?。”則訓(xùn)懷為思。弘范解此允、懷字絕不據(jù)彼為說，此亦偽書晚出之一證矣。（一）“口多”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二）“還”字原本作“遠”，據(jù)漢書地理志改。芒芒圣德，遠人咸慕，上也；〔注〕芒芒，大也。武義璜璜，兵征四方，次也；宗夷猾夏，蠢迪王人，屈國喪師，無次也?！沧ⅰ匙谝恼?，四方群夷也?！彩琛场懊⒚⑹サ隆?，秦氏影宋本作“荒荒”，注同。按：音義：“芒芒，謨郎切。下同?！笔且袅x所據(jù)本此與下文“芒芒天道”字同。司馬云：“李本‘芒芒’作‘荒荒’，今從宋、吳本?！眲t溫公所見李本與音義本不同。錢本亦作“荒荒”，蓋當時所傳李注別本如此。今檢治平原本，此正文及注均作“芒芒”，正與音義合。秦本作“荒荒”者，蓋據(jù)集注語改之耳?！拔淞x璜璜”者，音義：“璜璜，音黃?！眳窃疲骸拌q言煌煌也。”王云：“爾雅曰：‘洸洸，武也。’釋文：‘洸，舍人本作“◆”。’詩谷風篇：‘有洸有潰?！瓭h篇：‘武夫洸洸?！珎鞑⑴c爾雅同。鹽鐵論繇役篇引詩作‘武夫潢潢’。洸、潢、◆、璜古同聲通用?！标愂蠁虡呼斣娺z說考云：“考古文苑班固車騎將軍竇憲北征頌‘光光神武’，注引詩‘武夫◆◆’；又舞陽侯樊噲贊‘●●將軍’，注亦引詩‘武夫◆◆’，是三家詩‘洸洸’皆作‘潢潢’。桓寬鹽鐵論繇役篇引詩‘武夫潢潢’，段氏玉裁云：‘蓋◆◆之誤。法言孝至篇：武義璜璜，兵征四方。喬樅謹按：此作‘璜璜’，疑即‘◆◆’轉(zhuǎn)寫之誤?！睒s按：重言形況，以聲為義，本無正字。◆、潢、璜并一聲，子云說詩皆用魯義，此作“璜璜”，蓋亦魯詩異文?！白谝幕摹闭撸瑘虻洌骸靶U夷猾夷?！贝嗽啤白谝摹闭?，湘鄉(xiāng)曾編修廣鈞云：“魏英義夫人碑書‘蠻’作‘●’，與‘宗’形相近。此文本作‘京夷’，傳寫誤作‘宗’耳。”吳王吏部仁俊云：“宗讀為賨。說文：‘賨，南蠻賦也?！蛞詾槟闲U人之稱。晉書音義：‘巴人呼賦為賨，因謂之賨人?！且病９首筇珱_蜀都賦‘奮之則賨旅’，注引風俗通云：‘巴有賨人慓勇。’然則賨夷即蠻夷也?！卑矗簣虻洹坝谧儠r雍”，孔宙碑作“于●時廱”。書蠻為“●”，猶書變?yōu)椤啊瘛?，皆俗書之省也。五帝本紀集解引鄭云：“猾夏，侵亂中國也?！薄按赖贤跞恕闭撸献x為妯。爾雅釋詁：“蠢、妯，動也。”左傳昭公篇：“今王室蠢蠢焉。”杜注云：“蠢蠢，動擾貌。”方言：“妯，擾也，人不靜曰妯?！笔谴馈㈡ń詣訑_之義。妯本有迪音，方言郭音云：“妯音迪。”爾雅釋文云：“妯郭，盧篤反，又徒歷反。”徒歷即迪字之音也?！扒鼑鴨蕩煛闭撸q竭也，詳重黎“漢屈群策，群策屈群力”疏?！盁o次”者，司馬云：“言最下也。”按：此文亦為王莽而發(fā)。漢書匈奴傳：“莽大分匈奴為十五單于，遣中郎將藺苞、副校尉戴級將兵萬騎，多赍珍寶，至云中塞下，招誘呼韓邪單于諸子，欲以次拜之。單于聞之，怒曰：‘先單于受漢宣帝恩，不可負也。今天子非宣帝子孫，何以得立？’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盧訾及左賢王樂將兵入云中益壽塞，大殺吏民。是歲，建國三年也。是后，單于歷告左、右部都尉、諸邊王入塞寇盜，大輩萬余，中輩數(shù)千，少者數(shù)百，殺雁門、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產(chǎn)不可勝數(shù)，緣邊虛耗。莽新即位，怙府庫之富欲立威，乃拜十二部將率，發(fā)郡國勇士，武庫精兵，各有所屯守，轉(zhuǎn)委輸于邊。議滿三十萬眾，赍三百日糧，同時十道并出，窮追匈奴，內(nèi)之于丁零，因分其地，立呼韓邪十五子。莽將嚴尤諫曰：‘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三家周、秦、漢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當周宣王時，獫允內(nèi)侵，至于涇陽，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之螫，驅(qū)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為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約赍輕糧，深入遠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jié)三十余年，中國罷耗，匈奴亦創(chuàng)乂，而天下稱武，是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筑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轉(zhuǎn)輸之行，起于負海，疆境既完，中國內(nèi)竭，以喪社稷，是為無策?！贝宋募幢緡烙日Z而約言之，所謂無次，即無策之說。匈奴傳又云：“初北邊自宣帝以來，數(shù)世不見煙火之警，人民熾盛，牛馬布野。及莽撓亂匈奴，與之構(gòu)難，邊民死亡系獲。又十二部兵久屯而不出，吏士罷弊。數(shù)年之間，北邊虛空，野有暴骨矣?！贝苏嫠^動擾王人，竭國喪師者也。注“芒芒，大也”。按：詩長發(fā)：“洪水芒芒?！庇中B：“宅殷土芒芒?！泵珎鞑⒃疲骸懊⒚?，大貌?！弊ⅰ白谝模姆饺阂囊病?。按：陶氏鴻慶讀法言札記云：“廣雅釋詁：‘宗，眾也?！钭⒄闷淞x?！?br>
麟之儀儀，鳳之師師，其至矣乎！螭虎桓桓，〔注〕仁少威多。鷹隼●●，〔注〕攫撮急疾。未至也。〔注〕未合至德?！彩琛场镑胫畠x儀，鳳之師師”者，廣雅釋訓(xùn)：“儀儀，容也。師師，眾也?！彼抉R云：“儀儀、師師皆和整尚德之貌，以喻德服四夷?！卑矗杭疵⒚⑹サ轮?。胡云：“皋陶謨偽傳、漢書敘傳鄧展注、東京賦薛綜注，皆訓(xùn)師師為相師法。然則鳳之師師，謂鳳飛，群鳥隨以萬數(shù)，如相師法也。”“螭虎桓桓”者，音義：“螭，丑知切?！卑矗捍擞媒裎臅潦恼Z也。偽孔本作“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羆。”周本紀作“如虎、如羆，如豺、如離?！奔庖鞆V云：“此訓(xùn)與螭同?！弊忠嘧鳌绑ぁ?。班孟堅西都賦李注引歐陽書說云：“螭，猛獸也?！闭f文作“●”，云：“山神獸也?！币龤W陽喬說：“●，猛獸也?！倍问献愒疲骸皻W陽尚書，唐初已不存，李蓋于各家注記得之，與說文引歐陽喬說正合，正牧誓說也?！瘛?，離、螭皆假借字?！标愂辖裎慕?jīng)說考云：“說文所引歐陽喬說，即歐陽章句也。歐陽尚書今文作‘●’，說文所稱，其正字也；文選注引歐陽說作‘螭’，其假借字也。螭為龍之無角者，與龍同類；●為獸之淺毛者，與虎同類也?！卑矗骸裾撸盼?；螭者，今文。許引歐陽說作“●”者，以歐陽書之“螭”即古文書之“●”也。此作“螭虎桓桓”，正與選注引歐陽書說合，此子云用歐陽尚書之明證也?！苞楒馈瘛瘛闭?，易解集解引九家易云：“隼，騺鳥也?！苯癫妒橙刚?，其性疾害。音義：“●，財千切，又側(cè)板切?！睆V雅釋訓(xùn)：“桓桓、●●，武也?！彼抉R云：“以喻用兵，威服遠方?！卑矗杭础拔淞x璜璜”之喻?；浮ⅰ褚囗嵳Z。注“攫撮急疾”。按：淮南子說山高注云：“攫，撮也?！笔蔷稹⒋橥b。李斯列傳索隱云：“凡鳥翼擊物曰摶，足取曰攫?！被蛟唬骸?5北夷，被我純繢，〔注〕純，繒；繢，畫。帶我金犀 ，〔注〕金，金??；犀，劍飾。珍膳寧餬，〔注〕寧餬，餬其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