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修類稿 卷三十七詩文類

　　○楊眉庵

　　國初吳下詩人稱高、楊、張、徐。楊名基，字孟載，眉庵號也，家吳縣天平山南。幼穎悟絕人，弱冠工文詞，名動公卿。會稽楊廉夫相見，戲以所號鐵笛為題，使其賦歌。對曰：“不惟能歌，尤且切效老鐵體。”翌日，誠似。廉夫不覺自失曰：“吾意詩徑荒，今老鐵當(dāng)讓子一頭地?！惫十?dāng)時有“老楊”、“小楊”之稱。此事舊聞于人，未見其歌，其集亦少也，今獲抄本，錄歌以識。歌曰：“鐵崖道人吹鐵笛，宮徵含嚼太古音。一聲吹破混沌竅，一聲吹破天地心，一聲吹開虎豹闥，彤庭跪獻丹扆箴。問君何以得此曲？妙諧律呂可以召陽而呼陰，都將春秋一百四十二年筆削手譜成，透天之竅價重雙南金，掉頭玉署不肯入，直入弁峰絕頂俯瞰東溟深。王綱正統(tǒng)著高論，唾彼傳癖兼書淫；時人不識我不厭，會有使者徵球琳。具區(qū)下浸三萬六千頃之白銀浪，洞庭上立七十二朵之青瑤岑，莫邪老鐵作龍吼，丹山鳳舞江蛟吟。勖哉宗彥吾所欽，赤泉之盟猶可尋，更吹一聲振我清白祖，大鳴盛世載賡阜財解慍南風(fēng)琴?！?br>
　　○孫侍兒

　　孫侍兒，花將軍婢也。將軍名云，懷遠人也，貌黑而驍勇絕人。癸已，謁太祖于濠，每單騎前行，所至輒克。嘗遇盜數(shù)百，獨戰(zhàn)三日，皆擒殺之。庚子，守太平，偽漢陳友諒以舟師入寇，圍太平，云率麾下三千余人，結(jié)陣迎戰(zhàn)三日，城中乏食而陷。賊縛云急，云奮身大呼，縛盡解，起奪守者刀，殺五六人，罵曰：“虜非吾主敵也，曷不趨降！”賊怒碎云首，縛于舟檣，眾射之，云至死罵賊不少變。

　　云妻郜氏，云與偽漢戰(zhàn)時，子煒方三歲，郜氏會家人泣曰：“城且破，吾夫必死之，吾必不獨生；然不可使花氏無后，嬰兒在，若等善撫育之?！臂勗凭颓埽旄八?。侍兒孫氏瘞郜尸，抱兒走，為偽漢軍所獲。軍中惡小兒啼，孫至九江，恐兒遇害，以簪珥屬漁家嫗育之。是年冬，王師伐偽漢，漢敗。孫脫身至漁家，視兒在瞷漁人出，竊負(fù)以走，宿陶穴中；明日出江滸，僦舟以渡，遇反潰軍還爭舟，捽孫氏及兒投之江，方出沒波中，有斷木至上流浮至，附之入蘆渚中。渚中蓮實，孫氏取啖兒凡七日，不死。忽夜半聞人語聲，呼之，逢老父號雷老，告之故，與之偕行。明年辛丑二月，達上所，上聞云兒，即呼入見。孫氏泣抱兒拜上，上亦泣，置兒于膝曰：“此花云子，將種也?！泵n老父衣，老父已不見，追之無所得，眾咸以為神。后乃授水軍左衛(wèi)指揮僉事。洪武七年，偕孫氏至太平，奉母郜氏夫人骸歸，乃束草像父，加以衣冠，合葬開上元縣南五十里水橋。太史宋景濂為其志，閣老李西涯作樂府以美花公。

　　予意公固忠且勇矣，使無侍兒，則花氏絕，而一門忠義節(jié)孝亦泯沒矣，因為長短句以美侍兒，以贅于樂府之后，因并錄之。“花將軍，身長八尺勇絕倫，從龍渡江江水渾，提劍躍馬走平陸，敵兵不敢逼，主將不敢嗔，殺人如麻滿川谷，遍體無一槍刀痕。太平城中三千人，楚賊十萬勢欲吞；將軍怒呼縛盡絕，罵賊如狗狗不狺，穡頭萬箭集如猬，將軍愿死不愿生作他人臣。郜夫人，赴水死，有妻不辱將軍門。將軍侍婢身姓孫，收尸葬母抱兒走，為賊俘虜隨風(fēng)塵，寄兒漁家屬漁姥，死生已分歸蒼旻。賊平身歸竊兒去，夜宿陶穴如生墳；亂兵爭舟不得渡，墮水不死如有神；浮槎為舟蓮為食，空中老父能知津；孫來抱兒達行在，哭聲上徹天能聞。手摩膝置泣復(fù)嘆，云汝不死猶兒存；兒年十五官萬戶，九原再拜君王恩。忠臣節(jié)婦古稀有，嬰杵尚是男兒身，英靈在世竟不朽，下可為河岳，上可為星辰。君不見金華文章石室史，嗟我欲賦豈有筆力回千鈞?！遍L短句云：“孫侍兒，花云婢，一朝城陷主人沒，忍死流離全云嗣。全云嗣，鬼神呵護登天陛，襲主之爵顯主志，血食太平千萬世。嗟吁無侍兒，花之忠，郜之節(jié)，亂離之際幾人白？誰言丈夫意氣輕婢妾?！逼涫略斠姟豆Τ间洝?，但錄中乙未克滁，志為甲午，當(dāng)從志也。

　　○犭戎坐

　　《石林燕語》曰：“犭戎坐不知始于何時，唐以前猶未施用?！辈恢用酪延性姟顿涏崗V文》云：“才名三十年，坐客寒無氈?！眲t暖坐唐已有之，安知不施于輿馬也？

　　○詠物詩

　　詠物之詩，即古賦物之體之變也，如荀子《蠶賦》、《箴賦》之類。說者以為起于唐末，如雍陶《鷺鷥》、鄭谷《鷓鴣》，殊不知元、白已前，蓋以有之，如子美《詠黑、白二鷹》之類是矣。宋、元以下，作者多矣。然其親切有蘊者，亦足北方前人；格律雖卑，亦詩之一種也。謹(jǐn)錄明人之詩數(shù)首于左，以啟好事者。

　　蘇平《繡鞋》云：“幾日深閨繡得成，著來便覺可人情；半灣羅襪凌波小，兩瓣金蓮落地輕。南陌踏青春有跡，西廂立月夜無聲；掃花偶濕蒼苔露，曬向窗前趁晚晴?！薄　　抖垢吩疲骸皞鞯没茨闲g(shù)最佳，皮膚褪盡見精華；一輪磨上流瓊液，百沸湯中滾雪花。瓦缶浸來蟾有影，金刀剖破玉無瑕；個中滋味誰知得，多在僧家與道家?！?br>
　　胡斗南《雙孔笛》云：“混沌難分濁與清，鑿開空翠太分明；有聲本自無聲出，二氣還從一氣生。碧海夜寒龍并語，瑤臺月白鳳諧鳴；依稀黃鶴樓中聽，吹落梅花雪滿城。”

　　《萍》云：“重重疊疊砌魚鱗，根蒂渾無半寸深；偏為太陽遮水面，可容明月印波心。千層浪打依然聚，幾陣風(fēng)吹不肯沉；多少錦鱗藏葉底，教人無計下鉤尋?！?br>
　　楊基《新柳》云：“濃如煙草淡如金，濯濯姿容裊裊陰；漸軟已無憔翠色，未長先有別離心。風(fēng)來東面知春淺，月到梢頭覺夜深；惆悵隋宮千萬樹，淡煙疏雨正沉沉?！薄　　洞核吩疲骸叭苋苎綐颍前蜕窖┍M消；紅雨落花來滾滾，綠煙芳草去迢迢。沅湘已沒鷗邊渡，湓浦新添鷸外潮；向晚漁郎走相報，大家齊上木蘭橈?！?br>
　　戴九靈《插秧婦》云：“春袱蒙頭作野汝，輕移蓮步水云鄉(xiāng)；裙翻蛺蝶隨風(fēng)舞，手學(xué)蜻蜓點水忙。緊束暖煙青滿地，細(xì)分春雨綠成行；村歌欲和聲難調(diào)，羞殺揚鞭馬上郎?！薄　∠脑度擞啊吩疲骸安谎圆徽Z過平生，步步相隨似有情；長向燈前同靜坐，每于月下共閑行。昨朝離去天將暝，今日歸來雨又晴；最是行藏堪愛處，顯身須要待時明。”

　　沈彥博《纖手》云：“曾見花稍揀俏枝，宛如春筍露參差；金釵欲溜輕扶鬢，寶鑒重臨淡掃眉。雙送秋千扶索處，半揎羅袖賭鬮時；香腮悶托聞嘶馬，忙揭朱簾認(rèn)阿誰？”　　朱靜庵梅《花燈籠》云：“筼筜織出巧玲瓏，朵朵分明奪化工：薄暮高挑照歸路，滿街疏影月朦朧?！薄　《∥臒ā夺斞ァ吩疲骸靶羞^落花香嚙齒，步回芳草軟埋頭。”惜忘其全首。

　　○金山詩

　　“一宿金山寺，微茫水國分；僧歸夜船月，龍出曉堂云。樹影中流見，鐘聲兩岸聞；因悲在城市，終日醉薰薰?！庇帧叭f古江心寺，金山名日新；天多剩得月，地少不生塵。櫓過妨僧定，濤驚濺佛身；誰言張?zhí)幨?，題后更無人？”二詩乃唐人張佑、孫魴者也，皆號絕唱。而《青瑣集》尚以雖為警聯(lián)，亦可移于南康之落星、永嘉之江心。予則以為首起既以言出金山，就可移彼，此謂無過中尋有過，亦刻矣。但孫詩似夸，則不當(dāng)也；若以濤驚濺佛身言，山不應(yīng)如此之低，此癡人前又不可說夢。第同時李翱亦有詩，而后四句全同孫句，不知當(dāng)時何意向之若是？李云：“山載江心寺，魚龍是四鄰；樓臺懸倒影，鐘磬隔囂塵。過櫓妨僧夢，驚湍濺佛身；誰言題韻處，流響更無人?！贝藙t可笑，兩人反不知則未譏也。又聞本朝莆田黃謙，自來未聞有次張詩之韻者，彼獨和之，且又不及，此尤可笑。若宋梅圣俞之“山形無地接，寺界與波分”。吳登之“花木江心地，樓臺水面山”，亦可謂警句。

　　○理公巖牌

　　周伯琦，元之饒人，工真草篆隸，而篆尤精也，元人無出其右，世行其《六書正偽》、《說文字原》。至正十六年，嘗為吾浙參知政事，杭志失收；《元史》作十七年，訛也。尋除江浙行省左丞，然以十七年招諭張士誠，為其留用未拜。后士誠為武寧王縛見太祖，伯琦逮系于后，太祖問誰也？對曰：“元江浙行省參政周某?！钡墼唬骸霸娜暌环街厝?，乃資賊亂耶？”遂與偽吳司徒呂伯升同棄市?！都魟倥f聞》又云：“醉以三日，酬其功而殺之。”《元史》又謂：“回鄱陽，尋卒?！翱纸苑且?。夫既為張用之久，張敗可以逃耶，又何有功于國朝耶？

　　昨與中書葉中夫游于飛來峰之陰，偶得其篆記一篇，攀蘿附木，剔洗而錄之，遂知飛峰石像之所出，亦可補抗志之所缺也。嗚呼！自元季至今，殆二百年矣，一旦顯世，亦數(shù)也哉。且筆法之妙，為周之最，意予既知，則拓者眾也；今已少剝，或至損裂。則公之書又沒于世，因記其事，并錄其文于稿。文曰：“理公巖，晉高僧慧理師嘗燕寂焉，在錢塘虎林山天竺招提之東南，玲瓏幽邃，竹樹芩蔚。至正九年，上人慧苣來居觀堂，起廢緝敝，爰開是巖，窈窕繚復(fù)，廓如堂皇，云涌雪積，發(fā)泄靈蘊。后七年，左丞綏寧楊公之弟元帥伯顏，清暇游憩，抉奇樂靜，捐金庀工，載鑿巖石，刻十佛，并補陀大士像，金碧炳赫，恍躋西士；冀徼?；荩瑝畚抑赜H，利我軍旅，冰釋氛汾沴，永奠方岳，巖之異勝，誕增于昔，為虎林之奇觀，實苣公軌行精愨有以致之。居氓曰菩薩，蓋非夸益。天竹和尚允若師臘，以八十與苣同志，征文示久，乃篆諸石。浙省參知政事番陽周伯琦伯溫記并書”。

　　○薛暨　　唐伎薛濤，字洪度，八九歲知聲律，其父一日坐亭中，指井梧示之曰：“庭除一梧桐，聳干入云中：”令濤續(xù)之，應(yīng)聲曰：“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fēng)?！备搞溉痪弥?。父卒，韋皋鎮(zhèn)蜀，召令侍酒賦詩，因入樂籍。元末，建安暨氏女，十歲能詩，人令賦《野花》云：“多情樵牧頻簪髻，無主蜂鶯任宿房?！弊R者知后不潔，此即濤父愀然之事，后皆果然。豈非詩言志而心之聲地歟！然濤非暨比也，故元微之有詩贈云：“錦江膩滑峨眉秀，幻出文君與薛濤；言語巧偷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紛紛詞客皆停筆，個個公侯欲夢刀；別后相思隔煙水，菖薄花發(fā)五云高。”以此，則唐人重濤之才可知矣。有《洪度集》一卷行世。

　　○布袋佛

　　五代僧貫休畫彌勒佛，而宋坦坦居士贊曰：“即此布袋，非此布袋；不屬圣凡，不立行解；幾幾騰騰，處處在在；柱杖挑來賜與君，天上人間更無外。”岳珂七歲亦有贊曰：“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何等自在?！倍澼^之，岳誠神童之言，而坦坦者就本宗之道而云也。至聞我太祖私游一寺，亦見有題，其詩曰：“大千世界活茫茫，收拾都將一袋藏；畢竟有收還有散，放寬些子也何妨。”因盡誅僧。噫！此固借以喻當(dāng)時之政之嚴(yán)，太露圭角，宜其受禍；茍以前之岳贊之意而微諷之，又何不可？　　○詩句關(guān)樂

　　古人經(jīng)文一字不茍下，如鼓瑟吹笙，不是說鼓瑟又吹笙也，蓋瑟之一音，古今以為難和，必吹笙以和之也。又若如塤如笙，古人比之兄弟之相和，夫他音豈皆不和，而獨以塤笙言者？他音一音各為一節(jié)，惟塤、篪二音同為一節(jié)，蓋同氣也。大司馬韓公邦奇，號為知樂，其言亦然。　　○般若庵

　　太平府般若庵，太祖既渡江，微行于庵，欲借一宿，僧異而問其爵里姓名，乃題詩于壁曰：“殺盡江南百萬兵，腰間寶劍血猶腥；山僧不識英雄主，只顧嘵嘵問姓名?！焙蟮菢O，聞詩已無有，旨鑰僧至京，將殺之，既曰：“予詩何去之？”僧曰：“御制后，僅有吾故師四句在焉?！眴栐唬骸昂卧?？”僧誦云：“御筆題詩不敢留，留時?？止砩裣?；故將法水輕輕洗，尚有毫光射斗牛?！鄙闲︶屩?。

　　○偽仙詩

　　池州青羊?qū)m石刻一律，嘉靖間都御史劉大漠所刻，其跋云：“是刻如雷電鬼神，變幻莫測，卻又不失六書矩度，信非異人不能。九龍主人宜加呵護，若為飚車羽輪輦?cè)?，寧不或承之羞哉?！笔纻髟姙殛悡凰鶗?，其詩云：“仙境閑尋采藥翁，草堂留語數(shù)宵同；虛傳山下云深處，直與人間路不通。泉引藕花來洞口，月將松影過溪東；求名心在閑難遣，明日馬蹄塵土中?！焙罂钤唬骸叭宓勒捎窕逝e人太和子書?！币杂枵撝?，此好奇而未仕者為之也。觀首云“仙境閑尋”，未又曰“求名心在閑難遣，明日馬蹄塵土中”，仙尚有此言耶？況書名特神其號，尤可知矣。但字體異常，不知書者，隨風(fēng)傳誦，若謂“不失六書矩度”數(shù)語，劉蓋欲欺世人，不知世有識者，所笑多也。至如虛傳來影數(shù)字，因傳為此字未必真是也，拓之露丑，徒污紙墨，見者自能別之。

　　○桑犬二詩　　世傳吾杭少保于公題桑曰：“一年一度伐枝柯，萬木叢中苦最多；為國為民皆是汝，卻教桃李聽笙歌?！鳖}犬曰：“護主有恩當(dāng)食肉，卻銜枯骨惱饑腸；于今多少閑狼虎，無益于民盡食羊。”意二詩不類于公本集之句，予問之先輩，則曰：聞有親筆于某家，蓋句雖俚而意則尚也，似其為人，或不經(jīng)意而云者。若《手帕》、《蘑菰》之詩亦然?；蛟唬喝娔讼日顣r勉者。未知孰是。

　　○陳岳箕詩

　　金陵士友某，一日召仙，得詩云：“風(fēng)露凄涼雨過天，窗疏有月到床前；夜深不作紅塵夢，注得《南華》四十篇?！庇衷疲骸皬姾鷶_擾我提兵，血戰(zhàn)中原恨未平；大廈已斜支一木，豈期長腳誤蒼生?！蹦痴垥?，則曰：“我二人，前陳摶，后岳飛；一仙游，一屈死。生死雖不同，然彼之清風(fēng)，我之精忠，今日同歸于不死矣。偶同過此?！蹦秤謫枺骸敖袂貦u亦托生否？”又書詩云：“自古奸忠同一死，奸忠死后各留名；奸忠總在斯文斷，焉有來生與再生?！睋?jù)此，雖非陳、岳二公，觀其詩文明爽氣健，且有理致，是亦文名之士歟？

　　○洪武書目　　痛三綱淪而九法攵，無以新耳目而示勸懲，首作《大誥》三編；欲戒后代人君臣民之愚癡，作《資世通訓(xùn)》；以禮樂不協(xié)于中，成書曰《大明集禮》；仿《周禮》而為治天下之宏綱，作諸司職掌曰《大明律》；曰《大明令》，所以立世法也；曰《洪武禮制》、曰《禮儀定式》，所以詳世禮也；《清教錄》，所以戒僧道也；《大明一統(tǒng)歷》，所以欽天道也；定字義書曰《洪武正韻》，后以未當(dāng)，命劉三吾重編，曰《韻會定正》；念農(nóng)勞而命戶部計田之?dāng)?shù)，以為文武俸數(shù)，作《省貪簡要錄》；見功臣器用逾制，命翰林院考漢、唐、宋封爵之?dāng)?shù)，編稽制錄，編歷代宗室諸王善惡者以類，曰《永鑒錄》，后又有《昭鑒錄》；編歷代為臣善惡可以勸戒者，曰《世臣總錄》；訂正蔡氏書傳，名曰《書傳會選》；取大禹所敘、箕子所陳、有益治道者，作《洪范注》；紀(jì)天下道路者，書曰《寰宇通衢》載文武官屬體統(tǒng)及簽書案牌次第、軍士月糧宿衛(wèi)屯田者，曰《政要錄》；自敘得之之艱難，與更胡俗書，曰《祖訓(xùn)錄》；又欲貽孫謀以昭燕翼，成書曰《皇明祖訓(xùn)》；言喪服者曰《孝慈錄》；取五經(jīng)四書敬天忠君孝親而成者，曰《精誠錄》；集歷代祭祀祥異感應(yīng)可為鑒戒者，名曰《存心錄》，編漢唐宋災(zāi)異應(yīng)于臣下者，名曰《省躬錄》；以致《道德》有注，《論語》有解，諸經(jīng)、《元史》有纂。至哉王心！無一事不加之意也。創(chuàng)業(yè)之君，所以難歟。

　　○菊花詩

　　《清暇錄》載：黃巢下第，有《菊花》詩曰：“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眹L聞我太祖亦有《詠菊花》詩：“百花發(fā)，我不發(fā)；我若發(fā)，都駭殺。要與西風(fēng)戰(zhàn)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比丝炊姡舜艘灰?，成則為明，而敗則為黃也。予則以“香氣透長安”，不過欲竊據(jù)之意；“滿城盡帶甲”，擾亂一番也。巢之反，果在于秋天。兵敗士誠、友諒，與得大都之日，皆在八九月西風(fēng)起時，“穿金甲”豈非為帝耶？是乃二詩之讖耳?！　　鹚玛悺　『胫伍g，海寧塔下陳玉，善畫山水。其父五十，忽欲讀書，坐閉一室，晝夜不息者五年，遂成詩人。嘗題《賈似道湖山圖》云：“山上樓臺湖上船，平章醉后懶朝天；羽書莫報樊城急，新得峨眉正少年?！币庖嗉岩病?jù)此，人不用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