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xué)古籍
  • 廿二史劄記 卷八 晉書

    作者: 《廿二史》趙翼
      八王之亂

      惠帝時八王之亂,晉書匯敘在一卷;通鑒紀事本末,亦另為一條。然頭緒繁多,覽者不易了。今撮敘于此。

      武帝崩,欲以汝南王亮(司馬懿之子,武帝叔父),與皇后父楊駿同輔政。駿匿其詔,矯令亮出鎮(zhèn)許昌。

      惠帝既立,賈后擅權(quán),殺楊駿,廢楊太后,征亮入,與衛(wèi)瓘?fù)o政?! 〕醅|殺汝南王亮,賈后殺楚王瑋

      亮與楚王瑋(武帝第五子,惠帝之弟)不協(xié)?,|諂于賈后,誣亮、瓘有廢立之謀。后乃使帝詔瑋殺亮、瓘,又坐瑋以矯殺亮、瓘之罪,即日殺瑋。

      后益肆淫恣,廢太子遹(惠帝長子,非賈后生),弒楊太后。

      趙王倫殺賈后  時趙王倫在京師(懿第九子,惠帝之叔祖),素諂賈后。其嬖人孫秀說以“太子之廢,人言公實與謀,宜廢后以雪此聲。”倫從之。秀又恐太子聰明,終有疑于倫,不如待后殺太子而廢后,為太子報仇,可以立功。乃使后黨諷后,后果殺太子。倫遂矯詔,與齊王冏(齊王攸之子,惠帝從弟)率兵入宮,廢后,幽于金墉城,尋害之。

      倫自為相國、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孫秀等恃勢肆橫。冏內(nèi)懷不平,秀覺之,出冏鎮(zhèn)許昌。

      齊王冏殺趙王倫

      倫僭位,以惠帝為太上皇,遷于金墉。于是冏及河間王容(司馬孚之孫,惠帝從叔,時鎮(zhèn)長安)、成都王穎(武帝第十六子,惠帝之弟,時鎮(zhèn)鄴中)共起兵討倫。倫兵敗,其將王輿廢倫斬秀,迎惠帝復(fù)位。倫尋伏誅。穎遂還鄴。冏入京,帝拜冏大司馬,如宣、景輔魏故事。

      長沙王乂殺齊王冏

      冏大權(quán)在握,沉湎酒色,不入朝,坐召百官,恣行非法。有校尉李含奔于長安,詐稱有詔使河間王容討冏,容遂上表“請廢冏,以成都王輔政?!辈⑾L沙王乂為內(nèi)主(武帝第六子,惠帝之弟)。冏遣兵襲乂,乂徑入宮,奉帝討斬冏。

      河間王容殺長沙王乂

      容本以乂弱冏強,冀乂為冏所殺,而以殺乂之罪討之,因廢帝立穎,己為宰相,可以專政。及乂先殺冏,其計不遂。穎亦以乂在內(nèi),己不得遙執(zhí)朝權(quán)。于是容遣將張方,率兵與穎同向京師。帝又詔乂為大都督,拒方等,連戰(zhàn),先勝后敗。東海王越在京(司馬泰之子,惠帝從叔祖)慮事不濟,與殿中將收乂送金墉,又為張方所殺。穎入京,尋還于鄴。

      東海王越殺河間王容

      容表穎為皇太弟,位相國,乘輿服御及宿衛(wèi)兵皆遷于鄴,朝政悉穎主之。左衛(wèi)將軍陳眕不平,奉帝討穎。穎遣將石超,敗帝于蕩陰。超遂以帝入于鄴。平北將軍王浚起兵討穎,穎戰(zhàn)敗,仍擁帝還洛陽。時容遣張方救穎,方遂挾帝及穎歸于長安。容廢穎,立豫章王熾(武帝第二十五子,惠帝之弟,是為懷帝)為皇太弟。東海王越,自徐州起兵迎大駕。容又命穎統(tǒng)兵拒之,河橋戰(zhàn)敗,越兵入關(guān),奉惠帝還洛陽。穎竄于武關(guān)、新野間,有詔捕之,為劉輿所害。容亦單騎逃太白山,其故將迎入長安。有詔征容為司徒,容入京,途次為南陽王模所殺。

      惠帝崩,懷帝即位。越出討石勒而卒。

      此八王始末也。

      趙王倫將篡時,淮南王允(武帝子,惠帝弟)在京師舉兵欲誅倫,為倫所殺。又吳王晏(亦武帝子)亦助淮南王允攻倫,兵敗被廢。后長沙王乂及成都王穎相攻時,晏又為前鋒都督。此二王俱不在八王之內(nèi)?! x書所記怪異

      采異聞入史傳,惟晉書及南北史最多,而晉書中僭偽諸國為尤甚。

      劉聰時,有星忽隕于平陽,視之則肉也。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臭聞數(shù)里。肉旁有哭聲。聰后劉氏,適產(chǎn)一蛇一虎,各害人而走。尋之,乃在隕肉之旁,哭聲乃止。

      又豕與犬交于相國府門,豕著進賢冠,犬冠武冠帶綬。豕、犬并升御座,俄而斗死?! ÷斪蛹s死,一指猶暖,遂不殯。及蘇,言“見劉淵于不周山,諸王將相皆在,號曰‘蒙珠離國’。淵謂曰‘東北有遮須夷國,無主,待汝父為之,三年當來,汝且歸。’既出,道過一國,曰‘猗尼渠余國’,引約入宮,與一皮囊,曰‘為我寄漢皇帝劉郎,后來,當以小女相妻?!s歸,置皮囊于幾。俄而蘇,幾上果有皮囊,中置白玉一方,題曰‘猗尼渠余國天王敬寄遮須夷國天王,歲攝提,當相見?!甭斅勚弧叭绱?,吾不懼死也?!敝疗冢敼?。

      劉曜時,西明門風(fēng)吹折大樹,一宿而變?yōu)槿诵危l(fā)長一尺,須眉長二寸,有斂手之狀,亦有兩腳,惟無目、鼻。每夜有聲,十日而柯條遂成大樹。

      石虎時,太武殿所畫古賢像,忽變?yōu)楹?。旬余,頭皆縮入肩中。

      此數(shù)事猶可駭異,而皆出于劉、石之亂,其實事耶?抑傳聞耶?劉、石之兇暴本非常,故有非常之變異以應(yīng)之,理或然也。

      他如干寶父死,其母妒以父所寵婢推入墓中。后十余年,寶母亡,開墓合葬,而婢伏棺如生,經(jīng)日而蘇,言“其父常取飲食與之,在地中亦不惡?!奔榷拗?。此事殊不可信,然寶因此作搜神記,自敘其事如此。若果非真,豈肯自訐其父之隱及母之妒耶?

      則天地之大,何所不有也!至?xí)x書所載怪異尚多,固不必一一為之辨矣!

      東晉多幼主

      晉南渡后,惟元帝年四十二即位,簡文帝年五十一即位,其余則踐阼時多幼弱。

      明帝二十四歲,成帝五歲,康帝二十一歲,穆帝二歲,哀帝二十三歲,廢帝二十一歲,孝武帝十二歲,安帝二十二歲,至恭帝即位,年三十二,而國已歸劉宋矣!

      蓋運會方隆,則享國久長,生子亦早,故繼體多壯年,所謂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也。及其衰也,人主既短祚,嗣子自多幼沖,固非人力所能為矣!

      然東晉猶能享國八、九十年,則猶賴大臣輔相之力。

      明帝、成帝時,有王導(dǎo)、庾亮、郗鑒等。康帝、穆帝時,有褚裒、庾冰、蔡謨、王彪之等。孝武時有謝安、謝元、桓沖等。

      主雖孱弱,臣尚公忠,是以國脈得以屢延。一桓溫出而宗社幾移,迨會稽王道子昏庸當國,元顯以狂愚亂政,而淪胥及溺矣!國家所貴有樹人之計也。

      晉帝多兄終弟及

      晉司馬師、司馬昭相繼專魏政,是開國時已兄弟相繼?! 『蠡莸垡蕴犹珜O俱薨,立弟豫章王熾為皇太弟,即位是為懷帝。

      成帝崩,母弟岳立,是為康帝(皆庾后出)。

      哀帝崩,母弟奕立,是為廢帝海西公(皆章太妃出)。

      安帝崩,母弟德文立,是為恭帝(皆陳太后出)。

      以后惟北齊文宣、孝昭、武成,亦兄弟遞襲帝位。然孝昭廢濟南王而自立,武成廢樂陵王而自立,非晉之依次而立也。

      愍元二帝即位

      晉懷帝,永嘉五年,為劉曜所擄。次年,賈疋等已奉秦王鄴為皇太子,都于長安,然猶未即尊位,直至永嘉七年,懷帝崩問至,始稱帝,是為愍帝。

      愍帝,建興四年,降于劉曜。次年,元帝稱晉王于建康,亦未即尊位。又明年,愍帝崩問至,始稱帝?! ×麟x傾覆中,尚有不忍其君之意,可謂合乎禮之變者也。  僭偽諸君有文學(xué)  晉載記,諸僭偽之君,雖非中國人,亦多有文學(xué)?! Y少好學(xué),習(xí)毛詩、京氏易、馬氏尚書,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史漢諸子無不綜覽。嘗鄙隋、陸無武,絳、灌無文,一物不知,以為君子所恥。其子劉和亦好學(xué),習(xí)毛詩、左氏春秋、鄭氏易。和弟宣師事孫炎,沈精積思,不舍晝夜。嘗讀漢書至蕭何、鄧禹傳,未嘗不反覆詠之。

      劉聰幼而聰悟,博士朱紀大奇之。年十四,究通經(jīng)史,兼綜百家之言,工草、隸,善屬文。著述懷詩百余篇,賦、頌五十余篇。

      劉曜讀書,志于廣覽,不精思章句,亦善屬文,工草、隸。小時避難,從崔岳質(zhì)通疑滯。既即位,立太學(xué)于長樂宮,立小學(xué)于未央宮,簡民閑俊秀千五百人,選朝廷宿儒教之。

      慕容皝尚經(jīng)學(xué),善天文。即位后立東庠于舊宮,賜大臣子弟為官學(xué)生,親自臨考。自造太上章,以代急就。又著典誡十五篇,以教胄子。

      慕容雋亦博觀圖書。后慕容寶亦善屬文,崇儒學(xué)。

      苻堅八歲,向其祖洪請師就學(xué),洪曰“汝氐人,乃求學(xué)耶?”及長,博學(xué)多才藝。既即位,一月三臨太學(xué),謂“躬自獎勵,庶周、孔之微言不墜。”諸非正道者,悉屏之。自永嘉之亂,庠序無聞,至是學(xué)校漸興。

      符登長而折節(jié),博覽書傳。

      姚興為太子時,與范勖等講經(jīng)籍,不以兵難廢業(yè)。時姜龕、淳于岐等皆耆儒碩德,門徒各數(shù)百人,興聽政之暇,輒引龕等講論。淳于岐疾,興親往問疾,拜于床下?! ∫︺W(xué)善談?wù)?,尤好詩詠,王尚、段章以儒術(shù),胡義周、夏侯稚以文學(xué),皆嘗游集?! ±盍魃俸脤W(xué),李庠才兼文武,曾舉秀異科。

      沮渠蒙遜博涉群史,曉天文。

      赫連勃勃聞劉裕遣使來,預(yù)命皇甫徽為答書,默誦之。召裕使至前,口授舍人為書。裕見其文曰“吾不如也!”

      此皆生于戎羌,以用武為急,而仍兼文學(xué)如此,人亦何可輕量哉!

      九品中正

      魏文帝初定九品中正之法,郡邑設(shè)小中正,州設(shè)大中正。由小中正品第人才以上大中正,大中正核實以上司徒,司徒再核,然后付尚書選用。此陳群所建白也。

      然魏武時,何夔疏言“今草創(chuàng)之際,用人未詳其本,是以各引其類。宜先核之鄉(xiāng)閭,使長幼順序,無相逾越,則賢不肖先分?!保ㄙ鐐鳎┒潘∫嗍柩浴耙耸怪菘た际?,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舉,試辟公府?!保ㄋ鳎┐擞衷陉惾褐?。

      蓋漢以來,本以察舉孝廉為士人入仕之路。迨日久弊生,夤緣勢利,猥濫益甚。故夔等欲先清其源,專歸重于鄉(xiāng)評,以核其素行。群又密其法而差等之。固論定官才之法也。

      然行之未久,夏侯元已謂“中正干銓衡之權(quán)?!保ㄔ獋鳎┒鴷x衛(wèi)瓘亦言“魏因喪亂之后,人士流移,考詳無地,故立此法,粗具一時選用。其始鄉(xiāng)邑清議,不拘爵位,褒貶所加,足為勸勵,猶有鄉(xiāng)論余風(fēng)。其后遂計資定品,惟以居位為重?!笔强梢姺⒈咨?,而九品之升降,尤易淆亂也。

      今以各史參考,鄉(xiāng)邑清議亦時有主持公道者:

      如陳壽遭父喪,有疾,令婢丸藥,客見之,鄉(xiāng)黨以為貶議,由是沉滯累年。張華申理之,始舉孝廉。(壽傳)

      閻乂亦西州名士,被清議,與壽皆廢棄。(何攀傳)

      卞粹因弟裒有門內(nèi)之私,粹遂以不訓(xùn)見譏,被廢。(卞壺傳)

      并有已服官而仍以清議升黜者:  長史韓預(yù)強聘楊欣女為妻,時欣有姊喪未經(jīng)旬,張輔為中正,遂貶預(yù)以清風(fēng)俗。(輔傳)

      陳壽因張華奏,已官治書侍御史,以葬母洛陽,不歸喪于蜀,又被貶議,由此遂廢。(壽傳)

      劉頌嫁女于陳嶠,嶠本劉氏子,出養(yǎng)于姑,遂姓陳氏。中正劉友譏之。(頌傳)  李含為秦王郎中令,王薨,含俟葬訖,除喪。本州大中正以名義貶含,傅咸申理之,詔不許,遂割為五品。(含傳)

      淮南小中正王式,父沒,其繼母終喪,歸于前夫之子,后遂合葬于前夫。卞壺劾之,以為犯禮害義,并劾司徒及揚州大中正、淮南大中正含弘徇隱,詔以式付鄉(xiāng)邑清議,廢終身。(壺傳)

      溫嶠已為丹陽尹,平蘇峻有大功,司徒長史以嶠母亡,遭亂不葬,乃下其品。(愉傳)  是已入仕者,尚須時加品定,其法非不密也。且石虎詔云“魏立九品之制,三年一清定之,亦人倫之明鏡也。先帝黃紙(詔書)再定,以為選舉。今又閱三年,主者更銓論之。”是魏以來尚有三年更定之例,初非一經(jīng)品定,即終身不改易。其法更未嘗不詳慎也。

      且中正內(nèi),亦多有矜慎者:  如劉毅告老,司徒舉為青州大中正,尚書謂“毅既致仕,不宜煩以碎務(wù)?!笔b等力爭,乃以毅為之。銓正人流,清濁區(qū)別,其所彈貶,自親貴者始。(毅傳)

      司徒王渾,奏周馥理識清正,主定九品,檢括精詳,褒貶允當。(馥傳)

      燕國中正劉沈,舉霍原為二品,司徒不過,沈上書謂“原隱居求志,行成名立。”張華等又特奏之,乃為上品。(李重傳、霍原傳)

      張華素重張軌,安定中正蔽其善,華為延譽,得居二品。(軌傳)

      王濟為太原大中正,訪問者論邑人品狀,至孫楚則曰“此人非卿所能目,吾自為之?!蹦藸钤弧疤觳庞⒉?,亮拔不群?!保ǔ鳎 ∪A恒為州中正,鄉(xiāng)人任讓輕薄無行,為恒所黜。(恒傳)

      韓康伯為中正,以周勰居喪廢禮,脫落名教,不通其議。(康伯傳)

      陳慶之子暄以落魄嗜酒,不為中正所品,久不得調(diào)。(慶之傳)

      此皆中正之秉公不撓者也。

      然進退人才之權(quán),寄之于下,豈能日久無弊?  晉武為公子時,以相國子當品,鄉(xiāng)里莫敢與為輩,十二郡中正共舉鄭默以輩之。(默傳)

      劉卞初入太學(xué),試經(jīng)當為四品,臺吏訪問(助中正采訪之人)欲令寫黃紙一鹿車,卞不肯,訪問怒言于中正,乃退為尚書令史。(卞傳)

      孫秀初為郡吏,求品于鄉(xiāng)議,王衍從兄戎勸品之。及秀得志,朝士有宿怨者皆誅,而戎、衍獲濟。(戎傳)

      何劭初亡,袁粲(晉臣,非宋袁粲)來吊,其子岐辭以疾,粲獨哭而出曰“今年決下婢子品?!蓖蹉屧弧搬岸嘧飼r,爾何不下?其父新亡,便下岐品?!比酥^畏強易弱也。(何劭傳)

      可見是時中正所品高下,全以意為輕重。

      故段灼疏言“九品訪人,惟問中正。據(jù)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孫,即當途之昆弟?!保ㄗ苽鳎﹦⒁阋嗍柩浴案呦氯我?,榮辱在手,用心百態(tài),求者萬端。”(毅傳)此九品之流弊,見于章疏者。

      真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高門華閥有世及之榮,庶姓寒人無寸進之路。選舉之弊至此而極。然魏晉及南北朝三、四百年,莫有能改之者,蓋當時執(zhí)權(quán)者即中正高品之人,各自顧其門戶,固不肯變法,且習(xí)俗已久,自帝王以及士庶皆視為固然,而無可如何也。

      六朝清談之習(xí)

      清談起于魏正始中(齊王芳)。

      何晏、王弼祖述老莊,謂“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者也,開物成務(wù),無往而不存者也。(王衍傳)  是時阮籍亦素有高名,口談浮虛,不遵禮法。(裴頠傳)

      籍嘗作大人先生傳,謂“世之禮法君子,如虱之處裈。”(阮籍傳)

      其后王衍、樂廣慕之,俱宅心事外,名重于時。天下言風(fēng)流者,以王、樂為稱首。(樂廣傳)

      后進莫不競為浮誕,遂成風(fēng)俗。(王衍傳)  學(xué)者以老莊為宗而黜六經(jīng);談?wù)咭蕴撌帪楸娑v名檢;行身者以放濁為通而狹節(jié)信,仕進者以茍得為貴而鄙居正,當官者以望空為高而笑勤恪。(愍帝紀論)

      其時未嘗無斥其非者。

      如劉頌屢言治道。傅咸每糾邪正,世反謂之俗吏。裴頠又著崇有論以正之。(頠傳)

      江惇亦著通道崇檢論以矯之。(惇傳)

      卞壺斥王澄、謝鯤,謂“悖禮傷教,中朝傾覆,實由于此。”(壺傳)  范寧亦謂“王弼、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紂。”(寧傳)

      應(yīng)詹謂“元康以來,賤經(jīng)尚道,永嘉之弊由此。”(詹傳)

      熊遠、陳頵各有疏論。

      莫不大聲疾呼,欲挽回頹俗。而習(xí)尚已成,江河日下,卒莫能變也。

      今散見于各傳者:

      裴遐善言元理,音詞清暢,泠然若琴瑟。嘗與郭象談?wù)?,一座盡服。(遐傳)  衛(wèi)玠善玄言,每出一語,聞?wù)邿o不咨嘆,以為入微。王澄有高名,每聞玠言,輒嘆息絕倒。后過江與謝鯤相見,欣然言論終日。王敦謂鯤曰“昔王輔嗣吐金聲于中朝,此子復(fù)玉振于江表。不意永嘉之末,復(fù)聞?wù)贾??!保ǐd傳)  王衍為當時談宗,自以論易略盡,然亦有未了。每曰“不知此生當見有能通之者否?”及遇阮修談易,乃嘆服焉。(修傳)

      王戎問阮瞻曰“圣人貴名教,老莊明自然,其指同異?”瞻曰“將毋同?!比旨幢僦?,時人謂之三語掾。(瞻傳)

      郭象善老莊,時人以為王弼之亞。(庾敳傳)

      桓溫嘗問劉惔“會稽王更進耶?”惔曰“極進,然是第三流耳!”溫曰“第一流是誰?”惔曰“故是我輩?!保◥磦鳎?br>
      張憑初詣劉惔,處之下座,適王蒙來,清言有所不通,憑即判之,惔驚服。(憑傳)

      此可見當時風(fēng)尚大概也。

      其中未嘗無好學(xué)者,然所學(xué)亦正以供談資。

      向秀好老莊之學(xué),嘗注解之,讀者超然心悟。郭象又從而廣之,儒墨之跡見鄙,道家之風(fēng)遂盛。(秀傳)

      潘京與樂廣談,廣深嘆之,謂曰“君天才過人,若加以學(xué),必為一代談宗。”京遂勤學(xué)不倦。(京傳)  王僧虔戒子書曰“汝未知輔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說,而便盛于麈尾,自稱談士,此最險事。”(僧虔傳)

      是當是時父兄師友之所講求,專推究老莊,以為口舌之助,五經(jīng)中惟崇易理,其他盡閣束也。

      至梁武帝始崇尚經(jīng)學(xué),儒術(shù)由之稍振,然談義之習(xí)已成。所謂經(jīng)學(xué)者,亦皆以為談辨之資。

      武帝召岑之敬升講座,敕朱異執(zhí)孝經(jīng)唱士孝章,帝親與論難之,敬剖釋縱橫,應(yīng)對如響。(之敬傳)

      簡文為太子時,出士林館,發(fā)孝經(jīng)題,張譏議論往復(fù),甚見嗟賞。其后周弘正在國子監(jiān),發(fā)周易題,譏與之論辨,弘正謂人曰“吾每登座,見張譏在席,使人凜然?!保ㄗI傳)

      簡文使戚袞說朝聘儀,徐摛與往復(fù),袞精采自若。(袞傳)

      簡文嘗自升座說經(jīng),張正見預(yù)講筵,請決疑義。(正見傳)

      伏曼容宅在瓦官寺東,每升座講經(jīng),生徒常數(shù)十百人。(曼容傳)

      袁憲與岑文豪同侯周弘正,弘正將登講座,適憲至,即令憲樹義,時謝岐、何妥并在座,遞起義端,憲辨論有余,到溉曰“袁君正有后矣!”(憲傳)

      嚴植之通經(jīng)學(xué),館在潮溝,講說有區(qū)段次第,每登講,五館生畢至,聽者千余。(植之傳)  鮑皦在太學(xué),有疾,請紀少瑜代講。少瑜善談吐,辨捷如流。(少瑜傳)

      崔靈恩自魏歸梁為博士,性拙樸無文采,及解析經(jīng)義甚有精致,舊儒咸重之。(靈恩傳)

      沈峻精周官,開講時,群儒劉巖、沈熊之徒,并執(zhí)經(jīng)下座,北面受業(yè)。(峻傳)

      是當時雖從事于經(jīng)義,亦皆口耳之學(xué),開堂升座,以才辨相爭勝,與晉人清談無異,特所談?wù)卟煌r梁時所談,亦不專講五經(jīng)。

      武帝嘗于重云殿自講老子,徐勉舉顧越論義,越音響若鐘,咸嘆美之。(越傳)

      簡文在東宮,置宴元儒之士。(戚袞傳)

      邵陵王綸講大品經(jīng),馬樞講維摩、老子,同日發(fā)題,道俗聽者二千人,王謂眾曰“馬學(xué)士論義,必使屈伏,不得空具主客?!庇谑歉髌鸨娑耍瑯修D(zhuǎn)變無窮,論者咸服。(樞傳)

      則梁時五經(jīng)之外,仍不廢老莊,且又增佛義,晉人虛偽之習(xí),依然未改,且又甚焉。風(fēng)氣所趨,積重難返。直至隋平陳之后,始掃除之。蓋關(guān)陜樸厚,本無此風(fēng),魏周以來,初未漸染,陳人之遷于長安者,又已衰不振,故不禁而自消滅也。

      案漢時本有講經(jīng)之例。

      宣帝甘露三年,詔諸生講五經(jīng)異同。蕭望之等平奏其議,上親臨決。又施仇論五經(jīng)于石渠閣。章帝建初四年,亦詔博士、議郎、郎官及諸生、諸儒,會白虎觀,講議五經(jīng)異同,使五官中將魏應(yīng)承制問,侍中淳于恭奏帝親稱制臨決,作白虎奏議,今白虎通是也。

      然此特因經(jīng)義紛繁,各家?guī)熣f互有異同,故聚群言以折衷之,非以此角勝也。至梁時之升座說經(jīng),則但炫博斗辯而已?! ∏逭動明嫖?br>
      六朝人清談必用麈尾?! x書:王衍善玄言,每捉白玉柄麈尾,與手同色。(衍傳)孫盛與殷浩談奮,麈尾盡落飯中。(盛傳)

      宋書:王僧虔戒子,謂其“好捉麈尾,自稱談士。”(僧虔傳)

      齊書:戴容著三宗論,智林道人曰“貧道捉麈尾三十年,此一涂無人能解,今始遇之?!保ㄈ輦鳎?br>
      梁書:盧廣發(fā)講時,謝舉屢折之,廣愧服,以所執(zhí)麈尾贈之,以況重席。(舉傳)張孝秀談義,嘗手執(zhí)栟櫚皮麈尾。(孝秀傳)

      陳書:后主宴宮僚,所造玉柄麈尾新成,曰“當今堪捉此者,惟張譏耳。”即以賜譏。又幸鐘山開善寺,使譏豎義,時麈尾未至,命取松枝代之。(譏傳)

      此皆清談麈尾故事也。

      亦有不必談而亦用之者。

      王浚以麈尾遺石勒,勒偽為不敢執(zhí),懸于壁而拜之。(勒載記。)

      何充詣王導(dǎo),導(dǎo)以麈尾指其床曰“此是君坐也?!保ǔ鋫鳎?br>
      王蒙病篤,燈下視麈尾而嘆,既沒,劉惔以犀麈尾,納之棺中。(蒙傳)

      蓋初以談玄用之,相習(xí)成俗,遂為名流雅器,雖不談亦常執(zhí)持耳。

      騶虞幡

      晉制最重騶虞幡,(騶虞,瑞獸,白虎黑紋,尾比軀長,不食生物。幡:旗幟,狹長而垂直懸掛。)每至危險時,或用以傳旨,或用以止兵。見之者,輒懾伏而不敢動,亦一朝之令甲也。

      晉書:楚王瑋率兵誅汝南王亮及宰相楊駿,徹夜喧斗。天明,張華奏惠帝,使殿中將軍持騶虞幡麾眾曰“楚王瑋矯詔,”眾皆釋仗而走,瑋遂被擒。(瑋傳)

      淮南王允擁兵誅趙王倫,自辰至申,斗不解。陳準遣騶虞幡解斗,允兵散,被殺。(允傳)

      倫既篡,王輿率兵殺其黨,孫秀使倫為手詔,迎惠帝復(fù)位,傳詔者以騶虞幡敕將士解兵,文武官皆散走。(倫傳)

      長沙王乂又發(fā)兵攻齊王冏,冏遣董艾率兵拒之,潛令人盜騶虞幡,呼云“長沙王矯詔?!眮V又稱齊王謀反,冏戰(zhàn)敗被擒。(冏傳)

      南渡后,桓玄之變,會稽王道子遣司馬柔之以騶虞幡宣告荊、江二州。(柔之傳)

      王敦犯闕,甘卓在襄陽起兵,將襲其后。敦懼,求臺以騶虞幡止之。(卓傳)

      桓溫兵東下,殷浩欲以騶虞幡止其軍。(溫傳)

      此皆騶虞幡之故事也,他朝未見有用之者。

      建業(yè)有三城

      六朝時,建業(yè)之地有三城。  中為臺城,則帝居也,宮殿臺省皆在焉。

      其西則石頭城,嘗宿兵以衛(wèi)京師。

      王敦內(nèi)犯,周札守石頭城,開門納敦,敦遂據(jù)之以敗王師。

      后蘇峻之反,劫遷成帝于石頭。峻敗,帝始出。

      盧循舟師將至,朝臣欲分守諸津,劉裕謂“兵分則勢弱,不如聚兵石頭,則眾力不分?!蹦俗枣?zhèn)石頭,果敗賊。

      宋末,袁粲據(jù)石頭,欲誅蕭道成,為道成所殺,當時諺曰“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br>
      梁末,王僧辨鎮(zhèn)石頭,陳霸先使侯安都往襲之。石頭不甚高,軍士捧安都投入女姮內(nèi),眾隨入,遂執(zhí)僧辨。

      后徐嗣徽引北齊兵入石頭,來逼臺城。安都自臺城以甲士突出東、西掖門,敗之。賊還石頭,遂不敢逼臺城是也。

      臺城之東,則有東府,凡宰相錄尚書事兼揚州刺史者居之。實甲嘗數(shù)千人。

      晉時會稽王道子居之。劉裕秉政亦居此。裕出征,則曰“留府。”嘗使劉穆之監(jiān)府事。裕討劉毅回,公卿咸侯于新亭,而裕已潛還東府矣。

      宋末,后廢帝之弒,蕭道成移鎮(zhèn)東府。順帝紀“蕭道成出鎮(zhèn)東府輔政,后進爵齊王。卞彬戲謂曰‘殿下今以青溪為鴻溝,溪東為齊,溪西為宋?!蛟佋娫弧l謂宋遠,跂予望之。’”

      陳安成、王頊輔政,入居尚書省。劉師知等忌之,矯詔令其還東府是也。

      可見是時,二城皆為要地。

      宋后廢帝狂暴,阮佃夫欲俟其出游,閉臺城,分人守東府、石頭以拒之。會帝不出,乃止。

      齊豫章王嶷守東府,竟陵王子良鎮(zhèn)石頭,而皆造私第于京師中,游宴忘返,因范云謂“重地不宜虛曠?!贬谀诉€東府,子良乃還石頭。緣此二城,拱衛(wèi)京師,最居要害故也。

      其時尚有冶城,當徐嗣徽等引北齊兵據(jù)石頭,而市廛在南路,去臺城稍遠,恐為城所乘,乃使徐度鎮(zhèn)冶城寺,筑壘以斷之。此又在臺城之南。

      南朝多以寒人掌機要

      魏正始(齊王芳)、晉永熙(惠帝)以來,皆大臣當國。晉元帝忌王氏之盛,欲政自己出,用刁協(xié)、劉隗等為私人,即召王敦之禍。自后非幼君即孱主,悉聽命于柄臣,八、九十年,已成故事。(晉韋華謂姚興曰“晉主雖有南面之尊,無統(tǒng)馭之實?!痹纵o執(zhí)政,權(quán)在臣下,遂成習(xí)俗。)

      至宋、齊、梁、陳諸君,則無論賢否,皆威福自己,不肯假權(quán)于大臣。而其時高門大族,門戶已成,令仆三司,可安流平進,不屑竭智盡心,以邀恩寵,且風(fēng)流相尚,罕以物務(wù)關(guān)懷,人主遂不能藉以集事,于是不得不用寒人。

      人寒則希榮切而宣力勤,便于驅(qū)策,不覺倚之為心膂。

      南史謂宋孝武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能無所寄,于是戴法興、巢尚之等皆委任隆密。

      齊武帝亦曰“學(xué)士輩但讀書耳,不堪經(jīng)國,經(jīng)國一劉系宗足矣!”此當時朝局相沿,位尊望重者,其任轉(zhuǎn)輕,而機要多任用此輩也。然地當清切,手持天憲,口銜詔命,則人雖寒而權(quán)自重,權(quán)重則勢利盡歸之。

      如法興威行內(nèi)外,江夏王義恭雖錄尚書事,而積相畏服,猶不能與之抗。

      阮佃夫、王道隆等,權(quán)侔人主,其捉車人官虎賁中郎將,傍馬者官員外郎。

      茹法亮當權(quán),太尉王儉嘗曰“我雖有大位,權(quán)寄豈及茹公?”

      朱異權(quán)震內(nèi)外,歸飲私第,慮日晚臺門閉,令鹵簿(儀從、警衛(wèi))自家列至城門,門者遂不敢閉。

      此可見威勢之薰灼也。

      法亮在中書,嘗語人曰“何須覓外祿?此戶內(nèi)歲可辦百萬。”佃夫宅舍園池,勝于諸王邸第,女妓數(shù)十,藝貌冠絕當時,出行遇勝流,便邀與同歸。一時珍羞,莫不畢具,凡諸火劑,并皆始熟,至數(shù)十種。雖晉之王、石,不能過此。

      可見賄賂之盈溢也。

      蓋出身寒賤,則小器易盈,不知大體,雖一時得其力用,而招權(quán)納賄,不復(fù)顧惜名檢。其中亦有如法興遇廢帝無道,頗能禁制,然持正者少,乘勢作奸者多。

      唐寓之反,說者謂始于虞玩之而成于呂文度,此已見蠹國害民之大概。

      甚至佃夫弒主而推戴明帝。

      周石珍當侯景圍臺城,輒與景相結(jié),遂為景佐命。

      至陳末,施文慶、沈客卿用事,自取身榮,不存國計。隋軍臨江,猶曰“此常事,邊臣足以當之。”不復(fù)警備,以致亡國?! ⌒∪硕司又?,其害可勝道哉?大臣不能體國,致人主委任下僚;人主不信大臣,而轉(zhuǎn)以群小為心膂,此皆江左之流弊也。(按公孫瓚常言“衣冠之人,皆自謂職當富貴,不謝人惠?!惫仕鶎櫧陨特溣箖?,亦同此見。)

      相墓  古人但有望氣之法。

      如秦始皇時,望氣者謂東南有天子氣,乃南巡以厭之。又謂金陵有王氣,乃鑿淮水以泄之。光武未貴時,望氣者蘇伯阿過南陽,望舂陵郭,唶曰“氣隹哉,郁郁蔥蔥。”然孫皓時,臨平湖開,皓以問陳訓(xùn),訓(xùn)曰“臣止能望氣,不知湖之開塞。”陳敏反,或曰“陳家無王氣,不久當滅?!贝斯艁韺R酝麣庹技獌矗磭L有相墓之術(shù)也?! ∠嗄剐g(shù)相傳始于郭璞。

      然后漢書袁安傳:安覓地葬父,有三書生指一處云“葬此當世為上公?!睆闹?,故累世隆盛。

      晉書羊祜傳:有相墓者,言“祜祖墓有帝王氣?!膘锬髓徶?。相者曰“猶當出折臂三公。”后祜墮馬折臂,果位三公。則又在璞之前。

      即璞本傳,載其卜筮靈驗之處甚多,謂“先有郭公者,精于卜筮,璞從受業(yè),公授以青囊書九卷,遂洞五行天文卜筮之術(shù)?!币辔磭L及相墓也。

      又璞所著書,載其靈驗事跡者曰“洞林抄”,京費諸家最要者曰“新林”,又“卜韻”一篇,注爾雅、三蒼、方言、穆天子傳、山海經(jīng)、楚辭、子虛、上林賦及所作詩賦誄頌,共數(shù)十萬言,亦未有所謂葬經(jīng)也。

      惟傳內(nèi)稱“璞葬母暨陽,去水百步,或以近水言之,璞曰‘當即為陸矣?!浜蠊碀q數(shù)十里?!庇帧拌睘槿嗽崮?,晉明帝微服觀之,問主人‘何以葬龍角?’主人曰‘郭璞云“此葬龍耳,當致天子。”’帝曰‘當出天子耶?’主人曰‘非出天子,能致天子至耳?!贝髓币韵嗄股妹?,而后世皆以為葬術(shù)之始也。而葬術(shù)之行,實即由是時而盛。

      陶侃將葬父,家中忽失牛,有老父謂曰“前岡見有一牛,眠山污中,若葬之,位極人臣?!庇种敢簧皆弧按艘嗥浯?,當出二千石?!辟さ门?,因葬其處,以所指別山,與周訪葬其父,后侃果為三公,訪為刺史。(晉書周光傳)

      宋武帝父墓在丹徒侯山,有孔恭者善占墓,謂此非常地,后果為天子?! ↓R高帝舊塋在武進彭山,岡阜相屬,百里不絕,其上常有五色云。宋明帝惡之,遣占墓者高靈文往相之,靈文先給事齊高,乃詭曰“不過方伯耳?!彼街^齊高曰“貴不可言?!焙蠊菢O。(南史宋齊二紀)

      齊高之母劉氏與夫合葬時,墓工始下鍤,有白兔跳起。及墳成,又止其上。(劉后傳)

      荀伯玉家墓,有相之者謂“當出暴貴而不久?!辈窆俟辽ⅡT常侍,坐事誅。(伯玉傳)  柳世隆曉術(shù)數(shù),于倪塘創(chuàng)墓,與賓客往游,十往五往,常坐一處。及卒,正葬其地。(世隆傳)

      富陽人唐寓之祖父,皆以圖墓為業(yè)。(沈文季傳)

      梁武丁貴嬪薨,昭明太子求得善墓地,被俞三副以己地奏,帝買葬之。有道士謂此地不利長子,教以用蠟鵝諸物厭之。后事發(fā),昭明以此慚懼而薨。(昭明太子傳)

      杜嶷葬祖父,梁元帝忌之,命墓工惡為之,逾年而嶷卒。(嶷傳)

      吳明徹葬父,有伊氏者善占墓,謂其兄曰“葬日必有乘白馬逐鹿者過此,此是最小子大貴之征?!泵鲝睾蠊筚F。(明徹傳)

      此皆見于各列傳者,可見六朝時此術(shù)已盛行,如昭明傳曰“不利長子?!泵鲝貍髟弧白钚∽哟筚F?!眲t術(shù)家所云“長房、小房”之說,亦即起于是時矣?! √迫吮苤M之法  唐人修諸史時,避祖諱之法有三。

      如虎字、淵字,或前人名有同之者,有字則稱其字。

      如晉書公孫淵稱公孫文懿。劉淵稱劉元海。褚淵稱褚彥回。石虎稱石季龍是也。

      否則竟刪去其所犯之字。  如梁書蕭淵明、蕭淵藻,但稱蕭明、蕭藻。陳書韓擒虎,但稱韓擒是也。

      否則以文義改易其字,凡遇虎字,皆稱猛獸。

      李叔虎稱李叔彪。殷淵源稱殷深源。陶淵明稱陶泉明。魏廣陽王淵稱廣陽王深是也。

      其后諱世為代,諱民為人,諱治為理之類,皆從立義改換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