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古籍
  • 春秋左傳正義 卷三十一 襄十年,盡十二年

    作者: 《左傳注疏》杜預、孔穎達
      【經】十年,春,公會晉侯、宋公、衛(wèi)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會吳于柤。(吳子在柤,晉以諸侯往會之,故曰“會吳”。吳不稱子,從所稱也。柤,楚地?!饢?,莊加反。)
      [疏]注“吳子”至“楚地”。正義曰:成十五年,諸侯大夫會吳于鐘離;五年,魯、衛(wèi)會吳于善道,皆大夫來也。此傳云“會吳子壽夢”,則吳子自來也。五年戚之會,吳序鄫上。此殊吳者,亦如鐘離、善道,晉以諸侯往彼會之,故曰“會吳”也。哀十三年,公會晉侯及吳子于黃池,彼稱吳子,此不稱子者,從其所稱也。蘇氏云:“謂諸侯直稱之曰吳?!惫蕪闹T侯之所稱也。至于黃池之會,自去其僣號而稱子,以告令諸侯,故諸侯亦從而稱之也。劉炫云:“從所稱者,諸侯盟會,會則必自言其爵,盟則自言其名?!惫拭说靡悦嫔瘢瑫靡跃魰?。吳是東夷之君,未閑諸夏之禮。于此自稱為吳,不知以爵告眾,故從所稱書吳也。故《釋例》云:“吳晚通上國,故其君臣朝會,不同于例,亦猶楚之初始?!笔茄詤俏粗Q爵也。

      夏,五月,甲午,遂滅逼陽。逼陽,妘姓國,今彭城傳陽縣也。因柤會而滅之,故曰遂?!鸨?,徐甫目反,又彼力反,本或作逼。妘音云。
      [疏]注“逼陽”至“曰遂”?!鹫x曰:逼陽,妘姓,傳文也?!多嵳Z》云:“妘姓,鄢、鄶、路、逼陽也?!彼煺?,因上事生下事之辭。此因柤會而遂滅逼陽,雖復隔以日月,文猶系于會柤。因會柤而始謀滅之,故言遂也。

      公至自會。無傳。
      楚公子貞、鄭公孫輒帥師伐宋。
      晉師伐秦。荀罃不書,不親兵也。
      [疏]注“荀罃”至“兵也”?!鹫x曰:傳稱荀罃伐秦,而經不書罃,知罃不親兵,以師告也?! ∏铮烊朔ノ覗|鄙。
      公會晉侯、宋公、衛(wèi)侯、曹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齊世子光先至于師,為盟主所尊,故在滕上。
      [疏]注“齊世”至“滕上”?!鹫x曰:《周禮·典命》:“諸侯之適子,誓于天子,攝其君,則下其君之禮一等。未誓,則以皮帛繼子男?!编嵭疲骸笆莫q命也。言誓者,明天子既命,以為之嗣”也。十九年傳云:“光之立也,列于諸侯矣?!眲t光是未誓者也,法當繼于子男之下。柤之會,列于小邾之下,是其正也。于此伐也,傳稱“崔杼使大子光先至于師,故長于滕”。晉悼以齊是大國,光復先至,心善其共,遂進其班。為盟主所尊,故在滕上。言其非正法也。

      冬,盜殺鄭公子騑、公子發(fā)、公孫輒。非國討,當兩稱名氏。殺者非卿,故稱盜。以盜為文,故不得言其大夫。
      [疏]注“非國”至“大夫”?!鹫x曰:若國家討而殺之,則舉國名。言殺其大夫。若非國討,兩下相殺,則兩書名氏。王札子殺召伯、毛伯是也。此非國討,亦當兩書名氏。但殺之者,尉止、司臣之徒,皆非卿也。非卿,則名氏不合見經,故稱之為盜。凡言其者,是其所有也。君是臣之君,故書弒其君。臣是君之臣,故書殺其大夫。盜者,寇賊之名,賤之不系于國。被殺者,非盜之所有。既以盜為文,故不得言其大夫,若如他物殺之。然哀四年“盜殺蔡侯申”,注云:“賤者,故稱盜。不言弒其君,賤盜也。”文十六年《公羊傳》曰:“大夫弒君稱名氏,賤者窮諸人。大夫相殺稱人,賤者窮諸盜?!逼淞x雖不可通于《左氏》,其言賤盜之意則同。

      戍鄭虎牢。伐鄭諸侯,各受晉命戍虎牢。不復為告命,故獨書魯戍而不敘諸侯?!饛停鲇址?。
      楚公子貞帥師救鄭?!鸸磷苑ム?。無傳。
      【傳】十年,春,會于柤,會吳子壽夢也。(壽夢,吳子乘?!饓?,莫公反。)
      [疏]注“壽夢,吳子乘”。○正義曰:十二年“吳子乘卒”是也。服虔云:“壽夢,發(fā)聲。吳蠻夷言,多發(fā)聲,數語共成一言。壽夢,一言也。經言乘,傳言壽夢,欲使學者知之也?!比粔蹓襞c乘,聲小相涉。服以經、傳之異,即欲使同之。然則馀祭、戴吳,豈復同聲也?當是名字之異,故未言之?! ∪?,癸丑,齊高厚相大子光,以先會諸侯于鐘離,不敬。吳子未至,光從東道與東諸侯會遇,非本期地,故不書會。高厚,高固子也。癸丑,月二十六日?!鹣?,息亮反,下同。
      [疏]注“吳子”至“六日”?!鹫x曰:言先會諸侯,則是會期未到,故知吳子未至而諸侯自會也。柤與鐘離相近,地在宋之東南,知光從東道與東方諸侯遇,蓋邾、莒、滕、薛之徒,自相會遇也。本非期會之地,會亦不以告魯,故不書也。如杜此注,則吳子未至,亦未赴于柤。而上注云:“吳子在柤,諸侯往會之”者,吳子元遣告晉,言己至柤而已,非晉侯自期于柤,召吳子使赴也。戚之會,則吳子在善道,召使赴戚,故與諸國同序于列也。杜明言癸丑是三月二十六日。下四月戊午云“月一日”,五月庚寅云“月四日”,甲午云“月八日”。所以明言日者,欲證前九年“閏月”為“門五日”。于上下日月相當,故杜備言其日也。劉炫曰:“杜言癸丑二十六日者,見與下四月一日會相近,知非二會也?!?br>
      士莊子曰:“高子相大子以會諸侯,將社稷是衛(wèi),而皆不敬,厚與光俱不敬。棄社稷也。其將不免乎!”為十九年齊殺高厚、二十五年弒其君光傳。
      夏,四月,戊午,會于柤。經書春,書始行也。戊午,月一日。
      [疏]注“經書春,書始行”?!鹫x曰:傳言夏會而經書春,知經書始行,傳言會日也。諸赴盟會者,初去告行而已。盟會必行還乃書,何則?初去之時,未知所會幾國,豈得即書會也?明其皆是行還告廟,乃書之耳。但所書者,或追記發(fā)國之初,或即書所會之日。此會柤,以其經、傳不同,乃知春行、夏會。其馀傳無會日,亦應有如此者。如此之類,是追記初行也。二十年六月庚申,公會晉侯云云于澶淵,成五年十二月巳丑,公會晉侯云云于蟲牢,如此之類,是即書會日也。此蓋舊無定法,史官不同,故立文異耳。

      晉荀偃、士丐請伐逼陽,而封宋向戌焉。以宋常事晉,而向戌有賢行,故欲封之為附庸。○行,下孟反。荀罃曰:“城小而固,勝之不武,弗勝為笑。”固請。丙寅,圍之,弗克。丙寅,四月九日。孟氏之臣秦堇父輦重如役。堇父,孟獻子家臣。步挽重車以從師?!疠溃煲糁?。挽音晚。
      [疏]“輦重如役”。○正義曰:重者,車名也。載物必重,謂之重。人挽以行,謂之輦。軍行以載器物,止則以為藩營。此人挽此重車,以從役也。宣十二年解巳具之。

      逼陽人啟門,諸侯之士門焉。見門開,故攻之??h門發(fā),郰人紇抉之,以出門者。門者,諸侯之士在門內者也。紇,郰邑大夫,仲尼父叔梁紇也。郰邑,魯縣東南莝城是也。言紇多力,抉舉縣門,出在內者?!鹂h音玄,注及下同。郰,側留反。紇,恨發(fā)反。抉,鳥穴反,徐又古穴反。出,如字,一音屈遂反。
      [疏]“縣門”至“門者”。○正義曰:縣門者,編版廣長如門,施關機以縣門上,有寇則發(fā)機而下之。諸侯之士,攻逼陽之門,巳有入者,縣門乃發(fā),郰人紇抉而舉之,以出門者。門者,謂攻門者也。紇為郰邑大夫,公邑大夫,皆以邑名冠之,呼為某人??鬃又该v,字叔梁。古人名字并言者,皆先字而后名。故《史記·孔子世家》稱為“叔梁紇”也。服虔云:“抉,撅也。謂以木撅抉縣門使舉,令下容人出也。門者下屬為句。”

      狄虒彌建大車之輪,而蒙之以甲,以為櫓。狄虒彌,魯人也。蒙,覆也。櫓,大楯?!鹛屢羲?。彌,徐音彌,一音武脾反。櫓音魯。楯,常尹反,又音尹。左執(zhí)之,右拔戟,以成一隊。百人為隊?!痍牐綄Ψ?,徐徒猥反。
      [疏]“狄虒”至“一隊”?!鹫x曰:鄭玄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也?!薄犊脊び洝罚骸败嚾藶檐嚕麻L三尺?!贝筌囕為L半柯,輪崇三柯。是輪高九尺,其車罔圓周二丈七尺。建,立也。立此大車之輪,而覆之以甲,以為櫓也?!犊脊び洝罚骸办L尋有四尺,車戟常,崇于殳四尺。”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則戟長一丈六尺也。隊是行列之名。百人為隊,相傳為然。成一隊者,言其當百人也?! ∶汐I子曰:“《詩》所謂‘有力如虎’者也?!对姟ぺL》也?!疒襞?。主人縣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絕之,逼陽人縣布,以試外勇者。○堞音牒,徐養(yǎng)涉反。隊,則又縣之,蘇而復上者三,主人辭焉,乃退。主人嘉其勇,故辭謝不復縣布?!痍?,直類反。復,扶又反,注同。上,時掌反。三,息暫反,又如字。
      [疏]“蘇而復上”?!鹫x曰:宣八年傳曰:“晉人獲秦諜,殺諸絳市,六日而蘇。”則蘇者,死而更生之名也。堇父隊而悶絕,似若死,然得蘇悟,而復緣布上。

      帶其斷以徇于軍三日。帶其斷布以示勇?!饠啵絹y反。徇,似俊反。諸侯之師久于逼陽,荀偃、士丐請于荀罃曰:“水潦將降,懼不能歸,向夏恐有久雨。從丙寅至庚寅二十五日,故曰久。○潦音老。請班師?!卑啵€也。知伯怒,知伯,荀罃。○知音智。投之以機,出于其間,出偃、丐之間?!饳C,本又作‘幾’,同。日:“女成二事,而后告余。二事:伐逼陽,封向戌?!鹋羧?,下及注皆同。余恐亂命,以不女違。既成改之為亂命。女既勤君而興諸侯,牽帥老夫以至于此。既無武守,無武功可執(zhí)守。而又欲易余罪,曰:‘是實班師,不然,克矣?!^偃、丐將言爾。余羸老也,可重任乎?不任受女此責?!鹳游7?。重,直用反。任音壬,注同。七日不克,必爾乎取之!”言當取女以謝不克之罪。
      五月,庚寅,月四日。荀偃、士丐帥卒攻逼陽,親受矢石,躬在矢石間?!鹱湟糇雍龇础?
      [疏]注“躬在矢石間”?!鹫x曰:服虔云:“古者以石為箭鏑?!币秶Z》“有隼集于陳侯之庭,楛矢貫之石砮”,以證石為箭鏃。若石是箭鏃,則猶是矢也,何須“矢、石”并言?杜言在矢石間,則不以石為矢也?!吨芏Y·職金》:“凡國有大故,而用金石,則掌其令?!编嵭疲骸坝媒鹗撸鳂尷字畬??!崩准吹W也。兵法:守城用礧石以擊攻者,陳思王《征蜀論》云“下礧成雷,榛殘木碎”是也。

      甲午,滅之。月八日。書曰“遂滅逼陽”,言自會也。言其因會以滅國,非之也。
      [疏]注“言其”至“之也”。○正義曰:僖四年,公會齊侯云云侵蔡,蔡潰,遂伐楚。二十三年,齊侯伐衛(wèi),遂伐晉。如此之類,一行而有二事者,法當言“遂”?!八臁?,非善惡之名,而此傳特云“書曰‘遂滅逼陽’,言自會也”,則知此言“遂”者,有非之之意。所以然者,彼因伐遂伐,本謀伐行兵,容可一舉而伐兩國;會非征伐之事,荀偃、士丐于會始請,則逼陽無大罪,諸侯無宿謀,因會滅人,情在可責。傳稱“言自會也”,是尤其從會行也?!夺尷吩疲骸皶杂柹舷?、敘德刑?!鞙绫脐枴詼缟跁?,非本意也?!笔茄砸驎詼鐕?,非之之事也?!皶弧闭撸侵啬嵝乱?,則舊史不然。本蓋別書諸侯滅逼陽,仲尼改之,而言“遂”耳。

      以與向戌,向戌辭曰:“君若猶辱鎮(zhèn)撫宋國,而以逼陽光啟寡君,群臣安矣,其何貺如之?言見賜之厚無過此?!鹳L音況,賜也。
      [疏]“光啟寡君”?!鹫x曰:光昭宋國,開其疆竟,以賜寡君。

      若專賜臣,是臣興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請?!蹦擞杷喂?。宋公享晉侯于楚丘,請以《桑林》?!渡A帧?,殷天子之樂名。
      [疏]注“桑林”至“樂名”?!鹫x曰:若非天子之樂,則宋人不當請,荀罃不須辭。以宋人請而荀罃辭,明其非常樂也。宋是殷后,得用殷樂,知《桑林》是殷天子之樂名也。經典言“樂殷為《大護》”,而此復云《桑林》者,蓋殷家本有二樂,如周之《大武》、《象舞》也。名為《大護》,則傳記有說。湯以寬政治民,除其邪虐,言能覆護下民,使得其所,故名其樂為《大護》。其曰“《桑林》”,先儒無說。唯《書傳》言,湯伐桀之后,大旱七年,史卜曰:“當以人為禱?!睖唆灏l(fā)斷爪,自以為牲,而禱于桑林之社,而雨大至,方數千里。或可禱桑林以得雨,遂以《桑林》名其樂也?;矢χk云:“殷樂一名《桑林》。”以《桑林》為《大護》別名,無文可馮,未能察也。

      荀罃辭。辭,讓之。荀偃、士丐曰:“諸侯宋、魯,于是觀禮。宋,王者后,魯以周公故,皆用天子禮樂,故可觀。魯有禘樂,賓、祭用之。禘,三年大祭,則作四代之樂。別祭群公,則用諸侯樂?!鸲E,大計反。
      [疏]注“禘三”至“樂侯”?!鹫x曰:《明堂位》云:“季夏六月,以禘禮祀周公于大廟。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皮弁素積,裼而舞《大夏》?!北硕E祭唯用《大武》、《大夏》,而不言《韶》、《頀》。以二十九年魯為季札,舞四代之樂,知四代之樂,魯皆有之。《明堂位》云:“凡四代之服、器,魯兼用之?!倍E是三年大祭,禮無過者,知禘祭于大廟,則作四代之樂也?!抖Y》,唯周公之廟,得用天子之禮。知其別祭群公,則用諸侯之樂。諸侯之樂,謂時王所制之樂,《大武》是也。然則禘是禮之大者,群公不得與同,而于賓得同禘者,敬鄰國之賓,故得用大祭之樂也。其天子享諸侯,亦同祭樂。故《大司樂》云:“大祭祀,王出入,奏《王夏》;尸出入,奏《肆夏》;牲出入,奏《昭夏》。大饗不入牲,其他如祭祀。”鄭注云:“不入牲,不奏《昭夏》。王出入,賓出入,亦奏《王夏》奏《肆夏》?!庇帧抖Y記·祭統(tǒng)》云:“大嘗禘,升歌《清廟》,下而管《象》?!薄吨倌嵫嗑印吩疲骸皟删嘁?,亦升歌《清廟》,下而管《象》?!笔羌琅c享賓用樂同也。而荀罃云:“我辭禮矣”,沈氏云“嘉樂不野合”故也。魯之禘祭,用四代樂,則天子禘用六代樂也。鄭康成義以為禘祫各異,祫大禘小。天子祫用六代之樂,禘用四代之樂。魯有禘樂,謂有周之禘祭之樂,非《左氏》義也。劉炫云:“禘是大禮,賓得與同者,享賓用樂,禮傳無文。但賓禮既輕,必異于禘。魯以享賓,當時之失,用之巳久,遂以為常。荀偃、士丐引過謬之事,以諂晉侯,使聽宋耳。魯以禘樂享賓,猶以十一牢為士鞅。吳以引征百牢,亦非正也。”

      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言具天子樂也。舞師題以旌夏,師,樂師也。旌夏,大旌也。題,識也。以大旌表識其行列。○題,大兮反。夏,戶雅反,注同。識,申志反,又如字,下同。行,戶郎反。
      [疏]“舞師題以旌夏”?!鹫x曰:舞師,樂人之師,主陳設樂事者也。謂舞初入之時,舞師建旌夏,以引舞人而入,以題識其舞人之首,故晉侯卒見,懼而退入于房也。謂之旌夏,蓋形制大,而別為之名也。

      晉侯懼而退入于房。旌夏非常,卒見之,人心偶有所畏?!鹱?,寸忽反。去旌,卒享而還。及著雍,疾。晉侯疾也。著雍,晉地?!鹑?,起呂反。著,徐都慮反,一音除慮反,雍,于用反。卜桑林見。祟見于卜兆。○見,賢遍反,注同。祟,息遂反。荀偃、士丐欲奔請禱焉。奔走還宋禱謝。○禱,于老反。荀罃不可,曰:“我辭禮矣,彼則以之。以用之。猶有鬼神,于彼加之?!毖宰援敿幼镉谒?。晉侯有間,間,疾差也。○差,初賣反。以逼陽子歸,獻于武宮,謂之夷俘。諱俘中國,故謂之夷。○俘,芳夫反。
      [疏]“謂之夷俘”。○正義曰:昭十七年,晉荀吳滅陸渾之戎,獻俘于文宮,不言謂之夷俘,彼真是戎也。此言“謂之夷俘”,明非夷而謂之夷,知其諱俘中國,改名之也。莊三十一年傳例曰:“凡諸侯有四夷之功,則獻于王。中國則否。”中國之俘,既不合獻王,故獻廟亦諱。知其無罪,內慚于心,故諱之,謂之夷俘。

      逼陽,妘姓也。使周內史選其族嗣,納諸霍人,禮也?;?,晉邑。內史,掌爵祿廢置者,使選逼陽宗族賢者,令居霍,奉妘姓之祀。善不滅姓,故曰“禮也”。使周史者,示有王命?!鹆?,力呈反,下“令在”、“勸令”同。
      [疏]注“霍晉”至“王命”?!鹫x曰:霍是舊國,閔元年,晉獻公滅之,以為晉邑也。“內史掌爵祿廢置”,《周禮·內史職》文也。《禮》:“天子不滅國,諸侯不滅姓。其身有罪宜廢者,選其親而賢者,更紹立之。”《論語》所云:“興滅國、繼絕世”者,謂此也。晉侯以逼陽之罪,不合絕祀,故歸諸天子,使周內史選逼陽宗族賢者,繼嗣逼陽之后,令居晉之霍邑,以奉妘姓之祀。依《鄭語》及《世本》皆云,逼陽,妘姓,是祝融之孫,陸終第四子求言之后。虞夏以來,世祀不絕。今復繼之,善其不滅姓,故曰“禮也”。晉侯不自選其人,而使周內史者,諸侯不得專封,示有王命,不自專也。言納諸霍人者,此霍邑或稱霍人,猶如晉邑謂之柏人也。必知霍人為霍邑者,班固《漢書·樊噲傳》云:“攻霍人?!笔腔羧耍孛?。劉炫云:“霍,晉邑;人,掌邑大夫,猶鄒邑大夫稱鄒人紇,蓋使為晉附庸也?!薄 煔w,孟獻子以秦堇父為右。嘉其勇力。生秦丕茲,事仲尼。言二父以力相尚。子事仲尼,以德相高?!鹎刎潱槐咀鳌扒夭黄潯?。
      六月,楚子囊、鄭子耳伐宋,師于訾毋。宋地?!瘀ぃ铀狗?。毋音無。庚午,圍宋,門于桐門。不成圍而攻其城門。
      晉荀罃伐秦,報其侵也。侵在九年。
      衛(wèi)侯救宋,師于襄牛。鄭子展曰:“必伐衛(wèi)!不然,是不與楚也。得罪于晉,又得罪于楚,國將若之何?”子駟曰:“國病矣。”師數出,疲病也?!饠担欠?。疲音皮。子展曰:“得罪于二大國,必亡。病,不猶愈于亡乎?”諸大夫皆以為然。故鄭皇耳帥師侵衛(wèi),楚令也。亦兼受楚之敕命也?;识?,皇成子。孫文子卜追之,獻兆于定姜。姜氏問繇,繇,兆辭?!痿?,直救反。
      [疏]注“繇兆辭”?!鹫x曰:《周禮·大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其經兆之體,皆百有二十。其頌皆千有二百?!编嵭疲骸绊炛^繇也?!笔茄宰讫數谜?,其兆各有繇辭,即下三句是也。此傳唯言兆有此辭,不知卜得何兆。但知舊有此辭,故卜者得據以答姜耳。其千有二百,皆此類也。此繇辭皆韻。古人讀雄與陵為韻?!对姟o羊》、《正月》,皆以雄韻蒸韻陵,是其事也。

      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喪其雄?!苯显唬骸罢髡邌市?,御寇之利也。大夫圖之!”衛(wèi)人追之,孫蒯獲鄭皇耳于犬丘。蒯,孫林父子?!饐剩⒗朔?,下同。御,魚呂反。蒯,苦怪反。
      秋,七月,楚子囊、鄭子耳侵我西鄙。于魯無所恥,諱而不書,其義未聞。
      [疏]注“于魯”至“未聞”?!鹫x曰:服虔云:“不書,諱從晉。不能服鄭,旋復為楚、鄭所伐,恥而諱之也?!倍乓詮拿酥鞫荒芊褔隰斘醋銥閻u。被伐無所可諱,故云“其義未聞”。

      還,圍蕭,八月,丙寅,克之。蕭,宋邑。九月,子耳侵宋北鄙。孟獻子曰:“鄭其有災乎!師競巳甚。競,爭競也。○爭,爭斗之爭,下文“與之爭”同。周猶不堪競,況鄭乎!周謂天王。有災,其執(zhí)政之三士乎!”鄭簡公幼少,子駟、子國、子耳秉政,故知三士任其禍也。為下盜殺三大夫傳?!鹕?,詩照反。任音壬。
      莒人間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東鄙。諸侯有討鄭之事?!痖g,間廁之間。
      諸侯伐鄭。齊崔杼使大子光先至于師,故長于滕。大子,宜賓之以上卿。而今晉悼以一時之宜,令在滕侯上,故傳從而釋之?!痖L,丁丈反。巳酉,師于牛首。鄭地。
      初,子駟與尉止有爭。將御諸侯之師,而黜其車。御牛首師也。黜,減損尉止獲,又與之爭。獲囚俘。子駟抑尉止曰:“爾車非禮也”。言女車猶多過制。
      [疏]注“言女”至“過制”。正義曰:前已減損其車,復云“爾車非禮”,明是仍嫌車多,言其過制。大夫之制,不知車當幾乘。從軍之車,未必制有定限。子駟心憎尉止,嫌其豪富,本意不為過禮制也。

      遂弗使獻。不使獻所獲。初,子駟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師氏皆喪田焉。洫,田畔溝也。子駟為田洫,以正封疆,而侵四族田?!痄瑳r域反。堵音者,或丁古反。喪,息浪反,下同。疆,居良反。
      [疏]注“洫田”至“族田”。正義曰:《考工記》:“匠人為溝洫。耜廣五寸。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畎。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氵會。”然則溝洫俱是通水之路,相對大小為異耳。皆于田畔為之,故云“田畔溝也”。為田造洫,故稱“田洫”。此四族,皆是富家,占田過制。子駟為此田洫,正其封疆,于分有剩,則減給他人。故正封疆而侵四族田也。《小司徒》云:“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弊⒃疲骸按酥^都鄙采地之制也”?! 」饰遄寰廴翰怀阎耍蚬又揭宰鱽y。八年,子駟所殺公子等之黨。○,許其反,本亦作熙,又音怡。于是子駟當國,攝君事也。子國為司馬,子耳為司空,子孔為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子師仆帥賊以入,晨攻執(zhí)政于西宮之朝,公宮。殺子駟、子國、子耳,劫鄭伯以如北宮。子孔知之,故不死。子孔,公子嘉也。知難不告,利得其處也。為十九年殺公子嘉傳?!痣y,乃旦反。處,昌慮反。書曰“盜”,言無大夫焉。尉止等五人,皆士也。大夫,謂卿。子西聞盜,不儆而出,子西,公孫夏,子駟子?!鹳右艟?。夏,戶雅反。尸而追盜。先臨尸而逐賊。盜入于北宮,乃歸,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喪。子產聞盜,子國子。為門者,置守門。庀群司,具眾官。○庀,匹婢反。閉府庫,慎閉藏,完守備,成列而后出,兵車十七乘,千二百七十五人?!鸩?,才浪反,又如字。守,手又反。乘,繩證反。尸而攻盜于北宮,子蟜帥國人助之,殺尉止、子師仆,盜眾盡死。侯晉奔晉,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齊奔宋。尉翩,尉止子。司齊,司臣子?!痿嬉羝W涌桩攪?,代子駟。為載書,以位序,聽政辟。自群卿諸司,各守其職位,以受執(zhí)政之法,不得與朝政。○辟,婢亦反。與音預,下“魯不與”同。
      [疏]注“自群”至“朝政”?!鹫x曰:于時鄭伯幼弱,政在諸卿,國事相與議之,不得一人獨決。子孔性好專權,自以身既當國,望其一聽于己。新經禍亂,與大夫設盟,為盟載之書曰:“自群卿諸司以下,皆以位之次序,一聽執(zhí)政之法。悉皆稟受成旨,不得干與朝政?!绷钇錂啾谒纫病4蠓?、諸司、門子不順,子產謂之“專欲難成”,謂此也。服虔云:“鄭舊世卿,父死子代。今子孔欲擅改之,使以次先為士、大夫乃至卿也。”若如服言,唯當門子恨耳,何由大夫諸司亦不順也?子孔若為此法。即是自害其子。子孔之子,亦當恨,何獨他家門子乎?焚書倉門,則還依舊法。舊法若父死子代,子產即應代父,何由十九年始立為卿?

      大夫、諸司、門子弗順,將誅之。子孔欲誅不順者。子產止之,請為之焚書。既止子孔,又勸令燒除載書?!馂?,于偽反。子孔不可,曰:“為書以定國,怒而焚之,是眾為政也,國不亦難乎?”難以至治?!鹬?,直吏反。子產曰:“眾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不如焚書以安眾。子得所欲,欲為政也。眾亦得安,不亦可乎?專欲無成,犯眾興禍,子必從之!”乃焚書于倉門之外,眾而后定。不于朝內燒,欲使遠近見所燒。
      諸侯之師城虎牢而戍之。晉師城梧及制,欲以逼鄭也。不書城,魯不與也。梧、制,皆鄭舊地。○梧音吾。士魴、魏絳戍之。書曰:“戍鄭虎牢”,非鄭地也,言將歸焉。二年,晉城虎牢而居之。今鄭復叛,故脩其城而置戍。鄭服,則欲以還鄭,故夫子追書,系之于鄭,以見晉志。○復,扶又反。見,賢遍反,下同。
      [疏]“諸侯”至“歸焉”?!鹫x曰:如此傳文,諸侯戍虎牢,士魴、魏絳戍梧與制耳。其虎牢之內,亦應更有晉戍也。二年,晉城虎牢,則虎牢久巳屬晉,非復鄭有。今系鄭者,晉侯之意,鄭人若服,將歸之焉。善晉侯,故探其心而系之鄭也?!夺尷吩唬骸盎⒗?,鄭之郊竟。晉人既有之矣,又城而居之,將以脅鄭。鄭畏而強服,遇楚而復叛。八年之間,一南一北,至于數四。晉悼慮其未巳,故大城置戍,先以示威。鄭服之日,釋戍而歸之。德立刑行,故能終有鄭國。《春秋》探書其本心,善之也?!?br>
      鄭及晉平。○楚子囊救鄭。十一月,諸侯之師還鄭而南,至于陽陵。還,繞也。陽陵,鄭地?!疬€,本亦作環(huán),戶關反,徐音患,注同。楚師不退。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驕。驕則可與戰(zhàn)矣?!蔽渥樱骼?。欒黡曰:“逃楚,晉之恥也。合諸侯以益恥,不如死!我將獨進。”師遂進。巳亥,與楚師夾潁而軍。潁水出城陽,至下蔡入淮。○潁音穎。子矯曰:“諸侯既有成行,必不戰(zhàn)矣。言有成去之志。從之將退,不從亦退。從猶服也。退,楚必圍我,猶將退也。不如從楚,亦以退之。”以退楚。霄涉潁,與楚人盟。夜渡,畏晉知之。欒黡欲伐鄭師,。伐涉潁者。荀罃不可,曰:“我實不能御楚,又不能庀鄭。鄭何罪?不如致怨焉而還。致怨,為后伐之資?!鹩?,魚呂反。庀,必利反。今伐其師,楚必救之,戰(zhàn)而不克,為諸侯笑??瞬豢擅瑒儇撾y要,不可命以必克。○要,一遙反。不如還也。”丁未,諸侯之師還,侵鄭北鄙而歸。欲以致怨。楚人亦還。鄭服故也。
      王叔陳生與伯輿爭政。二子,王卿士?!疠洠居肿髋c,音同。王右伯輿。右,助也?!鹩?,音又,注同。王叔陳生怒而出奔,及河王復之,欲奔晉。殺史狡以說焉。說王叔也?!鸾?,古卯反。說音悅,注同,又如字。不入,遂處之。處叔河上。晉侯使士丐平王室,王叔與伯輿訟焉。爭曲直。王叔之宰宰,家臣。與伯輿之大夫瑕禽,瑕禽,伯輿屬大夫。坐獄于王庭,獄,訟也?!吨芏Y》:命夫命婦不躬坐獄訟,故使宰與屬大夫對爭曲直。士丐聽之。王叔之宰曰:“篳門閨竇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難為上矣?!焙`門,柴門。閨竇,小戶,穿壁為戶,上銳下方,狀如圭也。言伯輿微賤之家。○篳音必。閨音圭,本亦作“圭”。竇音豆。瑕禽曰:“昔平王東遷,吾七姓從王,牲用備具。王賴之,而賜之骍旄之盟。平王徙時,大臣從者有七姓。伯輿之祖,皆在其中,主為王備犧牲,共祭祀。王恃其用,故與之盟,使世守其職。骍旄,赤牛也。舉骍旄者,言得重盟,不以犬雞。○從,才用反,注同,又如字。骍,息營反,《字林》許營反。旄音毛。為,于偽反。共音恭。
      [疏]注“平王”至“犬雞”?!鹫x曰:“七姓從王”,從王之大臣,有七姓也。瑕禽言伯輿之祖是七從之一,言其世貴也。其祖為王主備犧牲,以共祭祀。王家牲用備具,王恃賴之,言其世有功也。平王初遷,國家未定,故與大臣結盟,令使世掌其職也。《周禮·牧人》“陽祀用骍牲”。《檀弓》云:“周人尚赤,牲用骍?!薄渡袝ぢ逭a》云:“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諸言骍,皆是赤牛,則知此骍旄,是赤牛也。旄謂尾也。共旌旗之用。故其字從旌,旗者,旌旗行而從風偃也。

      曰:‘世世無失職?!艉`門閨竇,其能來東厎乎?且王何賴焉?言我若貧賤,何能來東,使王恃其用而與之盟邪?底,至也?!鸬滓糁肌=褡酝跏逯嘁?,政以賄成,隨財制政。而刑放于寵。寵臣專刑,不任法。
      [疏]“刑放于寵”。正義曰:刑罰放赦之事,在于寵臣。

      官之師旅,不勝其富。師旅之長皆受賂。吾能無篳門閨竇乎?言王叔之屬富,故使吾貧。
      [疏]“不勝其富”?!鹫x曰:勝訓堪也。言財多,故不可用盡,不能堪此富。

      唯大國圖之。圖猶議也。下而無直,則何謂正矣?正者,不失下之直?!鸷?,或作可,誤也。
      [疏]“下而”至“正矣”。○正義曰:凡在上,正定在下,須明在下曲直。瑕禽自云,已有直理,不被上知,則是使下無直,在上何謂正矣?故云“正者,不失下之直”也。劉炫云:“七年傳云‘正直為正,正曲為直’。晉斷王朝之獄,乃以下正上。宣子若在下而無直心,何以謂之為正也?勸宣子使心正矣?!?br>
      范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左,亦左之?!毙又浿?,不欲自專,故推之于王。○右音又,下同。左音佐,下同。左、右,亦并如字。
      [疏]“天子”至“左之”?!鹫x曰:人有左右,右便,而左不便,故以所助者為右,不助者為左。宣子知伯輿直,故從王之所助也。

      使王叔氏與伯輿合要,合要辭。王叔氏不能舉其契。要契之辭?!鹌?,苦計反,注同。
      [疏]“使王”至“其契”?!鹫x曰:《周禮·鄉(xiāng)士職》云:“辯其獄訟,異其死刑之罪而要之。”鄭玄云:“要之為其罪辭,如今劾矣?!北酥^官人略取罪狀,為其要約之辭,如今斷事也。漢世名斷獄為劾,故云“如今劾矣”。此言要辭,亦是辭之要約,如今辯答也。合要者,使其各為要約言語,兩相辯答。伯輿辭直,王叔無以應之,故不能舉其要約之辭也?! ⊥跏灞紩x。不書,不告也。單靖公為卿士以相王室。代王叔。
      【經】十有一年,春,王正月,作三軍。(增立中軍。萬二千五百人為軍。)
      [疏]注“增立”至“為軍”。○正義曰:昭五年云“舍中軍”,明此年作而彼年舍。故知舊有二軍,今增立中軍也。然則正是作中軍耳,而云“作三軍”者,傳言“三子各毀其乘”,則舊時屬已之乘毀之以足成三軍。是舊軍盡廢而全改作之,故云“作三軍”也。杜見其以三改二,復據彼中軍之文,故言“增立中軍”耳,“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周禮·夏官序》文。  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不郊。無傳。
      [疏]“夏四”至“不郊”?!鹫x曰:此“四月四卜”,與僖三十一年文同,蓋亦三月三卜,而四月又一卜也。止言“不郊”,不言免牲免牛,蓋不以其禮免,直使歸其本牧而已,故不書也。

      鄭公孫舍之帥師侵宋。
      公會晉侯、宋公、衛(wèi)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世子光至,復在莒子之先,故晉悼亦進之?!饛?,扶又反。
      [疏]注“世子”至“進之”?!鹫x曰:劉炫以為序莒上者,直是先至,非為先莒。今知不然者,往年傳云“齊大子光先至于師,故長于滕”,是前經為先滕至,序在滕子之上。今經序在莒子之先,明知亦先莒而至也。若非先莒而至,唯當還序滕子上耳。劉炫無所依馮,直云“先至”更長之而規(guī)杜氏,非也。

      秋,七月,己未,同盟于亳城北。亳城,鄭地。伐鄭而書“同盟”,鄭與盟可知。亳,薄洛反,徐扶各反。與音預。
      公至自伐鄭。無傳。
      楚子、鄭伯伐宋。
      公會晉侯、宋公、衛(wèi)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晉遂尊光。會于蕭魚。鄭服而諸侯會。蕭魚,鄭地公至自會。無傳。以會至者,觀兵而不果侵伐。
      [疏]注“以會”至“侵伐”?!鹫x曰:劉炫云:“杜《釋例》自言事勢相接,或以始至,或以終致。是時史異辭,何為此注而云‘不果侵伐’?”今知劉說非者,凡云“或以始致,或以終致”,皆據實有伐事。今據傳文云“觀兵于鄭東門”,是則實無伐事,故云“不果侵伐”。劉不達此意而規(guī)杜,非也。

      楚人執(zhí)鄭行人良霄。良霄,公孫輒子伯有也。○霄,音消。
      冬,秦人伐晉。
      【傳】十一年,春,季武子將作三軍,(魯本無中軍,唯上下二軍,皆屬于上。有事,三卿更帥以征伐。季氏欲專其民人,故假立中軍,因以改作?!鸶舾?。)
      [疏]注“魯本”至“改作”。正義曰:以昭五年“舍中軍”,知此時作者,作中軍,是魯本無中軍也。以閔元年晉侯“作二軍”,謂之上軍、下軍,知魯有二軍,亦名上、下軍也。此言請為三軍,各征其軍,知往前二軍,皆屬公也。明其有事,則三卿更互帥之以征伐耳,三卿不得專其民也。此時襄公幼弱,季氏世秉魯政,因公之少,欲專其民,故假立中軍,因以改作也?!抖Y·明堂位》云:“成王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逼鋾r必有三軍也。《詩·魯頌·閟宮》,頌僖公能復周公之宇,云“公徒三萬”。鄭玄云:“大國三軍,合三萬七千五百人?!毖匀f者,舉成數也。則僖公復古制,亦三軍矣。蓋自文公以來,霸主之令,軍多則貢重,自減為二軍耳,非是魯眾不滿三軍也。若然,昭五年“舍中軍”,書之于經。往前若減一軍,亦應書之,而經不書者,作三軍,與舍中軍,皆是變故改常,卑弱公室,季氏秉國權,專擅改作,故史特書之耳。若國家自量彊弱,其軍或減或益,國史不須書也。何則?僖公復古,始有三萬,則以前無三萬矣。僖公作亦不書,何怪?舍不書也。蘇氏亦云“僖公之時,實有三軍,自文以后,舍其一軍。不書者,非是故有所舍,故不書”。蘇氏又云:“鄭注《詩》‘公徒三萬’,以為三軍。鄭答臨碩之問,云‘公徒三萬’為二軍者,鄭隨問而答,當以《詩》箋為正?!碧K氏又云:“‘搜于紅,革車千乘’,所以今不滿三軍者,以當時采地眾多,公邑民少,故不能滿三軍。三子各毀其乘以足之?!迸c前解異也?!吨芏Y·小司徒》云:“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是家出一人,故鄉(xiāng)為一軍。天子六軍,出自六鄉(xiāng),則大國三軍,出自三鄉(xiāng)。其馀公邑采地之民,不在三軍之數。季武子今為三軍,則異于是矣。以魯國屬公之民,皆分為三,亦謂之三軍。其軍之民,不啻一萬二千五百家也。何則?魯國合竟之民,屬公者,豈唯有三萬七千五百家乎?明其決不然矣。由此言之,此作三軍,與《禮》之三軍,名同而實異也。春秋之世,兵革遞興,出軍多少,量敵彊弱。勍寇未息,卒士盡行。士卒之數,無復定準。成二年,鞍之戰(zhàn),晉車八百乘,計有六萬人,唯三卿帥之。昭十三年,平丘之會,晉叔向云:“寡君有甲車四千乘在。”計四千士卒,成二十四軍爾。時晉國唯立三軍,則甲車四千,屬三軍耳。其軍豈止一萬二千五百人乎?昭八年,魯搜于紅,傳稱“革車千乘”,千乘之眾,充三軍之數。明知此分合竟之民以為三軍。軍之所統(tǒng),其數異于《禮》也?!陡嚯痢泛涡菀詾椤蹲笫稀氛f云“尊公室”,休以為與“舍中軍”義同。于義《左氏》為短。鄭康成箴云:“《左氏傳》云‘作三軍’,三分公室各有其一。謂三家始專兵甲,卑公室。云《左氏》說者‘尊公室’,失《左氏》意遠矣。”義符杜說也。

      告叔孫穆子曰:“請為三軍,各征其軍。”征,賦稅也。三家各征其軍之家屬。○稅,舒銳反。
      [疏]注“征賦”至“家屬”。○正義曰:《周禮·大司徒》:“以土均之法,制天下之地征?!薄锻踔啤吩疲骸笆锈芏欢?,關譏而不征?!苯浀渲模ㄖ^賦稅為征,故云“征,賦稅也?!蓖懊窠詫俟惼涿?,以分賜群臣。今武子欲令民即屬己,已所應得,自稅取之,恐穆子不從,故先告之,請分國內之民以為三軍。三家各自征稅。其軍之家屬,冀望穆子亦便于己而從其計也。言軍之家屬者,丁壯從軍者,官無所稅,其家屬不入軍者,乃稅之耳?! ∧伦釉唬骸罢⒓白?,子必不能?!闭?,霸國之政令?!抖Y》,大國三軍。魯次國而為大國之制,貢賦必重,故憂不能堪。
      [疏]注“政者”至“能堪”?!鹫x曰:于時天子衰微,政在霸主。霸主量國大小,責其貢賦。若為二軍,則是次國;若作三軍,則為大國。大國之制,貢賦必重,故云霸主重貢之政將及于子,子必不能堪之。憂其不能堪之,言三軍不可為也。魯為三軍、二軍,國之大小同耳。但作三軍,則自同大國;自同大國,則霸主必依大國責其貢重也?! ∥渥庸陶堉D伦釉唬骸叭粍t盟諸?”穆子知季氏將復變易,故盟之。○復,扶又反。乃盟諸僖閎。僖公之門?!痖b音宏。
      [疏]注“僖宮之門”?!鹫x曰:《釋宮》云:“弄門謂之閎?!睂O炎曰:“巷舍間道也?!崩钛苍唬骸伴b,巷頭門也?!币源酥议b是僖公之廟門也。

      詛諸五父之衢。五父衢,道名,在魯國東南。詛,以禍福之言相要?!鹪{,側慮反。父音甫。衢,其俱反。要,一遙反。正月,作三軍,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三分國民眾。三子各毀其乘。壞其軍乘,分以足成三軍?!鸪?,繩證反,注及下并同。壞音怪。足,將住反,亦如字。
      [疏]注“壞其”至“三軍”?!鹫x曰:往前民皆屬公,國家自有二軍,若非征伐,不屬三子,故三子自以采邑之民以為已之私乘,如子產出兵車十七乘之類,是其私家車乘也。今既三分公室,所分得者,即是己有,不須更立私乘,故三子各自毀壞舊時車乘部伍,分以足成三軍也。壞者,壞其部伍將領也。合使各自屬其軍,不復立私乘故也。

      季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無征,使軍乘之人,率其邑役入季氏者,無公征。不入者倍征。不入季氏者,則使公家倍征之。設利病,欲驅使入己。故昭五年傳曰:“季氏盡征之”。民辟倍征,故盡屬季氏。
      [疏]“季氏”至“倍征”。○正義曰:其乘之人,即所分得者,國內三分有一之人也。役謂共官力役,則今之丁也。邑謂賦稅,若今之租調也。以其役之與邑皆來入季氏者,則無公征也。若不以入季氏者,則使公家倍征之,當輸一而責其二也。設利害以懼民,毆之使入己耳。民畏倍征,故盡歸季氏。所分得者,無一入公也。知邑是賦稅者,以言役邑入,則役之與邑皆從民而入官也。從民入官,唯在力役與賦稅耳,故知邑是賦稅也。賦稅而謂之邑者,賦稅所入,若私邑然,故以邑言之。

      孟氏使半為臣,若子若弟。取其子弟之半也。四分其乘之人,以三歸公,而取其一。叔孫氏使盡為臣。盡取子弟,以其父兄歸公。
      [疏]“孟氏”至“為臣”?!鹫x曰:昭五年傳追說此事云:“季氏盡征之,叔孫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笔鍖O氏臣其子弟,不臣父兄,謂取二分,而二歸公也。孟氏取其半,又如叔孫所取其中更取其半,又以半歸公,謂取一分,而三歸公也。彼傳順序,此文顛倒。傳意以叔孫為主,而先說孟氏,言孟氏如叔孫所得,使其半為已之臣;叔孫所得,子與弟也。此孟氏“若子若弟”,是子弟中課取其一,又分半以歸公也。叔孫使子弟盡為已臣,唯以父兄歸公耳。

      不然不舍。制軍分民,不如是,則三家不舍其故而改作也。此蓋三家盟詛之本言?!鹕嵋羯?。
      [疏]注“制軍”至“未言”?!鹫x曰:如上所分,三家所得,又各分為四。季氏盡取四分,叔孫取二分,而二分歸公。孟氏取一分,而三分歸公。分國民以為十二,三家得七,公得五也。舍,謂舍故也。制三軍分國民,若不如是,則三家不肯舍其故法而別改作也?!笆贡M為臣”以上,是序事之辭。“不然不舍”一句,是要契之語,故云“此蓋三家盟詛之本言”。盟詛本言,必應詳具,但史家略取其意而為之立文,不復如本辭耳?! ∴嵢嘶紩x、楚之故,諸大夫曰:“不從晉,國幾亡。幾,近也?!饚滓魴C,注同,徐音畿。楚弱于晉,晉不吾疾也。疾,急也。晉疾,楚將辟之。何為而使晉師致死于我,言當作何計。楚弗敢敵,而后可固與也?!惫膛c晉也。子展曰:“與宋為惡,諸侯必至,吾從之盟。楚師至,吾又從之,則晉怒甚矣。晉能驟來,楚將不能,吾乃固與晉。”大夫說之,使疆埸之司惡于宋。使守疆埸之吏侵犯宋?!鹫f音悅。疆,居良反,注同。埸音亦,注同。宋向戌侵鄭,大獲。子展曰:“師而伐宋可矣。若我伐宋,諸侯之伐我必疾,吾乃聽命焉,且告于楚。楚師至,吾乃與之盟,而重賂晉師,乃免矣。”言如此乃免于晉、楚之難。○難,乃旦反。夏,鄭子展侵宋。欲以致諸侯。
      四月,諸侯伐鄭。已亥,齊太子光、宋向戌先至于鄭,門于東門。傳釋齊太子光所以序莒上也。向戌不書,宋公在會故。其莫,晉荀罃至于西郊,東侵舊許。許之舊國,鄭新邑。○莫音暮。
      [疏]“東侵舊許”?!鹫x曰:昭十二年傳楚子云:“我伯父昆吾,舊許是宅。鄭人貪賴其田,而不我與?!笔桥f許為鄭邑也。謂之舊許,明是許之舊國,許南遷而鄭得之。

      衛(wèi)孫林父侵其北鄙。
      六月,諸侯會于北林,師于向,向,地在潁川長社縣東北?!鹣?,舒亮反。右還次于瑣,北行而西為“右還”。熒陽宛陵縣西有瑣候亭。○瑣,素果反。宛,于阮反,又于元反。圍鄭,觀兵于南門,觀,示也。西濟于濟隧。濟隧,水名?!饾?,上子禮反,下音遂。鄭人懼,乃行成。
      秋,七月,同盟于亳。范宣子曰:“不慎,必失諸侯。慎,敬威儀,謹辭令。諸侯道敝而無成,能無貳乎?數伐鄭,皆罷于道路?!饠担欠?。罷音皮。乃盟。載書曰:“凡我同盟毋蕰年,蕰積年谷,而不分災?!鹞阋魺o,下皆同。蕰,紆粉反。毋壅利,專山川之利?!疔眨谟路?。毋保奸,藏罪人。毋留慝,速去惡?!痦?,他得反,下同。去,起呂反。救災患,恤禍亂,同好惡,獎王室。獎,助也?!鸷谩?,并如字,或讀上呼報反,下惡路反。獎,將丈反。或間茲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二司,天神?!痖g,間廁之間。茲命,本或作茲盟,誤。
      [疏]注“二司天神”。○正義曰:盟告諸神,而先稱二司,知其是天神也?!队P禮》:諸侯覲于天子,為宮方三百步,壇十有二尋,深四尺,加方明于其上。方明者,木也。方四尺,設六色,青、赤、白、黑、玄、黃。設六玉,圭、璋、琥、璜、璧、琮。公、侯、伯、子、男,皆就其旗而立。天子祀方明,禮日月、四瀆、山川丘陵。彼方雖不言盟,其所陳設,盟之禮也。鄭玄云:“方明者,上下四方神明之象也。會同而盟,明神監(jiān)之,則謂之天之司盟。有象者,猶宗廟之有主乎?天子巡守之盟,其神主日。諸侯之盟,其神主山川。王官之伯,會諸侯而盟,其神主月。是言盟之所告,告天神也。鄭云明神監(jiān)之,謂之司盟。司盟非一神也。其司慎,亦不知指斥何神。但在山川之上,知其是天神耳。名山,山之有名者,謂五岳、四鎮(zhèn)也。名川,謂四瀆也。

      群神群祀,群祀,在祀典者。先王、先公,先王,諸侯之大祖,宋祖帝乙,鄭祖厲王之比也。先公,始封君?!鸫笠籼?。凡大祖、大廟、大官,皆放此。比,必利反。七姓十二國之祖,七姓:晉、魯、衛(wèi)、鄭、曹、滕,姬姓;邾、小邾,曹姓;宋,子姓;齊,姜姓;莒,己姓;杞,姒姓;薛,任姓。實十三國,言“十二”,誤也?!鸺阂艏o,或音杞。任音壬。
      [疏]注“七姓”至“誤也”?!鹫x曰:“十三國為七姓”,《世本·世家》文也。姬即次曹,意及則言,不以大小為次也。實十三國,而言“十二”,服虔云:“晉主盟,不自數?!敝蝗徽撸付ㄋ哪?,祝佗稱踐土之盟云“晉重、魯申”。于是晉為盟主,自在盟內。何因晉今主盟,乃不自數?故知字誤也。劉炫難服虔云:“案宣子恐失諸侯,謹慎辭令,告神要人,身不自數,己不在盟,彼叛必速。豈有如此理哉?”

      明神殛之。殛,誅也。○殛,紀力反,注同。俾失其民,隊命亡氏,踣其國家。”踣,斃也?!鹳拢居肿鞅?,必爾反。隊,直類反。踣,蒲北反,徐又敷豆反。斃,婢世反。
      楚子囊乞旅于秦。乞師旅于秦。秦右大夫詹帥師從楚子,將以伐鄭。鄭伯逆之。丙子,伐宋。鄭逆服,故更伐宋也。秦師不書,不與伐宋而還?!鹫?,之廉反。與音預。
      九月,諸侯悉師以復伐鄭。此夏諸侯皆復來,故曰“悉師”?!饛?,扶又反,注同。鄭人使良霄、大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