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注疏 卷二

　　梁惠王章句下（凡十六章）

　　[疏]正義曰：此卷趙氏分別為第二卷也。故云《梁惠王章句》下。今據(jù)此卷“章指”，凡十六章。一章言人君田獵以時(shí)，鍾鼓有節(jié)，與民同樂。二章譏王廣囿專利，以嚴(yán)刑陷民。三章言圣人樂天事小，以勇安天下。四章言與天下同憂樂者，不為慢游恣溢之行。五章言齊王好色好貨，孟子推以公劉、太王好貨色與民同之。六章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無墮其職。七章言人君進(jìn)賢退惡。八章言孟子云紂以崇惡，失其尊名。九章言任賢使能，不遺其學(xué)。十章言征伐之道，在順民心。十一章言伐惡養(yǎng)善，無貪其富，以小王大。十二章言上恤其下，下赴其難，惡出於已，害及其身。十三章言事無禮之國，不若得民心，與之守死善道。十四章言君子之道，正己在天，強(qiáng)暴之來，非已所召，獨(dú)善其身而已。十五章言太王居，權(quán)也，效死弗去，義也。十六章言讒邪構(gòu)賢，賢者歸於天，不尤人也。凡十六章合上卷七章是《梁惠王篇》有二十三章矣。故各於卷首總列其章目，而分別其指焉。

　　莊暴見孟子，曰：“暴見於王，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duì)也?！痹唬骸昂脴泛稳纾俊保ㄇf暴，齊臣也。不能決知之，故無以對(duì)。而問曰：王好樂何如。）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庶幾乎？”（王誠能大好古之樂，齊國其庶幾治乎。）他日見於王，曰：“王嘗語莊子以好樂，有諸？（孟子問王有是語不。）王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保ㄗ兒跎?，慍恚莊子道其好樂也。王言我不能好先圣王之樂，直好世俗之樂，謂鄭聲也。）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庶幾乎！今之樂，猶古之樂也。（甚，大也。謂大要與民同樂，古今何異也。）曰：“可得聞與？”（王問古今同樂之意，寧可得聞邪？）曰：“獨(dú)樂樂，與人樂樂，孰樂？”（孟子復(fù)問王獨(dú)自作樂樂邪？與人共聽其樂為樂邪？）曰：“不若與人?！保ㄍ踉唬骸蔼?dú)聽樂不如與眾共聽之為樂也。）曰：“與少樂樂，與眾樂樂，孰樂？”（孟子復(fù)問王與少之人共聽樂樂邪？眾人共聽樂樂也？）曰：“不若與眾。”（王言不若與眾人共聽樂為樂。）“臣請(qǐng)為王言樂。（孟子欲為王陳獨(dú)樂與眾人樂樂狀。）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鍾鼓之聲、管之音，舉疾首蹙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樂，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ü臉氛?，樂以鼓為節(jié)也。管，笙。，簫?；蛟积袢舻讯潭腥住！对姟吩啤白笫謭?zhí)”，以節(jié)眾也。疾首，頭痛也。蹙，愁貌。言王擊鼓作樂，發(fā)賦徭役皆出於民，而德不加之，故使民愁也。）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藷o他，不與民同樂也。（田獵無節(jié)，以非時(shí)取牲也。羽旄之美，但飾羽旄，使之美好也。發(fā)民驅(qū)獸，供給役使，不得休息，故民窮極而離散奔走也。）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鍾鼓之聲、管之音，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鼓樂也！’（百姓欲令王康強(qiáng)而鼓樂也。今無賦斂於民，而有惠益，故欣欣然而喜也。）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田獵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王以農(nóng)隙而田，不妨民時(shí)，有憫民之心。因田獵而加撫恤之，是以民悅之也。）今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保献友酝鹾喂什淮蠛脴罚Ч刨t君與民同樂，則可以王天下也。何惡莊子之言王之好樂也。）　　[疏]“莊暴見孟子”至“則王矣”。○正義曰：此章言人君田獵以時(shí)，鍾鼓有節(jié)，發(fā)政行仁，民樂其事，則王道之階，在于此矣。故曰天時(shí)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矣，與民同樂也?！扒f暴見孟子，曰：暴見於王，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duì)也”者，莊暴，齊臣也，莊，姓也；暴，名也。言莊暴見孟子，謂暴朝見於齊王，王語暴以好樂之事，暴是時(shí)未有言以對(duì)答之。“曰好樂何如者”，故莊暴問孟子，以謂王之所以好樂，是如之何？“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庶幾乎”者，孟子答莊暴之問也，言齊王之好樂至甚，則齊國庶幾其治安乎！“他日見於王，曰：王嘗語莊子以好樂，有諸”者，是孟子自見莊暴言好樂之後，他一日見於齊王而問之，曰：王曾與莊子語以好樂之事，還有此言否乎？孟子稱莊子，不稱曰暴者，是孟子尊王之臣，故不欲稱其名也?！巴踝兒跎唬汗讶朔悄芎孟韧踔畼芬?，直好世俗之樂耳”者，是齊王自孟子問之後，變其常容而有憤怒之色，蓋憤莊暴言己之好樂於孟子也，故答孟子曰：寡人不能好古圣王之樂，古圣王之樂，如黃帝之《咸池》，堯之《大章》，舜禹之《韶》，夏商周之《》、《武》是也，但能直好世俗樂耳，如鄭、衛(wèi)之聲是也?！霸煌踔脴飞?，則齊其庶幾乎”者，孟子復(fù)對(duì)王而言也，言王之好樂至甚，則齊幾乎治安。孟子言“齊國其庶幾乎”以對(duì)莊子，對(duì)之齊王則止曰“齊其庶幾乎”者，蓋對(duì)莊子則稱其國，及對(duì)齊王故不必稱國焉耳。“今之樂，猶古之樂”者，是孟子見齊王言不能好先王之樂，直好世俗之樂，故以此言今之樂亦若古之圣王樂也。但其要在能與民同聽樂為樂耳，遂以此問之?！霸豢傻寐勁c”者，是齊王問孟子，言古今之樂一同，寧可得而聞知之與？“曰獨(dú)樂樂，與人樂樂，孰樂”者，是孟子欲以此問王，使王知與民同樂樂為樂也，故問之曰：王獨(dú)作樂為樂邪，與人同樂為樂邪？“曰不若與人”者，是齊王答孟子，亦以為獨(dú)樂樂不若與人同樂為樂也?！霸慌c少樂樂，與眾樂樂，孰樂”者，是孟子復(fù)問王與少人同樂為樂，與眾人同樂為樂，孰樂邪？“曰不若與眾”者，齊王亦復(fù)答孟子，以為不若與眾人同樂為樂也?！俺颊?qǐng)為王言樂”，孟子於此知齊王亦識(shí)與眾同樂之意，乃為王陳其獨(dú)樂與眾同樂之效，故不待王問而自請(qǐng)言之也?！敖裢豕臉缝洞恕敝痢芭c民同樂也”者，皆孟子陳獨(dú)樂與眾樂樂之文也。言今王鼓作其樂於此國也，百姓之人聞王鍾鼓之聲與管之音，舉皆疾痛其頭，又蹙愁悶，而交相告曰：我王之好作樂為樂，發(fā)賦徭役，使我至於此之極也，父子不得以相見，兄弟妻子又皆離散之。以其如此，故百姓所以頭痛蹙愁悶也。又言今王田獵於此國，百姓之人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好，舉皆蹙愁悶，疾痛其首，而交相告曰：我王之好田獵禽獸，如何使我供給役使，不得休息，而至於如此之跡父子不得以相見，兄弟妻子皆離散之。然則王之鼓樂田獵，而百姓皆如此者，無他事焉，是王之不與民同其樂也。言今王鼓樂於此國，百姓聞王鍾鼓之聲、管之音，舉皆欣欣然有喜色，而交相告曰：我王庶幾無疾病也，何以能鼓樂。於此言百姓皆欲之康強(qiáng)，不特止於庶幾無疾病也。茍即庶幾近於無疾病，則王亦何以能鼓樂也。又言今王田獵禽獸於此國，百姓之人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好，舉皆欣欣然有喜色，而交相告曰：我王即庶幾近於無疾病，又何以能田獵也。此言又欲王之康強(qiáng)，不特止於庶幾無疾病也。然則王之鼓樂田獵，百姓皆如此欲王之康強(qiáng)者，無他事焉，是王能與民同其樂也。言今之王能與民同樂為樂，則為之王者矣。云“鼓樂”者，蓋鍾以止為體，鼓以作為用，故凡作樂所以謂之鼓樂也。云“音與聲”者，蓋鍾鼓言聲，以其聲之單出，故云聲也；管車馬言音，以其音之雜比，故云音也。然車馬亦謂之音者，蓋升車則馬動(dòng)，馬動(dòng)則鸞鳴，鸞鳴則和應(yīng)故也。聲之與音，合而言之則，聲、音則一也；別而言之，則單出為聲，雜比為音?！对姟吩啤哎％９苈暋保搜怨荦裰簦锹曇糁ㄕ撘?。齊王悅南郭先生吹竽，廩食以數(shù)百人；喜鄒忌鼓琴，卒授之國政：是安知與眾樂樂邪？此孟子所以陳其與民同樂之意也?！鹱ⅰ班嵚曇病薄！鹫x曰：《論語》云“鄭聲淫”，以其能惑人心也?！犊讉鳌吩疲骸班嵚暬笕诵模渑c雅樂同也?！薄鹱ⅰ肮臉贰敝痢鞍傩粘睢薄！鹫x曰：《周禮。鼓人》“掌教六鼓，以節(jié)聲樂”?！舵R師》“掌金奏”，注云：以鍾鼓奏者，先擊鍾，次擊鼓，以奏《九夏》。夏，大也。樂之大歌有九：《王夏》、《肆夏》、《昭夏》、《納夏》、《章夏》、《齊夏》、《族夏》、《衤戒夏》、《驁夏》，凡九夏是也，故附于此。云“管笙簫，或曰若笛而有三孔”者，案《禮圖》云：“笙長四尺，諸管參差，亦如鳥翼。”《爾雅》曰：“大笙謂之巢，小者謂之和?！惫薄稜栄拧吩疲骸岸転楹崱！薄讹L(fēng)俗通》云：“舜作竹簫，以象鳳翼?！薄吨芏Y。笙師》“掌教吹”，後鄭云“如笛，有三孔”是也?！对姟吩啤白笫謭?zhí)”，蓋《邶詩。簡兮》之篇文也，注云：“六孔，言碩人多才藝，又能舞，言文武備也。”釋云：“首，頭也?！悲?，鼻頸也。”言齊王擊鼓作樂，其使民徭役苦楚，皆蹙其鼻頸而愁悶也。○注“田獵”至“奔走也”?！鹫x曰：釋云：獵，田也，狩苗是也。案魯隱公五年《左傳》云：“春、夏苗、秋、冬狩，皆於農(nóng)隙講武事也?！倍蓬A(yù)曰：“，索擇取不孕者。苗，為苗除害也。，殺也，以殺為名，順秋氣也。狩，圍守也，冬物畢成，獲則取之，無所擇也。”羽旄者，案《左傳》魯襄公十四年，范宣子假羽旄於齊。定公四年，晉人假羽旄於鄭。杜預(yù)曰：“以析羽為旌，為王者ヵ車之所建也。”又案《司常》九旗之?dāng)?shù)，又有全羽、析羽。釋云：全羽，析羽，直有羽而無帛也。云“天時(shí)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蓋《公孫丑》篇文也。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王言聞文王苑囿方七十里，寧有之？）孟子對(duì)曰：“於傳有之。”（於傳文有是言。）曰：“若是其大乎？”（王怪其大。）曰：“民猶以為小也?！保ㄑ晕耐踔裆幸詾樾∫?。）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也？”（王以為文王在岐山之時(shí)，雖為西伯，土地尚狹，而囿已大矣。今我地方千里而囿小之，民以為寡人之囿為大，何故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芻蕘者往焉，雉免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ㄆc蕘者，取芻薪之賤人也。雉免，獵人，取雉兔者。言文王聽民往取禽獸，刈其芻薪，民苦其小，是其宜也。）臣始至於境，問國之大禁，然後敢入。（言王之政嚴(yán)、刑重也。）臣聞郊關(guān)之內(nèi)，有囿方四十里，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郊關(guān)，齊四境之郊皆有關(guān)。）則是方四十里為阱於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設(shè)陷阱者不過丈尺之間耳，今王陷阱乃方四十里，民言其大，不亦宜乎。）

　　[疏]“齊宣王”至“不亦宜乎”?！鹫x曰：此章譏王廣囿專利嚴(yán)，刑陷民也?！褒R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者，是宣王嘗聞文王有囿方闊七十里，故見孟子，問之還是有之否？“孟子對(duì)曰：於傳有之”者，孟子答之，以為書傳之文有言也。“曰：若是其大乎”者，宣王怪之，以為文王囿如此之闊大，民猶尚以為之小也?！霸唬汗讶酥蠓剿氖?，民猶以為大，何也”者，宣王又問孟子，言寡人之囿但方闊四十里，而民猶尚以為之大，是如之何其差也?！霸唬何耐踔蠓狡呤?，芻蕘者往焉，雉免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者，孟子言文王之囿方闊七十里，而采芻草薪木之賤人，與獵雉鳥兔獸者皆得往其中而有所取之，是其與民同共之，故民以為小，不亦宜乎也?！俺际贾领毒?，問國之大禁，然後敢入”者，孟子對(duì)王稱臣，言自臣始初至於王之齊境，問其王國禁令，然後乃敢入其國中也?！俺悸劷缄P(guān)之內(nèi)，有囿方四十里，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則是方四十里為阱於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者，孟子言自臣入王郊關(guān)之內(nèi)，乃聞王有苑囿方四十里之廣，其有於中殺其麋鹿者，如殺其人之罪，而科之如此，則是王為阱陷方四十里之廣於國中，以陷其民也。故民以為大，不亦宜之乎！凡此是皆孟子譏王之專利而不與民同也。傳云天子之囿方百里，大國四十里，次國三十里，小國二十里。文王之國，百里之國，或者以謂有七十之里為苑囿，是如之何其差殊？不知文王百里之國是其始封之時(shí)制也，七十里之囿乃文王作西伯之時(shí)有也。周制，上公封四百里，其食者三之一，豈七十里之囿特止山川不可食之地與？彼有子虛者以謂楚地方千里，而囿居其九，是可食之地亦鞠為游畋之地耶，是安知周制之法與？○注云“文王在岐山之時(shí)，雖為西伯，土地尚狹，而囿以大”者。○正義曰：案鄭玄《詩譜》云：“周之先公曰太王者，避狄難，自豳始遷焉，商王帝乙之初，命其子王季為西伯，至紂，又命文王典治南國江漢汝墳之諸侯。是文王繼父之業(yè)為西伯於岐邑也。商之州長曰伯，謂為雍州伯也。子夏云：王季以九命作伯於西，文王因之，亦為西伯焉。《論語》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笔菚r(shí)宜七十里之囿而民猶以為小也?！鹱ⅰ敖缄P(guān)，齊四境之郊皆有關(guān)”者?！鹫x曰：《周官。閭師》：“掌國中及四郊之人民?！薄端抉R法》曰：“王國百里為郊，二百里為州，三百里為野，四百里為縣，五百里為都?！薄遁d師》掌任土之法，“以宅田、土田、賈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遠(yuǎn)郊之地”。杜子春云：“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遠(yuǎn)郊?！痹啤八木辰冀杂嘘P(guān)”者，蓋四郊之門也?！　↓R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問與鄰國交接之道。）孟子對(duì)曰：“有。（欲為王陳古圣王之比也。）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葛伯放而不祀，湯先助之祀?！对姟吩疲骸袄ヒ膬兑?，惟其啄矣?！敝^文王也。是則圣人行仁政，能以大事小者也。）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勾踐事吳。（獯鬻，北狄疆者，今匈奴也。大王去避獯鬻。越王勾踐退於會(huì)稽，身自臣事吳王夫差。是則智者用智，是故以小事大而全其國也。）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詩》云：‘畏天之威，于時(shí)保之?！保ㄊト藰沸刑斓溃缣鞜o不蓋也，故保天下，湯、文是也。智者量時(shí)畏天，故保其國，大王、勾踐是也。《詩。周頌。我將》之篇，言成王尚畏天之威，於是時(shí)故能安其太平之道也。）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保ㄍ踔^孟子之言大，不合於其意。答之云寡人有疾，在於好勇，不能行圣賢之所履也。）對(duì)曰：“王請(qǐng)無好小勇。夫撫劍疾視，曰：‘彼惡敢當(dāng)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疾視，惡視也。撫劍目曰：人安敢當(dāng)我哉！此一匹夫之勇，足以當(dāng)一人之?dāng)痴咭?。）王?qǐng)大之?！对姟吩疲骸鹾账古?，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duì)于天下?！宋耐踔乱病Ｎ耐跻慌蔡煜轮?。（《詩。大雅。皇矣》之篇也。言文王赫然斯怒，於是整其師旅，以遏止往伐莒者，以篤周家之福，以揚(yáng)名於天下。文王一怒而安民，愿王慕其大勇，無論匹夫之小勇。）《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書》，《尚書》逸篇也。言天生下民，為作君，為作師，以助天光寵之也。四方善惡皆在己，所謂在予一人，天下何敢有越其志者也。）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衡，橫也。武王恥天下一人有橫行不順天道者，故伐紂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孟子言武王好勇，亦則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也。今王好勇，亦則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恐王之不好勇耳，王何為欲小勇而自謂有疾也。）

　　[疏]自“齊宣王”至“惟恐王之不好勇也”?！鹫x曰：此章言圣人樂天，賢者知時(shí)，仁必有勇，勇以討亂，而不為暴，則百姓安之?！褒R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者，是宣王問孟子，以交接鄰國其有道乎？“孟子對(duì)曰有”者，孟子欲陳古之圣王而比之，故答之曰：有道也。“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至“于時(shí)保之”者，是皆孟子陳古之圣王而比之之文也。言惟有仁者之君乃能以大而奉事其小，是故葛國之伯不祭祀，而湯且遺之牛羊而助之，是湯事葛也。文王西有昆夷之患，而以采薇薄伐，肆不殄厥慍，是文王事昆夷也。昆夷，西戎之國也。惟智者乃能以小奉事其大，是故太王去避狄，始事之以皮幣、珠玉、犬馬而不免，是大王事獯鬻也。勾踐退會(huì)稽，身自官事吳王夫差，是勾踐事吳也。勾踐，越王也。以大奉事其小，是樂行天道，如天無不覆者也；以小奉事其大，以其量時(shí)畏天者也。故樂天者如湯、文，遂能安天下；畏天者如大王、勾踐，遂能安其國。故《詩》之《周頌。我將》之篇有云“畏天之威，于時(shí)保之”，蓋言成王能欽畏上天之威，故能安持盈守，成太平之道也。此孟子所以引之而證其言?！巴踉唬捍笤昭砸樱讶擞屑?，寡人好勇”者，宣王謂孟子之言大，不合己意，故答之曰“大哉言矣”，以言其寡人有疾，而疾在於好勇也。“對(duì)曰：王請(qǐng)無好小勇。夫撫劍疾視，曰彼惡敢當(dāng)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者，是孟子又答宣王，言宣王也今請(qǐng)之無好其小勇也，夫按劍目，疾視而號(hào)於眾，曰彼安敢當(dāng)敵我哉，此則一匹夫之小勇，只可以抵?jǐn)踌兑蝗苏咭?。故曰王?qǐng)大之也?！啊对姟吩疲和鹾账古颊渎茫远翎捃?，以篤周祜，以對(duì)于天下”者，此《詩。大雅?；室印分囊?，孟子所以引此者，蓋欲言文王之勇而陳于王也，故曰此文王之勇也。其《詩》蓋言文王赫然大怒，以整其師旅，以止往伐莒，以篤厚周家之福，以揚(yáng)天下之名也。言文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者，謂文王亦以此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也?！啊稌吩唬禾旖迪旅?，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者，此周書之文也。孟子所以又引此《書》云者，蓋又欲言武王之勇而陳于王也。言天生下民，而立之君師以治以教之，惟曰其在助相上帝，寵安四方，有善有惡皆在我，天下安有敢違越其志者也。“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者，一人指紂而言之也，言紂一人縱橫逆行其道而不順其天，故武王心愧恥之，於是伐紂也。凡此是武王之大勇也。而武王於是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故曰“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敖裢跻嘁慌蔡煜轮?，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者，孟子言今王若能如文王、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則天下之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注“葛伯不祀”至“小者也”?！鹫x曰：《書》云：“葛伯不祀，湯始征之?！笨装矅疲骸案?，國也。伯，爵也。湯居亳，與葛為鄰。葛伯不祀，湯使人遺之牛羊，又不祀，湯又使入往為之耕?！笔瞧渲??！啊对姟吩疲夯煲膬兑?，惟其喙矣。謂文王也”者，蓋引《大雅。綿》之篇文也。箋云：“混夷，夷狄國也。見文王之使者將士眾過己國，則惶怖驚走，奔突入柞或之中而逃，甚困劇也?！庇衷疲骸包鶅?，突也。喙，困也?！壁w注引此而證以解作文王事混夷，大與《詩》注不合。又云：“大王避狄，文王伐混夷，成道興國，其志一也?！笔俏耐跷磭L事之也。今孟子乃曰：“文王事混夷者，混夷，西戎之國也，《詩》之《采薇》云“文王之時(shí)，西有昆夷之患”，注云“混夷，西戎也”是也。今據(jù)《詩》之箋云乃曰伐昆夷，與孟子不合者，蓋文王始初事之，卒不免，故伐之也。始初之時(shí)，乃服事殷之時(shí)也。趙注引“混夷兌矣，惟其喙矣”，蓋失之矣?！鹱ⅰ扳村鳌敝痢捌鋰病薄！鹫x曰：案《匈奴傳》云：“唐虞以上有山戎、犭僉狁、獯戎居于北邊。夏道衰，公劉變于西戎，邑于豳。其後三百馀歲，戎狄攻大王父，父走于岐山。後至六國，遂為匈奴?！笔且?。云“越王勾踐退會(huì)稽，而身自官事吳王夫差”者，案《史記。世家》云：“吳王闔廬十五年伐越，至吳王夫差元年，悉以精兵伐越，敗之。越王勾踐乃以甲兵五千人棲於會(huì)稽，請(qǐng)委國為臣妾?！笔且?。賈逵曰：“會(huì)稽，山名也?！薄鹱ⅰ啊吨茼?。我將》之篇”至“太平之道”?！鹫x曰：箋云：于時(shí)，於是也。言成王畏天之威，於是得安文王之道，是其解也。○注“疾視”至“敵也”。○正義曰：莊書云：“蓬頭突鬢，目而語，此庶人之勇，無異於斗雞，一旦命已絕矣?！笔桥c此同意?！鹱ⅰ啊洞笱拧贰敝痢靶∮隆??！鹫x曰：案《大雅?；室印分?，其文乃曰“以遏徂旅”，今孟子乃曰“以遏徂莒”者。又案《春秋》魯隱公二年書“莒子盟于密”，則莒者，密之近地?！对姟费浴懊苤姟?，孟子言“密之地”其旨同也。○注“《尚書》逸篇”。○正義曰：案《周書。泰誓》篇，今有云“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有罪無罪，予曷敢有越厥志”，孔安國云：“寵綏四方，言當(dāng)能助寵安天下。越，遠(yuǎn)也。言已志欲為民除惡，是與否不敢遠(yuǎn)其志。”趙注乃以“其助上帝寵之”而斷其句，以“四方”為下文，則其意俱通，故二解皆錄焉。○注“衡橫也”至“伐紂也”?！鹫x曰：《周書。泰誓》篇云“惟十有一年，武王伐紂”是也。釋文云：“衡，橫也。”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宮。王曰：“賢者亦有此樂乎？”（雪宮，離宮之名也。宮中有苑囿臺(tái)池之飾，禽獸之饒，王自多有此樂，故問曰：賢者亦有此之樂乎？）孟子對(duì)曰：“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亦非也。（有人不得，人有不得其志也。不責(zé)已仁義不自修，而責(zé)上之不用己，此非君子之道。人君情從欲，獨(dú)樂其身，而不與民同樂，亦非在上不驕之義也。）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言民之所樂，君與之同，故民亦樂使其君有樂也。民之所憂者，君亦助之憂，故民亦能憂君之憂，為之赴難也。）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言古賢君樂則以已之樂與天下同之，憂則以天下之憂與已共之，如是未有不王者。孟子以是答王者，言雖有此樂，未能與人共之。）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於轉(zhuǎn)附、朝亻舞、遵海而南，放於瑯邪，吾何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孟子言往者齊景公嘗問其相晏子若此也。轉(zhuǎn)附、朝亻舞，皆山名也。又言朝，水名也。遵，循也。放，至也。循海而南，至於瑯邪?，樞?，齊東境上邑也。當(dāng)何修治，可以比先王之觀游乎？先王，先圣王也。）晏子對(duì)曰：‘善哉問也！天子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bǔ)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言天子、諸侯出，必因王事，有所補(bǔ)助於民，無非事而空行者也。春省耕，補(bǔ)耒耜之不足。秋省斂，助其力不給也。）夏諺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為諸侯度。（晏子道夏禹之世民之諺語也。言王者巡狩觀民，其行從容，若游若豫。豫亦游也，《春秋傳》曰：“魯季氏有嘉樹，晉范宣子豫焉。”吾王不游，吾何以得見勞苦蒙休息也。吾王不豫，我何以得見賑贍助不足也。王者一游一豫，行恩布德，應(yīng)法而出，可以為諸侯之法度也。）今也不然，師行而糧食，饑者弗食，勞者弗息。胥讒，民乃作慝。（今也者，晏子言今時(shí)天下之民，人君行師興軍，皆遠(yuǎn)轉(zhuǎn)糧食而食之，有饑不得飽食者，勞者致重，亦不得休息；在位在職者又側(cè)目相視，更相讒惡，民由是化之而作其慝惡也。）方命虐民，飲食若流。流連荒亡，為諸侯憂。（方猶逆也。逆先王之命，但為虐民之政，恣意飲食，若水流之無窮極也。謂沈湎于酒，熊蹯不熟、怒而殺人之類也。流連荒亡，皆驕君之溢行也。言王道虧，諸侯行霸，由當(dāng)相匡正，故為諸侯憂也。）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ㄑ则溇庞危瑹o所不為?；蚋∷?，樂而忘反謂之流，若齊桓與蔡姬乘舟於囿之類也。連，引也。使人徒引舟舡上行，而亡反以為樂，故謂之連?！稌吩唬骸柏杷兄邸保ぶ炻?，是好無水而行舟，豈不引舟於水上而行乎？此其類也。從獸無厭，若羿之好田獵，無有厭極，以亡其身，故謂之荒亂也。樂酒無厭，若殷紂以酒喪國也，故謂之亡。言圣人之行無此四者，惟君所欲行也。晏子之意，不欲使景公空游於瑯邪而無益於民也。）景公說，大戒於國，出舍於郊。於是始興發(fā)，補(bǔ)不足。（景公說晏子之言也。戒，備也。大修戒備於國。出舍於郊，示憂民困。始興惠政，發(fā)倉廩以賑貧困不足者也。）召大師，曰：‘為我作君臣相說之樂?！w《徵招》、《角招》是也。（大師，樂師也?！夺缯小?、《角招》，其所作樂章名也。）其《詩》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保ㄆ湓?，樂詩也。言臣說君，謂之好君。何尤者，無過也。孟子所以導(dǎo)晏子、景公之事者，欲以感喻宣王，非其矜夸雪宮而欲以苦賢者。）

　　[疏]“齊宣王”至“好君也”?！鹫x曰：此章指言與天下同憂者，不為慢游之樂，不循肆溢之行也。是以文王不敢盤于游田也?！褒R宣王見孟子於雪宮”者，雪宮，離宮之名也，中間有池囿。言宣王在雪宮之中，而見孟子來至也。“王曰賢者亦樂此乎”者，是宣王稱孟子為賢者，問之孟子亦嘗有此雪宮之樂也？云“乎”者，亦未知孟子可否若何？所以云“乎”而疑之之辭也，亦梁惠王在沼上而問孟子賢者亦樂此乎同意。“孟子對(duì)曰：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至“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者，孟子答宣王之言，而欲宣王有此雪宮之樂在與民同其樂也。故言有為人下者，不得此樂則必非謗其上矣。為人下者，既不得此樂，而以非謗其上，非也，以其不可也。無他，是不知命與分定故也。為民之上者，既有此樂，而不與下民同其樂，亦非也，以其亦不可也。無他，是不知義而失之於驕也。蓋為之君，在民之上，凡有所樂，皆出於民之賦役而成之也，豈可驕之哉！故曰亦非也。茍為君能以民之所樂而為己之樂，則在下之民，見君之所樂亦樂之，面不敢非謗也。以民之所憂而己亦為憂之，則在己有所憂，而在下之民亦分憂之矣。凡此皆君、民憂樂施報(bào)之效也，故曰在上為君者，凡有所樂，與天下之民同其樂；凡有所憂，天下之民同其憂：然而天下不歸往而為之王者，未之有也。言其無也。“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於轉(zhuǎn)附、朝亻舞、遵海而南，放於瑯邪，吾何而可比於先王觀也”至“好君也”者，是皆孟子引景公問晏子、晏子告景公之言而誨齊宣王也。昔，往也。齊景公，齊莊公之後、景公杵臼是也。魯襄公二十六年立，在位五十八年薨。轉(zhuǎn)附、朝亻舞皆山名也。又云朝，水也。言往者齊景公嘗問於晏子曰：我欲游觀於轉(zhuǎn)附、朝亻舞，循海而南，至於瑯邪，我何以修治而可以比效於先圣王之游觀也。晏子，齊景公之相，齊大夫也，姓晏名嬰者。晏子答曰善哉王之問也，乃言天子往於諸侯謂之巡狩，巡狩者，謂巡諸侯為天子所守土也，如歲二月東巡狩，五月南巡狩，八月西巡狩，十一月北巡狩是也。諸侯朝覲於天子謂之述職，述職者，謂述已之所守職，如春朝以圖天下之事，夏宗以陳天下之謨，秋覲以比邦國之功，冬遇以協(xié)諸侯之慮是也。然此皆無非事而已，春則省察民之耕，而食不足者則補(bǔ)之，如《周禮。旅師》春頒其粟是也；收則省察民之收，而有力不足者則助之，如《遂師》巡其稼穡，而移用其民，以救時(shí)事是也：凡如此是皆下之所以有望於上而巡也。故夏禹之世，民俗諺有曰：我王不游，我何以得其休息；我王不豫，我何以得助其力。此先圣王所以一游一豫而為諸侯之法度也。統(tǒng)而言之，則游與豫皆巡行也；別而言之，則游者有所縱至於也，豫者有所而至於樂也。故於游則未至於豫，豫則不止於游也。今也景公則不如此，其興師行軍，皆遠(yuǎn)轉(zhuǎn)糧食而食之，有饑之民而不得飽食，有勞乏之民則不得休息。在位者皆然側(cè)目相視而非其上，而下民又皆作為邪慝也，故“方命虐民，飲食若流，流連荒亡，為諸侯憂”。方，逆也，凡物圓則行，方則止，行則順，止則逆。所謂方命虐民者，是逆先王之命，而下則暴虐民人也。凡游豫補(bǔ)助，皆先王之命也。今則方命而虐民，又飲食無窮極而若水之流。蓋流、連、荒、亡四行，皆為諸侯之所憂也，以其皆能喪亡其身而已。故流者是從流下而忘反之謂也，如齊桓與蔡姬乘舟於囿是也；連者從流上而忘反之謂也，如《書》曰“罔水行舟”，若丹朱是也；荒者從獸無厭之謂也，如羿之好田獵無有厭極，以亡其身是也；亡者樂酒無厭之謂也，如殷紂以酒喪國是也。故曰“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以其晏子自解之耳。言“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者，謂古之先王無此流連之極樂、荒亡之溢行，惟獨(dú)在君所行也。君者指景公而言也。景公自知已小有流連之樂，大有荒亡之行，遂一聞晏子之言而喜悅之。景公所以說者，以其能悟而改過也。乃大戒敕於國，而敢慢其事；出舍於郊，而不敢寧其居；於是能興發(fā)倉廩而補(bǔ)贍其不足者。又召樂師之官曰：為我作君臣相說之樂。以作《徵招》、《角招》是也。必作其《徵招》、《角招》之者，蓋徵以為事，角以為民，皆以招名之，曰亦舜作歌以康庶事、鼓琴歌南風(fēng)以阜民財(cái)之意也，此所以謂之《徵招》、《角招》矣。又引《樂詩》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言說君所以好君，何有其過也，故又曰畜君者是好君也。凡此皆晏子所言，是其畜君者也。孟子引此誨宣王，亦欲宣王如景公說晏子之言而悟之也?！鹱ⅰ稗D(zhuǎn)附、朝亻舞”至“邑也”。正義曰：云轉(zhuǎn)附、朝亻舞皆山名，今案諸經(jīng)并未詳，據(jù)梁時(shí)顧野王釋云：氵舞，水名，出南陽?？终`氵舞為亻舞，他并未詳。云“瑯邪為齊東南上邑”者，案《地理志》云：“齊地東有瑯邪?！薄赌显街尽吩啤艾樞埃孛笔且??！鹱ⅰ俺龄嫌诰?，熊蹯不熟、怒而殺人”者?！鹫x曰：注云：“羲和湎淫，胤往征之?！笨装矅疲骸棒撕褪鲜罉I(yè)天地四時(shí)之官，自唐虞至三代世職不絕承，太康之後，沉湎于酒，過差非度?！庇衷唬骸凹q沉湎冒亂，敢行暴虐?！笨装矅秱鳌吩疲骸俺龄详染?。”《春秋》魯宣公二年：“晉靈公不君，厚斂以雕墻，從臺(tái)上彈人，而觀其避九也。宰夫而熊蹯不熟，殺之，置諸畚，使婦人載以過朝。”釋云：“而，煮也。畚，草器也?！薄鹱ⅰ褒R桓與蔡姬乘舟於囿”。正義曰：案魯僖公三年《左傳》云：“齊侯與蔡姬乘舟于囿，蕩公，公怒。”杜預(yù)曰：“蔡姬，齊侯夫人。蕩，搖也。囿，苑也。蓋魚池在苑中耳?！薄鹱ⅰ啊稌吩曝杷兄?，若丹朱慢游”者?！鹫x曰：案《書。益稷》篇云：“無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晝夜額額，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笨装矅疲骸暗ぶ?，堯之子。傲戲而為虐，無晝夜，常額額，肆惡無休息，習(xí)於無水陸地行舟，言無度，群淫於家，妻妾亂用，是絕其世不得嗣?！薄鹱ⅰ棒嘀锰铽C無有厭極，以亡其身”。○正義曰：案《書》云：“太康尸位，以逸豫滅厥德，黎民咸貳，乃盤游無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孔注曰：“有窮，國名。羿，諸侯名。距太康於河，不得入，遂廢之?！濒斚骞哪辍蹲髠鳌吩?，事錄在梁惠王首章。賈逵曰：“羿之先祖，世為射官，故帝嚳賜羿弓矢，使司射?！薄痘茨献印吩疲骸皥蚴詹⒊觯瑘蚴刽嗌渚湃斩渲??！薄稓w藏易》云：“羿彈十日。”凡此其說羿為諸侯名，皆難取信。欲言帝嚳時(shí)有羿，堯時(shí)亦有羿，則羿是善射之號(hào)，非為人名。信如是，則不知言以羿為窮國君號(hào)、為諸侯者何也?！鹱ⅰ耙蠹q以酒喪國”。○正義曰：案《史記》云：“殷王紂樂戲於沙丘，以酒為池，以肉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百姓怨望，而諸侯有畔。於是有炮烙之法，後為武王所伐?！笔且?。○注“《徵招》、《角招》，樂章也”?！鹫x曰：凡宮、商、角、徵、羽，蓋樂之五聲也。《晉志》云：“宮，土音，數(shù)有八十一，為聲之始，屬土者，以其最濁者也，君之象也。宮亂則荒，其君驕。商，金音，三分徵益一以生，其數(shù)七十二，屬金者，以其濁，次宮，臣之象也。商亂則讠皮，其官壞也。角，木音，三分羽益一以，生其數(shù)六十四，屬木者，以其清濁，中人之象也。亂則憂，其人怨也。徵，火音，三分宮去一以生，其數(shù)五十四，屬火者，以其微清，事之象也。亂則哀，其事隳也。羽，水音，三分商去一以生，其數(shù)四十八，屬水者，以其最清，物之象也。亂則危，其財(cái)匱也。凡此乃為樂章之名也。然則景公所以作角、徵樂，以其為民、為事也?！鹱ⅰ拔耐醪桓冶P于游畋也”。○正義曰：注云此者，蓋引《周書。無逸》之篇文也。孔注云文王不敢盤于游畋者，是不敢樂於游逸田獵者也，故錄此焉。）

　　齊宣王問曰：“人皆謂我毀明堂，毀諸？已乎？”（謂泰山下明堂，本周天子?xùn)|巡狩朝諸侯之處也，齊侵地而得有之。人勸齊宣王，諸侯不用明堂，可毀壞，故疑而問於孟子當(dāng)毀之乎。已，止也。）孟子對(duì)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保ㄑ酝跄苄型醯勒?，則可無毀也。）王曰：“王政可得聞與？”（王言王政當(dāng)何施，其法寧可得聞。）對(duì)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祿，關(guān)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言往者文王為西伯時(shí)，始行王政，使岐民修井田，八家耕八百畝，其百畝者以為公田及廬井，故曰九一也。紂時(shí)稅重，文王復(fù)行古法也。仕者世祿，賢者子孫必有土地。關(guān)以譏難非常，不征稅也。陂池魚梁不設(shè)禁，與民共之也。孥，妻子也。《詩》云：“樂爾妻孥。”罪人不孥，惡惡止其身，不及妻子也。）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dú)，幼而無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fā)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言此四者皆天下之窮民，而文王常恤鰥寡存孤獨(dú)也。）《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dú)?！保ā对?。小雅。正月》之篇。哿，可也。詩人言居今之世可矣，富人但憐憫此煢獨(dú)羸弱者耳。文王行政如此也。）王曰：“善哉言乎！”（善此王政之言。）曰：“王如善之，則何為不行？”（孟子言王如善此王政，則何為不行也。）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貨。”（王言我有疾，疾於好貨，故不能行。）對(duì)曰：“昔者公劉好貨，《詩》云‘乃積乃倉，乃裹糇糧，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揚(yáng)，爰方啟行’。故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囊也，然後可以爰方啟行。王如好貨，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詩。大雅。公劉》之篇也。乃積於倉，乃裹盛乾食之糧於橐囊也。思安民，故用有寵光也。戚，斧；揚(yáng)，鉞也。又以武備之，曰方啟行道路。孟子言公劉好貨若此，王若則之，於王何有不可也。）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保ㄍ跹晕矣屑玻察逗蒙?，不能行也。）對(duì)曰：“昔者太王好色，愛厥妃?！对姟吩疲骸殴ジ?，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dāng)是時(shí)也，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詩。大雅。綿》之篇也。父，大王名也，號(hào)稱古公。來朝走馬，遠(yuǎn)避狄難，去惡疾也。率，循也。滸，水涯也。循西方水滸，來至岐山下也。姜女，大王妃也。於是與姜女俱來相土居也。言太王亦好色，非但與姜女俱行而已，普使一國男女無有怨曠。王如則之，與百姓同欲，皆使無過時(shí)之思，則於王之政何有不可乎?。　疏]“齊宣王問”至“於王何有”。○正義曰：此章指言夫子恂恂然善誘人，誘人進(jìn)于善也。齊王好貨色，孟子推以公劉、大王，所謂“責(zé)難于君謂之恭”者也“齊宣問曰：人皆謂我毀明堂，毀諸？已乎”者，是齊王問孟子，以為在國之人皆謂勸我毀壞其明堂。今毀壞之已？而勿毀壞乎？魯太山下有明堂，後為齊侵其地，故齊有明堂。齊宣王尚疑之，所以問也?！懊献訉?duì)曰：夫明堂者，王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者，孟子欲使宣王行王政，所以勸之勿毀耳。“王曰：王政可得聞與”者，是宣王問孟子，以謂王政之法寧可得而聞知之歟？“對(duì)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祿，關(guān)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至“必先斯四”者，是孟子對(duì)答宣王為王政之法也。言往者文王為西伯行政，自岐邑耕者，皆以井田之法制之，一夫受私田百畝，八夫家計(jì)受私田八百畝，井田中百畝是為公田，以其九分抽一分為公，以抵其賦稅也；仕者不特身受其祿，而至子孫之世亦與土地祿焉；關(guān)市，司關(guān)、司市之所，但譏問之，不令奸人出入，而不征取其稅；川澤魚梁之所，但與民共之，而不設(shè)禁止之法；罪人但誅辱止其一身，而不誅辱其妻子，孥，妻子也。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dú)，幼而無父曰孤，凡此鰥、寡、孤、獨(dú)四者，是皆天下之民窮而無告者也。文王發(fā)政施仁，必先及此四者焉。無告者，以其鰥、寡、孤、獨(dú)，單只上下，無所告者之人也。是皆孟子言文王在岐邑之時(shí)，為王政之法，如此而已?！啊对姟吩疲骸佰烈痈蝗耍Т藷Κ?dú)”者，哿，可也，蓋《詩》之《小雅。正月》之篇文也。其意蓋言當(dāng)今之世可矣，富人但先哀憫此煢獨(dú)羸弱者耳。孟子所以引之，謂其文王行政是如此也，故援之以答宣王?！巴踉唬荷圃昭院酢闭撸切鯁?、孟子答之以文王行王政之法而善其言也。故曰：“善哉言乎?！薄霸唬和跞缟浦?，則何為不行”者，孟子言王如能善此王政之言，則何為不行此也。“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貨”者，宣王言我有疾，疾在於好貨財(cái)也?！拔粽吖珓⒑秘?，《詩》云”至“於王何有”者，孟子引公劉好貨，故《詩》有《大雅。公劉》之篇文，而答于宣王也。言往者公劉好其貨財(cái)，其詩蓋謂乃積于倉，乃裹乾食之糧於橐囊之中，其思在於輯和其民以光顯于時(shí)。張其弓矢，執(zhí)其干戈斧鉞，告其士卒曰：為女方開道路而行。如此，故居者有積于倉，行者有糧裹于囊，然後可以曰方開道路而行。王如能好貨，與民人同之，亦若公劉之如此，則於王也何有不可。云“橐囊”者，大曰囊，小曰橐也。爰，曰也?！巴踉还讶擞屑?，寡人好色”者，是宣王又言我有疾，疾在於好色也?！皩?duì)曰：昔者太王好色，愛厥妃，《詩》云”至“於何有”者，是孟子又引太王好色，故《詩。大雅。綿》之篇文也，答宣王也。父，大王名也。古公，號(hào)也。言往者太王好色，愛厥妃，其詩蓋謂古公父，來朝走馬，而避惡且早又疾急，循西水涯而至于岐山之下，曰與姜女自來相土居如此，故當(dāng)是之時(shí)，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皆男、女嫁娶過時(shí)者，謂之怨女、曠夫也。女生向內(nèi)，故云內(nèi)。男生向外，故云外。王如能好色，與百姓同之，亦若大王之如此，則於王也，又何有不可。姜女，大姜也，是太王之妃也?！鹱ⅰ爸^太山下明堂”至“已，止也”。○正義曰：案《地理志》云：“齊南有太山。”《史記。封禪書》云：“舜二月東巡狩，至于岱宗。岱宗，太山也。遂覲東后?！庇衷疲骸按松近S帝之所常游，自古受命帝王，未有睹符瑞見而不臻乎太山也?！痹啤疤较旅魈?，本周天子?xùn)|巡狩朝諸侯之地”，案《禮記。明堂位》云：“明堂者，明諸侯之尊卑。昔殷紂亂天下，脯諸侯以享諸侯。是以周公相武伐紂。武王崩，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之位。六年，朝諸侯於明堂。七年，執(zhí)政於成王。成王封周公於曲阜，令魯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比粍t太山下明堂即周公朝諸侯之處。蓋魯封內(nèi)有太山，後嘗為齊所伐，故齊南有太山?！段闹凶印吩疲骸叭缬杏梦艺?，當(dāng)處於太山矣?！弊⒃疲骸疤?，黃帝有合宮在其下，可以立明堂之制焉?！薄抖Y器》云：“魯人將有事於上帝，必先有事於郊宮。齊人將有事於太山，必先有事於配林。”則太山在齊明矣。案周制明堂云：“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辟Z釋云：“明堂者，明政教之堂。”又夏度以步，殷度以尋，周度以筵，是王者明政也。周堂高九尺，殷三尺，以一相參之?dāng)?shù)而卑宮室，則夏堂高一尺矣。又上注云：堂上為五室，象五行，以宗廟制如明堂，明堂中有五天帝、五人神之座，皆法五行，以五行先起於東方，故東北之堂為木，其實(shí)兼水矣；東南火室矣，兼木；西南金室，兼火：西北水室，兼金。以中央太室有四堂，四角之室亦皆有堂，乃知義然也。賈釋《太史》“閏月”下義云“明堂、路寢及宗廟皆有五室十二堂門”，是也。四角之堂，皆於太室外接四角為之，則五室南北止有二筵，東西角二筵有六尺，乃得其度。若聽朔皆於時(shí)之堂，不於木火等室居。若閏月則闔門左扉，立其中而聽朔焉?！鹱ⅰ巴呶耐鯙槲鞑敝痢捌拮右病薄！鹫x曰：《史記》云：“古公父為獯鬻戎狄所攻，遂去，逾梁山，止於岐下。古公少子季歷生昌，有圣瑞，立季歷以傳昌。昌立，是為西伯。西伯陰行善，諸侯皆來。”徐廣曰：“文王九十七乃崩?！痹菩蘧锇思野税佼€以為公田者，亦依孟子云“方里而井，井九百畝”是也。小司徒佐大司徒，當(dāng)都鄙三等之菜地而為井田，經(jīng)云“九夫?yàn)榫木疄橐?，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以任役萬民，使?fàn)I地事而貢軍賦，出車徒。又菜地之中，每一井之田，出一夫之稅以入於官也，故曰九一也。云“紂時(shí)稅重”者，《史記》云：“紂為人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好酒淫樂，嬖於婦人。愛妲已，於是厚賦稅以實(shí)鹿臺(tái)之財(cái)，盈距橋之栗。”是紂時(shí)稅重也。“關(guān)譏不征稅，魚梁不設(shè)禁”者，《周禮。司關(guān)》“國兇札，則無關(guān)門之征，猶譏”，《司市》“國兇荒，則市無征而作布”，《澤虞》“掌國澤之政令，為之厲禁”，《川衡》“以時(shí)舍其守，犯禁者，執(zhí)而罰之”，《司厲》“男子入于罪隸，女子入于舂藁”。此而推之，則關(guān)市非無征也，澤梁非無禁也，罪人非不孥也，而文王必皆無者，蓋亦見文王權(quán)一時(shí)之宜，不得不然耳。故孟子於宣王之一時(shí)，亦以此引之以救弊矣?！鹱ⅰ啊对?。小雅。正月》之篇”者。○注云：“哿，可也”，“獨(dú)，單也”。箋云：“此言王政如是，富人已可獨(dú)困也?！薄鹱ⅰ啊对?。大雅。公劉》之篇也”至“不可也”?！鹫x曰：注云：“公劉居於邰而遭夏人亂，迫逐公劉，公劉乃辟中國之難，遂平西戎，而遷其民，邑於焉?！朔e乃倉’，言民事時(shí)和，國有積倉也。小曰橐，大曰囊?！驾嬘霉狻?，言民相與和睦，與顯於時(shí)也。”箋云：“公劉乃有積倉，積委及倉也。安安而能遷，積而能散，為夏人迫逐已之故，不忍斗其民乃，裹糧食於橐囊之中，棄其馀而去，思在和其人民，用光其道，為今子孫之基?！庇置⒃疲骸捌?，斧也。揚(yáng)，鉞也。張其弓矢，秉其干戈戚揚(yáng)，以方開道路去之。蓋諸侯之從者，十有八國焉?！惫{云：“干，盾也。戈，勾矛戟也。爰，曰也。公劉之去邰，整其師，設(shè)其兵器，告其士卒曰：為方開道而行。明已之遷非為迫逐之，故乃欲全民也?！薄鹱ⅰ啊对?。大雅。綿》之篇也”至“不可乎”。正義曰：“《綿》詩，興也，綿綿不絕貌也?！泵⒃疲骸肮殴?，豳公也，古言久也。父，字?；蛞蛞悦?，言質(zhì)也。古公處豳，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之所欲者吾土地，吾聞君子不以所養(yǎng)人者害人。於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率，循也。滸，水涯也。姜女，大姜也。胥，相也。宇，居也?！惫{云：“來朝走馬，言其辭惡早且疾也。循西水涯，涯，漆水側(cè)也。爰，於也。及，與也。聿，自也。於是與其妃大姜自來相可居者。著大姜之賢知也?！?br>
　　梁惠王章句下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游者，（假此言以為喻。）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言無友道，當(dāng)如之何。）王曰：“棄之?！保ㄑ援?dāng)棄之，絕友道也。）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士師，獄官吏也。不能治獄，當(dāng)如之何。）王曰：“已之?！保ㄒ阎?，去之也。）曰：“四境之內(nèi)不治，則如之何？”（境內(nèi)之事，王所當(dāng)理，不勝其任，當(dāng)如之何。孟子以此動(dòng)王心，令戒懼也。）王顧左右而言他。（王慚而左右顧視，道他事，無以答此言也。）

　　[疏]“孟子”至“言他”?！鹫x曰：此章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無墮其職，乃安其身也?！懊献又^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游”者，是孟子欲以此比喻而諷之也，言王之臣下有寄托妻子於交友，而往楚國游戲者?！氨绕浞匆?，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者，言寄妻子於交友而往楚國，在近則反歸，而妻子在交友之所，皆寒凍其膚，饑餒其腹，則為交友之道，當(dāng)如之何。凍者，寒之過之謂也。餒者，饑之過之謂也。“王曰：棄之”者，是宣王答孟子，以為交友之道既如此，當(dāng)棄去之，而不必與為友也?！霸唬菏繋煵荒苤问?，則為如之何”者，孟子因循又問宣王，言為之獄吏者，而不能主治其士，則為士師者當(dāng)如之何處之?！巴踉唬杭褐闭撸援?dāng)止之，而不可與為士師也?！霸唬核木持畠?nèi)不治，則如之何”者，孟子因循問至於此，乃欲諷諫之，故問之曰：自一國四境之內(nèi)，皆亂而不治，則為之君，當(dāng)如之何處之?！巴躅欁笥叶运闭?，宣王知罪在諸己，乃自慚羞之，而顧視左右道其他事，無以答此言也?！鹱ⅰ笆繋?，獄官吏也”?！鹫x曰：士師即周司寇之屬，有士師、鄉(xiāng)士，皆以士為官。鄭玄云：“士，察也。主察獄訟之事。”是士師為獄官之吏者也。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故者，舊也。喬，高也。人所謂是舊國也者，非但見其有高大樹木也，當(dāng)有累世修德之臣，常能輔其君以道，乃為舊國，可法則也。）王無親臣矣。（今王無可親任之臣。）昔者所進(jìn)，今日不知其亡也。”（言王取臣不詳審，往日之所知，今日為惡當(dāng)誅亡，王無以知也。）王曰：“吾何以識(shí)其不才而舍之？”（王言我當(dāng)何以先知其不才而舍之不用也。）曰：“國君進(jìn)賢，如不得已，將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與！（言國君欲進(jìn)用人，當(dāng)留意考擇，如使忽然不精心意而詳審之，如不得己而取備官，則將使尊卑疏戚相逾，豈可不慎歟。）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謂選乃臣，鄰比周之譽(yù)，核其鄉(xiāng)原之徒，《論語》曰：“眾好之，必察焉?！保┳笥医栽徊豢桑鹇?；諸大夫皆曰不可，勿聽；國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見不可焉，然後去之。（眾惡之，必察焉。惡直丑正，實(shí)繁有徒，防其朋黨，以毀忠正也。）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言當(dāng)慎行大辟之罪，五聽三宥。古者刑人於市，與眾棄之。）如此，然後可以為民父母。”（行此三慎之聽，乃可以子畜百姓也。）　　[疏]“孟子見”至“為民父母”?！鹫x曰：此章言人君進(jìn)賢退惡，翔而後集，有世賢臣，稱曰舊國，則四方瞻仰之，以為則矣?！懊献右婟R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者，是孟子見齊宣王而問之，言人所謂舊國者，非謂有高大木而謂之舊國也，以其有世世修德之舊臣也，故謂之舊國，故曰有世臣之謂也。故，舊也。喬，高也。世臣，累世修德之舊臣也?！巴鯚o親臣矣，昔者所進(jìn)，今日不知其亡也”者，孟子言今王無有親任用之臣矣，往日所進(jìn)者，今日為惡，而王又不知誅亡之?！巴踉唬何岷我宰R(shí)其不才而舍之”者，宣王言我何以知其臣之不才而舍去之而不用也。“曰：國君進(jìn)賢如不得已，將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歟”者，孟子言國君進(jìn)用賢人，當(dāng)留意揀擇，如使混然，不能精心揀擇，但如不得已而取備官職，則將使其卑逾尊，疏逾戚，而ゾ亂之矣，其如是，豈可不重慎之歟?！白笥医栽毁t，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至“如此，然後可以為民父母”者，此皆孟子教宣王進(jìn)退賢不肖之言也。言於進(jìn)用賢人之際，雖自王之左右臣者，皆曰此人賢，當(dāng)進(jìn)用之，則王未可進(jìn)而用之也。以至諸大夫皆曰此人之賢，當(dāng)進(jìn)用之，則王又未可進(jìn)而用之也。逮至一國之人，皆曰此人之賢，當(dāng)進(jìn)而用之，則王然後詳察，亦見其真足為賢人，故然後進(jìn)而用之矣。如左右皆曰此人不賢，不可進(jìn)用，則王莫聽之。以至諸大夫皆曰此人不賢，不可進(jìn)用，當(dāng)去之，則王亦當(dāng)莫聽。迨至一國之人皆曰此人不賢，不可進(jìn)用，當(dāng)去之，則王然後審察之，見其真實(shí)不賢，不可進(jìn)用，然後去之乃不進(jìn)用也。如左右皆曰此人之罪，可以殺之，則王又當(dāng)莫聽。以至諸大夫皆曰此人之罪，當(dāng)殺之，則王又當(dāng)勿聽。迨至一國之人，皆曰此人之罪，可以殺之，則王然後詳察，亦見其人實(shí)有可殺之罪，故然後方可殺之也。無他，以其一國之人皆曰可殺而殺之也。夫如此，則王然後可以為民父母，而子畜百姓矣。○注“故舊也”至“可法則也”。○正義曰：釋云：“故，舊也，文從古，故也?！薄对姟７ツ尽分啤俺鲎杂墓?，遷于喬木”，注云“喬，高也”。故知喬木為高大之木。郭璞云：“喬，樹枝曲卷似鳥羽也?！薄稌吩疲骸皥D任舊人共政?！庇种苋斡醒栽弧叭宋┣笈f”，是故臣之謂也。○注“鄉(xiāng)原之徒”。○正義曰：《語》云：“鄉(xiāng)原，德之賊也?！敝苁献⒃唬骸八林l(xiāng)，輒原其人情而為意以待之，是賊亂其德也?！焙侮淘疲阂辉秽l(xiāng)，向也，古字同。謂人不能剛毅，而見人輒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合德也，故有三說焉?！鹱ⅰ按蟊僦镂迓犎丁??！鹫x曰：孔安國《傳》云：“大辟，死刑也。”《周禮。大司寇》：“以五聲聽獄訟，求民情：一曰辭聽，二曰色聽，三曰氣聽，四曰耳聽，五曰目聽?！编嵶⒃疲骸稗o聽者，觀其出不直則煩也。色聽者，觀其顏色不直則赧然也。氣聽者，觀其氣息不直則惴也。耳聽者，觀其聽聆不直則惑也。目聽者，觀其眸子視不直則毛然也?！狈泊宋迓犑且?，三宥者，“司剌掌三宥，一宥曰不識(shí)，再宥曰過失，三宥曰遺忘”。鄭司農(nóng)云：“不識(shí)，謂愚民無所識(shí)則宥之；過失，若今律過失殺人，不坐死。”鄭玄云：“遺亡，若間惟薄忘有在焉，而以兵矢投射之?！狈泊巳兑病！鹱⒃疲盒写巳髦犚?，蓋指孟子言自“左右皆曰賢”至“國人殺之也”者，是為之解也。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有之否乎？）孟子對(duì)曰：“於傳有之?！保秱魑挠兄印＃┰唬骸俺紡s其君，可乎？”（王問臣何以得弒其君，豈可行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wù)D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保ㄑ詺堎\仁義之道者，雖位在王公，將必降為匹夫，故謂之一夫也。但聞武王誅一夫紂耳，不聞弒君也，《書》云“獨(dú)夫紂”此之謂也。）

　　[疏]“齊宣王問”至“未聞弒君也”?！鹫x曰：此章言孟子云紂崇惡，失其尊名，不得以君臣論之，欲以深寤宣王，垂戒于後也?！褒R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者，是宣王問孟子，言商之湯王放其夏王桀於南巢之地，周武王伐商王紂於鹿臺(tái)之中，還是有此言也否乎?！懊献訉?duì)曰：於傳有之”者，孟子答宣王，以為傳文有是言也。故《書》云“湯放桀於南巢，惟十有一年，武王伐紂”。又《史記》“武王伐紂，紂走入，登鹿臺(tái)，蒙衣其珠玉，自燔于火而死。武王以黃鉞斬紂頭，縣大白之旗”是也。“曰臣弒其君，可乎”者，宣王問孟子，如是則為臣下者，得以殺其君上，豈可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wù)D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者，孟子答宣王，以謂賊害其仁者，名謂之賊；賊害其義者，名謂之殘。名謂殘賊者，皆謂之一匹夫也。我但聞?wù)D亡其一匹夫紂矣，未嘗聞知有弒君者也，故《尚書》有云“獨(dú)夫紂”，是其證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匠人斫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巨室，大宮也?！稜栄拧吩唬簩m謂之室。工師，主工匠之吏。匠人，工匠之人也。將以比喻之也。）夫人幼而學(xué)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學(xué)而從我，則何如？’（姑，且也。謂人少學(xué)先王之道，壯大而仕，欲施行其道，而王止之曰：且舍置汝所學(xué)，而從我之教命，此如何也。）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xué)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教玉人琢玉哉？”（二十兩為鎰。琢，治飾玉也，《詩》云：“琢其章”。雖有萬鎰在此，言眾多也，必須玉人能治之耳。至於治國家而令從我，是為教玉人治玉也。教人治玉，不得其道，則玉不得美好。教人治國，不以其道，則何由能治乎。）

　　[疏]“孟子謂齊宣王”至“玉人琢玉哉”?！鹫x曰：此章言任賢使能，不遺其學(xué)，則功成而不墮?！懊献又^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匠人斫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者，是孟子謂齊宣王，言為大宮，則王必遣使工匠之吏求其大木，工匠之吏求得其大木則王喜，以為工匠之吏能勝其所任用矣。則至匠人斫削而小之，則王怒，以為匠人不勝其任矣。凡此皆孟子將以比喻而言也，以其欲使宣王易曉其意也。巨室，大宮也。工師，主工匠之吏也。又言“夫人幼而學(xué)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學(xué)而從我，則何如”者，是孟子又言夫人既以幼少而學(xué)先王之道，及壯大仕而欲施行其幼之所學(xué)之道，而王乃曰且舍去汝所學(xué)之道而從我教命，則如之何也?！敖裼需庇耢洞?，雖萬鎰必使玉人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xué)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教玉人琢玉哉”者，是孟子又復(fù)以此而比喻于宣王也。言今假有素璞之玉於此，雖有萬鎰之多，然必使治玉之人，琢而治飾之耳。至於治國家，則固當(dāng)以先王之道治之，而曰且舍去女所學(xué)，而令從我教命，則何以有異於教玉人治飾玉哉！言其無以異也。以其治國家當(dāng)取學(xué)先王之道者，乃能治之。今乃至於治國家，則曰且舍汝所學(xué)，而從我教命，是何以異於此哉。蓋巨室則國家比也，用人猶制木，木則君子之道比也，工師則君子比也，匠人則人君比也。意言治國家必用君子之道，施而後治，人君反小而用之，未有能治國家者也。不特若此，又有以喻焉。璞玉則亦國家比也，玉人則亦君子比也，意謂璞玉，人之所寶也，然不敢自治飾之，必用使治玉人，然後得成美器也。若國家則人君之所寶也，然人君不能自治，必用君子治之，然後安也。今也君子不得施所學(xué)之道以治國家，反使從己所教以治之，此亦教玉人琢玉同也，固不足以成美器，所以殘害之也，故孟子所以有此譬之。○注“巨室大宮也”至“喻之也”?！鹫x曰：《字林》云：“巨，大也。”《白虎通》曰：“黃帝始作宮室，”是知巨室則大宮也?！吨芏Y。考工記》云：“審曲面，以飭五材，以辨民器，謂之工。凡攻木之工七，攻金之工六，攻皮之工五，設(shè)色之工五，刮摩之工五，磚埴之工二?！陛?、輿、弓、廬、匠、車、梓，凡此者，是攻木之工也。馀工不敢煩述。所謂工師者，師，范也。教也，即掌教百工者，如《漢書》云“將作少府秦官掌理宮室者”是也。匠人即斫削之人也，《風(fēng)俗通》云“凡是於事巫卜陶匠”是也。然則此言匠人者，即攻木之匠也?！鹱ⅰ敖鸲畠蔀殒劇薄！鹫x曰：《國語》云二十四兩為鎰；《禮》云“朝一鎰米”，注亦謂“二十四兩”。今注誤為二十兩?！　↓R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萬乘，非諸侯之號(hào)，時(shí)燕國皆侵地廣大，僭號(hào)稱王，故曰萬乘。五旬，五十日也?！稌吩唬骸捌谌儆辛?。”言五旬未久而取之，非人力，乃天也。天與不取，懼有殃咎，取之何如？）孟子對(duì)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武王伐紂而殷民喜悅，匪厥玄黃而來迎之，是以取之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文王以三仁尚在，樂師未奔，取之懼殷民不悅，故未取之也。）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它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yùn)而已矣?！保ㄑ嗳怂猿趾勈硥貪{來迎王師者，欲避水火難耳。如其所患益甚，則亦運(yùn)行奔走而去矣。今王誠能使燕民免於水火，亦若武王伐紂，殷民喜悅之，則取之而已。）

　　[疏]“齊人伐燕勝之”至“亦運(yùn)而已矣”?！鹫x曰：此章言征伐之道，當(dāng)順民心，民心悅則天意得，天意得，然后乃取人之國也?！褒R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至“何如”者，言齊國之人伐燕之人，必強(qiáng)勝之。齊宣乃問孟子，以謂或有人教我勿取此燕國，或有人又教我取之。今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但五十日足以興舉之，非人力所能至，此乃天也。天與之而勿取，必有天殃而禍之。今則取之，何如？故以此問孟子?！懊献訉?duì)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