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詩全集 卷三

　　諸人共游周家暮柏下　　今日天氣佳，清吹與鳴彈?！　「斜税叵氯?，安得不為歡。

　　清歌散新聲，綠酒開芳顏。

　　未知明日事，余襟良以殫?！　≡乖姵{(diào)示龐主簿鄧治中

　　天道幽且遠(yuǎn)，鬼神茫昧然。　　結(jié)發(fā)念善事，僶俛六九年。

　　弱冠逢世阻，始室喪其偏。

　　炎火屢焚如，螟蜮恣中田。

　　風(fēng)雨縱橫至，收斂不盈廛。

　　夏日長抱饑，寒夜無被眠造夕思雞鳴，及晨愿鳥遷。

　　在己何怨天，離憂凄目前。

　　吁嗟身後名，於我若浮煙。

　　慷慨獨悲歌，鍾期信為賢。

　　歲暮和張常侍

　　市朝凄舊人，驟驥感悲泉。

　　明旦非今日，歲暮余何言！

　　素顏斂光潤，白發(fā)一己繁。

　　闊哉秦穆談，旅力豈未愆！

　　向夕長風(fēng)起，寒云沒西山。

　　洌洌氣遂嚴(yán)，紛紛飛鳥還?！　∶裆r長在，矧伊愁苦纏。

　　屢闕清酤至，無以樂當(dāng)年。

　　窮通靡攸慮，憔悴由化遷。　　撫己有深懷，履運增慨然。　　九日閑居

　　余閑愛重九之名，秋菊盈園，而持醪靡由，空服九華，寄懷于言。

　　世短意常多，斯人樂久生。

　　日月依辰至，舉俗愛其名。

　　露凄暄風(fēng)息，氣澈天象明。

　　往燕無遺影，來雁有馀聲。

　　酒能祛百慮，菊解制頹齡。

　　如何蓬廬士，空視時運傾！　　塵爵恥虛壘，寒華徒自榮；斂襟獨閑謠，緬焉起深情。

　　棲遲固多娛，淹留豈無成。

　　詠貧士七首

　　其一萬族各有托，孤云獨無依。

　　曖曖空中滅，何時見馀暉。

　　朝霞開宿霧，眾鳥相與飛。

　　遲遲出林翮，未夕復(fù)來歸。

　　量力守故轍，豈不寒與饑？　　知音茍不存，已矣何所悲。

　　其二凄厲歲云暮，擁褐曝前軒。

　　南圃無遺秀，枯條盈北園。

　　傾壺絕馀瀝，闚灶不見煙。

　　詩書塞座外，日昃不遑研?！　￠e居非陳厄，竊有慍見言。

　　何以慰吾懷，賴古多此賢。

　　其三榮叟老帶索，欣然方彈琴。

　　原生納決履，清歌暢商音。

　　重華去我久，貧士世相尋?！　”捉蟛谎谥猓几７φ?。

　　豈忘襲輕裘，茍得非所欽。　　賜也徒能辨，乃不見吾心。

　　其四安貧守賤者，自古有黔婁。

　　好爵吾不榮，厚饋吾不酬。

　　一旦壽命盡，弊服仍不周?！　∝M不知其極，非道故無憂。

　　從來將千載，未復(fù)見斯儔。

　　朝與仁義生，夕死復(fù)何求?！　∑湮瀹怖Хe雪，邈然不可干。

　　阮公見錢入，即日棄其官。

　　芻槁有常溫，采莒足朝餐。

　　豈不實辛苦，所懼非饑寒。

　　貧富常交戰(zhàn)，道勝無戚顏?！　≈恋鹿诎铋偅骞?jié)映西關(guān)。　　其六仲蔚愛窮居，繞宅生蒿蓬。

　　翳然絕交游，賦詩頗能工；舉世無知者，止有一劉龔?！　〈耸亢毴?？實由罕所同；介然安其業(yè)，所樂非窮通?！　∪耸鹿桃宰荆牡瞄L相從。

　　其七昔在黃子廉，彈冠佐名州。

　　一朝辭吏歸，清貧略難儔?！　∧牮嚫腥势?，泣涕向我流。

　　丈夫雖有志，固為兒女憂。　　惠孫一晤嘆，腆贈竟莫酬。

　　誰云固窮難，邈哉此前修。

　　游斜川

　　辛酉正月五日，天氣澄和，風(fēng)物閑美，與二三鄰曲，同游斜川。臨長流，望曾城；魴鯉躍鱗于將夕，水鷗乘和以翻飛。彼南阜者，名實舊矣，不復(fù)乃為嗟嘆；若夫曾城，傍無依接，獨秀中皋；遙想靈山，有愛嘉名。欣對不足，率爾賦詩。

　　悲日月之遂往，悼吾年之不留；年疏年紀(jì)鄉(xiāng)里，以記其時日。

　　開歲倏五日，吾生行歸休。

　　念之動中懷，及辰為茲游。

　　氣和天惟澄，班坐依遠(yuǎn)流；弱湍馳文魴，閑谷矯鳴鷗。

　　迥澤散游目，緬然睇曾丘；雖微九重秀，顧瞻無匹儔?！　√釅亟淤e侶，引滿更獻(xiàn)酬；未知從今去，當(dāng)復(fù)如此不？

　　中觴縱遙情，忘彼千載憂。　　且極今朝樂，明日非所求。

　　擬古九首　　其一榮榮窗下蘭，密密堂前柳。

　　初與君別時，不謂行當(dāng)久。

　　出門萬里客，中道逢嘉友。

　　未言心未醉，不在接杯酒。

　　蘭枯柳亦衰，遂令此言負(fù)。

　　多謝諸少年，相知不忠厚。

　　意氣傾人命，離隔復(fù)何有？

　　其二辭家夙嚴(yán)駕，當(dāng)往至無終。

　　問君今何行？非商復(fù)非戎?！　÷動刑镒犹?，節(jié)義為士雄。

　　斯人久已死，鄉(xiāng)里習(xí)其風(fēng)。

　　生有高世名，既沒傳無窮。

　　不學(xué)狂馳子，直在百年中。

　　其三仲春遘時雨，始雷發(fā)東隅?！　”娤U各潛駭，草木縱橫舒。　　翩翩新來燕，雙雙入我廬。

　　先巢故尚在，相將還舊居。

　　自從分別來，門庭日荒蕪；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

　　其四迢迢百尺樓，分明望四荒，暮作歸云宅，朝為飛鳥堂。

　　山河滿目中，平原獨茫茫。

　　古時功名士，慷慨爭此場。

　　一旦百歲後，相與還北邙。

　　松柏為人伐，高墳互低昂。

　　頹基無遺主，游魂在何方！

　　榮華誠足貴，亦復(fù)可憐傷。

　　其五東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三旬九遇食，十年著一冠。

　　辛勤無此比，常有好容顏。

　　我欲觀其人，晨去越河關(guān)?！　∏嗨蓨A路生，白云宿簷端。

　　知我故來意，取琴為我彈。

　　上弦驚別鶴，下弦操孤鸞。

　　愿留就君住，從令至歲寒?！　∑淞n蒼谷中樹，冬夏常如茲；年年見霜雪，誰謂不知時?！　捖勈郎险Z，結(jié)友到臨淄。

　　稷下多談士，指彼決吾疑。

　　裝束既有日，已與家人辭。

　　行行停出門，還坐更自思。

　　不怨道里長，但畏人我欺。

　　萬一不合意，永為世笑嗤。

　　伊懷難具道，為君作此詩?！　∑淦弋漳禾鞜o云，春風(fēng)扇微和。

　　佳人美清夜，達(dá)曙酣且歌。

　　歌竟長太息，持此感人多。

　　皎皎云間月，灼灼月中華。

　　豈無一時好，不久當(dāng)如何。

　　其八少時壯且厲，撫劍獨行游。

　　誰言行游近？張掖至幽州。

　　饑食首陽薇，渴飲易水流。

　　不見相知人，惟見古時丘。

　　路邊兩高墳，伯牙與莊周。

　　此士難再得，吾行欲何求！　　其九種桑長江邊，三年望當(dāng)采?！　≈l始欲茂，忽值山河改。

　　柯葉自摧折，根株浮滄海。

　　春蠶既無食，寒衣欲誰待！　　本不植高原，今日復(fù)何悔。

　　桃花源詩并記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yè)，緣溪行，忘路之遠(yuǎn)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fù)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fù)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口、美池、桑乏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設(shè)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咸來問訊。自云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復(fù)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此人一一為具言所聞，皆嘆惋。馀人各復(fù)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數(shù)日，辭去。此中人語云「不足為外人道也?！辜瘸觯闷浯?，便扶向路，處處志之。乃郡下，詣太守說如此。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志，遂迷不復(fù)得路。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guī)往。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

　　嬴氏亂天紀(jì)，賢者避其世?！　↑S綺之商山，伊人亦云逝。

　　往跡浸復(fù)湮，來徑遂蕪廢。

　　相命肆農(nóng)耕，日入從所憩。

　　桑竹垂馀蔭，菽稷隨時藝；春蠶收長絲，秋熟靡王稅。

　　荒路曖交通，雞犬互鳴吠。

　　俎豆獨古法，衣裳無新制。

　　童孺縱行歌，班白歡游詣。

　　草榮識節(jié)和，木衰知風(fēng)厲。

　　雖無紀(jì)歷志，四時自成歲。

　　怡然有馀樂，于何榮智慧！

　　奇蹤隱五百，一朝敞神界。

　　淳薄既異源，旋復(fù)還幽蔽。

　　借問游方士，焉測塵囂外?！　≡秆攒b清風(fēng)，高舉尋吾契。

　　述酒

　　重離照南陸，鳴鳥聲相聞；秋草雖未黃，融風(fēng)久已分。

　　素礫皛修渚，南嶽無馀云。

　　豫章抗高門，重華固靈墳?！　×鳒I抱中嘆，傾耳聽司晨。

　　神州獻(xiàn)嘉粟，西靈為我馴。

　　諸梁董師旅，芊勝喪其身。

　　山陽歸下國，成名猶不勤。　　卜生善斯牧，安樂不為君。

　　平王去舊京，峽中納遺薰。

　　雙陵甫云育，三趾顯奇文?！　⊥踝訍矍宕?，日中翔河汾。

　　朱公練九齒，閑居離世紛?！　《攵胛鲙X內(nèi)，偃息常所親。

　　天容自永固，彭殤非等倫。

　　於王撫軍座送客

　　秋日凄且厲，百卉具已腓。

　　爰以履霜節(jié)，登高餞將歸。

　　寒氣冒山澤，游云倏無依。

　　洲渚四緬邈，風(fēng)水互乖違。

　　瞻夕欣良讌，離言聿云悲。

　　晨鳥暮來還，懸車斂馀輝。

　　逝止判殊路，旋駕悵遲遲。

　　目送回舟遠(yuǎn)，情隨萬化遺。

　　讀《山海經(jīng)》十三首

　　其一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

　　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

　　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

　　窮巷隔深轍，頗回故人車。

　　歡言酌春酒，摘我園中蔬。

　　微雨從東來，好風(fēng)與之俱?！　》河[周王傳，流觀山海圖?！　「┭鼋K宇宙，不樂復(fù)何如。

　　其二玉臺凌霞秀，王母怡妙顏。

　　天地共俱生，不知幾何年。

　　靈化無窮已，館宇非一山。

　　高酣發(fā)新謠，寧效俗中言！

　　其三迢迢槐江嶺，是為玄圃丘。

　　西南望崑墟，光氣難與儔?！　⊥ねっ鳙\照，洛洛清淫流。

　　恨不及周穆，托乘一來游。

　　其四丹木生何許？迺在峚山陽。

　　黃花復(fù)朱實，食之壽命長。

　　白玉凝素液，瑾瑜發(fā)奇光。

　　豈伊君子寶，見重我軒黃?！　∑湮弭骠嫒帏B，毛色奇可憐。

　　朝為王母使，暮歸三危山。

　　我欲因此鳥，具向王母言在世無所須，惟酒與長年。

　　其六逍遙蕪皋上，杳然望扶木。

　　洪柯百萬尋，森散復(fù)旸谷。

　　靈人侍丹池，朝朝為日浴。

　　神景一登天，何幽不見燭。

　　其七粲粲三珠樹，寄生赤水陰。

　　亭亭凌風(fēng)桂，八榦共成林。

　　靈鳳撫云舞，神鸞調(diào)玉音。

　　雖非世上寶，爰得王母心。

　　其八自古皆有沒，何人得靈長？

　　不死復(fù)不死，萬歲如平常。

　　赤泉給我飲，員丘足我糧。

　　方與三辰游，壽考豈渠央！　　其九夸父誕宏志，乃與日競志。

　　俱至虞淵下，似若無勝負(fù)?！　∩窳仁饷?，傾河焉足有！

　　馀跡寄鄧林，功竟在身後。

　　其十精衛(wèi)銜微木，將以填滄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

　　同物既無慮，化去不復(fù)悔。

　　徒?jīng)]在昔心，良晨詎可待！

　　其十一巨猾肆威暴，欽[鳥丕]違帝旨。

　　窫窳強能變，祖江遂獨死。

　　明明上天四，為惡不可履。

　　長枯固已劇，鵕鶚豈足恃！

　　其十二鴟鴸見城邑，其國有放士。

　　念彼懷王世，當(dāng)時數(shù)來止。

　　青丘有奇鳥，自言獨見爾；本為迷者生，不以喻君子。

　　其十三巖巖顯朝市，帝者慎用才?！　『我詮U共鯀，重華為之來。

　　仲父獻(xiàn)誠言，姜公乃見猜；臨沒告饑渴，當(dāng)復(fù)何及哉！

　　臘日

　　風(fēng)雪送馀運，無妨?xí)r已和。

　　梅柳夾門植，一條有佳花。

　　我唱爾言得，酒中適何多！

　　未能明多少，章山有奇歌?！　?-------------------------------------------------------------------------------　　答龐參軍　　三復(fù)來貺，欲罷不能。自爾鄰曲，冬春再交，款然良時，忽成舊游。俗諺「數(shù)面成親舊」，況情過此者乎？人事好乖，便當(dāng)語離；楊公所嘆，豈惟常悲。吾抱疾多年，不復(fù)為文，本既不豐，復(fù)老病繼之；輒依《周禮》往復(fù)之義，且為別後相思之資。

　　相知何必舊，傾蓋定前言。

　　有客賞我趣，每每顧林園。

　　談諧無俗調(diào)，所說圣人篇。

　　或有數(shù)斗酒，閑飲自歡然。

　　我實幽居士，無復(fù)東西緣。

　　物新人惟舊，弱毫多所宣。

　　情通萬里外，形跡滯江山。

　　君其愛體素，來會在何來？

　　答龐參軍并序

　　龐為衛(wèi)軍參軍，從江陵使上都，過潯陽見贈。

　　其一衡門之下，有琴有書。

　　載彈載詠，爰得我娛。

　　豈無他好？樂是幽居；朝為灌園，夕偃蓬廬。

　　其二人之所寶，尚或未珍；不有同好，云胡以親！

　　我求良友，實覯懷人；

　　懽心孔洽，棟宇惟鄰。

　　其三伊余懷人，欣德孜孜；我有旨酒，與汝樂之。

　　乃陳好言，乃著新詩；一旦不見，如何不思！

　　其四嘉游未歝，誓將離分；送爾于路，銜觴無欣。

　　依依舊楚，邈邈西云，之子之遠(yuǎn)，良活曷聞。

　　其五昔我云別，倉庚載鳴；今也遇之，霰雪飄零。

　　大藩有命，作使上京；豈忘宴安？王事靡寧。

　　其六慘慘寒日，肅肅其風(fēng)，翩彼方舟，容與江中。

　　朂哉征人，在始思終；敬慈良辰，以保爾躬?！　≡伓?br>
　　大象轉(zhuǎn)四時，功成者自去?！　〗鑶査ブ軄?，幾人得其趣？

　　游目漢廷中，二疏復(fù)此舉?！　「邍[還舊居，長揖儲君傅；餞送傾皇朝，華軒盈道路。

　　離別情所悲，馀榮何足顧；事勝感行人，賢哉豈常譽！

　　厭厭閭里歡，所營非近務(wù)；促席延故老，揮觴道平素。

　　問金終寄心，清言曉未悟；放意樂馀年，遑恤身後慮。

　　誰云其人亡，久而道彌著。

　　詠三良

　　彈冠乘通津，但懼時我遺；服勤盡歲月，?？止τ?。

　　忠情謬獲露，遂為君所私。　　出則陪文輿，入必侍丹??；箴規(guī)響已從，計議初無虧。

　　一朝長逝後，愿言同此歸。

　　厚恩固難忘，君命安可違?！　∨R穴罔惟疑，投義志攸希。

　　荊棘籠高墳，黃鳥聲正悲；良人不可贖，泫然沾我衣?！　≡伹G軻

　　燕丹善養(yǎng)士，志在報強嬴。

　　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荊卿。

　　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

　　素驥鳴廣陌，慷慨送我行。　　雄髮指危冠，猛氣沖長纓。

　　飲餞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高聲。

　　蕭蕭哀風(fēng)逝，澹澹寒波生。　　商音更流涕，羽奏壯士驚。

　　心知去不歸，且有後世名。

　　登車何時顧，飛蓋入秦庭。

　　凌厲越萬里，逶迤過千城?！　D窮事自至，豪主正怔營。

　　惜哉劍術(shù)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雖已歿，千載有馀情。

　　有會而作并序

　　舊谷既沒，新谷未登，頗為老農(nóng)，而值年災(zāi)。日月尚悠，為患未已。

　　登歲之功，既不可希，朝夕所資，煙火載通；旬日以來，始念饑乏。

　　歲云夕矣，慨然永懷。今我不述，後生何聞哉！

　　弱年逢家乏，老至更長饑。

　　菽麥實所羨，孰敢慕甘肥！

　　惄如亞九飯，當(dāng)暑厭寒衣?！　q月將欲暮，如何辛苦悲。

　　常善粥者心，深念蒙袂非。

　　嗟來可足吝，徒?jīng)]空自遺。

　　斯濫豈攸志，固窮夙所歸。

　　餒也已矣夫，在昔余多師。

　　乞食

　　饑來驅(qū)我去，不知竟何之?！　⌒行兄了估?，叩門拙言辭。

　　主人解余意，遺贈豈虛來。

　　談諧終日夕，觴至輒傾杯。

　　情欣新知歡，言詠遂賦詩。

　　感子漂母意，愧我非韓才。

　　銜戢知何謝，冥報以相貽?！　⊥旄柙娙?br>
　　其一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

　　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魂氣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蓛核鞲柑洌加褤嵛铱?。

　　得失不復(fù)知，是非安能覺！

　　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

　　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

　　其二昔在無酒飲，今但湛空觴。

　　春醪生浮蟻，何時更能嘗。

　　肴案盈我前，親舊哭我傍?！　∮Z口無音，欲視眼無光。

　　昔在高堂寢，今宿荒草鄉(xiāng)。

　　一朝出門去，歸來夜未央。

　　其三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

　　嚴(yán)霜九月中，送我出遠(yuǎn)郊。

　　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嶣峣?！　●R為仰天鳴，風(fēng)為自蕭條。

　　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fù)朝。

　　千年不復(fù)朝，賢達(dá)無奈何！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