笏山記 第五十二回　亂宗嗣瞋云私育偽儲君　媚鄰邦潛光忍遣廢王后

　　是夜?jié)摴馀c家寶、春華等數(shù)十騎，隨著百全繞山陂而走，被可炭團截殺一陣，遁入山豀小徑，緣徑而走。家寶曰：“倘此徑有人截殺，我輩休矣。”言未已，見火把驟明，一將揮雙銀鞭，截住出路，蓋香得功也。潛光在馬上揖曰：“將軍別來無恙?！钡霉Σ徽Z，努目視之。潛光曰：“孤與將軍，同興草澤，推食解衣，情同手足。將軍以孤不足有為，棄孤事故，是將軍之見幾早也，今夜詎不相容耶。”得功曰：“臣從大王平紹，難功最多，不幸為韓人所擄，卒能引王師破黃石，以謝大王，”言著以鞭指家寶曰：“不期這匹夫，日譖臣于王前，使臣幾死者數(shù)數(shù)，是王以草芥視臣也。夫俘虜之余，誠不足為興朝人杰，但大丈夫激昂風云，終有郁而必發(fā)之日?！币蝾欁笥以唬骸斑@綸巾鶴氅騎白馬的，可與我拿來，以泄吾忿。”言罷，退去。軍中閃出偏將張安、魯琦揮刀直取家寶。家寶大驚，躲在潛光背后。潛光橫槍來戰(zhàn)張安，回顧春華，已被魯琦捉去了。正在驚惶，忽一軍如飛的斜刺殺來，正是紹將可伯符，殺退張安，引潛光、家寶下陂而走。得功也不追趕。走至天明，遇尹百全身中數(shù)槍從林子里蹲出。是時，馬疲人瘁，同坐山陂，相對痛哭。又聽得人馬嘶喊，后面塵頭大起，眾軍心膽俱裂。潛光仰天嘆曰：“蒼天，蒼天，于我何極。”方掉槍上馬，后面的追兵已近，馬上一人大呼曰：“大王休慌，某是雞叫鄉(xiāng)長平光紫也。大王速行，后面若有軍馬追來，臣自當之?！睍r十萬大軍，只剩得伯符部下三千騎，其余皆帶重傷隨著潛光，從大路而走。將至碣門，丁勉之、可衍鴻率兵迎回眉京，居玲瓏苑，終夜驚悸，遂得病。

　　先是太康長女橫煙，嫁繆方有孕。鐵山之役，繆方陣亡，兩妹接入宮中，令私侍潛光。潛光病漸愈，欲立為宗妃，恐名不順，乃使瞋云偽孕。六月產一男，名繼文，乃廢可后而立瞋云。以繼文為太子，舉朝嘩然。時紹龍飛會合趙無知之軍直逼碣門，尹百全戰(zhàn)瘡雖復，而右指骨為炭團之锏所碎，拿槍發(fā)矢，俱不良。左眉二十鄉(xiāng)已為黃石軍所據(jù)，右眉十三鄉(xiāng)亦為趙公挪所得。碣門雖有重兵固守，而人心搖搖，不可終日。廢后可紅綃召飛虎入宮，私議曰：“王不念舊德而仇我兄妹，今晉軍圍急，我八紹鄉(xiāng)又為無力所破，無家可歸。哥哥何不私以眉京降晉，以保富貴。”飛虎曰：“晉王雖與吾有舊，但事權不屬。尹百全又譏察完密，恐消息不能出得碣門。俟有同志的，可慢慢商量耳?！睍r勞譯、老士矜輩，日倡降議，思得美人以惑晉主，而驟不可得。飛虎言于勞譯曰：“聞侍郎日求美人以獻晉，某妹紅綃已遭廢黜，量無福以配紹廟，侍郎何不言于大王，使某妹一行乎?！眲谧g曰：“容商之?！蹦怂揭姖摴庠唬骸俺甲裰歼x采美人，雖俗語云，可氏多佳麗，然能傾人城國者，卒鮮聞。故侍郎繆方的夫人紹橫煙，笑生百媚，見者無不眩迷，王曷遣之?！睗摴獬趼勁?。旋低頭嘆息了一回，溫語答勞譯曰：“容商之?！笔且?jié)摴庵榴厚辉芬詣谧g之語語橫煙，橫煙泣曰：“妾姊妹皆沐殊恩，何敢自愛以阻軍國大計乎。昔漢元以昭君和單于，王允以貂蟬惑董卓，前人自有故事，倘天祐眉京，妾當建奇功于床第間乎。若再得一人為副，大事成矣?！憋A雨曰：“今廢后蓄怒已深，妾姊妹終為所害，大王既不忍加誅，何不遣之與姐姐同行?！睗摴怩救辉唬骸昂箅m廢，猶然后也。以妻事人，何以立于光天化日之下乎?！憋A雨倒在潛光懷里哭曰：“大王不忘結發(fā)之情，是將欲復后而棄妾姊妹也。妾請先死于大王之前?！毖粤T，嚶嚶的哭個不止。潛光摟抱著軟慰了幾回。橫煙曰：“此事妾當先見可后以言瞋之，若自愿離宮，則令改換名姓，終身不許少露真情，亦不使朝臣一人知道，應不為大王辱。”又使人請瞋云酌議，瞋云復慫恿之。橫煙乃私見紅綃，備述其謀。紅綃大喜，誓改姓名，終身不泄。是時，由不得潛光做主。瞋云私召勞譯入宮，使以橫煙紅綃為女，橫煙改名勞奢奢，紅綃改名勞慶慶，出所藏奇珍異寶以飾二女。勞譯曰：“今碣門外盡是紹龍飛趙無知的軍馬，左有可嬌鸞右有趙公挪。女無妍丑，入宮見妒。況天仙似的兩個美人，怎能相容。惟眉京之后，皆屬韓騰，羊蹄徑雖塞，然猶可容一人一馬。不如重賂韓騰，因之以見晉主，憑著老臣三寸不爛之舌，倘得重圍頓解，大業(yè)會有重興。王不見吳越之事乎？”潛光低頭不語。勞譯曰：“忍一時之辱，保萬代之基，在此舉矣。”潛光曰：“此事，須令呼家寶知之?！眲谧g曰：“不可。家寶大臣也，知而不諫是失為相之體，知而諫事轉紛更?！蹦诵蕹山当?，選宮婢十二人，羽林壯士三十人，錦車繡馬，從后苑門而去，潛光餞之。紅綃曰：“妾待罪冷宮，苦雨凄風，已成棄物。今為國家之故，何敢惜此無用之身，妄冀回心有院，不為王一行乎。倘王念一日結發(fā)之情，善視妾兄，妾之死日，即妾生年也?！毖灾ОУ目迋€不了。潛光執(zhí)其手，淚流滿面，不能聲。只見橫煙抱著繼文，哭曰：“我的兒，你他日成人，纘承大業(yè)，亦知為娘的千磨百折如今日乎?！辈_云、顰雨亦相與抱頭大哭。時，日已落，月初升。露重星稀，一鶴唳空而過，其聲如哭，甚凄惻人。勞譯曰：“天上河明，人間砧急。此時正好出宮，無戀戀也?！睗摴馀蹙埔槐?，賜紅綃曰：“朕興卿伉儷以來，本無瑕釁，但緣分淺薄，不能偕老終身。天為之也。愿卿善事新主，無仇舊君?！毖灾?，大哭。紅綃跪在地下，嗚咽不能言。瞋云亦捧酒一杯，跪著，曰：“妾不才，不能終事娘娘，致恩怨參差，妾之罪也。愿娘娘滿飲此杯，以釋前過?！奔t綃曰：“子留受榮，奴去受辱，命也?！毖晕匆眩A雨亦捧杯跪下曰：“娘娘倘肯展其狐媚之才，以蠱惑晉主，使之戮忠良用宵小，則功高麟閣，不遠勝妾等乎?！奔t綃曰：“汝姊妹邀寵深宮，而以辱身賤行之事派奴家，而猶以為勝汝，不大可痛恨乎?！辈_云曰：“渠年幼，出語不倫，娘娘恕之。”時勞譯率軍校屢催，見橫煙與潛光摟做一團，哭得風酸月慘，露泣星啼。潛光已魂魄搖蕩，不省人事了。瞋云姊妹扶歸苑中。隨行的宮女，遂扶橫煙、紅綃登了錦車，勞譯亦拜辭君后，連夜向羊蹄徑進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