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聯(lián)叢話全編 巧對補錄

　　前錄巧對，有未詳者，茲復(fù)補之云：王禹偁字元之，濟州人，擢進士第，事宋太宗、真宗，官至知制誥。年七、八已能文，畢文簡為郡從事，始知之，問其家，以磨面為生，因令作磨對。元之不思以對云：“但取心中正；無愁眼下遲?！蔽暮喆笃嬷?，留于子弟中講學(xué)。一日，太守席上出詩句云：“鸚鵡能言難似鳳?！弊臀从袑?，文簡寫之屏間，元之書其下云：“蜘蛛雖巧不如蠶?！蔽暮唶@息曰：“經(jīng)綸之才也。”遂加以衣冠，呼為小友。至文簡入相，元之已掌書命矣。此事見《邵氏聞見錄》及朱子《名臣言行記》。
　　吾鄉(xiāng)宋時陳北山先生子韡，年十一，器度英偉。朱晦翁過訪北山，韡侍側(cè)，晦翁令屬對，曰：“一行朔雁，避風(fēng)雨而南來?！表|應(yīng)聲云：“萬古陽烏，破煙云而東出?！被尬檀笃嬷?，謂此子氣象不凡，異日名位不可量也。后為龍圖閣學(xué)士。

　　《韻語陽秋》云：“東坡先生歸宜興，道遇孫仲益，有髫齔，問習(xí)何藝，答曰：‘方學(xué)對句?！壬唬骸忾T稚子璠玙器?！敝僖鎽?yīng)曰：‘翰苑仙人錦繡腸?！壬鷵嶂唬骸姝[玙也。’”

　　《錫金識小錄》云：“郡丞吳及郡判董至無錫，飲紅白酒而醉，吳出對云：‘紅白相兼，醉后不知南北。’董對：‘青黃不接，貧來賣了東西。’”又云：“有宴客食鱉，鱉有卵子，或口占云：‘雌鱉腹中龍眼蛋。’適王礎(chǔ)臣至，指席間應(yīng)聲曰：‘雄雞頭上荔支冠。’座客服其工敏。”又云：“王召幼稱神童，學(xué)使者召至學(xué)宮，指鵲巢命對云：‘烏尾鵲，巢中展翅，學(xué)鶴未能?！跣趴趹?yīng)曰：‘錦鱗魚，海內(nèi)揚鰭，化龍立就?！拐唧@喜?！庇衷疲骸笆┎暧酌艋?，其父遁思攜之賞月黃埠墩，宿焉。晨起入山，時重霧未霽，偶遇父友，試以對，云：‘山徑曉行，嵐氣似煙煙似霧。’應(yīng)曰：‘江樓夜坐，月光如水水如天?！庇衷疲骸跋鄠魅A學(xué)士鴻山幼時，夢中常有人誦‘芭蕉斜卷一封書’之句，后出使朝鮮，其國王出對云：‘皂莢倒垂千錠墨?！瘜W(xué)士略不思索，即口應(yīng)云：‘芭蕉斜卷一封書。’座皆驚異，敬禮逾等。及歸，贈賚倍于尋常?！?

　　黃右原為言，《齊東野語》中對偶一門尚有可采者。如云：“羲經(jīng)六子，艮巽坎兌震離；周禮一書，天地春秋冬夏。”“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人相，我相，眾生相，壽者相?！薄吧拼龁柸缱茬?，小應(yīng)小，大應(yīng)大；措天下若置器，安則安，危則危?！薄白笫?、公羊、谷梁，春秋三傳；卦爻、系辭、彖象，大易一經(jīng)?！薄拔逍沃畬偃В∵^大過；一門之聚百指，家人同人?！薄爸掖呵?，罪我春秋，誰譽誰毀；待以國士，報以國士，為已為人?！薄把咐罪L(fēng)烈，烈風(fēng)雷雨；絕地天通，通天地人。”“紀信、韓信，假帝假王；仲尼、牟尼，大圣大覺?！薄跋s以翼鳴，不啻若自其口出；龍將角聽，謂其不足于耳歟?！薄八抉R相如藺相如，果相如否；長孫無忌費無忌，能無忌乎。”“人有七情：喜怒哀樂愛惡欲；經(jīng)存六藝：詩書禮樂易春秋?！薄熬胖菁葎e：冀兗青徐揚荊豫雍梁；一道相傳：堯舜禹湯文武周孔孟?！薄罢?、六月、七月，十月之交；北風(fēng)、晨風(fēng)、凱風(fēng)，終風(fēng)且曀。”“張良借箸前籌，恨不食食其之肉；陳平刻木為女，果能冒冒頓之圍?！薄胺蜃?、天尊、大士，頭上不同；宮妃、宦者、官人，腰間各別。”“調(diào)羹止渴，梅全文武之才；學(xué)舞貪眠，柳盡悲歡之態(tài)?！薄胺秸伤姆椒剿恼?，南北東西；試場三試試三場，經(jīng)賦論策?！薄坝^音大士，妙音梵音海潮音；諸相如來，人相我相眾生相?！薄褒堬w策士，狀元龍，省元龍；度宗龍飛榜，陳文龍為廷魁，胡躍龍為省元虎帳得人，殿帥虎，步帥虎。時范文虎為殿帥，孫虎臣為步帥”按：以上數(shù)聯(lián)，俱可為談助；而“鄒孟子、吳孟子、寺人孟子，一男一女，一不男不女；周宣王、齊宣王、司馬宣王，一君一臣，一不君不臣。”尤為妙合自然，只千古而無偶矣。

　　右原又言，石成金《聯(lián)瑜》中載有數(shù)聯(lián)，雖非巧對，而天成格言，似可附錄。如：“施恩望報，勢且成仇；為善求知，弊將得謗?！薄懊肯氩r，塵心漸減；常防死日，善念自生?！薄疤熳罘置?，只是性慢；人能算計，其如命何?！薄案≡暌环郑教幈阏杏然?；因循二字，從來誤盡英雄。”“一生在君父恩中，問何報稱；凡事看兒孫分上，勸且從容。”“話雖來到口邊，三思更好；事縱放得心下，再慎何妨?！薄拔蚨魇浅鸱N，情是怨根，則往日之愛河得渡；知無學(xué)為貧，無骨為賤，則當(dāng)前之地步頗高。”“戒色有神方，惟聾耳、瞎眼、死心三昧；養(yǎng)生無別法，只寡言、少食、息怒數(shù)般?！薄疤幙鄾r而尚能甘，才是真修之士；當(dāng)樂境而不知享，畢竟薄福之人?！薄翱噢q爭強，贏得也輸氣力；窮奢極欲，算來何益精神。”

　　《棻堂節(jié)錄》云，客有戲以“梅香春意動”屬對者，謂此語意雙關(guān)，久無人對。予對以“桃葉晚情濃”，客喜其工穩(wěn)。又有以長聯(lián)請對者：“八斗才人，要中解元、會元、狀元，連中三元，點翰林，壓十八學(xué)士?！庇鑼υ唬骸叭f年天子，必尊爵一、齒一、德一，達尊歸一，宣丹詔，曉億萬生民?！庇钟幸运幟麑賹φ撸唬骸鞍最^翁牽牛過常山，遇滑石，跌斷牛膝?！庇鑼υ唬骸包S發(fā)女炙草堆熟地，失防風(fēng)，燒成草烏?！庇钟幸宰謱賹φ咴唬骸笆跒樘锼目诜剑瓿錾嫌上录?。”予對曰：“二人成天一人大，未來益夫添丁?！庇钟幸怨艑賹φ撸唬骸耙粴q二春雙八月，人間兩度春秋?！迸f已有人對過，但不工細，因為更正上句云：“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又有屬對者，曰：“二木成林，二火成炎，二土成圭，木生火，火生土，生生不息。”予對曰：“三瓜為□(上一瓜下二瓜)，三水為淼，三石為磊，瓜滴水，水滴石，滴滴歸源?！庇忠粚賹φ咴唬骸岸撕峡诔赏蹋诓靥煜?；又女變心成怒，心恨奴孤。”又一對曰：“天設(shè)奇方，曰雪曰霰曰霜，合來共成三白散?！睂υ唬骸暗厣妓?，名芩名連名柏，煎去都成大黃湯?！币陨蠑?shù)聯(lián)，裁對工穩(wěn)，雖未為精巧，然于初學(xué)作對者，亦可開擴其心思焉。按：“梅香春意動”，羅茗香舊有對云：“杜老壯心衰?！币鄤e調(diào)也。

　　舊聞謝椒石言，鎮(zhèn)海陸生志道少工屬對，不假思索。嘗九歲應(yīng)童子試，邑侯令其屬對，曰：“鎮(zhèn)?？h童生九歲?！睉?yīng)聲曰：“大清國天子萬年?！焙钇嬷?，攜入水閣面試，飲以茶曰：“入閣飲茶，連步可登麒麟閣?！睆?fù)應(yīng)聲曰：“臨池染翰，何年得到鳳凰池。”年十二，補博士弟子員，卒年僅十有五?；蛑^此兒早慧，宜不永年。然余聞史望之前輩亦九歲應(yīng)縣試，邑侯試之對，云；“閒看門中月。”史應(yīng)聲云：“思耕心上田?！焙笫肺坏钦?，壽逾八秩，何以早慧者又能永年乎？然“思耕心上田”五字極有理致，可稱名對，且已為福壽之征矣。

　　余同年果益亭將軍，由四品宗室入翰林，自言四品宗室中，有胸中甚不了了而口才頗佳者，或嘲之曰：“胸中烏黑嘴明白；”余為代對曰：“腰際鵝黃頂暗藍?！币赠Z黃對烏黑，暗藍對明白，皆極靈活，眾為解頤。近年有因英夷之?dāng)_，捐輸?shù)没嵴?，或嘲以楹?lián)云：“頭上有錢彯翠羽；胸中無策退紅毛。”語含譏諷，亦巧不可階也。 　　江南李義賢，字芝庭，熟于唐人詩集，嘗著《秀谷集》，集唐詩，氣體自然，無異己出。如以張軫“山曉月初下”，對蔣吉“天寒雪未消”；《寒食送別》以王勃“野煙含夕渚”，對王維“疏雨過春城”；《宿東巖寺與僧夜話》以沈佺期“流澗含輕雨”，對姚合“穿山踏亂云”；《客中逢楊已軍》以孫逖“今日逢新夏”，對錢起“前程未夕陽”《江邊閑眺》以徐牧“慚無下釣處”，對孟浩然“徒有羨魚情”；《宿瓜步》以徐祐“淺水孤舟泊”，對李商隱“殘燈獨客愁”；《途中》以溫庭筠“門靜人歸晚”，對趙嘏“枝閑鳥下空”；《元旦》以譚用之“甕邊難負千鐘綠”，對盧仝“鏡里堪驚兩鬢霜”；《詠柳》以劉禹錫“一聲玉笛向空盡”，對姚合“萬架金絲著地嬌”；《江口夜泊》以冷然“巖邊樹動猿下澗”，對羅鄴“溪上月沉人罷春”；《悼古詩》以李商隱“蕭何只解追韓信”，對李憕“賈誼何須吊屈平”；《游吳氏林亭》以許渾“山翠萬重當(dāng)檻出”，對杜光庭“煙嵐一帶隔簾浮”；《登江樓》以羅隱“瓦榼尚攜京口酒”，對薛據(jù)“布衣恐惹洛陽塵”。皆工穩(wěn)絕倫。

　　吾師紀文達公嘗言，世間書籍中語，無不可成偶者?？团e“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公應(yīng)曰“有寡婦見鰥夫而欲嫁之”。又舉“孟子致為臣而歸”，公應(yīng)曰“伯夷非其君不仕”。皆信口拈出，不假思索，自是別才。

　　記得陳芝楣中丞知余有《巧對錄》之輯，亦雜錄所集成語寄示，惜寄到在后，書已刻成，而中丞亦倏騎箕去矣。茲亟為補錄如左。如：虛室生白；飛閣流丹。《莊子》語及王子安序千尋玉海；丈六金身?！读簳贰⒎鸾?jīng)酒香留客?。辉姵少圾B吟。東坡，香山酒氣和芳杜；詩篇占白蘋。集香山句清泉瀉萬仞；落日銜千峰。同上秋草獨尋人去后；水云初起雁來初。劉長卿，崔涂閑拈蕉葉留題詠；醉折花枝當(dāng)酒籌。集香山句蒼藤翠壁初無路；野草閑花各自春。集東坡句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太華夜碧，大河前橫。《世說》，《詩品》小窗多明，俯拾即是；《易林》，《詩品》眾山倒影，乘空欲飛?！端?jīng)注》砥德礪材，道徽高扇；《易林》，唐文制詩緝頌，思緯淹通?！段男牡颀垺?，《世說》抱樸守真，蓄為玉寶；論仁議福，完若金城?！兑琢帧?，《韓詩外傳》惟道集虛，人之水鏡；《莊子》，《世說》知足不辱，家有芝蘭。《老子》，《易林》著手成春，暗與道合；《詩傳》，《世說》用心若鏡，清恐人知?！肚f子》，《晉書》玉壺買春，酒為歡伯；《詩品》，《易林》瑯函吐秘，詩雜仙心。唐文，《文心雕龍》春桃生花，黃鳥來葉；明月作晝，白云帶山?！兑琢帧?，《水經(jīng)注》裁云制霞，一花千葉；《文心雕龍》，《易林》纓巒帶阜，十步九尋?！端?jīng)注》，《易林》又緝《詩》篇名為對者，如：大明；小毖。思文；常武。有駜；無羊。遵大路；信南山。揚之水；殷其靁。皇皇者華；漸漸之石。

　　張南山維屏《詩人征信錄》云：彭文勤公經(jīng)進稿，其中多屬對工整，典重渾成者。偶錄數(shù)則于后，亦可為初學(xué)開拓心胸之助。如《恭進禮器圖式表》云：“天下有三重，議禮、制度、考文；圣人等百王，夏造、殷因、周監(jiān)。”《駕幸天津》云：“王者之治，三十年而后仁；天子所都，五百里曰甸服?！庇衷疲骸颁罅鞒沙?，有淀蓋七十二；阻泊為界，其址自宋遼金?！薄队乒?jié)序詩跋》云：“春七日，秋七日，七見來復(fù)之心；五重午，九重陽，重葉剛中之德?！薄度f壽經(jīng)壇表文》云：“天子所至曰幸，以德為車，以樂為御，以人情為田；大德之致永年，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如南山之壽?！薄度f福集成贊跋》云：“兕觥田峻，豳籥之三曰無疆；鳳翙吉人，卷阿之四曰純嘏?！薄队圃姲稀吩疲骸笆侵^太平之世，曰雨而雨，曰旸而旸；則知小人之依，先憂而憂，先樂而樂?！庇衷疲骸坝邢笾合那锒胫鲝埵?，孰綱維是，孰居推行是；無形之陰晴雨雪，我潤澤之，我滲漉之，我汜布濩之?！薄抖髻n知過論謝折》云：“心惕若以乾乾，圣原無過；言達之而亹亹，民可使知?！薄抖髻n鹿肉謝折》云：“承筐疑宵雅之三，食蘋空愧；受祿頌天保之九，戩谷罄宜。”《恩賜雞雛待飼圖墨刻謝折》云：“在治忽，觀古人之象，繪作有虞；先稼穡，知小民之依，圖成無逸?！薄抖髻n臺灣墨刻謝折》云：“十二時不翼而飛，天之所助者順；千萬里如指諸掌，圣不可知謂神?！薄墩埦庉嬋f壽盛典折》云：“奉三無私，圣人之作也如覆載照；致四必得，昊天其子之以保佑甲?！薄罢堈b六章之詩：川至日升月恒、山阜岡陵松柏之茂；廑敦九功之?dāng)ⅲ豪煤裆?、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恩撫江西偏?zāi)謝折》云：“君上補造物，無不接之青黃；父母篤恩勤，有必周之黔赤?！薄抖髅忮X糧謝折》云：“國家豐亨豫大，再籌三十年之通；民戶朝饔夕飧，或鮮萬千斯之積。”“富非藏國，利本因民?！薄帮虍?dāng)太倉之陳陳相因，何如高廩之多多益善?！薄队圃娢氖M表》云：“不得已而用，師往有功；無所為而為，我戰(zhàn)則克。”《恩賜居內(nèi)城謝折》云：“播晨綸于西苑，得為氓而仁許受廛；曝冬日于南榮，將改歲而恩謀入室?！薄叭萆憝h(huán)堵，憶跧江國之牛宮；待漏觚棱，不隔禁城之魚鑰?！薄抖髻n紫禁城騎馬謝折》云：“齒非加長，實維逾格之施；步本不工，彌切殊常之感。” 　　云臺師云：乾隆五十六年，余以大考第一，升少詹事，例應(yīng)觴客，因邀同衙坊局諸君在一枝軒看菊，坐中文遠皋庶子舉一句云：“墻上竹枝書個個。”請諸公對之。余應(yīng)聲云：“盒中棗子叱來來?！睂m庶初不以為工，遲日檢《漢書》，知為東方朔故實，乃極口稱之。

　　嘉慶年間大考，翰林有已開坊，因名在三等，改部郎者五人，惟白小山镕得免。內(nèi)有彭寶臣浚乃乙丑殿撰，亦改部。王楷堂比部為作一對云：“三等狀元，苦矣老彭辭柱下；五人郎署，危哉小白射鉤邊?！?　　《隨園詩話》云：詩中用經(jīng)書成語，有對仗極妙者。前輩盧王巖云：“腹不負公公負腹，頭既責(zé)余余責(zé)頭?！苯藚俏匿咴疲骸拔易宰⒔?jīng)經(jīng)注我，人非磨墨墨磨人。”姚念慈云：“野無青草霜飛后，菊有黃花雁到初?！蓖繇n門云：“白鳧去后成衰老，黃雀飛來謝少年。”胡稚威云：“春水綠波芳草色，雜花生樹亂鶯飛?！敝炻固锏米釉疲骸拔仪髩寻晁帲晁仆豕衔逶律??！苯杂媒?jīng)書樂府成語也。余亦戲集樂府云：“背畫天圖，子星歷歷；東升日影，雞黃團團?！?

　　前輯巧對，所錄繆蓮仙、湯春生《四書》對語，皆渾成可喜。今復(fù)閱其《文章游戲》二編，尚多可采者，亟登之如左。二言云：

　　子路；申棖。狼戾；虎賁。疾視；徐行。王豹；子羔。徙義；近仁。效死；舍生。有李；以桑。孽子；嬖人。惡莠；揠苗。放踵；及肩。摩頂，服膺。蹙頞；脅肩。紅紫；玄黃。

　　三言云：

　　樂其樂；憂亦憂。行以告；坐而言。私妻子；危士臣。無慍色；不疾言。為營窟；反櫑梩。仁者靜；頑夫廉。勿欺也；何畏焉。有喜色；無怨言。強哉矯；恭而安。武王烈；太甲賢。何以異；是則同。疏逾戚；弱役強。無他技；有馀師。要于路；遇諸途。和無寡；德不孤。文勝質(zhì)；實若虛。而強酒；如探湯。蒲蘆也；膾炙哉。無齒決；不目逃。衣夫錦；書諸紳。

　　四言云：

　　施于四體；執(zhí)其兩端。原泉混混；維石巖巖。子曰忠矣；書云孝乎。修其天爵；教以人倫。言語必信；禮貌未衰。隱幾而臥；逾墻相從。忽然在后；毋以從前。自衛(wèi)反魯；由鄒之任。十目所視；四體不勤。睨而不視；過之必趨。無見小利；則亂大謀。屨之相似；毛猶有倫。磨而不磷；鉆之彌堅。父召無諾；嫂溺不援。好是懿德；攻乎異端。內(nèi)無怨女；下不尤人。再斯可矣，一以貫之。樂只君子；哿矣富人。兵刃既接；弓矢斯張。以小易大；辭尊居卑。堯帥諸侯；舜為天子。則何益矣；在所損乎。夔夔齊栗；睊睊胥讒。若保赤子；如見大賓。友于兄弟；樂爾妻孥。以吾一日；加我數(shù)年。無目者也；惟耳亦然。各于其黨；不相為謀。處士橫議；隱居放言。失諸正鵠；見乎蓍龜。舍館未定；居處不安。

　　五言云：

　　得其心有道；反諸身不誠。君為來見也；吾其與聞之。非助我者也；而由人乎哉。然后知長短；不能成方圓。而后嫁者也；則將摟之乎。孳孳為善者；郁郁乎文哉。而皆去其籍；則不如無書。人病不求耳；汝安則為之。而從心以欲；然后耳有聞。無以賤害貴；將使卑逾尊。我不憾焉者；吾何謙乎哉。不愿乎其外；又顧而之他。士誠小人也；子絕長者乎。罪不容子死；愛之欲其生。其故家遺俗；雖孝子慈孫。上士倍中士；小賢役大賢。使己仆仆爾；其心休休然。魯人為長府；曾子居武城。非求益者也；其寡過矣乎。

　　六言云：

　　必以告新令尹；此之謂大丈夫。則吾未之有得；于人何所不容。小人窮斯濫矣；君子病無能焉。吾斯之未能信；人皆有所不為。何為其號泣也；庶幾無疾病歟。是聞也非達也；雖得之必失之。今愿竊有請也；吾未嘗無誨焉。所以別野人也；豈為厲農(nóng)夫哉。

　　七言云：

　　求水火無弗與者；于禽獸又何難焉。是皆穿竊之類也；則與禽獸奚擇哉。

　　八言云：

　　民有饑色，野有餓莩；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故曰爾為爾，我為我；信如君不君，臣不臣。非其道也，非其義也；在所損乎，在所益乎。為君辟土地、充府庫；抑王興甲兵、危士臣。 　　九言云：

　　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管仲晏子，猶不足為歟？

　　十言云：

　　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前閱湯春生《文章游戲》中有杭州地名集對，以其地其名，皆非所習(xí)，姑置弗錄。年來將卜居杭州，已賃得三橋址一宅。相宅時周歷城廂，聞見頗熟，將來往復(fù)衢巷，亦不能不習(xí)其名，因擇其尤雅馴者錄之如左。二言云：

　　官巷；衙灣。泥壩；土橋。湖墅；山墩。倉巷；棚橋。古蕩；新橋。馬衖；車橋。 　　三言云：

　　五老巷；三元坊。黑亭子；紅廟兒。芭蕉弄；葫蘆兜。紅門局；白井亭。草鞋嶺；箬帽灘。珠冠弄；玉帶橋。硯瓦弄；棋盤山。石屋洞；草橋門。金錢巷；元寶街。楚妃巷；越王山。獅子巷；貓兒橋。大倉后；小學(xué)前。助圣廟；興賢坊。八仙石；三圣橋。十八澗；六一泉。佛慧寺；仙靈橋。渾水埠；清河坊。鑿石巷；打鐵關(guān)。里塘巷；后市街。六克巷；千勝橋。六和塔；四宜亭。祖廟巷；宗宮橋。金門檻；石牌樓。朱霞弄；青云街。祥符寺；淳佑橋。桐枝巷；松毛場。羊角埂；狗毛灘。塔兒巷；灞子橋。小娘弄；高士坊。十字路；八卦田。高銀巷；文錦坊。黃泥嶺；烏石峰。梅青院；柳翠橋。倉基上；餉部前。蕭山弄；余杭塘。百福巷；萬安橋。豬圈壩；雞籠山。威乙巷；拱辰橋。新塘上；舊府前?；鸬聫R；水香庵。八盤嶺；九曜山。同安里；太平橋。海會寺；江漲橋。老東岳；賽西湖。城頭巷；湖心亭。棲霞嶺；登云橋。豬婆弄；鱉子門。林司后；薛衙前。扇子巷；靴兒河。豬頭巷；鴨卵兜?；⑴芩拢积堃麾?。延齡埠；流福溝。木屐弄；苕帚灣。夕照寺；初陽臺。三橋址；百井坊。保叔塔；渡子橋。蝙蝠洞；螺螄門。燕子弄；雀兒營。白馬廟；青龍街。高麗寺；滿州營。孩兒巷；丈人峰。

　　四言云：

　　張御史巷；王狀元園。范郎中巷；李博士橋。胡打笤巷；嵇接骨橋。城南古社；梅東高橋。神霄雷院；天漢洲橋。

　　六言云： 　　二圣庵，三圣廟；十字路，五字橋。大方井，小方井；南高峰，北高峰。老龍井，小龍井；新馬頭，舊馬頭。義井巷，義門巷；孝子坊，孝女坊。多子街，多福弄；旌德觀，旌功坊。嚴官巷，蔡官巷；成衙營，莫衙營。

　　羅茗云：“向在京師，翁二銘學(xué)士以別字對難之，出句云：‘孫行杏者挑行形李，上太行杭山?！鄬υ疲骸幻褪洗┎槐救肼暯瑁呷A不敷注?！殖鼍湓疲骸鐗裟┬汛核?。’未字虛實兼用余對云：‘朝妝莫整宿酲慵。’莫字亦虛實兼用”又有男女人名互對者，如：“徐夫人”對“石公子”，“馮婦”對“王男”之類。又有古今人名相對者，如“公孫丑”對“王伯申”，“白乙丙”對“朱子庚”之類。又有經(jīng)書對，如“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彼留子嗟，彼留子嗟”；“相鼠有皮，刲羊無血”；“藹藹王多吉人，渺渺予末小子”之類。又有數(shù)目巧搭者，如“唐四杰王楊盧駱，宋五子周程張朱”；“五行金木水火土，七音齒腭舌喉唇”；“三代夏商周，九賦上中下”；“四聲平上去入，八字年月日時”；“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九宮休生傷杜景死驚開”之類，皆未經(jīng)前人道過者。茗香讀書養(yǎng)親，其母年逾九十，尚康強，茗香有集句聯(lián)懸于廳事云：“九十日有秩；八千歲為春?！?

　　茗香又云：揚州有缺口門、灣頭鎮(zhèn)，舊傳一對云：“缺口何嘗缺；灣頭自有灣?！鳖H自然。又“無錫錫山山無錫”之句，久無屬對。朱蘭坡先生以“平湖湖水水平湖”對之。又有以節(jié)氣作對句者，云：“霜降如小雪；春分不大寒?！币嗉?。又有一絕對云：“一掌擎天，五指三長二短?！本脽o人能對者，后為徐青藤所屬云：“六和插地，七層四面八方。” 　　羅茗香云：今歲儀徵太傅重宴鹿鳴，同時有四佳話。大興俞恒潤為太傅門下士，師生同科重宴，佳話也；浙江嘉慶戊午解元張廷濟，亦太傅門下士，今科其子慶榮又領(lǐng)解，爺子解元，佳話也；兩丙午，一戊午，同屬午科，佳話也；而張、俞皆同出太傅門下。故余偶成一對句云：“丙象著文明，衣缽相傳，同賡鹿野；午科多勝事，箕裘領(lǐng)解，接武蟾宮。”亦紀實之言爾。

　　茗香嘗自述其所撰地名對，如：道士洑，和尚原；苦水鋪，甘朱山；蔥嶺，蒜山；黃河，青海之類。又有木果木地名，花椒花蔬名；陰口《左傳》地名，陽膚《四書》人名；夏小正書名，魏大中人名之類。又有書名對，如《春秋》對《甲子》；《春秋傳》對《山海經(jīng)》；《四元玉鑒》對《百子金丹》之類。

　　江南某年五月童試題系“夫人自稱曰小童”，有某生初入泮；是秋鄉(xiāng)試題系“君子不以言舉人”，某生遂連捷，有客戲撰聯(lián)語贈之云：“端午之前，猶是夫人自稱曰；重陽而后，居然君子不以言?！背稣Z歇后為小童，對語歇后為舉人，可謂巧湊。 　　俚俗對語，有甚可解頤者。近在安豐場署，與楊竹圃親家酒次劇談，竹圃云有一田叟攜其子耕作者，值雨至，將釋耒而歸。命其子屬對曰：“迷濛雨至，難耕南畝之田?！边m有一客徘徊田畔，遙對云：“泥濘途遙，誰作東家之主?！臂乓蜓渲良冶苡辏Z家人曰：“客已至矣，庭前整備茶湯?！笨蛯υ疲骸百e既來兮，廚下安排酒席。”叟曰：“不嫌茅屋小，略坐片時?！笨蛯υ疲骸扒蚁踩A堂寬，何妨數(shù)日。”既設(shè)席，飲至夜深，叟曰：“譙樓上冬冬冬、鏗鏗鏗，三更三點，正合三杯通大道?！笨驮唬骸安萏们叭耆耆?、我我我，一人一盞，但愿一醉解千愁?！臂耪埧途蛯嬙唬骸翱锎惨言O(shè)，今宵且可安身?！笨驮唬骸爸饕馍跻螅魅斩粼缟??！贝稳湛拖绕?，叟出，見其磨刀，詰之曰：“借問嘉客，何故操刃而磨？”客曰：“無故擾東，定當(dāng)殺身以報。”叟驚曰：“倘死吾家，未免一場官府事。”客曰：“欲全我命，必須十兩燒埋錢?！臂湃雰?nèi)，移時捧銀進曰：“首飾湊成十兩。”客秤之曰：“戥頭尚短八錢?！币蛞緞e，叟送之門曰：“千里送君終一別?！笨驮唬骸鞍隋X約我必重來?！臂判υ唬骸皭嚎蛺嚎?，快去快去?！笨椭x曰：“好東好東，再來再來。”按此客實惡，而此叟大佳，殊快人意。竹圃曰：“一醉解千愁，我熟聞之。三杯通大道，究竟語作何解？”余曰：“此李青蓮句也，當(dāng)問之古人?！毕嗯c一笑而罷。

　　(《巧對補錄》原收于梁章鉅《浪跡叢談》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