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案 第二十六回 問拐帶許國楨到堂　思愛女張王氏入夢

卻說李瞎子老婆當堂發(fā)潑，李瞎子勸他回去，倒被他啐了一口。李公看這光景，叫左右快將李瞎子重責(zé)二百?？煸韮砂噙^來，將李瞎子拖翻在地，他老婆方站起身來，被左右連拖帶攆的趕了出去。兩旁看熱鬧的人無不匿笑。李公命將李瞎子鎖起，吩咐伺候起馬回衙。地方紳耆等在庵堂預(yù)備酒飯，李公剛退堂下來，前來迎接的兩個紳士走上，堅請李公到庵赴席。李公再三辭謝，只受了兩杯茶。馬夫牽過馬來，李公便辭了眾紳士，拱手上馬。衙役人等在前開道，陸大榮、李瞎子帶著鎖鏈，押在馬后跟隨。紳耆等送至村口方回。李公進城，先至城隍廟拈香，然后回衙，升坐大堂。擂鼓排衙，三通已畢，班內(nèi)走出兩個人來，帶著個年輕的學(xué)生，到案前下個半跪，繳簽銷差。原來是飭傳許國楨的原差。李公銷了差票，便傳許國楨問話，說道：“你是許國楨么？”答道：“是?！庇謫柕溃骸澳憬衲甓啻竽昙o？”答道：“二十一歲?！崩罟溃骸澳隳贻p的人，怎么干這不端的事？你師傅死了，怎敢把他的女兒拐跑。如今你把這女子藏在哪里？從實供來，免動刑訊?！痹S國楨道：“大老爺聽柬，童生隨我?guī)煾底x書多年，具有天良，哪敢干這昧理的事？那日送殯回來，師妹有病，師母命童生坐車送回，不意車到李家砦地方，遇見一伙強人，將童生從車上拉下，連車并師妹一并劫去。童生不舍，跟隨懇求放還。被強人用馬棒在左膀上連打數(shù)下，一時疼痛昏暈，到黑夜方才蘇醒，人車已不知去向。童生無奈，就在樹林內(nèi)暫過一宵，次日各處訪問，杳無蹤影。一連幾天追尋，不得下落。童生忽得一病，渾身發(fā)燒，不省人事，幸得白衣庵慧明和尚留在庵中調(diào)養(yǎng)，始得痊可。前日方才進城，又不敢見師母的面。正在為難，遇見大老爺差人前來，著童生到案，這是實話，并無半句虛言?！崩罟溃骸氨唤偈悄囊惶?？”答道：“是九月初二傍晚的時候?！崩罟鹊溃骸安幌肽氵@年輕小子，倒會說謊。

既你師妹被強人劫去，你又生病，到前日方才進城。怎你師母在西門外又遇見你，問他女兒下落，你為什么推說不知，反將他毆打，又將他頭上的首飾搶去？今日拘拿到案，又敢巧言搪塞?！焙攘钭笥蚁葘⒃S國楨重責(zé)二十戒尺再問。許國幀再三哀告，左右哪里聽他。揎衣露袖，每手各責(zé)了十下。李公再叫他上前究問。許國楨還認定前供，矢口不移。李公命將許國楨暫押，候傳張王氏到案面質(zhì)。吩咐掩門退堂。

卻說張王氏自從女兒不見之后，明則告官追究，暗則雇人尋訪。時光迅速，不覺一月有余，哪里見一些兒蹤影？急得個老婆兒頭發(fā)都白了。這一天，正到呂祖閣求簽回來，手拿簽句在間壁雜貨鋪里，請卜掌柜的講解。可巧公差到門，說道：“張奶奶恭喜，你的事有點邊兒了?！睆埻跏系溃骸鞍浲臃?，也有尋見我女兒的日子?！惫畹溃骸澳闩畠旱箾]有尋見，你女婿已尋著了。請你明日當堂質(zhì)對?！睆埻跏系溃骸罢l呀。你老說的？”公差道：“我說尋見的是許國楨?！睆埻跏系溃骸芭?！那個天殺的，我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他到底把我女兒藏在哪里去了？”那個卜掌柜道：“師奶奶不用著急，既將許國楨找到了，少不得自有你女兒的下落。兩位貴差辛苦，且請喝杯茶，慢慢的再講?！惫畹溃骸俺心阗M心，我們不喝茶。此來是奉本官吩咐，傳張奶奶明日早堂與許國楨質(zhì)對。明天務(wù)必早早的伺候，不要誤了。我們還要回去銷差?！闭f罷，兩個人就轉(zhuǎn)身出來。張王氏千謝萬謝，卜掌柜也幫著周旋，算把公差打發(fā)走了。張王氏回到家里，看見女兒的狀奩，睹物思人，又不覺悲從中來，就在他丈夫張學(xué)究的靈位前哭了一場。

到晚上，也無心茶飯，拿個冷的硬饃饃啃了幾口，喝了半碗水，便和衣倒在炕上。剛覺朦朧睡去，忽聽大門碰得山響，疑心是公差前來催審，急忙開門，仔細一看，原來不是公差，卻就是那個不見的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臉白唇紅，覺得比先前分外嬌艷光彩。張王氏不見猶可，一見女兒回來，不禁心花開放，趕上前，攔腰抱住說道：“我的兒，我想死你也。你這些時在哪里過來？叫為娘的哪一處不尋到。今天是誰送你來的？半夜三更，不要在外邊著了涼，趕快到屋子里炕上去坐?！币幻嬲f，一面抱著女兒進來。方要回身關(guān)門，看見一個毛絨絨的東西正堵在門口，定睛一看，卻是個錦紋斑毛的大蟲，大個眼，彷佛兩盞琉璃燈一般，金光閃閃，眈眈注視。張王氏哪里看見過怎樣個東西，說聲：“我的媽，是哪里來的？”話未了，那虎迎面撲來，張王氏仰面朝天，跌倒在地。未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