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xué)古籍
經(jīng)部
  • 《深衣考誤》一卷,國朝江永撰。深衣之制,眾說糾紛。永據(jù)《玉藻》“深衣三袪,縫齊倍要,衽當(dāng)旁”云:“如裳前後當(dāng)中者,為襟為裾,皆不名衽。惟當(dāng)旁而斜殺者乃名衽。”今以永說求之訓(xùn)詁諸書,雖有合有不合,而衷諸《經(jīng)》文,其義最當(dāng)。考《說文》曰:“衽,衣衤金也?!瘪陆鸺唇?,永以裳之前為襟,而旁為衽?!墩f文》乃以衣襟為衽,則不獨裳為衽矣。又《爾雅》曰:“執(zhí)衽謂之袺,扱衽謂之襭?!崩钛苍唬骸榜耪?,裳之下也。”云下則裳之下皆名衽,不獨旁矣。然《方言》曰:“褸謂之衽?!惫薄蹲ⅰ吩唬骸耙陆笠病!迸c《說文》前襟名衽義正同。而郭《注》又云:“或曰衽,裳際也?!痹粕央H則據(jù)兩旁矣。永之所考,蓋據(jù)璞《注》後說也。又劉熙《釋名》云:“襟,禁也,交於前,所以禁御風(fēng)寒也。裾,倨也,倨倨然直,亦言在後當(dāng)見倨也。衽,襜也,在旁襜襜然也?!弊C以永說,謂裳前襟後裾,皆直幅不交裂,則即《釋名》所云“倨倨然直”也。謂在旁者乃名衽,則即《釋名》“在旁襜襜”之義也。其釋《經(jīng)》文“衽,在旁”三字實非孔《疏》所能及。其後辨續(xù)衽鉤邊一條,謂續(xù)衽在左,前後相屬,鉤邊在右,前後不相屬。鉤邊在漢時謂之曲裾,乃別以裳之一幅斜裁之,綴於右後衽之上,使鉤而前。孔《疏》誤合續(xù)衽、鉤邊為一。其說亦考證精核,勝前人多矣。
    作者:
    江永
  •   一、成書年代及真?zhèn)?br>
      《大戴禮記》由戴德(公元前一世紀(jì))而得名,戴德是后倉(公元前70年在世)的四位弟子之一、后倉在公元前一世紀(jì)創(chuàng)立了立于學(xué)官的《儀禮》傳授學(xué)派(參見《禮記》)??墒牵瓷先ァ洞蟠鞫Y記》與戴德的關(guān)系似乎只不過是為它找到了一個令人起敬的出處。和某些傳統(tǒng)記載相矛盾的是,沒有任何同時代的證據(jù)能夠表明西漢的禮學(xué)家與它的編纂有任何關(guān)系,或者說《大戴禮記》是《禮記》的一個更早的校訂本。再者,《大戴禮記》也未著錄于《漢書。藝文志》,因此,二世紀(jì)以前它是否已單獨成書這的確令人懷疑。

      二、內(nèi)容及資料來源

      《大戴禮記》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來源于《漢書。藝文志》(第1709頁)所著錄的時代較早的雜集《記》131篇。然而,《大戴禮記》中有些篇章的撰寫可能在《禮記》已經(jīng)編纂成書之后,例如,《大戴禮記》第46篇篇首有一《禮記》第30篇的摘要;第41篇錄自《禮記》第27篇;第52篇也包含《禮記》第24篇的部分文字。《大戴禮記》的多數(shù)篇章都是種種漢代以前和前漢文獻(xiàn)中一些段落的仿制拼貼,比如,第71篇(《誥志》)的內(nèi)容以不同的形式見于《逸周書》第58篇;《荀子》為《大戴禮記》第42、64、65、66篇提供了材料,此上諸篇也包含來自《淮南子》的零散段落;《大戴禮記》第46、48篇主要依據(jù)了賈誼(公元前201椙—169年)的作品;《淮南子》卷三和卷四的部分內(nèi)容也為《大戴禮記》的第58、81篇所借用。最后,還應(yīng)指出重要的一點,《大戴禮記》第77篇,以及在較輕程度上第63篇都有賴于《周禮》。既然在《儀禮》和(周禮》的觀點相左時,《禮記》總是贊同《儀禮》有甚于《周禮》,因此,我們對這些篇章是否和《禮記》源于同樣材料就極為懷疑。

      第49—58篇或者在篇題中出現(xiàn)孔子門徒曾子的姓名;或者在篇中記述他的教導(dǎo)和對話,因此,有人堅持認(rèn)為,這些篇章源于現(xiàn)已失傳的《漢書。藝文志》(第1724頁)“儒家”類下所著錄的《曾子》18篇。在清代輯錄的《曾子》佚文中也包括這些篇。但是,這些材料實際上不太可能是在《曾子》亡佚之前被借引的?!洞蟠鞫Y記》中許多與曾子有關(guān)的篇章可以證明是采自其他文獻(xiàn)資料。其余的可能是漢代偽造的,目的在于利用曾子的名聲來取得顯赫聲望和正統(tǒng)地位,以便有利于他們所擁護(hù)的教義。

      三、文獻(xiàn)源流

      《隋書。經(jīng)籍志》(第921頁)記載,《大戴禮記》13卷。此條記載重見于唐代的書目和宋朝的官方書目(見《舊唐書。經(jīng)籍志》,1973頁;《新唐書。藝文志》,第1430頁;《宋史。藝文志》,第5048頁),而且和現(xiàn)存版本的卷數(shù)相符?!冻缥目偰浚┨峒耙粋€10卷本,它一定是由于脫漏而有亡佚,然而,現(xiàn)存版本不足以說明這一特例。

      劉熙大約在200年為《大戴禮記》作過注。據(jù)《隋書。經(jīng)籍志》921頁的注解可知,劉熙注已經(jīng)失傳,現(xiàn)存的注據(jù)說是仕于魏和北周的盧辯(519—557年在世)所作。由于此注未著錄于隋唐的書目。由此推知,直至宋朝,它的正統(tǒng)性才被正式承認(rèn)。

      長期以來,人們假定此經(jīng)最嚴(yán)重的毀損是在漢末和隋之間的某個時代。據(jù)鄭玄(127—200)《六藝論》記載,《大戴禮記》原有85篇,而現(xiàn)在的版本不超過39篇。據(jù)推測《隋書》著錄的文本就已是如此。通行本卷1的第1篇被認(rèn)定為第39篇;第2卷始于第46篇,而不是始于第43篇;第7卷始于第62篇,而非第61篇,全書結(jié)束于第81篇??赡芸偣灿?6篇較早編定的文本已經(jīng)亡佚。

      《隋書。經(jīng)籍志》編撰之前,此經(jīng)的某些部分就很可能已經(jīng)失傳,但是,《大戴禮記》是否就像現(xiàn)在版本的篇數(shù)顯示的那樣已遺失46篇,卻讓人懷疑。在隋朝,人們相信,《大戴禮記》85篇是《禮記》46篇的一個時代更早的本子。人們進(jìn)一步假設(shè),二者共有的46篇已從《大戴禮記》脫落(見前文《禮記》中所翻譯的《隋書》引文)。然而,在漢代書目中并沒有任何可以證實二者之間有這種關(guān)系的證據(jù)。不僅如此,現(xiàn)存的《大戴禮記》有幾篇的部分內(nèi)容相重,卻依然保留而未刪除,因此,《大戴禮記》的篇數(shù)可能受到了關(guān)于它與《禮記》有上述并無根據(jù)的聯(lián)系的影響,由此才力圖確定鄭玄所說戴德傳授的《記》八十五篇就是《大戴禮記》。

      四、版本

      《四部叢刊》重印了一個明代刻本,此明印本有盧辯注和年代定為1175年的韓元吉序(1118)?!稘h魏叢書》和《雅雨堂叢書》也收入此文本的版本。這3個版本都不如活字版武英殿本(1774—1777年),殿本是《叢書集成》所印??北镜闹饕妆尽! 】讖V森(1752—1786)在其題為《大戴禮記補(bǔ)注》的注釋本中有一份分析文本內(nèi)容的表。它有用地總結(jié)了《大戴禮記》每一篇文字中[與其他]文本相似之處以及其資料來源。此本收入《畿輔叢書》和《叢書集成》。孔注的另一版本附王樹柟(1857—1937)的校注,以《校正孔氏大戴禮記補(bǔ)注》為題出版,它也收入《叢書集成》。

      孫詒讓(1848—1908)在文本中選擇了一些文句,加以校注,編成了《大戴禮記斠補(bǔ)》。它在孫詒讓去世后于1914年出版。

      五、研究狀況

      (一)關(guān)于它的現(xiàn)代漢語譯文,參看高明的《大戴禮記今注今譯》,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75年。

     ?。ǘ洞蟠鞫Y記逐字索引》,劉殿爵和陳方正編,《先秦兩漢古籍逐字索引叢書》,香港:商務(wù)印書館,1992年。
    作者:
    戴德
  •   西漢初年記述前代史實、傳聞的著作。作者韓嬰,生卒年不詳。燕人。漢文帝時為博士,景帝時為常山王太傅,武帝時曾與大儒辯論于朝廷。他是漢初傳《詩》三家之一的《博士》創(chuàng)始人,也授《易》,傳授地區(qū)主要在燕、趙間。據(jù)《漢書。藝文志》載,其著作有《韓故》、《韓內(nèi)傳》、《韓外傳》、《韓說》及《韓氏易》等。但今存僅《韓詩外傳》10卷,紊亂脫落,已非原本。其佚文散見《文選》李善注及唐、宋類書。

      韓嬰說《詩》主要是借《詩》發(fā)揮他的政治思想,所以多述孔子軼聞、諸子雜說和春秋故事,引《詩》以證事,并非述事以明《詩》。在漢代,《韓詩》即以《內(nèi)傳》、《外傳》著稱。《史記。儒林傳》說:“韓生推《詩》之意而為《內(nèi)、外傳》數(shù)萬言,其語頗與齊、魯間殊,然其歸一也?!倍稘h書。藝文志》則認(rèn)為韓嬰作《詩》傳,“或取《春秋》,采雜說,咸非其本義”。褒貶不同,但都說明《韓詩》著力于傳,而非訓(xùn)詁?!锻鈧鳌返乃枷耄笾乱攒髯铀枷霝橹?,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隆禮重法,尊士養(yǎng)民,也間采孟子及韓非有關(guān)言論。全書取《荀子》文多達(dá)44條,因而從宋代王應(yīng)麟至清代汪中、嚴(yán)可均等學(xué)者都認(rèn)為《韓詩》出于荀子,是“荀卿子之別子”(汪中《述學(xué)。荀卿子通論》)。而書中引《荀子。非十二子》文,則刪除子思、孟子,也可見其不薄孟子,有所折中。

      《外傳》說《詩》,都是斷章取義,觸類引伸,與《詩》本意相徑庭,使詩句成為一種比喻,借以牽強(qiáng)附會敘事說理。其文章體制大多先敘事或議論,篇末引《詩》一兩句以證明。而同一兩句詩,往往有兩則以上的事例或理論,分條闡述。因此,這部《韓詩外傳》既是關(guān)于《詩經(jīng)》的重要著作,同時也是一部短文集,在漢初散文創(chuàng)作中別具特色。其中的歷史故事或寓言多有所本,也有些藝術(shù)加工,擅長用對話發(fā)議論,露神情,見性格;其論述則多節(jié)錄諸子原文,在取舍剪裁中見出己意,因而“文辭清婉,有先秦風(fēng)”(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其中所述多歷史故事.

    ==============================================================================  一、內(nèi)容

      《韓詩外傳》是一部由360條軼事、道德說教、倫理規(guī)范以及實際忠告等不同內(nèi)容的雜編,一般每條都以一句恰當(dāng)?shù)摹对娊?jīng)》引文作結(jié)論,以支持政事或論辯中的觀點,就其書與《詩經(jīng)》聯(lián)系的程度而論,它對《詩經(jīng)》既不是注釋,也不是闡發(fā)?!稘h書·藝文志》第1708頁還著錄了其他幾部韓派《詩經(jīng)》方面的著作,現(xiàn)在都已失傳,估計其性質(zhì)與《韓詩外傳》類似?!俄n詩外傳》是實際運(yùn)用《詩經(jīng)》的示范性著作。

      《韓待外傳》盡管名義上依附于《詩經(jīng)》,但它使用的材料卻來自幾個哲學(xué)學(xué)派的著述并加以折衷?!盾髯印肥亲畛S玫膩碓?,不過《莊子》、《韓非子》、《呂氏春秋》以及《晏子春秋》、《老子》、《孟子》也都被使用過。道德說教為其主要基調(diào),但也有一些趣聞軼事,缺乏明顯的道德意義。由于有24段缺乏引自《詩經(jīng)》的起結(jié)論作用的詩句,這說明文本有缺損。考慮到尚存的先秦典籍提供的資料占全書的三分之一還多,而且其中有些材料自身已經(jīng)用《詩經(jīng)》引文作結(jié)束,根此可知,《韓詩外傳》與其說是一部創(chuàng)作,還不如說是一部編作。《韓詩外傳》作為一個源頭,可能啟發(fā)了為了不同目的而編纂成的其他摘錄性的選集,如其他漢代著作《說苑》、《新序》、《列女傳》等。

      二、成書年代和真?zhèn)?/font>  這部書被認(rèn)為是韓嬰寫的,他為文帝(公元前180—157年在位)時的博士,武帝(公元前141椙—87在位)時他與董仲舒(約公元前179椙—104)辯論過。他的傳記(《史記》卷一百一二十一,第3124頁及《漢書》卷八十八,第3613頁)對他的生活年代提供的線索僅是這些,他肯定生活于公元前200年到公元前120年之間,因此《韓詩外傳》的日期應(yīng)定在約公元前150年左右。

      該書為韓嬰所寫,這從未受到懷疑,很難想象偽造之人會有什么動機(jī)采編纂這樣的一部著作。然而關(guān)于這部書的完整性卻有些疑點,因為《漢書·藝文志》第1708頁列舉了名為《韓外傳》的書6卷及名為《韓內(nèi)傳》的書4卷,《漢書》中的韓嬰傳也提到了這兩部書。但到了《隋書·經(jīng)籍志》(第915—916頁)時《內(nèi)傳》已經(jīng)消失,盡管唐代的注家引用了屬于《韓詩內(nèi)傳》的幾條語錄。《外傳》在《隋書》的(經(jīng)籍志》、兩唐史書(《舊唐書·經(jīng)籍志》,第1970頁;《新唐書·藝文志》,第1429頁)、《宋史·藝文志》(第5045頁)中都列為十卷。凡是現(xiàn)代的版本都含有十卷。

      楊樹達(dá)(《漢書補(bǔ)注補(bǔ)證》,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25年版,第28頁)認(rèn)為《外傳》與《內(nèi)傳》兩書被結(jié)合于《韓詩外傳》一名之下,因為它們所含的資料其性質(zhì)沒有任何差異,兩者也都不是闡發(fā)性的著作。實際情況可能比起楊所提出的簡單并置更為復(fù)雜。在唐代各種類書以及唐代對經(jīng)書和史書的注解者所引大批屬于《韓詩外傳》的文字不見于傳世的通行本中。在《太平御覽》引自該書的157條文句中,其中有23條為今本所無。

      三、版本

      1.已知最早的刊本是宋本,洪邁(1123-1202)說它屬于慶歷年間(1041—1048),毛晉(1599-1659)認(rèn)為他擁有這個本子的抄本,他翻刻在《津逮秘書》之中。在明代的幾個版本中,《四部叢刊》所翻印的沈辨的本子淵源于元本(由錢惟善于1355年作序)。

      2.帶有注解的校本被趙懷玉(1747—1823)單獨刊入他的《亦有生齋》中(序作于1790年,《龍溪精舍叢書》予以重印),又被周廷萊作為《韓詩外傳校注》(重印于《安徽叢書》)而加以刊印,其序文標(biāo)定為1791年。上述版本中的第二種用本是一更保守的版本,它被拿來作為兩種版本合并版的底本,由吳棠于1875年出版(《望三益齋》,由《畿輔叢書》予以重刊,《叢書集成》也作了重刊,并加了標(biāo)點,又見上海商務(wù)印書館于1917年的排印本)。一種未知出處而含有大多相應(yīng)段落的版本由陳士珂于1818年以《韓詩外傳疏證》名字刊?。ㄒ姟段臏Y樓叢書》中)。

      3.收有《韓詩外傳》的其他叢書還有《漢魏叢書》?!稄V漢魏叢書》、《三十三種叢書》等。

      4,許維遹(1905—1951)的《韓詩外傳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該書是在他死后出版,繁體字,加了標(biāo)點和注釋,其中有的為珍奇難得的資料及許自己的見解。

      5.賴炎元的《韓詩外傳今注今譯》,該書有注釋有標(biāo)點,并有用現(xiàn)代漢語譯成的譯文,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72年版。

      四、校注

      1.孫詒讓《札迻》卷二,涉及有十個段落的內(nèi)容。

      2.俞樾的《讀韓詩外傳》對22段疑難的段落進(jìn)行了???;見《曲園雜纂》卷十七(《春在黨全書》)。

      3.趙善詒的《韓詩外傳補(bǔ)正》(長沙:商務(wù)印書館,1938年),幾乎處理每篇經(jīng)文中的疑難段落,用來自相應(yīng)段落的引文來支持他的考評及???,而且總是指出前人對這同一段所作的校注。(見國學(xué)小叢書)。他的著作被收入賴炎元的《韓詩外傳考征》中(見下文五第2條)?! ?.幀炎元:《韓詩外傳考征》,2冊,臺北: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63年版。第一冊詳細(xì)研究了漢代的韓詩,《韓詩外傳》的版本,??庇?,韓詩異文與包括毛詩在內(nèi)的其他諸家詩注解和文字上的不同。第二冊考察了早期和后來著作中所引的《韓詩外傳》之文,并詳盡地羅列了為現(xiàn)代版本中所無的《韓詩外傳》佚文。

      五、索引

      1.《韓詩外傳逐字索引》,劉殿爵、陳方正主編,收入《先秦兩漢古籍逐字索引叢刊》,香港:商務(wù)印書館,1992年。
    作者:
    韓嬰
  • 舉世皆知蘇東坡為一代文豪,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一個“易學(xué)大師”,曾經(jīng)寫過一本《東坡易傳》。

    蘇軾幼時便隨眉山道士張易簡讀書學(xué)《易》,少年時欲入山林當(dāng)?shù)朗?,終生與道士高人交往頻繁,深曉《周易》占卜和“胎息”養(yǎng)生之術(shù),并自稱“鐵冠道人”。其父蘇洵精通《太玄》,晚年欲作《易傳》未成,遺命蘇軾繼作此書。蘇軾于45歲左右被貶官于黃州時開始撰寫《易傳》,此后不斷修改,直到生命垂危之時才修改完畢。他的認(rèn)知方法、執(zhí)政思想深受《易經(jīng)》影響,詩詞文賦也因此而愈加高深玄妙,后人不解《易》理,常常只識皮毛。然而蘇軾去世之后,他的著作遭到蔡京等人劈版禁毀,這本《易傳》便被改頭換面,以《毗陵易傳》(“毗陵”為蘇軾去世之地常州別名)悄然印行于世,因此罕為人知。本書作者認(rèn)為“離開《東坡易傳》,蘇軾思想及其詩文詞賦無從談起。”全書以“四庫全書”中的《東坡易傳》為底本,參照其它多種刻本進(jìn)行校勘整理,并在每一篇章前寫了簡要評介,以便于讀者閱讀和理解。
    作者:
    蘇軾
  • 從考證訓(xùn)詁而闡發(fā)“理”、“天道”、“性”、“才”、“道”、“仁義禮智”、“誠”、“權(quán)”等哲學(xué)范疇的根本意義,故名曰“字義疏證”,以反對“宋以來儒書之言”。全書分上、中、下3卷。書末附戴東原答彭進(jìn)士書及彭紹什與戴東原書。
    ////////////////////////////////////////////////////////////
      序

      丙申余少讀論語,端木氏之言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棺x易,乃知畜性與天道在是。周道衰,舜、禹、湯、文、武、周公致治之法,煥乎有文章者,棄為陳跡??鬃蛹炔坏梦唬荒艽怪T制度禮樂,是以為之正本溯源,使人于千百世治亂之故,制度禮樂因革之宜,如持權(quán)衡以御輕重,如規(guī)矩準(zhǔn)繩之于方圜平直。言似高遠(yuǎn),而不得不言。自孔子言之,實言前圣所未言;微孔子,孰從而聞之?故曰「不可得而聞」。「Ewell,94頁」是后私智穿鑿者,亦警于亂世,或以其道全身而遠(yuǎn)禍,或以其道能誘人心有治無亂;而謬在大本,舉一廢百;意非不善,其言只足以賊道,孟子于是不能已于與辯。當(dāng)是時,群共稱孟子好辯矣。孟子之書,有曰「我知言」,曰「游于圣人之斗者難為言」。蓋言之謬,非終于言也,將轉(zhuǎn)移人心;心受其蔽,必害于事,害于政。彼目之曰小人之害天下后世也,顯而共見;目之曰賢智君子之害天下后世也。相率趨之以為美言。其人人心深,禍斯民也大,而終莫之或寤。辯惡可已哉!「Ewell,95頁」孟子辯楊、墨;后人習(xí)聞楊、墨、老、莊、佛之言,且以其言汩亂孟子之言,是又后乎「全書,148頁」孟子者之不可已也。茍吾不能知之亦已矣,吾知之而不言,是不忠也,是對古圣人賢人而自負(fù)其學(xué),對天下后世之仁人而自遠(yuǎn)于仁也。吾用是懼,述孟子字義疏證三卷。*韓退之氏曰:「道于楊、墨、老、莊、佛之學(xué)而欲之圣人之道,猶航斷港絕潢以望至于海也。故求觀圣人之道,必自孟子始。」嗚乎,不可易矣!休寧戴震。

      「回頁首」   「全書,151頁」「Ewell,99頁」

      孟子字義疏證卷上   理十五條

      理者,察之而幾微必區(qū)以別之名也,是故謂之分理;在物之質(zhì),曰肌理,曰艤理,曰文理;「亦曰文縷。理、縷,語之轉(zhuǎn)耳?!沟闷浞謩t有條而不紊,謂之條理。孟子稱「孔子之謂集大成」曰:「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圣之事也?!故ブ侵量鬃佣鴺O其盛,不過舉條理以言之而已矣。易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自乾坤言,故不曰「仁智」而曰「Ewell,100頁」「易簡」。「以易知」,知一于仁愛平恕也;「以簡能」,能一于行所無事也。「易則易知,易知則有親,有親則可久,可久則賢人之德」,若是者,仁也;「簡則易從,易從則有功,有功則可大,可大則賢人之業(yè)」,若是者,智也;天下事情,條分縷(晰)[析],以仁且智當(dāng)之,豈或爽失爽幾微哉!中庸曰:「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樂記曰:「樂者,通倫理者也?!灌嵖党勺⒃疲骸咐恚忠??!乖S叔重說文解字序曰:「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古人所謂理,未有如后儒之所謂理者矣。

      「Ewell,106頁」「全書,152頁」問:古人之言天理,何謂也?

      曰:理也者,情之不爽失也;未有情不得而理得者也。凡有所施于人,反躬而靜思之:「人以此施于我,能受之乎?」凡有所責(zé)于人,反躬而靜思之:「人以此責(zé)于我,能盡之乎?」以我之人,則理明。天理云者,言乎自然之分理也;自然之分理,以我之情人之情,而無不得其平是也。樂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Ewell,107頁」惡形焉。好惡無節(jié)于內(nèi),知誘于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箿缯撸瑴鐩]不見也。又曰:「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jié),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詐偽之心,有淫佚作亂之事;是故強(qiáng)者脅弱,眾者暴寡,知者詐愚,勇者苦怯,疾病不養(yǎng),老幼孤獨不得其所。此大亂之道也?!拐\以弱、寡、愚、怯與夫疾病、老幼、孤獨,反躬而思其情。人豈異于我!蓋方其靜也,未感于物,其血氣心知,湛然無有失,*「揚(yáng)雄方言曰:「湛,安也。」郭璞注云:「湛然,安貌。」」故曰「天之性」;及其感而動,則欲出于性。一人之欲,天下人之(之)[所]同欲也,故曰「性之欲」。好惡既形,遂己之好惡,「Ewell,108頁」忘人之好惡,往往賊人以逞欲;反躬者,以人之逞其欲,思身受之之情也。情得其平,是為好惡之節(jié),是為依乎天理。「莊子:庖丁為文惠君解牛,自言:「依乎天理,批大卻,導(dǎo)大,因其固然,技經(jīng)肯綮之未當(dāng),而況大乎!」天理,即其所謂「彼節(jié)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適如其天然之分理也?!构湃怂^天理,「全書,153頁」未有如后儒之所謂天理者矣。

      「Ewell,111頁」問:以情情而無爽失,于行事誠得其理矣。情與理之名何以異?

      曰:在己與人皆謂之情,無過情無不及情之謂理。詩曰:「天生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曰:「作此詩者,其知道乎!孟子申之曰:「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以秉持為經(jīng)常曰則,以各如其區(qū)分曰理,以實之于言行曰懿德。物者,事也;語其事,「Ewell,112頁」不出乎日用飲食而已矣;舍是而言理,非古賢圣所謂理也。   「Ewell,115頁」問:孟子云:「心之所同然者,謂理也,義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抢碛忠孕难?,何也?

      曰:心之所同然始謂之理。謂之義;則未至于同然,存乎其人之意見,非理也,非義也。凡一人以為然,天下萬世皆曰「是不可易也」,此之謂同然。舉理,以見心能區(qū)分;舉義,以見心能裁斷。分之,各有其不易之則,名曰理;如斯而宜,名曰義。是故明理者,明其區(qū)分也;精者,精其裁斷也。不明,往往界于疑似而生惑;不精,往往雜于「Ewell,116頁」偏私而害道。求理義而智不足者也,故不可謂之理義。自非圣人,鮮能無蔽;有蔽之深,有蔽之淺者。人莫患乎蔽而自智,任其意見,執(zhí)之為理義。吾懼求理義者以意見當(dāng)之,孰知民受其禍之所終極也哉!

      「全書,154頁」「Ewell,119頁」問:宋以來儒書之言,以理為「如有物焉,得于天而具于心」;「朱子語錄云:「理無心則無著處?!褂衷疲骸阜参镉行亩渲斜靥?,人心亦然;止這些虛處,便包藏許多道理,推廣得來,蓋天蓋地,莫不由此。此所以為人心之好歟!理在人心,是謂之性。心是神明之舍,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天而具于心者。」」今釋孟子,乃曰「一人以為然,天下萬世皆曰是不可易也,此之謂同然」,「是心之明,能于事情不爽失,使無過情無不及「Ewell,120頁」情之謂理」,非「如有物焉具于心」矣。又以「未至于同然,存乎其人之意見,不可謂之理義」。在孟子言「圣人先得我心之同然」,固未嘗輕以許人,是圣人始能得理。然人莫不有家,進(jìn)而國事,進(jìn)而天下,豈待圣智而后行事歟?

      曰:六經(jīng)、孔、孟之言以及傅記群籍,理字不多見。今雖至愚之人,悖戾恣雎,其處斷一事,責(zé)詰一人,莫不輒曰理者,自宋以來始相習(xí)成俗,則以理為「如有物焉,得于天而具于心」,因以心之意見當(dāng)之也。于是「Ewell,121頁」負(fù)其氣,挾其勢位,加以口給者,理伸;力弱氣懾,口不能道辭者,理屈。嗚呼,其孰謂以此制事,以此制人之非理哉!即其人廉潔自持,心無私慝,而至于處斷一事,責(zé)詰一人,憑在己之意見,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方自信嚴(yán)氣正性,嫉惡如讎,而不知事情之難得,是非之易失于偏,往往人受其禍,己且終身不寤,或事后乃明,悔已無及。嗚呼,其孰謂以此制事,以此治人之非理哉!天下智者少而愚者多;以其心知明于眾人,則共推之為智,其去圣人甚遠(yuǎn)也。以眾人與其所共推為智者較其得理,則眾人之「全書,155頁」蔽「Ewell,122頁」必多;以眾所共推為智者與圣人較其得理,則圣人然后無蔽。凡事至而心應(yīng)之,其斷于心,輒曰理如是,古賢圣未嘗以為理也。不惟古賢圣未嘗以為理,昔之人巽于今人之一替口而曰理,其亦不以為理也。昔人知在己之意見不可以理名,而今人輕言之。夫以理為「如有物焉,得于天而具于心」。未有不以意見當(dāng)之者也。今使人任其意見,則謬;使人自求其情,則得。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怒乎!己所不欲,匆施于人?!勾髮W(xué)言治國平天下,不過曰「所惡于上,毋以使下,「Ewell,123頁」所惡于下,毋以事上」,以位之卑尊言也;「所惡于前,毋以先后,所惡于后,毋以從前」,以長于我與我長言也;「所惡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惡于左,毋以交于右」,以等于我言也;曰「所不欲」,曰「所惡」,不過人之常情,不言理而理盡于此。惟以情情,故其于事也,非心出一意見以處之,茍舍情求理,其所謂理,無非意見也。未有任其意見而不禍斯民者。

      「Ewell,126頁」問:以意見為理,自宋以來莫敢致斥者,謂理在人心故也。今日理在事情,于心之所同然,洵無可疑矣;孟子舉以見人性之善,其說可得聞歟?

      曰:孟子言「口之于味也,有同焉;耳之于聲也,有同聽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獨無所同然乎」,明理義之悅心,猶味之悅口,聲之悅耳,色之悅目之為性。味也、聲也、色也在物,而接于我之血氣;理義在事,而接于我之心知。血氣心知,「Ewell,127頁」有自具之「全書,156頁」能:口能辨味,耳能辨聲,目能辨色,心能辨夫理義。味與聲色,在物不在我,接于我之血氣,能辨之而悅之;其悅者,必其尤美者也;理義在事情之條分縷析,接于我之心知,能辨之而悅之;其悅者,必其至是者也。子產(chǎn)言「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曾子言「陽之精氣曰神,陰之精氣曰靈,神靈者,品物之本也」。Da

      DaiLi

      ji*蓋耳之能聽,目之能視,鼻之能臭,口之知味,魄之為也,所謂靈也,陰主受者也;心之精爽,「Ewell,128頁」有思輒通,魂之為也,所謂神也,陽主施者也。主施者斷,主受者聽,故孟子曰:「耳目之官不思,心之官則思?!故撬颊?,心之能也。精爽有蔽隔而不能通之時,及其無蔽隔,無弗通,乃以神明稱之。凡血氣之屬,皆有精爽。其心之精爽,鉅細(xì)不同,如火光之照物,光小者,其照也近,所照者不謬也,所不照(所)[斯]疑謬承之,不謬之謂得理;其光大者,其照也遠(yuǎn),得理多而失理少。且不特遠(yuǎn)近也,光之及又有明闥,故于物有察有不察;察者盡其實,不察斯疑謬承之,「Ewell,129頁」疑謬之謂失理。失理者,限于質(zhì)之昧,所謂愚也。惟學(xué)可以增益其不足而進(jìn)于智,益之不已,至乎其極,如日月有明,容光必照,則圣人矣。此中庸「雖愚必明」,孟子「擴(kuò)而充之之謂圣人」。神明之盛也,其于事靡不得理,斯仁義禮智全矣。故禮義非他,所照所察者之不謬也。何以不謬?心之神明也。人之異于禽獸者,雖同有精爽,而人能進(jìn)于神明也。理義豈別若一物,求之所照所察之外;而人之精爽能進(jìn)于神明,豈求諸氣稟之外哉!

      「全書,157頁」「Ewell,134頁」問:后儒以人之有嗜欲出于氣稟,而理者,別于氣稟者也。今謂心之精爽,學(xué)以擴(kuò)充之,進(jìn)于神明,則于事靡不得理,是求理于氣稟之外者非矣。孟子專舉「理義」以明「性善」,何也?   曰:古人言性,但以氣稟言,未嘗明言理義為性,蓋不待言而可知也。至孟子時,異說紛起,以理義為圣人治天下(之)具,設(shè)此一法以強(qiáng)之從,「Ewell,135頁」害道之言皆由外理義而生;人徒知耳之于聲,目之于色,鼻之于臭,口之于味之為性,而不知心之于理義,亦猶耳目鼻口之于聲色臭味也,故曰「至于心獨無所同然乎」,蓋就其所知以證明其所不知,舉聲色臭味之欲歸之耳目鼻口,舉理義之好歸之心,皆內(nèi)也,非外也,比而含之以解天下之惑,俾曉然無疑于理義之為性,害道之言庶幾可以息矣。孟子明人心之通于理義,與耳目鼻口之通于聲色臭味,咸根諸性,非由后起。后「Ewell,136頁」儒見孟子言性,則曰理羲,則曰仁義理智,不得其說,遂于氣稟之外增一理義之性,歸之孟子矣。

      「Ewell,138頁」問:聲色臭味之欲亦宜根于心,今專以理義之好為根于心,于「好是懿德」固然矣,抑聲色臭味之欲徒根于耳目鼻口歟?心,君乎百體者也,百體之能,皆心之能也,豈耳悅聲,目悅色,鼻悅臭,口悅味,非心悅之乎?

      曰:否。心能使耳目鼻口,不能代耳目鼻口之能,彼其能者各自具也,故不能相為?!溉珪?,158頁」人物受形于天地,故恒與之相通。「Ewell,139頁」盈天地之間,有聲也,有色也,有臭也,有味也;舉聲色臭味,則盈天地間者無或遺矣。外內(nèi)相通,其開竅也,是為耳目鼻口。五行有生克,生則相得,克則相逆,血氣之得其養(yǎng)、失其養(yǎng)系焉,資于外足以養(yǎng)其內(nèi),此皆陰陽五行之所為,外之盈天地之間,內(nèi)之備于吾身,外內(nèi)相得無間而養(yǎng)道備。「民之質(zhì)矣,日用飲食」,自古及今,以為道之經(jīng)也。血氣各資以養(yǎng),而開竅于耳目鼻口以通之,既于是通,故各成其能而分職司之??鬃釉唬骸窫well,140頁」「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長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閣;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寡獨庵鶠椴灰?,舉凡身之嗜欲根于氣血明矣,非根于心也。孟子曰,「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非喻言也。凡人行一事,有當(dāng)于理義,其心氣必暢然自得;悖于理義,心氣必沮喪自失,以此見心之于理義,一同乎血氣之于嗜欲,皆性使然耳。耳鼻口之官,臣道也;心之官,君道也;臣效其能而君正其可否。理義非他,可否之而當(dāng),是謂理「Ewell,141頁」義。然又非心出一意以可否之也,若心出一意以可否之,何異強(qiáng)制之乎!是故就事物言,非事物之外別有理義也;「有物必有則」,以其則正其物,如是而已矣。就人心言,非別有理以予之而具于心也;心之神明,于事物咸足以知其不易之則,譬有光皆能照,而中理者,乃其光盛,其照不謬也。   「Ewell,143頁」問:學(xué)者多職前言往行,可以增益己之所不足;宋儒謂「理得于天而藏于心」,殆因問「全書,159頁」學(xué)之得于古賢圣而藏于心,比類以為說歟?   曰:人之血氣心知本乎陰陽五行者,性也。如血氣資飲食以養(yǎng),其化也,即為我之血氣,非復(fù)所飲食之物矣;心知之資于問學(xué),其自得之也亦然。以血氣言,昔者弱而今者強(qiáng),是血氣之得其養(yǎng)也;以心知言,昔者狹小而今也廣大,昔者閶昧「Ewell,144頁」而今也明察,是心知之得其養(yǎng)也,故曰「雖愚必明」。人之血氣心知,其天定者往往不齊,得養(yǎng)不得養(yǎng),遂至于大異。茍知問學(xué)猶飲食,則貴其化,不貴其不化。記問之學(xué),入而不化者也。

      自得之,則居之安,資之深,取之左右逢其源,我之心知,極而至乎圣人之神明矣。神明者,猶然心也,非心自心而所得者藏于中之謂也。心自心而所得者藏于中,以之言學(xué),尚為物而不化之學(xué),況以之言性乎!

      「Ewell,146頁」問:宋以來之言理也,其說為「不出于理則出于欲,不出于欲則出于理」,故辨乎理欲之界,以為君子小人于此焉分。今以情之不爽失為理,是理者存乎欲者也,然則無欲亦非歟?

      曰:孟子言「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明乎欲不可無也,寡之而已。人之生也,莫病于無以遂其生。欲遂其生,亦遂人之生,仁也;欲遂其生,至于戕人之生「Ewell,147頁」而不顧者,不仁也。不仁,實始于欲遂其生之心;使其無此欲,必?zé)o不仁矣。然使其無此欲,則于天下之人,生道「全書,160頁」窮促,亦將漠然視之。己不必遂其生,而遂人之生,無是情也,然則謂「不出于正則出于邪,不出于邪則出于正」,可也;謂「不出于理則出于欲,不出于欲則出于理」,不可也。欲,其物;理,其則也。不出于邪而出于正,猶往往有意見之偏,未能得理。而宋以來之言理欲也,徒以為正邪之辨而已矣,不出于邪而出于正,則謂以理應(yīng)事矣。理與事分為二而與意見合為一,是以害事。夫事至而應(yīng)者,心也;心有「Ewell,148頁」所蔽,則于事情未之能得,又安能得理乎!自老氏貴于「抱一」,貴于「無欲」,莊周書則曰:「圣人之靜也,非曰靜也善,故靜也;萬物無足以撓心者,故靜也。水靜猶明,而況精神,圣人之心靜乎!夫虛靜恬淡,寂寞無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周子通書曰:「「圣可學(xué)乎?」曰,「可?!埂赣幸酰俊乖?,「有?!埂刚垎栄伞!乖唬敢粸橐?。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虛動直。靜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哉!」」此即老、莊、釋氏之說。朱子亦屢言「人欲所蔽」,「Ewell,149頁」皆以為無欲則無蔽,非中庸「雖愚必明」之道也。有生而愚者,雖無欲,亦愚也。凡出于欲,無非以生以養(yǎng)之事,欲之失為私,不為蔽。自以為得理,而所執(zhí)之實謬,乃蔽而不明。天下古今之人,其大患,私與蔽二端而已。私生于欲之失,蔽生于知之失;欲生于血氣,知生于心。因私而咎欲,因欲而咎血氣;因蔽而咎知,因知而咎(心),老氏所以言「常使民無知無欲」;彼自外其形骸,貴其真宰;后之釋氏,其論說似異而實同。宋「Ewell,150頁」儒出入于老、釋,「程叔子「全書,161頁」撰明道先生行狀云;「自十五六時,聞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yè),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濫于諸家,出入于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jīng),然后得之?!箙闻c叔撰橫渠先生行狀云:「范文正勸讀中庸,先生讀其書,雖愛之,猶以為未足,又訪諸釋、老之書,累年,盡究其說,知無所得,返而求之六經(jīng)?!怪熳诱Z類廖德明錄癸巳所聞:「先生言:二三年前見得此事尚鶻突,為他佛說得相似,近年來方看得分曉?!箍贾熳幽蕉U學(xué)在十五六時,年二十四,見李愿中,教以看圣賢言語,而其后復(fù)入于釋氏。至癸巳,年四十四矣?!构孰s乎老、釋之言以為言?!窫well,151頁」詩曰:「民之質(zhì),日用飲食。」記曰:「飲食男女,人之大于存焉?!故ト酥翁煜拢w民之情,遂民之欲,而王道備。人知老、莊、釋氏異于圣人,聞其無欲之說,猶未之信也;于宋儒,則信以為同于圣人;理欲之分,人人能言之。故今之治人者「視古賢圣體民之情,遂民之欲,多出于鄙細(xì)隱曲,不措諸意,不足為怪;而及其責(zé)以理也,不難舉曠世之高節(jié),著于義而罪之,尊者以理責(zé)卑,長者以理責(zé)幼,貴者以理責(zé)賤,雖失,謂之順;卑者、幼者、賤者以理爭「Ewell,152頁」之,雖得,謂之逆。于是下之人不能以天下之同情、天下所同欲達(dá)之于上;上以理責(zé)其下,而在下之罪,人人不勝指數(shù)。人死于法,猶有憐之者;死于理,其誰憐之!嗚呼,雜乎老、釋之言以為言,其禍甚于申、韓如是也!六經(jīng)、孔、孟之書,豈嘗以理為如有物焉,外乎人之性之發(fā)為情欲者,而強(qiáng)制之也哉!孟子告齊、梁之君,曰「與民同樂」,曰「省刑罰,薄稅斂」,曰「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曰「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囊)[糧]」,曰「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Ewell,153頁」仁政如是,「全書,162頁」王道如是而已矣。

      「Ewell,157頁」問:樂記言滅天理而窮人欲,其言有似于以理欲為邪正之別,何也?

      曰:性,譬則水也;欲,譬則水之流也;節(jié)而不過,則為依乎天理,為相生養(yǎng)之道,譬則水由地中行也;窮人欲而至于有悖逆詐偽之心,有淫作亂之事,譬則洪水橫流,泛濫于中國也。圣人教之反躬,以已之加于人,設(shè)人如是加于己,而思躬受之之情,譬則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Ewell,158頁」非惡泛濫而塞其流也。惡泛濫而塞其流,其立說之工者且直絕其源,是遏欲無欲之喻也?!缚谥谖兑玻恐谏?,耳之于聲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此后儒視為人欲之私者,而孟子曰「性也」,繼之曰「有命焉」。命者,限制之名,如命之東則不得而西,言性之欲之不可無節(jié)也。節(jié)而不過,則依乎天理;非以天理為正,人欲為邪也。天理者,節(jié)其欲而不窮人欲也。是故欲不可窮,非不可有;有而節(jié)之,使無過情,無不及情,可謂之非天理乎!

      「Ewell,162頁」問:中庸言「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言「君子必慎其獨」,后儒因有存理遏欲之說。今曰「欲譬則水之流」,則流固不可塞;誠使水由地中行,斯無往不得其自然之分理;

      存此意以遏其泛濫,于義未為不可通。然中庸之言,不徒治之于泛濫也,其意可得聞歟?「全書,163頁」   曰:所謂「戒慎恐懼」者,以敬肆言也。凡對人者,接于目而睹,則戒慎其儀容;接于耳而聞,則恐懼有愆謬。君子雖未對人亦如是,「Ewell,163頁」蓋敬而不敢少肆也,篇末云「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是也。所謂「慎獨」者,以邪正言也。凡有所行,端皆起于志意,如見之端起于隱,顯之端起于微,其志意既動,人不見也,篇末云「君子內(nèi)省不疚,無惡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是也。蓋方未應(yīng)事,則敬肆分;事至而動,則邪正分。敬者恒自檢神,肆則反是;正者不牽于私,邪則反是。必敬必正,而意見或偏,猶未能語于得理;雖智足以得理,而不敬則多疏失,不正則盡虛偽。三者,一虞于疏,一嚴(yán)于偽,一患于偏,各有所取也。

      「Ewell,167頁」問:自宋以來,謂「理得于天而具于心」,既以為人所同得,故于智愚之不齊歸諸氣稟,而敬肆邪正概以實其理欲之說。老氏之「抱一」「無欲」,釋氏之「常惺惺[九]」,彼所指者,曰「真宰」,曰「真空」,「莊子云:「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朕。」釋氏書云:「即此識情,便是真空妙智?!褂衷疲骸刚婵談t能攝眾有而應(yīng)變?!褂衷啤窫well,168頁」:「湛然常寂,應(yīng)用無方,用而??眨斩S?。用而不有,即是真空;空而不無,即成妙有。」」而易以理字便為圣學(xué)。既以理為得于天,故又創(chuàng)理氣之說,譬之「二物渾淪」;「朱子語錄云:「理與氣決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則二物渾淪,不可分開各在一處,然不害二物之各為一物也?!埂褂诶順O其形容,指之曰「凈潔空闊」;「問「先有理后有氣」之說。朱子曰:「不消如此說。而今知他合下先是有理后有氣邪?后有理先有氣「全書,164頁」邪?皆不可得而推究。然以意度之,則疑此氣是依傍道理行,及此氣之聚,則理亦在焉。蓋氣則能凝結(jié)造作,理卻無情意,無制度,無造作,止此氣凝聚處,理便在其中。且如天地間人物草木「Ewell,169頁」禽獸,其生也莫不有種;定不會無種了,白地生出一個物事;這個都是氣。若有理則止是個凈潔空闊底世界,無形跡,他卻不會造作,氣則能醞釀凝聚生物也。」」「Ewell,190頁」不過就老、莊、釋氏所謂「真宰」「真空」者轉(zhuǎn)之以言夫理,就老、莊、釋氏之言轉(zhuǎn)而為六經(jīng)、孔、孟之言。今何以剖別之,使截然不相淆惑歟?

      曰:天地、人物、事為,不聞無可言之理者也,詩曰「有物有則」是也。物者,指其實體實事之名;則者,稱其純粹中正之名。實體實事,罔非自然,而歸于必然,天地、人物、事為之理得矣。夫天地之大,人物之蕃,事為之委曲條分,茍得其理矣,如直者之中懸,平者之中水,圓者之中規(guī),方者之中矩,然后推諸天下萬世而準(zhǔn)。易稱「先天而天弗遠(yuǎn),后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遠(yuǎn),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中庸稱「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zhì)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夫如是,是為得理,是為心之所同然。孟子曰:「規(guī)矩,方圓之至也;圣人,人倫之至也?!拐Z天地而精言其理,猶語圣人而言乎其可法耳。尊是理,而謂天地陰陽不足以當(dāng)之,必非天地陰陽之理則可。天地陰陽之理,猶圣人之圣也;尊其圣,而謂圣人不足以當(dāng)之,可乎哉?「Ewell,171頁」圣人亦人也,以盡乎人之理,群共推為圣智。盡乎人之理非他,人倫日用盡乎其必然而已矣。推而極于不可易之為必然,乃語其至,非「全書,165頁」原其本。后儒從而過求,徒以語其至者之意言思議視如有物,謂與氣渾淪而成,聞之者習(xí)焉不察,莫知其異于六經(jīng)、孔、孟之言也。舉凡天地、人物、事為,求其必然不可易,理至明顯也。從而尊大之,不徒曰天地、人物、事為之理,而轉(zhuǎn)其語曰「理無不在」,視之「如有物焉」,將使學(xué)者皓首茫然,求其物不得。非六經(jīng)、孔、孟之言難知也,傳注相承,「Ewell,172頁」童而習(xí)之,不復(fù)致思也。

      「Ewell,176頁」問:宋儒以理為「如有物焉,得于天而具于心」,人之生也,由氣之凝結(jié)生聚,而理則湊泊附著之,「朱子云:「人之所以生,理與氣合而己。天理固浩浩不窮,然非是氣,則(雖)是理而無所湊泊,故必二氣交感,凝結(jié)生聚,然后是理有所附著。」」因以此為「完全自足」,「程子云:「圣賢論天德,蓋自家元是天然完全自足之物,若無所污壞,即當(dāng)直而行之;若少有污壞,即敬以治之,使復(fù)如舊?!埂埂窫well,177頁」如是,則無待于學(xué)。然見于古賢圣之論學(xué),與老、莊、釋氏之廢學(xué),截然殊致,因謂「理為形氣所污壞,故學(xué)焉以復(fù)其初」?!钢熳佑谡撜Z首章,于大學(xué)「在明明德」,皆以「復(fù)其初」為言?!埂笍?fù)其初」之云,見莊周書。「莊子繕性篇云:「繕性于俗學(xué)以求復(fù)其初,滑欲于俗知以求致其明,謂之蔽蒙之民?!褂衷疲骸肝臏p質(zhì),博溺心,然后民始惑亂,無以返其性情而復(fù)其初。」」蓋其所謂理,即如釋氏所謂「本來面目」,而其所謂「存理」,亦即如釋氏所謂「常惺惺」?!羔屖蠒疲骸覆凰忌疲凰紣?,時認(rèn)本來面目。」上蔡謝氏曰:「敬是常惺惺法?!埂窫well,178頁」王文成解大學(xué)3「格物致知」,主捍御外物之說,其言曰:「本來面目,即吾圣門所謂良知。隨物而格,是致知之功。」」豈宋以來儒者,其盡援儒以入釋歟?「全書,166頁」

      曰:老、莊、釋以其所謂「真宰」「真空」者為「完全自足」,然不能謂天下之人有善而無惡,有智而無愚也,因舉善與智而毀訾之。老氏云:「絕學(xué)無憂,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又云:「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褂衷疲骸腹胖茷榈勒撸且悦髅?,將以愚之。」彼蓋以無欲而靜,「Ewell,179頁」則超乎善惡之上,智乃不如愚,故直云「絕學(xué)」,又(生)[主]「絕圣棄智」,「絕仁棄義」,此一說也。荀子以禮義生于圣心,常人學(xué)然后能明于禮義,若順其自然,則生爭奪。弗學(xué)而能,乃屬之性;學(xué)而后能,不得屬之性,故謂性惡。而其于孟子言性善也辯之曰:「性善,則去圣王,息禮義矣;性惡,則興圣王,貴禮義矣。」此又一說也。荀子習(xí)聞當(dāng)時雜乎老、莊、告子之說者廢學(xué)毀禮義,而不達(dá)孟子性善之旨,以禮義為圣人教天下制其性,使不至爭奪,而不知「Ewell,180頁」禮義之所由名。老、莊、告子及后之釋氏,乃言如荀子所謂「去圣王,息禮義」耳。程子、朱子謂氣稟之外,天與之以理,非生知安行之圣人,未有不污壞其受于天之理者也,學(xué)而后此理漸明,復(fù)其初之所受。是天下之人,雖有所受于天之理,而皆不殊于無有,此又一說也。今富者遺其子粟千鍾,貧者無升斗之遺;貧者之子取之宮中無有,因日以其力致升斗之粟;富者之子亦必如彼之日以其力致之,而曰所致者即其宮中者也,說必不可通,故詳于論「Ewell,181頁」敬而略于論學(xué)?!溉绯套釉啤妇匆灾沃?,使復(fù)如舊」,而不及學(xué);朱子于中庸「致中和」,猶以為「戒懼慎獨」。」陸子靜、王文成諸人,推本老、莊、釋氏之所謂「真宰」「真空」者,以為即全乎圣智仁義,即全乎理,「陸子靜云:「收拾精神,自作主宰,萬物皆備于我,何有欠闕!當(dāng)惻隱時,自然惻隱;當(dāng)羞惡時,自然羞惡;當(dāng)寬裕溫柔時,自然寬裕溫柔;當(dāng)發(fā)強(qiáng)剛毅時,自然發(fā)剛強(qiáng)毅?!雇跷某稍疲骸甘ト酥轮?,至誠無息。其良知之體,如明鏡,妍媸之來,隨物現(xiàn)形,而明鏡曾無所留染,所謂「情順萬事而無情」也?!笩o所住(以)[而]生其心」,佛氏曾有是言,未為非也。明鏡之應(yīng),妍者妍,媸者媸,一照而皆真,即是「生其心」處;妍者妍,媸者媸,一過而不留,即「無所住」處。」」「Ewell,182頁」此又一說也。程子、朱子、就老、莊、釋「全書,167頁」氏所指者,轉(zhuǎn)其說以言夫理,非援儒而入釋,誤以釋氏之言雜人于儒耳;陸子靜、王文成諸人就老、莊、釋氏所指者,即以理實之,是乃援儒以入于釋者也。試以人之形體與人之德性比而論之,形體始乎幼小,終乎長大;德性始乎蒙昧,終乎圣智。其形體之長大也,資于飲食之養(yǎng),乃長日加益,非「復(fù)其初」;德性資于學(xué)問,進(jìn)而圣智,非「復(fù)其初」明矣。「Ewell,183頁」人物以類區(qū)分,而人所稟受,其氣清明,異于禽獸之不可開通。然人與人較,其材質(zhì)等差凡幾?古賢圣知人之材質(zhì)有等差,是以重問學(xué),貴擴(kuò)充。老、莊、釋氏謂有生皆同,故主于去情欲以勿害之。不必問學(xué)以擴(kuò)充之。在老、莊、釋氏既守己自足矣,因毀訾仁義以伸其說。荀子謂常人之性,學(xué)然后知禮義,其說亦足以伸。陸子靜、王文成諸人同于老、莊、釋氏,而改其毀訾仁義者,以為自然全乎仁義,巧于伸其說者也。程子、朱子尊理而以為天與我,猶荀子尊禮義「Ewell,184頁」以為圣人與我也。謂理為形氣所污壞,是圣人而下形氣皆大不美,即荀子性惡之說也;「全書,168頁」而其所謂理,別為湊泊附著之一物,猶老、莊、釋氏所謂「真宰」「真空」之湊泊附著于形體也。理既完全自足,難于言學(xué)以明理,故不得不分理氣為二本而咎形氣。蓋其說雜糅傅合而成,令學(xué)者?;笃渲?,雖六經(jīng)、孔、孟之言具在,咸習(xí)非勝是,不復(fù)求通。嗚呼,吾何敢默而息乎!

      「Ewell,190頁」問:程伯子之出入于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jīng),然后得之,見叔子所撰行狀。而朱子年四十內(nèi)外,猶馳心空妙,其后有答汪尚書書,言「熹于釋氏之說,蓋嘗師其人,尊其道,求之亦切至矣,然未能有得。其后以先生君子之教,校乎前后緩急之序,于是暫置其說而從事于吾學(xué)。其始蓋未嘗一日不往來于心也,以為俟卒究吾說而后求之未為甚晚。而一二年來,心獨有所自安,雖未能即有諸己,然欲復(fù)求之外學(xué)以遂其初心,不可得矣?!钩?、朱雖從事釋氏甚久,然終能覺其非矣,而又未合于六經(jīng)、孔、孟,則其學(xué)何學(xué)歟?

      「Ewell,191頁」曰:程子、朱子其出入于老、釋,皆以求道也,使見其道為是,雖人以為非而不顧。其初非背六經(jīng)、孔、孟而信彼也,于此不得其解,而見彼之捐棄物欲,返觀內(nèi)照,近于切己體察,為之,亦能使思慮漸清,因而冀得之為衡(鑒)事物之本。然極其致,所謂「明心見性」、「還其神之本體」者,即本體得矣,以為如此便足,無欠闕矣,實動輒差謬。在老、莊、釋氏固不論差謬與否,而程子、朱子求道之心,久之知其不可恃以衡鑒事物,故終謂其非也。「Ewell,192頁」夫人「全書,169頁」之異于物者,人能明于必然,百物之生各遂其自然也。老氏言「致虛極,守靜篤」,言「道法自然」,釋氏亦不出此,皆起于自私,使其神離形體而長存?!咐鲜涎浴搁L生久視」,以死為「返其真」;所謂長生者,形化而神長存也;釋氏言「不生不減」;所謂不生者,不受形而生也;不減者,即其神長存也?!蛊渌^性,所謂道,專主所謂神者為言。邵子云:「道與一,神之強(qiáng)名也?!褂衷疲骸干駸o方而性有質(zhì)。」又云:「Ewell,193頁」「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又云:「人之神即天地之神?!购掀溲杂^之,得于老莊最深。所謂道者,指天地之「神無方」也;所謂性者,指人之「(神)[性]有質(zhì)」也,故曰「道之形體」。邵子又云:「神統(tǒng)于心,氣統(tǒng)于腎,形統(tǒng)于首;形氣交而神主乎其中,三才之道也?!勾孙@指神宅于心,故曰「心者,性之郛郭」。邵子又云:「氣則養(yǎng)性,性則乘氣;故氣存則性存,性動則氣動也」。此顯指神乘乎氣而資氣以養(yǎng)?!竿跷某稍疲骸阜蛄贾灰?,以其妙用而言謂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謂之氣?!沽⒄f亦同。又即導(dǎo)善家所云「神之炯炯而不昧者為性,氣之而不息者為命」?!怪熳佑谄渲干駷榈?、指神為性者,「Ewell,194頁」若轉(zhuǎn)以言夫理。張子云:「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知覺,有心之名?!蛊渌^虛,六經(jīng)、孔、孟無是言也。張子又云:「神者,太虛妙應(yīng)之目?!褂衷疲骸柑熘粶y謂神,神而有常謂天?!褂衷疲骸干?,天德;化,天道?!故瞧湓惶撛惶欤浑x乎所謂神者。彼老、莊、釋氏之自貴其神,「Ewell,195頁」亦以為妙應(yīng),為沖虛,

      為足乎天德矣?!溉缭疲骸感灾芊ń?,凈智圓妙,體自空寂?!埂箯堊佑衷疲骸笟庥嘘庩?,推行有漸「全書,170頁」為化,合一不測為神?!顾寡砸?,蓋得之矣。試驗諸人物,耳目百體,會歸于心;心者,合一不測之神也。天地間百物生生,無非推本陰陽。易曰:「精氣為物?!乖釉唬骸戈栔珰庠簧?,陰之精氣曰靈,神靈者,品物之本也?!挂蚱渖耢`,故不徒曰氣而稱之曰精氣。老、莊、釋氏之謬,乃于此岐而分之?!窫well,196頁」內(nèi)其神而外形體,徒以形體為傳舍,以舉凡血氣之欲、君臣之義,父子昆弟夫婦之親,悉起于有形體以后,而神至虛靜,無欲無為。在老、莊、釋氏徒見于自然,故以神為已足。程子、朱子見于六經(jīng)、孔、孟之言理義,歸于必然不可易,非老、莊、釋氏所能及,因尊之以當(dāng)其所謂神者為生陽生陰之本,而別于陰陽;為人物之性,而別于氣質(zhì);反指孔、孟所謂道者非道,所謂性者非性。獨張子之說,可以分別錄之,言「由氣化,「Ewell,197頁」有道之名」,   言「化,天道」,言「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此數(shù)語者,圣人復(fù)起,無以易也。張子見于必然之為理,故不徒曰神而曰「神而有常。」誠如是言,不以理為別如一物,于六經(jīng)、孔、孟近矣。就天地言之,化,其生生也;神,其主宰也,不可歧而分也。故言化則賅神,言神亦賅化;由化以知神,由化與以知德;德也者,天地之中正也。就人言之,有血氣,則有心知;有心知,雖自圣人而下,明昧各殊,皆可學(xué)以牖其昧而進(jìn)于明?!窫well,198頁」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以性專屬之神,則視形體為假合;以性專屬之理,則茍非生知之圣人,不得咎其氣質(zhì),皆二本故也。老、莊、釋氏尊其神為超乎陰陽氣化,此尊理為超乎陰陽氣化。「全書,171頁」朱子答呂子約書曰:「陰陽也,君臣父子也,皆事物也;人之所行也,形而下者也,萬象紛羅者也。是數(shù)者各有當(dāng)然之理,即所謂道也,當(dāng)行之路也,形而上者也,沖漠無朕者也?!谷粍t易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中庸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dá)道也」,皆僅及事物而即謂之道,豈圣賢之立言,不若朱子言之辨析歟?「Ewell,199頁」圣人順其血氣之欲,則為相生養(yǎng)之道,于是視人猶己,則忠;以己推之,則??;憂樂于人,則仁;出于正,不出于邪,則義;恭敬不侮慢,則禮;無差謬之失,則智;曰忠恕,曰仁義禮智,豈有他哉?常人之欲,縱之至于邪僻,至于爭奪作亂;圣人之欲,無非懿德。欲同也,善不善之殊致若此。欲者,血氣之自然,其好是懿德也,心知之自然,此孟子所以言性善。心知之自然,未有不悅理義者,未能盡得理合義耳。由血氣之自然,而審察之以知其必然,是之謂理義;「Ewell,200頁」自然之與必然,非二事也。就其自然,明之盡而無幾微之失焉,是其必然也。如是而后無憾,如是而后安,是乃自然之極則。若任其自然而流于失,轉(zhuǎn)喪其自然,而非自然也;故歸于必然,適完其自然。夫人之生也,血氣心知而已矣。老、莊、釋氏見常人任其血氣之自然之不可,而靜以養(yǎng)其心知之自然;于心知之自然謂之性,血氣之自然謂之欲,說雖巧變,要不過分血氣心知為二本。荀子見常人之心知,而以禮義為圣心:見常人任其血氣心知之自然之不可,而進(jìn)以禮義之必然;于血氣「Ewell,201頁」心知之自然謂之性,于禮義之必然謂之教;「全書,172頁」合血氣心知為一本矣,而不得禮義之本。程子、朱子見常人任其血氣心知之自然之不可,而進(jìn)以理之必然;于血氣心知之自然謂之氣質(zhì),于理之必然謂之性,亦合血氣心知為一本矣,而更增一本。分血氣心知為二本者,程子斥之曰「異端本心」,而其增一本也,則曰「吾儒本天。」如其說,是心之為心,人也,非天也;性之為性,天也,非人也。以天別于人,實以性為別于人也。人之為人,性之為性,判若彼此,自程子、朱子始,「Ewell,202頁」告子言「以人為仁義,猶以杞柳為」,孟子必辨之,為其戕賊一物而為之也,況判若彼此,豈有不戕賊者哉!蓋程子、朱子之學(xué),借階于老、莊、釋氏,故僅以理之一字易其所謂真宰真空者而余無所易。其學(xué)非出于荀子,而偶與荀子合,故彼以為惡者,此亦咎之;彼以為出于圣人者,此以為出于天。出于天與出于圣人豈有異乎!天下惟一本,無所外。有血氣,則有心知;

      有心知,則學(xué)以進(jìn)于神明,一本然也;有血氣心知,則發(fā)乎血氣之知自然者,明之盡,使無幾微之失,斯無往非仁義,一本然也?!窫well,203頁」茍岐而二之,未有不外其一者。六經(jīng)、孔、孟而下,有荀子矣,有老、莊。釋氏矣,然六經(jīng)、孔,孟之道猶在也。自宋儒雜荀子及老、莊、釋氏以入六經(jīng)、孔、孟之書,學(xué)者莫知其非,而六經(jīng)、孔、孟之道亡矣。

      「回頁首」

      「全書,175頁」「Ewell,209頁」

      孟子字羲疏證卷中   天道四條

      道,猶行也;氣化流行,生生不息,是故謂之道。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购榉叮骸肝逍校阂辉凰?,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剐幸嗟乐ǚQ?!冈娸d馳:「女子善懷,亦各有行。」毛傳云:「行,道也?!怪窀停骸概佑行校h(yuǎn)兄弟父母?!灌嵐{云:「行,道也?!埂古e陰陽則賅五行,陰陽各具五行也;舉五行即賅陰陽,五行各有陰陽也。大戴禮記曰:「Ewell,210頁」「分于道謂之命,形于一謂之性。」言分于陰陽五行以有人物,而人物各限于所分以成其性。陰陽五行,道之實體也;血氣心知,性之實體也。有實體,故可分;惟分也,故不齊。古人言性惟本于天道如是。

      「Ewell,212頁」問: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钩套釉疲骸肝┐苏Z截得上下最分明,元來止此是道,要在人默而識之。」后儒言道,多得之此。朱子云:「陰陽,氣也,形而下者也;所以一陰一陽者,理也,形而上者也;道即理之謂也。」朱子此言,以道之稱惟理足以當(dāng)之。今但曰「氣化流行,生生不息」,乃程、朱所目為形而下者;其說據(jù)易之言以為言,是「全書,176頁」以學(xué)者信之。然則易之解可得聞歟?

      「Ewell,213頁」曰:氣化之于品物,則形而上下之分也。形乃品物之謂,非氣化之謂。易又有之:「立天之道,曰陰與陽?!怪迸e陰暢,不聞辨別所以陰陽而始可當(dāng)?shù)乐Q,豈圣人立言皆辭不備哉?一陰一陽,流行不已,夫是之謂道而已。古人言辭,「之謂」「謂之」有異:凡曰「之謂」,以上所稱解下,如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此為性、道、教言之,「Ewell,214頁」若曰性也者天命之謂也,道也者率性之謂也,教也者修道之謂也;易「一陰一陽之謂道」,則為天道言之,若曰道也者一陰一陽之謂也。凡曰「謂之」者,以下所稱之名辨上之實,如中庸「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此非為性教言之,以性教區(qū)別「自誠明」「自明誠」二者耳。易「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本非為道器言之,以道器區(qū)別其形而上形而下耳。形謂已成形質(zhì),形而上猶曰形以前,形而下猶曰形以后?!溉缪浴盖лd而上,千載而下」。詩:「下武維周?!灌嵐{云:「下,猶后也?!埂埂窫well,215頁」陰陽之未成形質(zhì),是謂形而上者也,非形而下明矣。器言乎一成而不變,道言乎體物而不可遺。不徒陰陽是非形而下,如五行水火木金土,有質(zhì)可見,固形而下也,器也;其五行之氣,人物咸稟受于此,則形而上者也。易言「一陰一陽」,洪范言「初一曰五行」,舉陰暢,舉五行,即賅鬼神;中庸言鬼神之「體物而不可遺」,即物之不離陰陽五行以成形質(zhì)也?!窫well,216頁」由人物逆而上之,至是止矣。六經(jīng)、孔、孟之書不聞理氣之辨,「全書,177頁」而后儒創(chuàng)言之,遂以陰陽屬形而下,實失道之名義也。

      「Ewell,219頁」問:后儒論陰陽,必推本「太極」,云:「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fù)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朱子釋之云:「太極生陰陽,理生氣也。陰陽既生,則太極在其中,理復(fù)在氣之內(nèi)也。」又云:「太極,形而上之道也;陰陽,形而下之器也?!菇窦缺婷餍文似肺?,非氣化,然則「太極」「兩儀」,后儒據(jù)以論道者,亦必傅合失之矣。自宋以來,學(xué)者惑之已久,將何以解其惑歟?   「Ewell,220頁」曰:后世儒者紛紛言太極,言兩儀,非孔子贊易太極兩儀之本指也。孔子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乖粌x,曰象,曰卦,皆據(jù)作易言之耳,非氣化之陰陽得兩儀四象之名。易備于六十四,自八卦重之,故八卦者,易之小成,有天、地、山、澤、雷、風(fēng)、水、火之義焉。其未成卦晝,一奇以儀陽,一偶以儀陰,故稱兩儀。奇而遇奇,陽已長也,以象太陽;奇而遇偶,陰始生也,以象少陰;偶而遇偶,陰已長也,以象太陰;「Ewell,221頁」偶而遇奇,陽始生也,以象少陽。伏羲氏睹于氣化流行,而以奇偶儀之象之??鬃淤澮?,蓋言易之為書起于卦晝,非漫然也,實有見于天道一陰一陽為物之終始會歸,乃晝奇偶兩者從而儀之,故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既有兩儀,而四象,而八卦,以次生矣??鬃右蕴珮O指氣化之陰陽,承上文「明于天之道」言之,即所云「陰一陽之謂道」,以兩儀、四象、八卦指「全書,178頁」易晝。后世儒者以兩儀為陰陽,而求太極于陰陽之所由生,豈孔子之言乎!

      「Ewell,223頁」問:宋儒之言形而上下,言道器,言太極兩儀,今據(jù)孔子贊易本文疏通證明之,洵于文義未協(xié)。其見于理氣之辨也,求之六經(jīng)中無其文,故借太極、兩儀、形而上下亡語以飾其說,以取信學(xué)者歟?   曰:舍圣人立言之本指,而以己說為圣人所言,是誣圣;借其語以飾吾之說,以求取信,是欺學(xué)者也。誣圣欺學(xué)者,程、朱之賢不為也。蓋其學(xué)借階于老、莊、釋氏,是故失之。「Ewell,224頁」凡習(xí)于先入之言,往往受其蔽而不自覺。在老、莊、釋氏就一身分言之,有形體,有神識(一),而以神識為本。推而上之,以神為有天地之本,「老氏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褂衷疲骸傅乐疄槲?,惟恍惟忽。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贯屖蠒骸竼枺骸溉绾问欠??」曰:「見性為佛?!埂溉绾问切裕俊乖唬骸缸饔脼樾?。」「如何是作用?」曰:「在目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臭香,在口談?wù)摚谑謭?zhí)捉,在足運(yùn)奔。偏見俱該法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Ewell,225頁」遂求諸無形無跡者為實有,而視有形有跡為幻。在宋儒以形氣神識同為己之私,而理得于天。推而上之,于理氣截之分明,以理當(dāng)有其無形無跡述之實有,而視有形有跡為粗。益就彼之言而轉(zhuǎn)之,「朱子辨釋氏云:「儒者以理為不生不滅,釋氏以神識為不生不滅?!埂挂蛞暁庠弧缚諝狻?,「陳安卿云:「二氣流行萬古,生生不息,不成只是空氣,必有主宰之者,理是也。」」視心曰「性之郛郭」,「邵子云:「心者,性之郛郭?!埂故潜藙e形神為二本,而宅于空氣宅于郛郭者「全書,179頁」為天地之神與人之神。此別理氣為二本,「朱子云:「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

      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稟此理然后有性也,稟此氣然后有形?!埂埂窫well,227頁」而宅于空氣、宅于郛郭者,為天地之理與人之理。由考之六經(jīng)、孔、孟,茫然不得所謂性與天道者,及從事老、莊、釋氏有年,覺彼之所指,獨遺夫理義而不言,是以觸于形而上下之云,太極兩儀之稱,頓然有悟,遂創(chuàng)為理氣之辨,不復(fù)能詳審文義。其以理為氣之主宰,如彼以神為氣之主宰也。以理能生氣,如彼以神能生氣也?!咐鲜显疲骸敢簧?,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fù)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埂挂岳韷挠谛螝猓瑹o人欲之蔽則復(fù)其初,如彼以神受形而生,不以物欲累之則復(fù)其初也。皆改其所指神識者以指理,徒援彼例此,而實非得之于此。學(xué)者轉(zhuǎn)相傳述,適所以誣圣亂經(jīng)。「Ewell,228頁」善夫韓退之氏曰:「學(xué)者必慎所道。道于楊、墨、老、莊、佛之學(xué)而欲之圣人之道,猶航斷港絕潢以望至于海也?!勾怂稳逯^也。「Ewell,231頁」

      「回頁首」

      性九條   性者,分于陰陽五行以為血氣、心知、品物,區(qū)以別焉,舉凡既生以后所有之事,所具之能,所全之德,咸以是為其本,故易曰「成之者性也?!箽饣松镆院?,各以類滋生久矣;然類之區(qū)別,千古如是也,循其故而已矣。在氣化曰陰陽,曰五行,而陰陽五行之成化「全書,180頁」也,雜糅萬變,是以及其流形,不特品物不同,雖一類之中又復(fù)不同。凡分形氣于父母,即為分于陰陽五行,人物以類滋生,皆氣化之自然。中庸曰:「Ewell,232頁」「天命之謂性?!挂陨抻谔欤试惶烀?。大戴禮記曰:「分于道謂之命,形于一謂之性?!狗钟诘勒?,分于陰陽五行也。一言乎分,則其限之于始,有偏全、厚薄、清濁、昏明之不齊,各隨所分而形于一,各成其性也。然性雖不同,大致以類為之區(qū)別,故論語曰「性相近也」,此就人與人相近言之也。孟子曰:「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于人而疑之!圣人與我同類者」,言同類之相似,則異類之不相似明矣;故詰告子「生之謂性」曰:「Ewell,233頁」「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明乎其必不可混同言之也。天道,陰陽五行而已矣;人物之性,咸分于道,成其各殊者而已矣。

      「Ewell,237頁」問:論語言性相近,孟子言性善,自程子、朱子始別之,以為截然各言一性,「朱子于論語引程子云:「此言氣質(zhì)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反取告子「生之謂性」「性一也,何以言相近?此止是言氣質(zhì)之性,如俗言性急性緩之類。性安有緩急?此言性者,生之謂性也。」又云:「凡言性處,須看立意如何。且如言人性善,性之本也;「Ewell,238頁」生之謂性,論其所稟也。孔子言性相近,若論其本,豈可言相近?止論其所稟也。告子所云固是,為孟子問他,他說便不是也?!埂箘?chuàng)立名目曰「氣質(zhì)之性」,而以理當(dāng)孟子所謂善者為生物之本,「程子云;「孟子言性,當(dāng)隨文看。不以告「全書,181頁」子「生之謂性」為不然者,此亦性也,被命受生之后謂之性耳,故不同。繼之曰「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興」,然不害為一。若乃孟子之言善者,乃極本窮源之性。」」人與禽獸得之也同,「程子所謂「不害為一」,朱子于中庸「天命之謂性」釋之曰:「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也。」」而致疑于孟子?!钢熳釉疲骸该献友浴溉怂援愑谇莴F者幾?!?,不知人何故與禽獸異;又言「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不知人何故與牛犬異。此兩處似欠中間一轉(zhuǎn)語,須著說是「形氣不同故性亦少異」始得?!窫well,239頁」恐孟子見得人性同處,自是分曉起直截,卻于這些子未甚察?!埂故侵^性即理,于孟子且不可通矣,其不能通于易、論語固宜。孟子聞告子言「生之謂性」,則致詰之;

      程、朱之說,不幾助告子而議孟子歟?   曰:程子、朱子其初所講求者,老、莊、「Ewell,240頁」釋氏也。老、莊、釋氏自貴其神而外形體,顯背圣人,毀訾仁義。告子未嘗有神與形之別,故言「食色性也」,Mencius6A3而亦尚其自然,故言「性無善無不善」,雖未嘗毀訾仁義,而以楮喻義,則是災(zāi)杞柳始為樁,其指歸與老、莊、釋氏不異也。凡血氣之屬皆知懷生畏死,因而趨利避害;雖明暗不同,不出乎懷生畏死者同也。人之異于禽獸不在是。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限于知覺也;然愛其生之者及愛其所生,與雌雄牝牡之相愛,同類之不相噬,習(xí)處之不相嚙,進(jìn)乎懷生「Ewell,241頁」畏死矣。一私于身,一及于身之所親,皆仁之屬也。私于身者,仁其身也;及于身之所親者,仁其所親也;

      心知之發(fā)乎自然「全書,182頁」有如是。人之異于禽獸亦不在是。告子以自然為性使之然,以義為非自然,轉(zhuǎn)制其自然,使之強(qiáng)而相從,故言「仁,內(nèi)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nèi)也」,立說之指歸,保其生而已矣。陸子靜云:「惡能害心,善亦能害心?!勾搜詫嵗?、莊、告子、釋氏之宗指,貴其自然以保其生。誠見窮人欲而流于惡者適足害生,即慕仁義為善,勞于問學(xué),殫思竭慮,亦于生耗損,于此見定而心不動。其「生之謂性」之說如是也,豈得合于孔子哉!

      「Ewell,242頁」易、論語、孟子之書,其言性也,咸就其分于陰陽五行以成性為言;成,則人與百物,偏全、厚薄、清濁、昏明限于所分者各殊,徒曰生而已矣,適同人于犬牛而不察其殊。朱子釋孟子有曰:「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dāng)之,蓋徒知知覺運(yùn)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谷缙湔f,孟子但舉人物詰之可矣,又何分牛之性犬之性乎?犬與牛之異,非有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不得謂孟子以仁義禮智詰告子明矣。在告子既以知覺運(yùn)動為性,使知覺運(yùn)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告子何不可直應(yīng)之曰「然」?斯以見「Ewell,243頁」知覺運(yùn)動之不可概人物,而目為蠢然同也。凡有生,即不隔于天地之氣化。陰陽五行之運(yùn)而不已,天地之氣化也,人物之生生本乎是,由其分而有之不齊,是以成性各殊。知覺運(yùn)動者,統(tǒng)乎生之全言之也,由其成性各殊,是以本之以生,見乎知覺連動也亦殊。氣之自然潛運(yùn),飛潛動植皆同,此生生之機(jī)肖乎天地者也,而其本受之氣,與所資以養(yǎng)者之氣則不同。所資以養(yǎng)者之「全書,183頁」氣,雖由外而入,大致以本受之氣召之。五行有「Ewell,244頁」生克,遇其克之者則傷,甚則死,此可知性之各殊矣。本受之氣及所資以養(yǎng)者之氣,必相得而不相逆,斯外內(nèi)為一,其分于天地之氣化以生,本相得,不相逆也。氣運(yùn)而形不動者,卉木是也;凡有血氣者,皆形能動者也。由其成性各殊,故形質(zhì)各殊;則其形質(zhì)之動而為百體之用者,利用不利用亦殊。知覺云者,如寐而寤曰覺,心之所通曰知,百體皆能覺,而心之知覺為大。凡相忘于習(xí)則不覺,見異焉乃覺。魚相忘「Ewell,245頁」于水,其非生于水者不能相忘水也,則覺不覺亦有殊致矣。聞蟲鳥以為候,聞雞嗚以為辰,彼之感而覺,覺而聲應(yīng)之,又覺之殊致有然矣,無非性使然也。若夫烏之反哺,雎鳩之有別,蜂蟻之知君臣,豺之祭獸,獺之祭魚,合于人之所謂仁義者矣,而各由性成。人則能擴(kuò)充其知至于神明,仁義禮智無不全也。仁義禮智非他,心之明之所止也,知之極其量也。知覺運(yùn)動者,人物之生;知覺運(yùn)動之所以異者,人物之殊其性。

      「Ewell,246頁」孟子曰:「心之所同然者,謂理也,義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褂诹x外之說必致其辨,言理義之為性,非言性之為理。性者,血氣心知本乎陰陽五行,人物莫不區(qū)以別焉是也,而理義者,人之心知,有思輒通,能不惑乎所行也?!该献拥佬陨疲员胤Q堯、舜」,非謂盡人生而堯、舜也,自堯舜而下,其等差凡幾?則其氣稟固不齊,豈得謂非性有不同?然人之心知,于人倫日用,隨在而知惻隱,知羞惡,知恭敬辭讓,知是非,端緒可舉,此之謂性善?!窫well,247頁」于其知「全書,184頁」惻隱,則擴(kuò)而充之,仁無不盡;于其知羞惡,則擴(kuò)而充之,義無不盡;于其知恭敬辭讓,則擴(kuò)而充之,禮無不盡;于其知是非,則擴(kuò)而充之,智無不盡。仁義禮智,懿德之目也。孟子言「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井,皆有休惕惻隱之心」,然則所謂惻隱、所謂仁者,非心知之外別「如有物焉藏于心」也,己知懷生而畏死,故休惕于孺子之危,惻隱于孺子之死,使無懷生畏死之心,又焉有休惕側(cè)隱之心?推之羞惡、辭讓、是非亦然。使飲食男女與夫感于物而動者脫然無之,「Ewell,248頁」以歸于靜,歸于一,又焉有羞惡,有辭讓,有是非?此可以明仁義禮智非他,不過懷生畏死,飲食男女,與夫感于物而動者之皆不可脫然無之,以歸于靜,歸于一,而恃人之心知異于禽獸,能不惑乎所行,即為懿德耳。古賢圣所謂仁義禮智,不求于所謂欲之外,不離乎血氣心知,而后儒以為別如有物湊泊附著以為性,由雜乎老、莊、釋氏之言,終昧于六經(jīng)、孔、孟之言故也。孟子言「人無有不善」,「Ewell,249頁」以人之心知異于禽獸,能不惑乎所行之為善。且其所謂善也,初非無等差之善,即孔子所云「相近」;

      孟子所謂「茍得其養(yǎng),無物不長;茍矢其養(yǎng),無物不消」,所謂「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即孔子所云習(xí)至于相遠(yuǎn)。不能盡其才,言不擴(kuò)充其心知而長惡遂非也。彼悖乎禮義者,亦自知其失也,是人無有不善,以長惡遂非,故性雖善,不乏小人。孟子所謂「梏之反覆」,「違禽獸不遠(yuǎn)」,即孔子所云「下愚之不移。」后儒未審「Ewell,250頁」其文義,遂彼此捍格。孟子曰:「全書,185頁」「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于味也!」又言「動心忍性」,是孟子矢口言之,無非血氣心知之性。孟子言性,曷嘗自岐為二哉!二之者,宋儒也。

      「Ewell,256頁」問:凡血氣之屬皆有精爽,而人之精爽可進(jìn)于神明。論語稱「上智與下愚不移」,此不待習(xí)而相遠(yuǎn)者;雖習(xí)不足以移之,豈下愚之精爽與物等歟?

      曰:生而下愚,其人難與言理義,由自絕于學(xué),是以不移。然茍畏威懷惠,一旦觸于所畏所懷之人,啟其心而憬然覺寤,往往有之。茍悔而從善,則非下愚矣;加之以學(xué),則日進(jìn)于智矣?!窫well,276頁」以不移定為下愚,又往往在知善而不為,知不善而為之者,故日不移,不日不可移。雖古今不乏下愚,而其精爽幾與物等者,亦究異于物,無不可移也。   「Ewell,260頁」問:孟子之時,因告子諸人紛紛各立異說,故直以性善斷之;孔子但言相近,意在于警人慎習(xí),非因論性而發(fā),故不必直斷曰善歟?

      曰:然。古賢圣之言至易知也。如古今之常語,凡指下愚者,矢口言之,每曰「此無人性」,稍舉其善端,則曰「此猶有人性」。以人性為善稱,是不言性者,其言皆協(xié)于孟子,而言性者轉(zhuǎn)失之。無人性「Ewell,261頁」即所謂人見其禽獸也,有人性即相近也,善也。論語言相近,正見「人無有不善」;若不善,與善相反,其遠(yuǎn)已縣絕,何近之有!分別性與習(xí),然后有不善,而不可「全書,186頁」以不善歸性。凡得養(yǎng)失養(yǎng)及陷溺梏亡,咸屬于習(xí)。至下愚之不移,則生而蔽錮,其明善也難而流為惡也易,究之性能開通,非不可移,視禽獸之不能開通亦異也。

      「Ewell,264頁」問:孟子言性,舉仁義禮智四端,與孔子之舉智愚有異乎?

      曰:人之相去,遠(yuǎn)近明昧,其大較也,學(xué)則就其昧焉者牖之明而已矣。人雖有智有愚,大致相近,而智愚之甚遠(yuǎn)者蓋鮮。智愚者,遠(yuǎn)近等差殊科,而非相反;善惡則相反之名,非遠(yuǎn)近之名。知人之成性,其不齊在智愚,亦可知任其愚而不學(xué)不思乃流為惡。愚非惡也,人無有不善明矣?!窫well,265頁」舉智而不及仁、不及禮義者,智于天地、人物、事為咸足以知其不易之則,仁有不至,禮義有不盡,可謂不易之則哉?發(fā)明孔子之道者,孟子也,無異也。   「Ewell,267頁」問:孟子言性善,門弟子如公都子已列三說,茫然不知性善之是而三說之非。荀子在孟子后,直以為性惡,而伸其崇禮義之說。荀子既知崇禮義,與老子言「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及告子「外義」,所見懸殊;又聞孟子性善之辨,于孟子言「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亦必聞之矣,而猶與之異,何也?

      曰:荀子非不知人之可以為圣人也,其言性惡也,曰:「Ewell,268頁」「涂之人可以為禹。」「涂之人者,皆內(nèi)可以知父子之義,外可以知君臣之正?!埂钙淇梢灾|(zhì),可以能之具,在涂之人,其可以為禹明矣?!埂甘雇恐朔g(shù)為學(xué),專心一志,思索孰察,加日縣久,積善而不息,則通于「全書,187頁」神明,參于天地矣。故圣人者,人之所積而致(也)[矣]?!埂甘タ煞e而致,然而皆不可積,何也?」「可以而不可使也。」「涂之人可以為禹則然,涂之人能為禹,未必然也;雖不能(為)禹,無害可以為禹?!勾擞谛陨浦f不惟不相悖,而且若相發(fā)明。終斷之曰:「足可以偏行天下,然而未嘗有能偏行天下者也?!鼓懿荒苤c可不可,其不(可)同遠(yuǎn)矣。」蓋荀子之見,歸重于
    作者:
    戴震
  •   “晰名物之殊,辨典禮之異”

      大千世界,萬物紛呈,其名各異。百姓大眾呼物品而欲究其得名之由。適應(yīng)這種心理需要,我國東漢末年出現(xiàn)了一部專門探求事物名源的佳作,這就是《釋名》。

      《釋名》作者劉熙,字成國,北海(今山東省壽光、高密一帶)人,生活年代當(dāng)在桓帝、靈帝之世,曾師從著名經(jīng)學(xué)家鄭玄,獻(xiàn)帝建安中曾避亂至交州,《后漢書》無傳,事跡不詳。

      《釋名》共8卷。卷首自序云:自古以來,器物事類“名號雅俗,各方名殊,……夫名之于實各有義類,百姓日稱,而不知其所以之意,故撰天地、陰陽、四時、邦國、都鄙、車服、喪紀(jì),下及民庶應(yīng)用之器,論敘指歸,謂之《釋名》,凡二十七篇”。說明劉熙撰此書的目的是使百姓知曉日常事物得名的原由或含義。其27篇依次是:釋天,釋地,釋山,釋水,釋丘,釋道,釋州國,釋形體,釋姿容,釋長幼,釋親屬,釋言語,釋飲食,釋采帛,釋首飾,釋衣服,釋宮室,釋床帳,釋書契,釋典藝,釋用器,釋樂器,釋兵,釋車,釋船,釋疾病,釋喪制。所釋名物典禮共計1502條。雖不夠完備,但已可窺見當(dāng)時名物典禮之大概。

      劉熙解釋名源,采用的是聲訓(xùn)的方式。所謂聲訓(xùn),就是用聲音相同或相近的字來解釋詞義。聲訓(xùn)在先秦典籍中已有采用。漢代《爾雅》、《方言》、《說文解字》等著作中,聲訓(xùn)用得也很多。但全書的名物語詞都用聲訓(xùn)來解釋,則《釋名》為第一書,是劉熙的獨創(chuàng)。

      《釋名》中的聲訓(xùn),從訓(xùn)釋詞和被訓(xùn)釋詞的關(guān)系來看,大致有幾種情況,即:或同音,如“貪,探也,探取入他分也?!?br>
      “勇,踴也,遇敵踴躍欲擊之也?!必澟c探、勇與踴同音;或音近,如“罵,迫也,以惡言被迫人也。”(罵,魚部明紐上聲字;迫,鐸部幫紐入聲字);或雙聲,如“河,下也,隨地下處而通流也?!保ê印⑾陆韵患~);或疊韻,如“月,闕也,滿則闕也?!保ㄔ?、闕皆在月部)《釋名》在用一個字做聲訓(xùn)之后,還接著說明用該字釋義的理由。如“探取入他分”,說明了以“探”釋“貪”的原由;“滿則闕”,說明以“闕”釋“月”的原由。這樣也就從音義的結(jié)合上說明了一個名稱的來由。

      《釋名》用聲訓(xùn)解釋名物典禮,有些講得較貼切,有些則為穿鑿杜撰之說。如“斧,甫也。甫,始也。凡將制器始用斧伐木已,乃制之也。”(《釋用器》)“發(fā),拔也,拔擢而出也?!保ā夺屝误w》)“雹,跑也,其所中物皆摧折,如人所蹴跑也?!保ā夺屘臁罚┻@樣的解釋顯得十分牽強(qiáng)。其實世上事物得名的途徑很多,情況非常復(fù)雜。而通過聲音線索由一物名衍生出另一物名,只是起名的一種途徑而已。而且有的名稱由約定俗成而來,僅僅是記錄事物的一種代號,音與義之間并無聯(lián)系。所以對事物之名如果全通過聲訓(xùn)來解釋,勢必出現(xiàn)悖誤。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批評《釋名》“中間頗傷穿鑿”。不過,遠(yuǎn)在1700多年以前,劉熙能寫出這么一部具有語源學(xué)性質(zhì)的書,實在可貴。

      《釋名》與《爾雅》、《方言》、《說文解字》歷來被視為漢代4部重要的訓(xùn)詁學(xué)著作,在訓(xùn)詁學(xué)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具有較高的學(xué)術(shù)價值。其價值主要表現(xiàn)為:

      1?!夺屆芬月曈?xùn)解釋名物,為因聲求義開辟了道路,促使了古代韻書的產(chǎn)生?!夺屆酚旨瘽h代音訓(xùn)之大成,為考見漢末語音,研究上古音提供了可靠的材料。特別可貴的是,《釋名》中記錄了當(dāng)時一些語詞的方言讀法,如《釋天》:“天,豫、司、兗、冀以舌腹言之。天,顯也,在上高顯也,清、徐以舌頭言之?!薄帮L(fēng),兗、豫、司、冀橫口合唇言之。風(fēng),氾也,其氣博氾而動物也。清、徐言‘風(fēng)’踧口開唇推氣言之。”

      這些記錄說明了漢代一些方言語詞的發(fā)音部位和發(fā)音方法,是揚(yáng)雄《方言》所沒有的,因而十分寶貴。

      2?!夺屆酚涗浟撕芏酀h代通用的語詞,可與《爾雅》、《說文》以及古代經(jīng)典或傳注相參證。如《說文。禾部》:“秦,伯益之后所封國,地宜禾。從禾,舂省。”《釋名。釋州國》:  “秦,津也,其地沃衍有津潤也?!贝苏f正是秦“地宜禾”之證。尤其是《釋名》中有許多與《爾雅》、《說文》及經(jīng)傳不同或不盡相同的訓(xùn)釋,是很有價值的訓(xùn)詁材料。如《詩。邶風(fēng)。泉水》:“我思肥泉?!泵珎鳎骸八鐾?,所歸異曰肥泉?!?br>
      出自同一源頭而流向異處的泉水為何稱為“肥泉”?《釋名。釋水》曰:“本同出時所浸潤少,所歸各枝散而多似肥者也?!薄 ⑽跽f明了原委,比毛傳更進(jìn)了一步。又如《禮記。曲禮上》:“七十曰老而傳,八十、九十曰耄。”《釋名。釋長幼》曰:

      “七十曰耄,頭發(fā)白耄耄然也。八十曰耋,耋,鐵也,皮膚黑色如鐵也。九十曰鮐背,背有鮐文也?!边@一解釋有異于《曲禮》,內(nèi)容也較豐富。又如《說文》:“瓦,土器也,已燒之總名?!蓖弑局笩频奶掌鳌!夺屆?。釋宮室》:“瓦,踝也,踝,堅確貌也?!边@里所說的瓦是指蓋房頂?shù)耐撸ü磐哂挟?dāng),向外。

      瓦與當(dāng)連,猶如人足與踝相連,故以“踝”釋“瓦”)。這說明至少在漢末“瓦”的詞義已發(fā)生了轉(zhuǎn)移。這類材料對我們探討詞義學(xué)和漢語史都很有價值。

      3。《釋名》還保留了漢代的一些古語。如《釋天》:“露,慮也,覆慮物也?!薄案矐]”是古語,亦謂之“覆露”,在《漢書。晁錯傳》、《嚴(yán)助傳》、《淮南子。時則篇》中都曾出現(xiàn),是“蔭庇”、“霑潤”之義。《釋天》:“虹,又曰美人。”這是古代俗稱。傳說古時有一對夫妻,荒年菜食而死,俱化成青虹,故俗呼為美人虹。《釋喪制》:“漢以來謂死為物故?!薄蔼z死曰考竟?!边@些古語,傳達(dá)了上古時代語言的信息,可以作為考察古今語言發(fā)展軌跡的憑據(jù)。

      4?!夺屆匪?xùn)釋的對象不側(cè)重于文獻(xiàn)語言,而重于日常名物事類,因此它涉及社會生活面廣,從天文、地理到人事、習(xí)俗都有所反映,加上《釋名》成書去古未遠(yuǎn),所以可以因所釋名物推求古代制度。如《釋書契》:“漢制,約敕封侯曰冊。冊,賾也,敕使整賾不犯之也?!闭f明漢代冊封侯王時立有整敕其不得犯法的文書。又如《釋典藝》:“碑,被也。

      此本葬時所設(shè)也,施鹿盧(轆轤)以繩被其上,引以下棺也。

      臣子追述君父之功,美以書其上。后人因焉,無故(即物故)建于道陌之頭、顯見之處,名其文就,謂之碑也?!北墓τ玫难葑冇纱丝梢?。原來,古時喪葬,在墓坑兩端各樹一石碑,碑間架轆轤,以紼繞轆轤上,挽棺緩緩下放。后來碑用來追述先人功業(yè)?!夺寱酢罚骸绑?,忽也。君有教命及所啟白,則書其上,備忽忘也?!庇纱宋覀兛闪私夤糯瘯r大臣所執(zhí)手板的用途?!夺屢路罚骸把o襠,其一當(dāng)胸,其一當(dāng)背也?!?br>
      漢代的裲襠,相當(dāng)于后代的背心?!班?,披也,披之肩背,不及下也?!编磁?。前人認(rèn)為始于晉,由此可見漢末就有了。

      《釋首飾》:“髲,被也,發(fā)少者得以被助其發(fā)也?!痹瓉砑侔l(fā)早在漢代就作為頭飾了?!按┒┲樵猾?。此本出于蠻夷所為也。蠻夷婦女輕浮好走,故以此珰錘之也。今中國人效之也?!?br>
      珰的產(chǎn)生及其流傳情況由此可見?!夺層闷鳌罚骸凹?,加也,加杖于柄頭,以撾穗而出其谷也?!笨梢娊裉煲恍┑貐^(qū)脫粒用的農(nóng)具連枷的歷史相當(dāng)悠久。閱讀這些記載,可以獲得百科知識,了解我國古代社會的文明史,考究事物緣始和漢代生產(chǎn)生活情況。

      從上所述可見《釋名》對研究訓(xùn)詁學(xué)、語言學(xué)、社會學(xué)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著作。清人畢沅說:“其書參校方俗,考合古今,晰名物之殊,辨典禮之異,洵為《爾雅》、《說文》以后不可少之書?!保ā夺屆枳C。序》)這一評價是很中肯的。

      《釋名》產(chǎn)生后長期無人整理,到明代,郎奎金將它與《爾雅》、《小爾雅》、《廣雅》、《埤雅》合刻,稱《五雅全書》。

      因其他四書皆以“雅”名,于是改《釋名》為《逸雅》。從此《釋名》又別稱《逸雅》?!夺屆返拿骺瘫救闭`較多,清人對它進(jìn)行補(bǔ)證疏解,其中最重要的著作是畢沅的《釋名疏證》,王先謙的《釋名疏證補(bǔ)》,后者為清人研究整理《釋名》的集大成之作。
    作者:
    劉熙
  •   《易傳》是一部戰(zhàn)國時期解說和發(fā)揮《易經(jīng)》的論文集,其學(xué)說本于孔子,具體成于孔子后學(xué)之手?!兑讉鳌饭玻贩N10篇,它們是《彖傳》上下篇、《象傳》上下篇、《文言傳》、《系辭傳》上下角、《說卦傳》、《序卦傳》和《雜卦傳》。自漢代起,它們又被稱為“十翼”。

      《系辭》是今本《易傳》的第4種,它總論《易經(jīng)》大義,是今本《易傳》7種中思想水平最高的作品?!断缔o》解釋了卦爻辭的意義及卦象爻位,所用的方法有取義說、取象說、爻位說;又論述了揲著求卦的過程,用數(shù)學(xué)方法解釋了《周易》筮法和卦畫的產(chǎn)生和形成?!断缔o》認(rèn)為《周易》是一部講圣人之道的典籍,它有4種圣人之道:一是察言,二是觀變,三是制器,四才是卜占?!吨芤住肥菓n患之書,是道德教訓(xùn)之書,讀《易》要于優(yōu)患中提高道德境界,以此作為化兇為吉的手段。

      對《易經(jīng)》的基本原理,《系辭》進(jìn)行了創(chuàng)造性的闡述和發(fā)揮,他認(rèn)為“一陰一陽之謂道”,奇偶二數(shù)、陰陽二爻、乾坤兩卦、八經(jīng)卦、六十四卦,都由一陰一陽構(gòu)成,沒有陰陽對立,就沒有《周易》。它把中國古代早已有之的陰陽觀念,發(fā)展成為一個系統(tǒng)的世界觀,用陰陽、乾坤、剛?cè)岬膶α⒔y(tǒng)一來解釋宇宙萬物和人類社會的一切變化。它特別強(qiáng)調(diào)了宇宙變化生生不已的性質(zhì),說“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謂易”。又提出“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發(fā)揮了“物極必反”的思想,強(qiáng)調(diào)提出了“居安思?!钡膽n患意識。它認(rèn)為“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yīng)乎人”,肯定了變革的重要意義,主張自強(qiáng)不息,通過變革以完成功業(yè)。同時,它又以“保合太和”為最高的理想目標(biāo),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的重視和諧的思想。《系辭》肯定了“《易》與天地準(zhǔn)”,以為《周易》及其筮法出于對自然現(xiàn)象的模寫,其根源在于自然界;同時也含有夸大《周易》筮法功能的成分,認(rèn)為易卦包羅萬象,囊括了一切變化法則。它說“《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家,四家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yè)”將以箸求卦的過程理論化,實際涵含著宇宙生成論,對后來的思想家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讀《易傳》,較好的古注本是孔穎達(dá)的《周易正義》,收在《十三經(jīng)注疏》中,今人徐志銳《周易大傳新注》齊魯書社,1986年版,黃壽祺、張善文《周易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都是較好的參考書。重點讀《系辭》上下篇。
    作者:
  •   《周易參同契》。東漢魏伯陽著,簡稱《參同契》,道教早期經(jīng)典。全書托易象而論煉丹,參同「大易」、「黃老」、「爐火」三家之理而會歸於一,以乾坤為鼎器,以陰陽為堤防,以水火為化機(jī),以五行為輔助,以玄精為丹基等等,從而闡明煉丹的原理和方法,為道教最早的系統(tǒng)論述煉丹的經(jīng)籍。歷來注家很多,著名者有後蜀彭曉《周易參同契分章通真義》,宋朱熹《周易參同契考異》(化名空同道士鄒欣),宋陳顯微《周易參同契解》,元俞琰《周易參同契發(fā)揮》等,均收入《正統(tǒng)道藏》太玄部。

      參考文獻(xiàn):

      任繼愈主編《宗教大詞典》第1076頁,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年版、任繼愈主編《中國道教史》第25-31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卿希泰主編《中國道教史》第一卷第123-145頁,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卿希泰主編《中國道教》第二卷第128-130頁,上海知識出版社1994年版、牟鍾鑒等《道教通論--兼論道家學(xué)說》中編第344-346、356-364、367-371頁,齊魯書社1991年版、胡孚琛主編《中華道教大辭典》第353頁,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5年版、李養(yǎng)正《道教概說》第51-57頁,中華書局1989年版

    ///////////////////////////////////////////////////////////////////////////


      大易總敘章第一

      乾坤者,易之門戶,眾卦之父母??搽x匡廓,運(yùn)轂正軸,牝牡四卦,以為橐□(瀹去氵加竹)。覆冒陰陽之道,尤工御者準(zhǔn)繩墨,執(zhí)銜轡,正規(guī)距,隨軌轍,處中以制外,數(shù)在律歷紀(jì)。月節(jié)有五六,經(jīng)緯奉日使,兼并為六十,剛?cè)嵊斜砝?。朔旦屯直事,至暮蒙?dāng)受,晝夜各一卦用之依次序。即未至晦爽,終則復(fù)更始,日月為期度,動靜有早晚。春夏據(jù)內(nèi)體,從子到辰巳,秋冬當(dāng)外用,自午訖戌亥。賞罰應(yīng)春秋,昏明順寒暑,爻辭有仁義,隨時發(fā)喜怒,如是應(yīng)四時,五行得其理。

      乾坤設(shè)位章第二   天地設(shè)位,而易行乎其中。天地者,乾坤之象也;設(shè)位者,列陰陽配合之位也;易謂坎離者,乾坤二用。二用無爻位,周流行六虛,往來既不定,上下亦無常,幽潛淪匿,變化于中,包囊萬物,為道紀(jì)綱,以無制有,器用者空,故推消息,坎離沒亡。言不茍造,論不虛生,引驗見效,校度神明,推論結(jié)字,原理為證??参煸戮?,離巳日光,日月為易,剛?cè)嵯喈?dāng),土旺四季,羅絡(luò)始終,青赤黑白,各居一方,皆秉中宮,戊巳之功。

      日月懸象章第三

      易者,象也。懸象著明,莫大忽日月,窮神以知化,陽往則陰來,輻輳而輪轉(zhuǎn),出入更卷舒。易有三百八十四爻,據(jù)爻摘符,符謂六十四卦?;拗了返?,震來受符。當(dāng)斯之際,天地媾其精,日月相擔(dān)持。雄陽播玄施,雌陰化黃包。混沌相交接,權(quán)輿樹根基。經(jīng)營養(yǎng)鄞鄂,凝神以成軀。眾夫蹈以出,蠕動莫不由。

      圣人上觀章第四

      於是仲尼贊鴻蒙,乾坤德洞虛,稽古當(dāng)元皇,關(guān)睢建始初,冠婚氣相紐,元年乃芽滋。圣人不虛生,上觀顯天符。天符有進(jìn)退,屈伸以應(yīng)時。故易統(tǒng)天心,復(fù)卦建始萌,長子繼父體,因母立兆基。消息應(yīng)中律,升降據(jù)斗樞。三日出為爽,震庚受西方。八日兌受丁,上弦平如繩。十五乾體就,盛滿甲東方。蟾蜍與兔魄,日月(氣)雙明,蟾蜍視卦節(jié),兔者吐生光。七八道已訖曲折低下降,十六轉(zhuǎn)受統(tǒng),巽辛見平明,艮直于丙南,下弦二十三,坤乙三十日,東北喪其朋。節(jié)盡相禪與,繼體復(fù)生龍,壬癸配甲乙,乾坤括始終。七八數(shù)十五,九六亦相應(yīng),四者合三十,陽(氣)索滅藏。八卦布列曜,運(yùn)移不失中,元精眇難睹,推度效符證。居則觀其象,準(zhǔn)擬其形容,立表以為范,占候定吉兇,發(fā)號順時令,勿失爻動時。上察河文,下序地形流,中稽于人心,參合考三才。動則循卦節(jié),靜則因彖辭乾坤用施行,天下然后治。(一本云,可得不慎乎,非是)

      君臣御政章第五

      御政之首,鼎新革故。管括微密,開舒布寶。要道魁柄,統(tǒng)化綱紐。爻象內(nèi)動,吉兇外起,五緯錯順,應(yīng)時感動。四七乖戾,□(言多)離俯仰。文昌統(tǒng)錄,詰責(zé)臺輔百官有司,各典所部。日合五行精,月受六律紀(jì)。五六三十度,度竟復(fù)更始。原始要終,存亡之緒,或君驕佚,亢滿違道;或臣邪佞,行不順軌。弦望盈縮,乖變兇咎。執(zhí)法刺譏,詰過貽主。辰極受正,優(yōu)游任下。明堂布政,國無害道。

      煉己立基章第六

      內(nèi)以養(yǎng)己,安靜虛無。原本隱明,內(nèi)照形軀。閉塞其兌,筑固靈株。三光陸沉,溫養(yǎng)子珠,視之不見,近而易求。黃中漸通理,潤澤達(dá)肌膚。初正則終修,干立未可持。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

      明兩知竅章第七

      上德無為,不以察求。下德為之,其用不休。上閉則稱有,下閉則稱無。無者以奉上,上有神德居。此兩孔穴法,金氣亦相胥。知白守黑,神明自來,白者金精,黑者水基。水者道樞,去數(shù)名一。陰陽之始,玄含黃芽。五金之主,北方河車。故鉛外黑,內(nèi)懷金華,被褐懷玉,外為狂夫。金為水母,母隱子胎。水為金子,子藏母胞。真人至妙,若有若無。仿佛大淵,乍沉乍浮。退爾分布,各守境隅。采之類白,造之則朱。煉為表衛(wèi),白里真居。方圓徑寸,混而相拘。先天地生,巍巍尊高。旁有垣闕,狀似蓬壺。環(huán)匝關(guān)閉,四通踟躕。守御密固,閼絕奸邪。曲闔相通,以戒不虞。可以無思,難以愁勞。神(氣)滿室,莫之能留。守之者昌,失之者亡。動靜休息,常與人俱。

      明辨邪正章第八

      是非歷臟法,內(nèi)觀有所思,履行步斗宿,六甲以日辰。陰道厭九一,濁亂弄元胞。食氣鳴腸胃,吐正吸外邪。晝夜不臥寐,晦朔未嘗休。身體日疲倦,恍惚狀若癡。百脈鼎沸馳,不得清澄居。累土立壇宇,朝暮敬祭祀。鬼神見形象,夢寐感慨之。心歡意喜悅,自謂必延期,遽以夭命死,腐露其形骸。舉措輒有違,悖逆失樞機(jī)。諸術(shù)甚眾多,千條有萬余,前卻違黃老,曲折戾九都。明者省厥旨,曠然知所由。勤而行之,夙夜不休。伏食三載,輕舉遠(yuǎn)游,跨火不焦,入水不濡,能存能亡,長樂無憂。道成德就,潛伏俟時。太乙乃召,移居中洲,功滿上升,膺籙受圖。   龍虎兩弦章第九

      火計不虛作,演易以明之。偃月法爐鼎,白虎為熬樞;汞日為流珠,青龍與之俱。舉東以合西,魂魄自相拘。上弦兌數(shù)八,下弦艮亦八,兩弦合其精,乾坤體乃成。二八應(yīng)一斤,易道正不傾。

      金返歸性章第十

      金入于猛火,色不奪精光。自開辟以來,日月不虧明。金不失其重,日月形如常。金本從月生,朔旦日受符。金返歸其母,月晦日相包。隱藏其匡廓,沉浮于洞虛。金復(fù)其故性,威光鼎乃□(火喜)。   二土全功章第十一

      子午數(shù)合三,戊己號稱五。三五既和諧,八石正綱紀(jì)。呼吸相含育,佇思為夫婦。黃土金之父,流珠水之子。水以土為鬼,土鎮(zhèn)水不起。朱雀為火精,執(zhí)平調(diào)勝負(fù)。水盛火消滅,俱死歸厚土。三性即合會,本性共祖宗。巨勝尚延年,還丹可入口。金性不敗朽,故為萬物寶。術(shù)士伏食之,壽命得長久。土游于四季,守界定規(guī)矩。金砂入五內(nèi),霧散若風(fēng)雨。熏蒸達(dá)四肢,顏色悅澤好。發(fā)白皆變黑,齒落生舊所。老翁復(fù)丁壯,耆嫗成吒女。改形免世厄,號之曰真人。

      同類合體章第十二

      胡粉投火中,色壞還為鉛。冰雪得溫湯,解釋成太玄。金以砂為主,秉和于水銀。變化由其真,終始自相因。欲作伏食仙,宜以同類者,植禾當(dāng)以谷,覆雞用其卵。以類補(bǔ)自然,物成易陶冶。魚目豈為珠?蓬蒿不成□(木賈)。類同者相從,事乖不成寶。燕雀不生鳳,狐兔不乳馬。水流不炎上,火動不潤下。時間多學(xué)士,高妙負(fù)良材。邂逅不遭遇,耗火亡資財。據(jù)按依文說,妄以言為之。端緒無因緣,度量失操持?!酰ㄞ袎郏┲吻际?,云母及礬磁。硫磺燒豫章,泥于相煉治。鼓下五石銅,以之為輔樞。雜性不同類,安肯同體居。千舉必萬敗,欲黠反成癡。稚年至白首,中道生狐疑。背道守迷路,出正入邪蹊。管窺不廣見,難以揆方來。

      三圣前識章第十三

      若夫至圣,不過伏羲,始畫八卦,效法天地。文王帝之宗,結(jié)體演爻辭。夫子庶圣雄,十翼以輔之。三君天所挺,迭興更御時。優(yōu)劣有步驟,功德不相殊。制作有所踵,推度審分銖。有形易忖量,無兆難慮謀。作事令可法,為世定詩書。素?zé)o前識資,因師覺悟之。皓若寒帷帳,嗔目登高臺?;鹩浟倨?,所趣等不殊。文字鄭重說,世人不孰思。尋度其源流,幽明本共居。竊為賢者談,□(竭無立)敢輕為書?若遂結(jié)舌□(培土換口旁),絕道獲罪誅。寫情著竹帛,又恐泄天符。猶豫增嘆息,俯仰綴斯愚。陶冶有法度,未可悉陳敷。略述其綱紀(jì),枝條見扶疏。

      金丹刀圭章第十四

      以金為堤防,水入乃優(yōu)游。金計有十五,水?dāng)?shù)亦如之。臨爐定銖兩,五分水有余。二者以為真,金重如本初。其三遂不入,火二與之俱。三物相含受,變化狀有神。下有太陽氣,伏蒸須臾間。先液而后凝,號曰黃□焉。歲月將欲訖,毀惟傷壽年。形體如灰土,狀若明窗塵?!酰ㄞ袎郏┲尾⒑现?,持入赤色門。固塞其際會,務(wù)令至完堅。炎火張于下,晝夜聲正勤。始文使可修,終意武乃陳。候視加謹(jǐn)慎,審察調(diào)寒溫。周旋十二節(jié),節(jié)盡更須親。氣索命將絕,休死亡魄魂。色轉(zhuǎn)更為紫,赫然成還丹。粉提以一丸,刀圭最為神。

      水火情性章第十五

      推演五行數(shù),較約而不繁。舉水以激火,奄然滅光明。日月相薄蝕,常在朔望間。水盛坎侵陽,火衰離晝昏。陰陽相飲食,交感道自然。名者以定情,字者以性言。金來歸性初,乃得稱還丹。吾不敢虛說,仿效圣人文。古記題龍虎,黃帝美金華?;茨蠠捛锸?,玉陽加黃芽。賢者能持行,不肖毋與俱。古今道由一,對談吐所謀。學(xué)者加勉力,留念深思惟。至要言甚露,昭昭不我欺。

      陰陽精氣章第十六

      乾坤剛?cè)幔浜舷喟?。陽秉陰受,雌雄相須。須以造化,精氣乃舒。坎離冠首,先映垂敷。玄冥難測,不可畫圖。圣人揆度,參序元基。四者混沌,徑入虛無。六十卦周,張布為輿。龍馬就駕,明君御時。和則隨從,路平不邪。邪道險阻,傾危國家。

      君子居室章第十七

      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yīng)之。謂萬乘之主,處九重之室,發(fā)號出令,順陰陽節(jié)。藏器俟時,勿違卦月。屯以子申,蒙用寅戍。余六十卦,各自有日。聊陳兩象,未能究悉。立意設(shè)刑,當(dāng)仁施德,逆之者兇,順之者吉。按歷法令,至誠專密。謹(jǐn)候日辰,審查消息。纖芥不正,悔吝為賊。二至改度,乖錯委曲。隆冬大暑,盛夏霜雪。二分縱橫,不應(yīng)漏刻。水旱相伐,風(fēng)雨不節(jié),蝗蟲涌沸,群異旁出。天見其怪,山崩地裂。孝子用心,感動皇極。近出己口,遠(yuǎn)流殊域。或以召禍,或以至福,或造太平,或造兵革。四者之來,由乎胸臆。動靜有常,奉其繩墨。四時順宜,與(氣)相得。剛?cè)釘嘁?,不相涉入。五行守界,不妄盈縮。易行周流,屈伸反覆。

      晦朔合符章第十八   晦朔之間,合符行中。混沌鴻蒙,牝牡相從。滋液潤澤,施化流通。天地神明,不可度量。利用安身,隱形而藏。始于東北,箕斗之鄉(xiāng)。旋而右轉(zhuǎn),嘔輪吐萌。潛潭見象,發(fā)散精光。昂畢之上,震為出徵。陽(氣)造端,初九潛龍。陽以三立,陰以八通。三日震動,八日兌行。九二見龍,和平有明。三五德就,乾體乃成。九三夕惕,虧折神符。盛衰漸革,終還其初。巽繼其統(tǒng),固際操持。九四或躍,進(jìn)退道危。艮主進(jìn)止,不得逾時。二十三日,典守弦期。九五飛龍,天位加嘉。六五坤承,結(jié)括終始。醞養(yǎng)眾子,世為類母。上九亢龍,戰(zhàn)德于野,用九翩翩,為道規(guī)矩。陽數(shù)已訖,訖則復(fù)起。推情合性,轉(zhuǎn)而相與。循環(huán)璇璣,升降上下。周流六爻,難可察睹。故無常位,為易宗祖。

      爻變功用章第十九

      朔旦為復(fù),陽□(氣)始通。出入無疾,立表微剛。黃鐘建子,兆乃滋彰。播施柔暖,黎蒸得常。臨爐施條,開路正光。光耀漸進(jìn),日以益長。丑之大侶,結(jié)正低昂。仰以成泰,剛?cè)岵⒙?。遠(yuǎn)游交接,小往大來。輻輳于銀,運(yùn)而趨時。漸歷大壯,俠列卯門。榆莢墮落,還歸本根。刑德相負(fù),晝夜始分?!酰ㄈ矡o火)陰以退,陽升而前。洗滌羽翮,振索宿塵。乾健盛明,廣被四鄰。陽終于己,中而相干。媾始紀(jì)序,履霜最先。井底寒泉,午為蕤賓。賓伏于陰,陰為主人。遁世去位,收斂其精。懷德俟時,棲遲昧冥。否塞不通,萌芽不生。陰申陽屈,沒陽姓名。觀其權(quán)量,察眾秋情。任畜微稚,老枯復(fù)榮。薺麥牙孽,因冒以生。剝爛肢體,消減其形。化(氣)既竭,亡失至神。道窮則返,歸乎坤元。恒順地理,承天布宣。玄幽遠(yuǎn)眇,隔閡相連。應(yīng)度育種,陰陽之元。廖廓恍惚,莫知其端。先迷失軌,后為主君。無平不陂,道之自然。變易更盛,消息相因。終坤復(fù)始,如復(fù)連環(huán)。帝王承御,千載常存。

      養(yǎng)性立命章第二十

      將欲養(yǎng)性,延命卻期。審思后末,當(dāng)慮其先。人所秉軀,體本一無。元精云布,因(氣)托初。陰陽為度,魂魄所居。陽神日魂,陰神月魄?;曛c魄,互為室宅。性主處內(nèi),立置鄞鄂。情主營外,筑垣城郭。城郭完全,人物乃安。爰斯之時,情和乾坤。乾動而直,(氣)布精流;坤靜而翕,為道舍廬。剛施而退,柔化以滋。九還七返,八歸六居。男白女赤,金火相拘。則水定火,五行之初。上善若水,清而無瑕。道之形象,真一難圖。變而分布,各自獨居。類如雞子,白黑相符,縱廣一寸,以為始初。四肢五臟,筋骨乃俱。彌歷十月,脫出其胞。骨弱可卷,肉滑若鉛。

      二氣感化章第二十一

      陽燧以取火,非日不生光。方諸非星月,安能得水漿?二(氣)玄且遠(yuǎn),感化尚相通,何況近存身?切在于心胸。陰陽配日月,水火為效徵。

      關(guān)鍵三寶章第二十二   耳目口三寶,閉門無發(fā)通。真人潛深淵,浮游守規(guī)中,旋曲以視聽,開闔皆合同,為己之樞轄,動靜不竭窮。離(氣)內(nèi)營衛(wèi),坎乃不用聰,兌合不以談,希言順鴻蒙,三者既關(guān)鍵,緩體處空房。委志歸虛無,無念以為常。證難以推移,心專不縱橫,寢寐神相抱,覺悟候存亡。顏色浸以潤,骨節(jié)益堅強(qiáng)。排卻眾陰邪,然后立正陽。修之不輟體,庶(氣)云雨行。淫淫若春澤,液液象解冰,從頭流達(dá)足,究竟復(fù)上升,往來洞無極,怫怫被容中。反者道之驗,弱者德之枘。耕耘宿穢污,細(xì)微得調(diào)暢。濁者清之路,昏久則昭明。   傍門無功章第二十三   世人好小術(shù),不審道深淺。棄正從邪徑,裕速閼不通。猶盲不任杖,聾者聽宮商,沒水捕雉兔,登山索魚龍,植麥裕獲黍,運(yùn)規(guī)以求方。竭力勞精神,終年無見功。裕知伏食法,事約而不繁。   流珠金華章第二十四

      太陽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華,轉(zhuǎn)而相因,化為白液,凝而至堅。金華先唱,有傾之間,解化為水,馬齒□(王闌)□(王干),陽乃往和,情性自然。迫促時陰,拘蓄禁門,慈母養(yǎng)育,孝子報恩,嚴(yán)父施令,教敕子孫。五行錯王,相據(jù)以生,火性銷金,金伐木榮。三五與一,天地至精,可以口訣,難以書傳。子當(dāng)右轉(zhuǎn),午乃車旋,卯酉界隔,主客二名。龍呼于虎,虎吸于精,兩相飲食,具相貪便,遂相銜咽,咀嚼相吞。熒惑守西,太白經(jīng)天,殺氣所臨,何有不傾。貍?cè)厥?,鳥雀畏□(顫頁換鳥),各有其功,何敢有聲。不得其理,難以妄言。竭殫家產(chǎn),妻子饑貧,自古及今,好者億人,汽不諧遇,希有能成。廣求名藥,與道乖殊。   如審遭逢章第二十五

      如審遭逢,睹其端緒。以類相況,揆物終始。五行相克,更為父母。母含滋液,父主秉與,凝精流形,金石不朽。審專不泄,得為成道。立竿見影,呼谷傳響。豈不靈哉!天地至象。若以野葛一寸,巴豆一兩,如喉輒僵,不得俯仰。當(dāng)此之時,周文揲蓍,孔子占象,扁鵲操針,巫咸扣鼓,安能令蘇,復(fù)起馳走?

      姹女黃芽章第二十六   河上姹女,靈而最神,得火則飛,不見埃塵,鬼隱龍匿,莫知所存。將欲制之,黃芽為根。物為陰陽,違天背元,牝雞自卵,其雛不全。夫何故乎?配合未連,三五不交,剛?cè)犭x分。施化之精,天地自然,火動炎上,水流潤下,非有師導(dǎo),使其然也。資使統(tǒng)正,不可復(fù)改。觀夫雌雄交媾之時,剛?cè)嵯嘟Y(jié)而不可解,得其節(jié)符,非有工巧以制御之。男生而伏,女偃其軀,秉乎胞胎,受(氣)之初,非徒生時,著而見之,及其死也,亦復(fù)效之,此非父母教令使然。本在交媾,定置始先。   男女相須章第二十七

      坎男為月,離女為日,日以施德,月以舒光,月受日化,體不污傷。日失其契,陰侵其明,晦朔薄蝕,掩冒相傾,日消其形,陰凌災(zāi)生。男女相胥,含土以滋,雌雄錯雜,以類相求。金化為水,水性周章,火化為土,水不得行。男動外施,女靜內(nèi)藏,溢度過節(jié),為女所拘。魄以鈐魂,不得淫奢。不寒不暑,進(jìn)退和時,各得其和,俱吐政符。

      四者混沌章第二十八

      丹砂木精,得金乃并,金水合處,木火為侶。四者混沌,列為龍虎,龍陽數(shù)奇,虎陰數(shù)偶。肝青為父,肺白為母,腎黑為子,離赤為女,脾黃為祖,子午為始。三物一家,都?xì)w戊己。

      卯酉刑德章第二十九

      剛?cè)岬d,更歷分布。龍西虎東,建緯卯酉,刑德并會,相見歡喜,刑主伏殺,德主生起。二月榆落,魁臨于卯,八月麥生,天罡據(jù)酉。子南午北,互為綱紀(jì)。一九之?dāng)?shù),終而復(fù)始。含元虛危,播精于子。

      君子好逑章第三十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獨處,雌不孤居。玄武龜蛇,蟠虬相扶,以明牝牡,意當(dāng)相須。假使二女共室,顏色甚姝,蘇秦通言,張儀合媒,發(fā)辯利舌,奮舒美辭,推心調(diào)諧,合為夫妻,弊發(fā)腐齒,終不相知。若藥物非種,名類不同,分刻參差,失其綱紀(jì),雖黃帝臨爐,太公執(zhí)火,八公□(扌壽)煉,淮南調(diào)合,立宇崇壇,玉為階陛,麟脯鳳脂,把籍長跪,禱祝神祗,請哀諸鬼,沐浴齋戒,冀有所望,亦猶和膠補(bǔ)釜,以硇涂瘡,去冷加冰,除熱用湯,飛龜舞蛇,愈見乖張。

      圣賢伏煉章第三十一

      惟昔圣賢,懷玄抱真,伏煉九鼎,化跡隱淪,含精養(yǎng)神,通德三光,津液腠理,筋骨致堅,眾邪辟除,正氣長存,積累長久,變形而仙。憂憫后生,好道之倫,隨傍風(fēng)采,指畫古文,著為圖集,開示后昆,露見枝條,隱藏本根,托號諸名,覆謬眾文,學(xué)者得之,韞櫝終身。子繼父業(yè),孫踵祖先,傳世迷惑,竟無見聞,隨使宦者不仕,農(nóng)夫失耘,商人棄貨,志士家貧。吾甚傷之,定錄此文,字約易思,事省不繁,披列其條,核實可觀,分兩有數(shù),因而相循,故為亂辭,孔竅其門,智者審思,用意參焉。

      法象成功章第三十二

      法象莫大乎天地兮,玄溝數(shù)萬里。河鼓臨星紀(jì)兮,人民皆驚駭。晷影妄前卻兮,九年被兇咎?;噬嫌[視之兮,王者退自改。關(guān)鍵有低昂兮,害(氣)遂奔走。江淮之枯竭兮,水流注于海。天地之雌雄兮,徘徊子與午。寅申陰陽祖兮,出入復(fù)終始。循斗而招搖兮,執(zhí)衡定元紀(jì)。升熬于甑山兮,炎火張設(shè)下。白虎導(dǎo)唱前兮,蒼液和于后。朱雀翱翔戲兮,飛揚(yáng)色五彩;遭遇羅網(wǎng)施兮,壓之不得舉;嗷嗷聲甚悲兮,嬰兒之慕母;顛倒就湯鑊兮摧折傷毛羽。漏刻未過半兮,魚鱗狎鬣起。五色象炫耀兮,變化無常主。沸□(橘木換氵)鼎沸馳兮,暴涌不休止。接連重疊累兮,犬牙相錯距。形似仲冬冰兮,□(王闌)□(王干)吐鐘乳。崔嵬而雜廁兮,交積相支柱。陰陽得其配兮,淡薄而相守。青龍?zhí)幏苛?,春花震東卯。白虎在昂七兮,秋芒兌西酉。朱雀在張二兮,正陽雜南午。三者具來朝兮,家屬為親侶。本之但二物兮,末而為三五。三五并與一兮,都集歸二所。治之如上科兮,日數(shù)亦取甫。先白而后黃兮,赤黑達(dá)表里。名曰第一鼎兮,食如大黍米。自然之所為兮,非有邪偽道。山澤(氣)相蒸兮,興云而為雨,泥竭遂成塵兮,火滅化為土。若檗染為黃兮,似藍(lán)成綠組。皮革煮成膠兮,麴□(蘗木換米)化為酒。同類易施工兮,非種難為巧。惟斯之妙術(shù)兮,審諦不誑語。傳于億世后兮,昭然自可考。煥若星經(jīng)漢兮,昺如水宗海。思之務(wù)令熟兮,反覆視上下。千周粲彬彬兮,萬遍將可睹。神明或告人兮,心靈乍自吾。探端索其緒兮,必得其門戶,入道無適莫兮,常傳于賢者。

      鼎器妙用章第三十三

      圓三五,寸一分,口四八,兩寸唇,長尺二,厚薄均。腹齊三,坐垂溫。陰在上,陽下奔。首尾武,中間文。始七十,終三旬,三百六,善調(diào)均。陰火白,黃芽鉛。兩七聚,輔翼人。贍理腦,定玄升。子處中,得安存?來去游,不出門。漸成大,性情純。卻歸一,還本原。善愛敬,如君臣。至一周,甚辛勤。密防護(hù),莫迷昏。途路遠(yuǎn),復(fù)幽玄。若達(dá)此,會乾坤。乃圭沾,凈魄魂。得長生,居仙村。樂道者,尋其根。審五行,定銖分。諦思之,不須論。深藏守,莫傳文。御白鶴,駕龍鱗,游太虛,謁仙君,錄天圖,號真人。

      補(bǔ)塞遺脫章第三十四

      參同契者,敷陳梗概,不能純一,泛濫而說,纖微未備,闕略仿佛。今更撰錄,補(bǔ)塞遺脫,潤色幽深,鉤援相逮,旨意等齊,所趨不悖,故復(fù)作此,命三相類,則大易之情性盡矣。

      乙「浮右」丁「文火」已物辛「世銀」癸「真鉛」五位相得三木二火五土四金一水甲「沉左」丙「武火」戊藥庚「世金」壬「真汞」而各有合

      大易性情,各如其度。黃老用究,較而可御。爐火之事,真有所據(jù)。三道由一,俱出徑路。枝莖華葉,果實垂布,正在根株,不失其素。誠心所言,審而不誤。象彼仲冬節(jié),竹木皆摧傷。佐陽詰賈旅,人君深自藏。象時順節(jié)令,閉口不用談。天道其浩廣,太玄無形容,虛寂不可睹,匡廓以消亡。謬誤失事緒,言還自敗傷。別序斯四象,以曉后生盲。

      自敘啟后章第三十五   會稽鄙夫,幽谷朽生,挾懷樸素,不樂權(quán)榮,棲遲僻陋,忽略利名,執(zhí)守恬淡,希時安寧,晏然閑居,乃撰斯文。歌敘大易,三圣遺言,察其旨趣,一統(tǒng)共論。勿在順理,宣耀精神。神化流通,四海和平。表以為歷,萬世可循。序以御政,行之不繁,引內(nèi)養(yǎng)性,黃老自然,含德之厚,歸根返元。近在我心,不離己身,抱一毋舍,可以長存。配以伏食,雄雌設(shè)陳。挺除武都,八石棄捐。審用成物,世俗所珍。羅列三條,枝莖相連。同出異名,皆由一門。非徒累句,諧偶斯文,殆有其真,礫硌可觀。使予敷偽,卻被贅愆。命參同契,微覽其端,辭寡意大,后嗣宜尊。委時去害,依托丘山。循游寥廓,與鬼為鄰?;味?,淪寂無聲。百世而下,遨游人間。敷陳羽翮,東西南傾。湯遭厄際,水旱隔并??氯~萎黃,失其華榮。吉人相乘負(fù),安穩(wěn)可長生。

      文中(氣)均為上無下灬
    作者:
    魏伯陽
  •   本書是宋代哲學(xué)家、思想家朱熹對《中庸章句》的注釋,它是朱熹用力最勤的著作。

      附:  《四書集注》是朱熹的代表著作之一,也是四書上升為儒家經(jīng)典的地位以后,諸多注解中最有權(quán)威和影響最大的一種。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原籍徽州婺源今江西婺源縣,從他父輩起,居住福建南劍今福建南平。生于南宋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卒于南宋寧宗慶元六年公元1200年。他一生只作過9年官,大部分時間在福建講學(xué)。晚年由于反對當(dāng)權(quán)派韓倫胄,被誣為“偽學(xué)”領(lǐng)袖,受到貶斥。南宋末理宗尊崇道學(xué),朱熹恢復(fù)名譽(yù)。元明清歷代皆尊程朱理學(xué),理學(xué)成為官學(xué),成為后期儒學(xué)的主流學(xué)派。朱熹學(xué)問淵博,著述很多,重要的有《四書集注》、《周易本義》、《通鑒綱目》、《楚辭集注》、《韓文考異》等。后人把他的遺文編輯為《朱文公集》,把他的語錄編為《朱子語類》。清康熙皇帝命李光地編出《朱子全書》,是《文集》和《語類》的選集。

      《四書集注》包括《大學(xué)章句》、《中庸章句》、《論語集注》、《孟子集注》。它是朱熹用力最勤的著作;臨終前一天還在修改《大學(xué)章句》。唐以前,儒學(xué)以五經(jīng)為經(jīng)典,《論語》和《孟子》尚未正式列為經(jīng)書;《大學(xué)》和《中庸》是《禮記》中的兩篇,未有特殊的地位。語孟學(xué)庸并重始于北宋,而四書之正式結(jié)集則成于朱熹。其后社會重四書過于五經(jīng),科舉考試以四書為主要科目。在《大學(xué)章句》和《中庸章句》的序中,朱熹說明他重視四書的用意,說由于漢唐以來儒家經(jīng)學(xué)只注意“記誦詞章”,道、釋異端“虛無寂滅之教”流傳,以至儒學(xué)道統(tǒng)到孟子之后不得其傳;二程、朱熹提出四書,正是要“接乎孟子之傳”。朱熹認(rèn)為《大學(xué)》是“古之大學(xué)所以教人之法”,學(xué)者必由此入門,才能達(dá)于圣學(xué)。他作《大學(xué)格物補(bǔ)傳》,強(qiáng)調(diào)“即物而窮其理”,“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里用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彼J(rèn)為《中庸》是“孔門傳授心法”,闡明先圣之道,提摯綱維,開示蘊(yùn)奧,沒有一本書如《中庸》這樣明白而詳盡。至于《論語》、《孟子》,朱熹引程子的話,說:“學(xué)者當(dāng)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jīng)可不治而明矣。”朱熹推崇孟子,認(rèn)為孟子大賢,亞圣之次。從此孔孟并稱。朱熹在《論語集注》中說:“夫人欲盡處,天理流行”,“其胸次悠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指出了道學(xué)家追求的境界。  《四書集注》版本很多,現(xiàn)在容易找到的有《四書五經(jīng)》宋元人注中國書店1984年影印、《四書章句集往》《新編諸子集成》第一輯,中華書局1983年出版。重點讀《中庸》。



    /////////////////////////////////////////////////////////////////////////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xué)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圣神繼天立極,而道統(tǒng)之傳有自來矣。其見于經(jīng),則“允執(zhí)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fù)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幾也。   蓋嘗論之: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于形氣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于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于斯,無少閑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

      夫堯、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來,圣圣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tǒng)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圣、開來學(xué),其功反有賢于堯舜者。然當(dāng)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顏氏、曾氏之傳得其宗。及曾氏之再傳,而復(fù)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圣遠(yuǎn)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zhì)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后之學(xué)者。蓋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遠(yuǎn),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zhí)”,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zhí)中之謂也。世之相后,千有余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jié)。歷選前圣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蘊(yùn)奧,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圣之統(tǒng),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閑,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xù)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jù),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蓋子思之功于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說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錄,僅出于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fā)明,然倍其師說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

      熹自蚤歲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復(fù),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lǐng)者,然后乃敢會眾說而折其中,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fù)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嘗論辯取舍之意,別為或問,以附其后。然后此書之旨,支分節(jié)解、脈絡(luò)貫通、詳略相因、巨細(xì)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于道統(tǒng)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xué)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遠(yuǎn)升高之一助云爾。   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中庸章句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庸,平常也。

      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贝似丝组T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于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fù)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于密”,其味無窮,皆實學(xué)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也。率,循也。道,猶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dāng)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修,品節(jié)之也。性道雖同,而氣稟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當(dāng)行者而品節(jié)之,以為法于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蓋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圣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于天而備于我。學(xué)者知之,則其于學(xué)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于此首發(fā)明之,讀者所宜深體而默識也。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離,去聲?!鸬勒撸沼檬挛锂?dāng)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于心,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所以不可須臾離也。若其可離,則為外物而非道矣。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于須臾之頃也。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見,音現(xiàn)。隱,暗處也。微,細(xì)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細(xì)微之事,跡雖未形而幾則已動,人雖不知而己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于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于此尤加謹(jǐn)焉,所以遏人欲于將萌,而不使其滋長于隱微之中,以至離道之遠(yuǎn)也。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dá)道也。樂,音洛。中節(jié)之中,去聲。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fā),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發(fā)皆中節(jié),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dá)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德,以明道不可離之意。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style="font-size:9pt"》致,推而極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懼而約之,以至于至靜之中,無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jǐn)獨而精之,以至于應(yīng)物之處,無少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蓋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矣。故其效驗至于如此。此學(xué)問之極功、圣人之能事,初非有待于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靜之殊,然必其體立而后用有以行,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故于此合而言之,以結(jié)上文之意。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于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于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yǎng)省察之要,終言圣神功化之極。蓋欲學(xué)者于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dāng)然,精微之極致也。惟君子為能體之,小人反是。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蓖趺C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為然。今從之。君子之所以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隨時以處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也。蓋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jǐn)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   右第二章。此下十章,皆論中庸以釋首章之義。文雖不屬,而意實相承也。變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德行言之,則曰中庸是也?!比恢杏怪?,實兼中和之義。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鮮,上聲。下同。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故惟中庸之德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無難事,但世教衰,民不興行,故鮮能之,今已久矣。論語無能字。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聲。道者,天理之當(dāng)然,中而已矣。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生稟之異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過,既以道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賢者行之過,既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钡啦豢呻x,人自不察,是以有過不及之弊。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夫,音扶。由不明,故不行。

      右第五章。此章承上章而舉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yáng)善,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為舜乎!”知,去聲。與,平聲。好,去聲。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然于其言之未善者則隱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告以善哉。兩端,謂眾論不同之極致。蓋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于善之中又執(zhí)其兩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后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quán)度精切不差,何以與此。此知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

      右第六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qū)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庇柚ヂ?。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避同。期,居之反。罟,網(wǎng)也;擭,機(jī)檻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掩取禽獸者也。擇乎中庸,辨別眾理,以求所謂中庸,即上章好問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一月也。言知禍而不知辟,以況能擇而不能守,皆不得為知也。   右第七章。承上章大知而言,又舉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被?,孔子弟子顏淵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猶著也。膺,胸也。奉持而著之心胸之間,言能守也。顏子蓋真知之,故能擇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

      右第八章。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難也,然不必其合于中庸,則質(zhì)之近似者皆能以力為之。若中庸,則雖不必皆如三者之難,然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三者難而易,中庸易而難,此民之所以鮮能也。

      右第九章。亦承上章以起下章。

      子路問強(qiáng)。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勇,故問強(qiáng)。子曰:“南方之強(qiáng)與?北方之強(qiáng)與?抑而強(qiáng)與?與,平聲。抑,語辭。而,汝也。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qiáng)也,君子居之。寬柔以教,謂含容巽順以誨人之不及也。不報無道,謂橫逆之來,直受之而不報也。南方風(fēng)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強(qiáng),君子之道也。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qiáng)也,而強(qiáng)者居之。衽,席也。金,戈兵之屬。革,甲胄之屬。北方風(fēng)氣剛勁,故以果敢之力勝人為強(qiáng),強(qiáng)者之事也。故君子和而不流,強(qiáng)哉矯!中立而不倚,強(qiáng)哉矯!國有道,不變?nèi)?,?qiáng)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qiáng)哉矯!”此四者,汝之所當(dāng)強(qiáng)也。矯,強(qiáng)貌。詩曰“矯矯虎臣”是也。倚,偏著也。塞,未達(dá)也。國有道,不變未達(dá)之所守;國無道,不變平生之所守也。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不能擇而守也。君子之強(qiáng),孰大于是。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氣之剛,而進(jìn)之以德義之勇也。   右第十章。

      子曰:“素隱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素,按漢書當(dāng)作索,蓋字之誤也。索隱行怪,言深求隱僻之理,而過為詭異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盜名,故后世或有稱述之者。此知之過而不擇乎善,行之過而不用其中,不當(dāng)強(qiáng)而強(qiáng)者也,圣人豈為之哉!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廢,吾弗能已矣。遵道而行,則能擇乎善矣;半涂而廢,則力之不足也。此其知雖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當(dāng)強(qiáng)而不強(qiáng)者也。已,止也。圣人于此,非勉焉而不敢廢,蓋至誠無息,自有所不能止也。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不為索隱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涂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此中庸之成德,知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猶不自居也。故曰唯圣者能之而已。

      右第十一章。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義者止此。蓋此篇大旨,以知仁勇三達(dá)德為入道之門。故于篇首,即以大舜、顏淵、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顏淵,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廢其一,則無以造道而成德矣。余見第二十章。

      君子之道費而隱。費,符味反。○費,用之廣也。隱,體之微也。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與,去聲。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遠(yuǎn)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內(nèi),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隱而莫之見也。蓋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盡也。侯氏曰:“圣人所不知,如孔子問禮問官之類;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堯舜病博施之類?!庇拗^人所憾于天地,如覆載生成之偏,及寒暑災(zāi)祥之不得其正者。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毖云渖舷虏煲病xS,余專反。詩大雅旱麓之篇。鳶,鴟類。戾,至也。察,著也。子思引此詩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隱也。故程子曰:“此一節(jié),子思吃緊為人處,活潑潑地,讀者其致思焉?!本又?,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結(jié)上文。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蓋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

      子曰:“道不遠(yuǎn)人。人之為道而遠(yuǎn)人,不可以為道。道者,率性而已,固眾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遠(yuǎn)于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wù)為高遠(yuǎn)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遠(yuǎn)。’執(zhí)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yuǎn)。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計反。詩豳風(fēng)伐柯之篇???,斧柄。則,法也。睨,邪視也。言人執(zhí)柯伐木以為柯者,彼柯長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猶有彼此之別,故伐者視之猶以為遠(yuǎn)也。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當(dāng)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別。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蓋責(zé)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遠(yuǎn)人以為道也。張子所謂“以眾人望人則易從”是也。忠恕違道不遠(yuǎn),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盡己之心為忠,推己及人為恕。違,去也,如春秋傳“齊師違谷七里”之違。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遠(yuǎn),非背而去之之謂也。道,即其不遠(yuǎn)人者是也。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嘗不同,則道之不遠(yuǎn)于人者可見。故己之所不欲,則勿以施之于人,亦不遠(yuǎn)人以為道之事。張子所謂“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是也。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謹(jǐn),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子、臣、弟、友,四字絕句。求,猶責(zé)也。道不遠(yuǎn)人,凡己之所以責(zé)人者,皆道之所當(dāng)然也,故反之以自責(zé)而自修焉。庸,平常也。行者,踐其實。謹(jǐn)者,擇其可。德不足而勉,則行益力;言有余而讱,則謹(jǐn)益至。謹(jǐn)之至則言顧行矣;行之力則行顧言矣。憊慥,篤實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豈不慥慥乎,贊美之也。凡此皆不遠(yuǎn)人以為道之事。張子所謂“以責(zé)人之心責(zé)己則盡道”是也。

      右第十三章。道不遠(yuǎn)人者,夫婦所能,丘未能一者,圣人所不能,皆費也。而其所以然者,則至隱存焉。下章放此。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猶見在也。言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dāng)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也。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難,去聲。此言素其位而行也。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聲。此言不愿乎其外也。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易,去聲。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愿乎外也。徼,求也。幸,謂所不當(dāng)?shù)枚谜?。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闭?,音征。鵠,工毒反。畫布曰正,棲皮曰鵠,皆侯之中,射之的也。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結(jié)上文之意。

      右第十四章。子思之言也。凡章首無“子曰”字者放此。

      君子之道,辟如行遠(yuǎn)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辟、譬同。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焙茫ヂ?。耽,詩作湛,亦音耽。樂,音洛。詩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樂也。帑,子孫也子曰:“父母其順矣乎!”夫子誦此詩而贊之曰:人能和于妻子,宜于兄弟如此,則父母其安樂之矣。子思引詩及此語,以明行遠(yuǎn)自邇、登高自卑之意。

      右第十五章。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跡也。”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庇拗^以二氣言,則鬼者陰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其實一物而已。為德,猶言性情功效。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鬼神無形與聲,然物之終始,莫非陰陽合散之所為,是其為物之體,而物所不能遺也。其言體物,猶易所謂干事。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齊,側(cè)皆反。齊之為言齊也,所以齊不齊而致其齊也。明,猶潔也。洋洋,流動充滿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發(fā)見昭著如此,乃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鬃釉唬骸捌錃獍l(fā)揚(yáng)于上,為昭明焄蒿凄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正謂此爾。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反。射,音亦,詩作斁。詩大雅抑之篇。格,來也。矧,況也。射,厭也,言厭怠而不敬也。思,語辭。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狈?,音扶。誠者,真實無妄之謂。陰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fā)見之不可揜如此。   右第十六章。不見不聞,隱也。體物如在,則亦費矣。此前三章,以其費之小者而言。此后三章,以其費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費隱、包大小而言。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圣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平聲。子孫,謂虞思、陳胡公之屬。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舜年百有十歲,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材,質(zhì)也。篤,厚也。栽,植也。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游散則覆。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詩大雅假樂之篇。假,當(dāng)依此作嘉。憲,當(dāng)依詩作顯。申,重也。故大德者必受命?!笔苊?,受天命為天子也。

      右第十七章。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極其至,見道之用廣也。而其所以然者,則為體微矣。后二章亦此意。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此言文王之事。書言“王季其勤王家”,蓋其所作,亦積功累仁之事也。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大,音泰,下同。此言武王之事。纘,繼也。大王,王季之父也。書云:“大王肇基王跡?!痹娫啤爸劣诖笸酰瑢嵤剪迳?。”緒,業(yè)也。戎衣,甲胄之屬。壹戎衣,武成文,言一著戎衣以伐紂也。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dá)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dá)乎大夫,三年之喪達(dá)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弊吠踔?,去聲。此言周公之事。末,猶老也。追王,蓋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跡之所起也。先公,組紺以上至后稷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于無窮也。制為禮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祿。喪服自期以下,諸侯絕;大夫降;而父母之喪,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達(dá)孝矣乎!達(dá),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謂之孝,猶孟子之言達(dá)尊也。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上章言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德以追崇其先祖,此繼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禮,通于上下者言之。春秋修其祖廟,陳其宗器,設(shè)其裳衣,薦其時食。祖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適士二,官師一。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訓(xùn)、天球、河圖之屬也。裳衣,先祖之遺衣服,祭則設(shè)之以授尸也。時食,四時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類是也。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昭,如字。為,去聲。宗廟之次:左為昭,右為穆,而子孫亦以為序。有事于太廟,則子姓、兄弟、群昭、群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職事也。旅,眾也。酬,導(dǎo)飲也。旅酬之禮,賓弟子、兄弟之子各舉觶于其長而眾相酬。蓋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故逮及賤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燕毛,祭畢而燕,則以毛發(fā)之色別長幼,為坐次也。齒,年數(shù)也。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踐,猶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親,先王之祖考、子孫、臣庶也。始死謂之死,既葬則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此結(jié)上文兩節(jié),皆繼志述事之意也。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苯?,祀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禘,天子宗廟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于太廟,而以太祖配之也。嘗,秋祭也。四時皆祭,舉其一耳。禮必有義,對舉之,互文也。示,與視同。視諸掌,言易見也。此與論語文意大同小異,記有詳略耳。

      右第十九章。

      哀公問政。哀公,魯君,名蔣。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方,版也。策,簡也。息,猶滅也。有是君,有是臣,則有是政矣。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夫,音扶。敏,速也。蒲盧,沈括以為蒲葦是也。以人立政,猶以地種樹,其成速矣,而蒲葦又易生之物,其成尤速也。言人存政舉,其易如此。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為政在人,家語作“為政在于得人”,語意尤備。人,謂賢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達(dá)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言人君為政在于得人,而取人之則又在修身。能修〔一〕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矣。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殺,去聲。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惻怛慈愛之意,深體味之可見。宜者,分別事理,各有所宜也。禮,則節(jié)文斯二者而已。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鄭氏曰:“此句在下,誤重在此。”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睘檎谌耍∪艘陨?,故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欲盡親親之仁,必由尊賢之義,故又當(dāng)知人。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皆天理也,故又當(dāng)知天。天下之達(dá)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dá)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dá)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聲。達(dá)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強(qiáng)此也;謂之達(dá)德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達(dá)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德,則無以行之;達(dá)德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之,而德非其德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別無誠?!被蛏?,或?qū)W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qiáng)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強(qiáng),上聲。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謂達(dá)道也。以其分而言:則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于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則生知安行者知也,學(xué)知利行者仁也,困知勉行者勇也。蓋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莫,行道有難易,然能自強(qiáng)不息,則其至一也。呂氏曰:“所入之涂雖異,而所至之域則同,此所以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資為不可幾及,輕困知勉行謂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弊釉唬骸昂脤W(xué)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白釉弧倍盅芪?。好近乎知之知,并去聲。此言未及乎達(dá)德而求以入德之事。通上文三知為知,三行為仁,則此三近者,勇之次也。呂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殉人欲而忘反,懦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故好學(xué)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恥非勇,然足以起懦?!敝谷?,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彼谷撸溉?。人者,對己之稱。天下國家,則盡乎人矣。言此以結(jié)上文修身之意,起下文九經(jīng)之端也。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yuǎn)人也,懷諸侯也。經(jīng),常也。體,謂設(shè)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愛其子也。柔遠(yuǎn)人,所謂無忘賓旅者也。此列九經(jīng)之目也。呂氏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故修身為九經(jīng)之本。然必親師取友,然后修身之道進(jìn),故尊賢次之。道之所進(jìn),莫先其家,故親親次之。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體群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國,故子庶民、來百工次之。由其國以及天下,故柔遠(yuǎn)人、懷諸侯次之。此九經(jīng)之序也?!币暼撼吉q吾四體,視百姓猶吾子,此視臣視民之別也。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遠(yuǎn)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此言九經(jīng)之效也。道立,謂道成于己而可為民表,所謂皇建其有極是也。不惑,謂不疑于理。不眩,謂不迷于事。敬大臣則信任專,而小臣不得以間之,故臨事而不眩也。來百工則通功易事,農(nóng)末相資,故財用足。柔遠(yuǎn)人,則天下之旅皆悅而愿出于其涂,故四方歸。懷諸侯,則德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廣矣,故曰天下畏之。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遠(yuǎn)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遠(yuǎn)人也;繼絕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齊,側(cè)皆反。去,上聲。遠(yuǎn)、好、惡、斂,并去聲。既,許氣反。稟,彼錦、力錦二反。稱,去聲。朝,音潮?!鸫搜跃沤?jīng)之事也。官盛任使,謂官屬眾盛,足任使令也,蓋大臣不當(dāng)親細(xì)事,故所以優(yōu)之者如此。忠信重祿,謂待之誠而養(yǎng)之厚,蓋以身體之,而知其所賴乎上者如此也。既,讀曰餼。餼稟,稍食也。稱事,如周禮稿人職,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往則為之授節(jié)以送之,來則豐其委積以迎之。朝,謂諸侯見于天子。聘,謂諸侯使大夫來獻(xiàn)。王制“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厚往薄來,謂燕賜厚而納貢薄。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虛文矣,此九經(jīng)之實也。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跲,其劫反。行,去聲。凡事,指達(dá)道達(dá)德九經(jīng)之屬。豫,素定也。踥,躓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誠,如下文所推是也。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諸身不誠,謂反求諸身而所存所發(fā),未能真實而無妄也。不明乎善,謂未能察于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zhí)之者也。中,并去聲。從,七容反。此承上文誠身而言。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dāng)然也。圣人之德,渾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未至于圣,則不能無人欲之私,而其為德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fù)裆疲缓罂梢悦魃?;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zhí),然后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擇善,學(xué)知以下之事。固執(zhí),利行以下之事也。博學(xué)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此誠之之目也。學(xué)、問、思、辨,所以擇善而為知,學(xué)而知也。篤行,所以固執(zhí)而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xué)也。”有弗學(xué),學(xué)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君子之學(xué),不為則已,為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qiáng)。明者擇善之功,強(qiáng)者固執(zhí)之效。呂氏曰:“君子所以學(xué)者,為能變化氣質(zhì)而已。德勝氣質(zhì),則愚者可進(jìn)于明,柔者可進(jìn)于強(qiáng)。不能勝之,則雖有志于學(xué),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強(qiáng)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zhì),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學(xué),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zhì),及不能變,則曰天質(zhì)不美,非學(xué)所能變。是果于自棄,其為不仁甚矣!”

      右第二十章。此引孔子之言,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明其所傳之一致,舉而措之,亦猶是耳。蓋包費隱、兼小大,以終十二章之意。章內(nèi)語誠始詳,而所謂誠者,實此篇之樞紐也。又按:孔子家語,亦載此章,而其文尤詳?!俺晒σ灰病敝拢小肮唬鹤又悦酪?!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故其下復(fù)以“子曰”起答辭。今無此問辭,而猶有“子曰”二字;蓋子思刪其繁文以附于篇,而所刪有不盡者,今當(dāng)為衍文也?!安W(xué)之”以下,家語無之,意彼有闕文,抑此或子思所補(bǔ)也歟?〔一〕“修”原作“仁”,據(jù)清仿宋大字本改。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自,由也。德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圣人之德。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后能實其善者,賢人之學(xué)。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誠則無不明矣,明則可以至于誠矣。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復(fù)推明此章之意。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天下至誠,謂圣人之德之實,天下莫能加也。盡其性者德無不實,故無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細(xì)精粗,無毫發(fā)之不盡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能盡之者,謂知之無不明而處之無不當(dāng)也。贊,猶助也。與天地參,謂與天地并立為三也。此自誠而明者之事也。

      右第二十二章。言天道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其次,通大賢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也。形者,積中而發(fā)外。著,則又加顯矣。明,則又有光輝發(fā)越之盛也。動者,誠能動物。變者,物從而變?;瑒t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蓋人之性無不同,而氣則有異,故惟圣人能舉其性之全體而盡之。其次則必自其善端發(fā)見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極也。曲無不致,則德無不實,而形、著、動、變之功自不能已。積而至于能化,則其至誠之妙,亦不異于圣人矣。

      右第二十三章。言人道也。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見,音現(xiàn)。禎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蓍,所以筮。龜,所以卜。四體,謂動作威儀之閑,如執(zhí)玉高卑,其容俯仰之類。凡此皆理之先見者也。然惟誠之至極,而無一毫私偽留于心目之間者,乃能有以察其幾焉。神,謂鬼神。   右第二十四章。言天道也。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導(dǎo)。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當(dāng)自行也。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為,故必得是理,然后有是物。所得之理既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實,則雖有所為亦如無有,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蓋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nèi)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知,去聲。誠雖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則自然及物,而道亦行于彼矣。仁者體之存,知者用之發(fā),是皆吾性之固有,而無內(nèi)外之殊。既得于己,則見于事者,以時措之,而皆得其宜也。

      右第二十五章。言人道也。   故至誠無息。既無虛假,自無間斷。不息則久,久則征,久,常于中也。征,驗于外也。征則悠遠(yuǎn),悠遠(yuǎn)則博厚,博厚則高明。此皆以其驗于外者言之。鄭氏所謂“至誠之德,著于四方”者是也。存諸中者既久,則驗于外者益悠遠(yuǎn)而無窮矣。悠遠(yuǎn),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博厚,故其發(fā)也高大而光明。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即悠遠(yuǎn),兼內(nèi)外而言之也。本以悠遠(yuǎn)致高厚,而高厚又悠久也。此言圣人與天地同用。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無疆。此言圣人與天地同體。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見,音現(xiàn)。見,猶示也。不見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動而變,以配天而言也。無為而成,以無疆而言也。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此以下,復(fù)以天地明至誠無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不過曰誠而已。不貳,所以誠也。誠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言天地之道,誠一不貳,故能各極所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系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鱉生焉,貨財殖焉。夫,音扶。華、藏,并去聲。卷,平聲。勺,市若反。昭昭,猶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處而言之。及其無窮,猶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蓋舉全體而言也。振,收也。卷,區(qū)也。此四條,皆以發(fā)明由其不貳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實非由積累而后大,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詩云:“維天之命,于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于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于,音烏。乎,音呼。詩周頌維天之命篇。于,嘆辭。穆,深遠(yuǎn)也。不顯,猶言豈不顯也。純,純一不雜也。引此以明至誠無息之意。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純于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間斷先后?!?

      右第二十六章。言天道也。

      大哉圣人之道!包下文兩節(jié)而言。洋洋乎!發(fā)育萬物,峻極于天。峻,高大也。此言道之極于至大而無外也。優(yōu)優(yōu)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優(yōu)優(yōu),充足有余之意。禮儀,經(jīng)禮也。威儀,曲禮也。此言道之入于至小而無閑也。待其人而后行??偨Y(jié)上兩節(jié)。故曰茍不至德,至道不凝焉。至德,謂其人。至道,指上兩節(jié)而言也。凝,聚也,成也。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xué),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德性者,吾所受于天之正理。道,由也。溫,猶燖溫之溫,謂故學(xué)之矣,復(fù)時習(xí)之也。敦,加厚也。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xué),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xì)也。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篤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屬也。析理則不使有毫厘之差,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理義則日知其所未知,節(jié)文則日謹(jǐn)其所未謹(jǐn),此皆致知之屬也。蓋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yīng),圣賢所示入德之方,莫詳于此,學(xué)者宜盡心焉。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默足以容。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倍,與背同。與,平聲。興,謂興起在位也。詩大雅焌民之篇。   右第二十七章。言人道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zāi)及其身者也。”好,去聲。?,古災(zāi)字。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復(fù)也。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style="font-size:9pt"》此以下,子思之言。禮,親疏貴賤相接之體也。度,品制。文,書名。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行,去聲。今,子思自謂當(dāng)時也。軌,轍跡之度。倫,次序之體。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統(tǒng)也。雖有其位,茍無其德,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茍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鄭氏曰:“言作禮樂者,必圣人在天子之位?!弊釉唬骸拔嵴f夏禮,杞不足征也;吾學(xué)殷禮,有宋存焉;吾學(xué)周禮,今用之,吾從周?!贝擞忠鬃又浴h?,夏之后。征,證也。宋,殷之后。三代之禮,孔子皆嘗學(xué)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禮既不可考證,殷禮雖存,又非當(dāng)世之法,惟周禮乃時王之制,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則從周而已。

      右第二十八章。承上章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王,去聲。呂氏曰:“三重,謂議禮、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則國不異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過矣?!鄙涎烧唠m善無征,無征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上焉者,謂時王以前,如夏、商之禮雖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謂圣人在下,如孔子雖善于禮,而不在尊位也。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征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zhì)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諸身,有其德也。征諸庶民,驗其所信從也。建,立也,立于此而參于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跡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所謂圣人復(fù)起,不易吾言者也。質(zhì)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知天知人,知其理也。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yuǎn)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動,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則而言。法,法度也。則,準(zhǔn)則也。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yù)!”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yù)于天下者也。惡,去聲。射,音妒,詩作斁。詩周頌振鷺之篇。射,厭也。所謂此者,指本諸身以下六事而言。

      右第二十九章。承上章居上不驕而言,亦人道也。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祖述者,遠(yuǎn)宗其道。憲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時者,法其自然之運(yùn)。襲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內(nèi)外該本末而言也。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幬,徒報反。錯,猶迭也。此言圣人之德。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悖,猶背也。天覆地載,萬物并育于其間而不相害;四時日月,錯行代明而不相悖。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德之川流;所以并育并行者,大德之敦化。小德者,全體之分;大德者,萬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脈絡(luò)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見上文取辟之意也。

      右第三十章。言天道也。

      唯天下至圣,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fā)強(qiáng)剛毅,足以有執(zhí)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知,去聲。齊,側(cè)皆反。別,彼列反。聰明睿知,生知之質(zhì)。臨,謂居上而臨下也。其下四者,乃仁義禮知之德。文,文章也。理,條理也。密,詳細(xì)也。察,明辯也。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溥博,周遍而廣闊也。淵泉,靜深而有本也。出,發(fā)見也。言五者之德,充積于中,而以時發(fā)見于外也。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見,音現(xiàn)。說,音悅。言其充積極其盛,而發(fā)見當(dāng)其可也。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施,去聲。隊,音墜。舟車所至以下,蓋極言之。配天,言其德之所及,廣大如天也。

      右第三十一章。承上章而言小德之川流,亦天道也。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jīng)綸天下之大經(jīng),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于虔反。經(jīng),綸,皆治絲之事。經(jīng)者,理其緒而分之;綸者,比其類而合之也。經(jīng),常也。大經(jīng)者,五品之人倫。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惟圣人之德極誠無妄,故于人倫各盡其當(dāng)然之實,而皆可以為天下后世法,所謂經(jīng)綸之也。其于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而天下之道千變?nèi)f化皆由此出,所謂立之也。其于天地之化育,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默契焉,非但聞見之知而已。此皆至誠無妄,自然之功用,夫豈有所倚著于物而后能哉。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肫,之純反?!痣齐疲瑧┲撩?,以經(jīng)綸而言也。淵淵,靜深貌,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廣大貌,以知化而言也。其淵其天,則非特如之而已。茍不固聰明圣知達(dá)天德者,其孰能知之?圣知之知,去聲。固,猶實也。鄭氏曰:“惟圣人能知圣人也?!?

      右第三十二章。承上章而言大德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圣之德,此章言至誠之道。然至誠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德,非至誠不能為,則亦非二物矣。此篇言圣人天道之極致,至此而無以加矣。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yuǎn)之近,知風(fēng)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衣,去聲。絅,口迥反。惡,去聲。闇,于感反。前章言圣人之德,極其盛矣。此復(fù)自下學(xué)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詩國風(fēng)衛(wèi)碩人、鄭之豐,皆作“衣錦褧衣”。褧、絅同。襌衣也。尚,加也。古之學(xué)者為己,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錦故有日章之實。淡、簡、溫,絅之襲于外也;不厭而文且理焉,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則暴于外而無實以繼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遠(yuǎn)之近,見于彼者由于此也。風(fēng)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內(nèi)也。微之顯,有諸內(nèi)者形諸外也。有為己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則知所謹(jǐn)而可入德矣。故下文引詩言謹(jǐn)獨之事。詩云:“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內(nèi)省不疚,無惡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惡,去聲。詩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也。疚,病也。無惡于志,猶言無愧于心,此君子謹(jǐn)獨之事也。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惫示硬粍佣?,不言而信。相,去聲。詩大雅抑之篇。相,視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jǐn)恐懼,無時不然,不待言動而后敬信,則其為己之功益加密矣。故下文引詩幷言其效。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笔枪示硬毁p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于鈇鉞。假,格同。鈇,音夫。詩商頌烈祖之篇。奏,進(jìn)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進(jìn)而感格于神明之際,極其誠敬,無有言說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斫刀也。鉞,斧也。詩曰:“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笔枪示雍V恭而天下平。詩周頌烈文之篇。不顯,說見二十六章,此借引以為幽深玄遠(yuǎn)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德,而諸侯法之,則其德愈深而效愈遠(yuǎn)矣。篤,厚也。篤恭,言不顯其敬也。篤恭而天下平,乃圣人至德淵微,自然之應(yīng),中庸之極功也詩云:“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于以化民,末也?!痹娫唬骸暗螺捜缑?,毛猶有倫?!吧咸熘d,無聲無臭”,至矣!輶,由、酉二音。詩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謂不顯之德者,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又引孔子之言,以為聲色乃化民之末務(wù),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則猶有聲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不若烝民之詩所言“德輶如毛”,則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為謂之毛,則猶有可比者,是亦未盡其妙。不若文王之詩所言“上天之事,無聲無臭”,然后乃為不顯之至耳。蓋聲臭有氣無形,在物最為微妙,而猶曰無之,故惟此可以形容不顯篤恭之妙。非此德之外,又別有是三等,然后為至也。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fù)自下學(xué)為己謹(jǐn)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贊其妙,至于無聲無臭而后已焉。蓋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復(fù)丁寧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xué)者其可不盡心乎!
    作者:
    朱熹
  •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xué)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圣神繼天立極,而道統(tǒng)之傳有自來矣。其見于經(jīng),則“允執(zhí)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fù)...
    ///////////////////////////////////////////////////////////////////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xué)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圣神繼天立極,而道統(tǒng)之傳有自來矣。其見于經(jīng),則“允執(zhí)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fù)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幾也。   蓋嘗論之: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于形氣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于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于斯,無少閑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

      夫堯、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來,圣圣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tǒng)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圣、開來學(xué),其功反有賢于堯舜者。然當(dāng)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顏氏、曾氏之傳得其宗。及曾氏之再傳,而復(fù)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圣遠(yuǎn)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zhì)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后之學(xué)者。蓋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遠(yuǎn),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zhí)”,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zhí)中之謂也。世之相后,千有余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jié)。歷選前圣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蘊(yùn)奧,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圣之統(tǒng),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閑,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xù)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jù),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蓋子思之功于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說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錄,僅出于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fā)明,然倍其師說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

      熹自蚤歲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復(fù),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lǐng)者,然后乃敢會眾說而折其中,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fù)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嘗論辯取舍之意,別為或問,以附其后。然后此書之旨,支分節(jié)解、脈絡(luò)貫通、詳略相因、巨細(xì)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于道統(tǒng)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xué)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遠(yuǎn)升高之一助云爾。   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贝似丝组T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于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fù)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于密”,其味無窮,皆實學(xué)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第一章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dá)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于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于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yǎng)省察之要,終言圣神功化之極。蓋欲學(xué)者于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

      第二章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第三章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

      第四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第五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第六章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yáng)善,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為舜乎!”

      第七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qū)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第八章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第九章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第十章

      子路問強(qiáng)。子曰:“南方之強(qiáng)與?北方之強(qiáng)與?抑而強(qiáng)與?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qiáng)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qiáng)也,而強(qiáng)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強(qiáng)哉矯!中立而不倚,強(qiáng)哉矯!國有道,不變?nèi)?,?qiáng)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qiáng)哉矯!”

      第十一章

      子曰:“素隱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廢,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第十二章

      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毖云渖舷虏煲病>又?,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蓋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

      第十三章

      子曰:“道不遠(yuǎn)人。人之為道而遠(yuǎn)人,不可以為道。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遠(yuǎn)?!瘓?zhí)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yuǎn)。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違道不遠(yuǎn),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謹(jǐn),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

      第十四章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

      第十五章

      君子之道,辟如行遠(yuǎn)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第十六章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

      第十七章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圣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第十八章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dá)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dá)乎大夫,三年之喪達(dá)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  第十九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達(dá)孝矣乎!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廟,陳其宗器,設(shè)其裳衣,薦其時食。

      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

      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第二十章

      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示硬豢梢圆恍奚?;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天下之達(dá)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dá)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dá)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蛏?,或?qū)W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qiáng)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學(xué)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yuǎn)人也,懷諸侯也。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遠(yuǎn)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遠(yuǎn)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遠(yuǎn)人也;繼絕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所以行之者,一也。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zhí)之者也。

      博學(xué)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有弗學(xué),學(xué)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qiáng)。

      第二十一章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

      第二十二章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第二十三章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第二十四章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

      第二十五章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nèi)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第二十六章

      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久則征,征則悠遠(yuǎn),悠遠(yuǎn)則博厚,博厚則高明。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無疆。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系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鱉生焉,貨財殖焉。

      詩云:“維天之命,于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于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   第二十七章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發(fā)育萬物,峻極于天。優(yōu)優(yōu)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茍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xué),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默足以容。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   第二十八章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zāi)及其身者也?!?

      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雖有其位,茍無其德,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茍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

      子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征也;吾學(xué)殷禮,有宋存焉;吾學(xué)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第二十九章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上焉者雖善無征,無征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征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zhì)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質(zhì)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yuǎn)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yù)!”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yù)于天下者也。   第三十章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第三十一章

      唯天下至圣,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fā)強(qiáng)剛毅,足以有執(zhí)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

      第三十二章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jīng)綸天下之大經(jīng),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茍不固聰明圣知達(dá)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第三十三章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yuǎn)之近,知風(fēng)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

      詩云:“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內(nèi)省不疚,無惡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   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惫示硬粍佣矗谎远?。

      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笔枪示硬毁p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于鈇鉞。

      詩曰:“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笔枪示雍V恭而天下平。詩云:“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弊釉唬骸奥暽谝曰?,末也?!?

      詩曰“德輶如毛”,毛猶有倫?!吧咸熘d,無聲無臭”,至矣!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fù)自下學(xué)為己謹(jǐn)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贊其妙,至于無聲無臭而后已焉。蓋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復(fù)丁寧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xué)者其可不盡心乎!
    作者:
    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