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家注昌黎文集 卷三十二·碑志九

　　司徒兼侍中中書令贈太尉許國公神道碑銘（韓弘，《新史》有傳，多取《碑》詞，傳間有誤處，當以碑為正。蓋淮西之役，弘為行營都統(tǒng)，公為行軍司馬，其知弘非一日也。）

　　韓，姬姓，以國氏。（國下或有為字。今按：以國氏，《春秋傳》語?！短祈崱吩疲骸绊n姓出自唐叔虞之后，曲沃桓叔之子萬，食邑于韓，因以為氏?！保┢湎扔凶詽}川徙陽夏者，（夏音假。）其地于今為陳之太康。（秦滅韓，以其地為潁川郡。陽夏，隋改為太康。）太康之韓，（《新舊史》皆言弘滑州匡城人。）其稱蓋久，然自公始大著。公諱弘。公之父曰海，為人魁偉沉塞，以武勇游仕許汴之間，寡言自可，不與人交，眾推以為鉅人長者。（交或作校，以上文自可言之，作“不與人交”為是。今以下文長者言之，又似作“不與人?！睘槭?。更詳之。鉅上或無為字，或無“以鉅人”三字，而為上有之字，或并無“以為鉅人”四字。）官至游擊將軍，贈太師，娶鄉(xiāng)邑劉氏女，生公，是為齊國太夫人。

　　夫人之兄，曰司徒玄佐，（復出夫人字，或作齊國。）有功建中、貞元之間，（功下或有于字。）為宣武軍帥，有汴宋亳潁四州之地，兵士十萬人。公少依舅氏，讀書習騎射，事親孝謹，偘偘自將，（偘偘或作侃侃，侃與偘同。）不縱為子弟華靡遨放事。（縱或作從。）出入敬恭，軍中皆目之。嘗一抵京師，就明經(jīng)試。退曰：“此不足發(fā)名成業(yè)?！睆腿?，從舅氏學，將兵數(shù)百人，（兵下或有將字。）悉識其材鄙怯勇，指付必堪其事。司徒嘆奇之，士卒屬心，（屬，之欲切。）諸老將皆自以為不及。（或無皆字。）司徒卒，（貞元八年二月，玄佐卒，）去為宋南城將。（玄佐卒年四月，以其子士寧代為使。九年十二月，軍亂，逐士寧，以副使李萬榮為使。弘出為宋州南城將。）比六七歲，汴軍連亂不定。貞元十五年，劉逸淮死，（九月，劉卒。）軍中皆曰：“此軍司徒所樹，必擇其骨肉為士卒所慕賴者付之。（肉下或有而字。）今見在人，莫如韓甥，且其功最大，而材又俊?！奔幢谥?，而請命于天子。天子以為然，遂自大理評事拜工部尚書，代逸淮為宣武軍節(jié)度使，（弘事逸淮，為都知兵馬使，逸淮死，汴軍懷玄佐之惠，以弘長厚，共請為留后，環(huán)監(jiān)軍請表其事，朝廷許之。自試大理評事檢校工部尚書，充宣武軍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悉有其舅司徒之兵與地。（其舅或作舅氏。）
當此時，陳許帥曲環(huán)死，而吳少誠反，（或無而字。）自將圍許，求援于逸淮，啖之以陳歸汴，使數(shù)輩在館，公悉驅(qū)出斬之。選卒三千人，會諸軍擊少誠許下，少誠失勢以走，河南無事。公曰：“自吾舅歿，五亂于汴者，吾苗薅而發(fā)櫛之幾盡。（苗薅而發(fā)櫛之，《淮南子》語。薅，呼豪切。）然不一扌前刈，不足令震戒。”（不下或無一字，戒或作駭。）命劉鍔以其卒三百人，待命于門，數(shù)之以數(shù)與于亂，（上數(shù)上聲，下數(shù)入聲。與音預。）自以為功，并斬之以徇，血流破道。自是訖公之朝京師，廿有一年，莫敢有ん呶叫號于城郭者。（ん音歡。呶，尼交切。）

　　李師古作言起事，（作或作詐。）屯兵于曹，以嚇滑帥，且告假道。公使謂曰：“汝能越吾界而為盜邪？（盜上或無為字。）有以相待，無為空言?！被瑤煾婕?。（師或作帥。前滑帥字疑，亦當作師。急或作及。）公使謂曰：“吾在此，公無恐?！保o上或有安字。）或告曰：“翦棘夷道，兵且至矣，請備之！”公曰：“兵來不除道也?！辈粸閼?。（為下或有之字。）師古詐窮變索，遷延旋軍。

　　少誠以牛皮鞋材遺師古，師古以鹽資少誠，潛過公界，覺，皆留輸之庫。曰：“此于法不得以私相饋?！碧锖胝_魏博，（元和七年十月，以田弘正為魏博節(jié)度使，）李師道使來告曰：（元和元年閏六月，東平帥李師古卒。其弟師道代之。）“我代與田氏約相保援，今弘正非其族，（非其或作其非，非是。）又首變兩河事，亦公之所惡，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敢告?！惫^其使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事耳，若兵北過河，我即東兵以溶?！保ū曰蜃饕员鞘?。）師道懼，不敢動，弘正以濟。誅吳元濟也，命公都統(tǒng)諸軍，（元和十年九月，以弘充淮西行營都統(tǒng)使。）曰：“無自行以遏北寇！”公請使子公武以兵萬三千人會討蔡下，歸財與糧，以濟諸軍，卒擒蔡奸。（三千，《淮西碑》作二千。）于是以公為侍中，而以公武為坊丹延節(jié)度使。（元和十二年十一月，錄平淮西功，加弘檢校司徒兼侍中，封許國公，罷都統(tǒng)。公武檢校左散騎常侍，充節(jié)度使。）

　　師道之誅，公以兵東下，進圍考城，克之；遂進迫曹，曹寇乞降。鄆部既平，公曰：“吾無事于此。”其朝京師，天子曰：“大臣不可以暑行，其秋之待?！惫唬骸熬秊槿?，臣為恭，可矣?！彼煨?，既至，獻馬三千匹，絹五十萬匹，（五十或作七千。）他錦紈綺纈又三萬，金銀器千，而汴之庫廄錢以貫數(shù)者，尚余百萬，絹亦合百余萬匹，馬七千，糧三百萬斛，兵械多至不可數(shù)。初公有汴，（初公下或有之字。）承五亂之后，掠賞之余，且斂且給，恒無宿儲。（無上或無恒字。）至是，公私充塞，至于露積不垣。

　　冊拜司徒兼中書令，（弘三上章，堅辭戎務，愿留京師奉朝請。八月，守司徒兼中書令。）進見上殿，拜跪給扶，贊元經(jīng)體，（元下或有老字，非是。）不治細微，天子敬之。元和十五年，今天子即位。公為冢宰，（元和十五年正月，穆宗即位，以弘攝冢宰。）又除河中節(jié)度使。（元和十五年六月，以本官為河中尹，河中縉絳節(jié)度觀察等使。）在鎮(zhèn)三年，以疾乞歸；復拜司徒中書令，（長慶三年，請罷戎鎮(zhèn)，三表從之。十月，依前守司徒兼中書令。）不能朝。以長慶二年十二月三日薨于永崇里第，年五十八。天子為之罷朝三日，（年五十八，或作年八十。考《新舊史》，定從今本?；驘o“天子為之”四字。）贈太尉，賜布粟，（或作布帛。按《舊史》實賜米千石。賜下或有之字。）其葬物有司官給之，京兆尹監(jiān)護。明年七月某日，葬于萬年縣少陵原，京城東南三十里，楚國夫人翟氏。子男二人：長曰肅元，某官；次曰公武，某官。肅元早死。（或作歿。）公之將薨，公武暴病先卒，公哀傷之，月余遂薨。無子，以公武子孫紹宗為主后。

　　汴之南則蔡，北則鄆，二寇患公居間，為己不利，卑身佞辭，（卑或作畢。）求與公好。薦女請昏，使日月至。既不可得，則飛謀釣謗，以間染我。公先事候情，（至既或作既至，非是。不可下或無得字。釣或作鉤。染或作謀。先事候情，或作先得事情。候或作后。）壞其機牙，奸不得發(fā)，王誅以成。最功定次，孰與高下?！　」庸洌c公一時俱授弓鉞，處藩為將，疆土相望。公武以母憂去鎮(zhèn)，公母弟充，自金吾代將渭北。（元和十二年十一月，以公武為渭北坊節(jié)度使。十四年十一月，以母憂去官。十五年正月，以弘弟充代公武鎮(zhèn)渭北。）公以司徒中書令治蒲，于時，弟充自鄭滑節(jié)度平宣武之亂，以司空居汴。（長慶二年七月，汴州逐節(jié)度李愿，立牙將李{山介}為留后，充自義成節(jié)度徙鎮(zhèn)宣武。八月，汴州監(jiān)軍斬{山介}降，充入汴州，詔加充檢校司空。）自唐以來，莫與為比。

　　公之為治，嚴不為煩，止除害本，不多教條。與人必信，吏得其職，賦入無所漏失，人安樂之，在所以富。公與人有畛域，（畛或作軫，非是。）不為戲狎，人得一笑語，重于金帛之賜。其罪殺人，不發(fā)聲色，問法何如，不自為輕重。（或無自為字，非是。）故無敢犯者。其銘曰：

　　在貞元世，汴兵五犭制。（居例切，狂犬也。）將得其人，眾乃一愒。（愒，息也，與憩同?！对姟罚骸安簧袗匝?。”愒，丘例切。）其人為誰，韓姓許公；磔其梟狼，（磔，陟格切。）養(yǎng)以雨風；桑谷奮張，厥壤大豐。貞元元孫，（貞元皇帝之孫憲宗。）命正我宇；公為臣宗，處得地所。河流兩ヂ，（ヂ，江河邊地，《前漢》：“坐侵廟ヂ為宮”。（ヂ，而緣切。）盜連為群；雄唱雌和，首尾一身。公居其間，為帝督奸，察其呻，與其睨旬；（《淮南子》：“視焉為旬?！毙耙曇病ｍ粼?，旬音荀。）左顧失視，右顧而跽。（巨幾切。）蔡先鄆Θ，三年而墟；槁干四呼，終莫敢濡。常山幽都，（常山，成德軍。幽都，幽州也。）孰陪孰扶。（陪或作悖，或作倚。）天施不留，其討不逋；許公預焉，其賚何如。（賚或作賴。）悠悠四方，既廣既長。無有外事，朝廷之治。許公來朝，車馬干戈；相乎將乎，威儀之多。將則是矣，相則三公；釋師十萬，歸居廟堂。上之宅憂，（上謂穆宗。）公讓太宰；養(yǎng)安蒲坂，（元和十五年六月，出鎮(zhèn)河中。）萬邦絕等。有弟有子，提兵守藩；一時三侯，人莫敢扳。（《春秋傳》：“扳引而立之。”扳，與攀同，又音班。）生莫與榮，歿莫與令?？涛拇吮曾欂蕬c。
柳子厚墓志銘（此志作于袁州，公之志子厚詳矣，其《祭文》推許尤厚。劉夢得序子厚集曰：“子厚之喪，昌黎韓退之志其墓，且以書來吊，曰：哀哉，若人之不淑，吾嘗評其文，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安定皇甫于文章少推許，亦以退之之言為然?！保?br>
　　子厚諱宗元。七世祖慶，為拓跋魏侍中，（或無“拓跋”二字。）封濟陰公。（慶字更興，河東解人，仕周為宜州刺史，封平齊縣公。）曾伯祖，為唐宰相，與褚遂良、韓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高或作中。朝或作時。）皇考諱鎮(zhèn)，以事母棄太常博士，求為縣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權(quán)貴，失御史；（肅宗平賊，鎮(zhèn)上書言事，擢左衛(wèi)率府兵曹，佐郭子儀朔方府，三遷殿中侍御史。以事觸竇參，貶夔州司馬。）權(quán)貴人死，乃復拜侍御史，號為剛直，所與游皆當世名人。（游上或無與字。）　　子厚少精敏，無不通達。逮其父時，雖少年，已自成人，能取進士第，嶄然見頭角。（嶄，士咸切，又士滅切。）眾謂：“柳氏有子矣?！逼浜笠圆W宏詞，授集賢殿正字。（或作授校書郎。《柳集》可考，或本非是。此下或有“藍田尉”三字。今按：三字，下文已見，不當重出。）俊杰廉悍，議論證據(jù)今古，（或作古今。）出入經(jīng)史百子，踔厲風發(fā)，（踔，敕角切。）率常屈其座人，名聲大振，一時皆慕與之交。諸公要人，爭欲令出我門下，交口薦譽之。

　　貞元十九年，由藍田尉拜監(jiān)察御史。順宗即位，拜禮部員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為剌史。（或作“貞元十九年拜監(jiān)察御史，王叔文、韋執(zhí)誼用事，拜尚書禮部員外郎，且將大用，遇叔文等敗，例出為刺史”。今按：方本得婉微之體，它本則幾乎罵矣。疑初本直書，后乃更定也。若從初本，則上文須補“藍田尉”三字。）未至，又例貶州司馬。（州上或有永字。永貞元年八月，憲宗即位，貶叔文渝州司戶參軍。九月，宗元與同輩七人，皆坐王叔文黨同貶。宗元邵州刺史；十一月，道貶永州司馬。）　　居閑，益自刻苦，務記覽，為詞章，汛濫停蓄，為深博無涯，而自肆于山水間。（水下或有之字。）元和中，嘗例召至京師，又偕出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元和十年三月，以永州司馬柳宗元為柳州刺史。）既至，嘆曰：“是豈不足為政邪！”因其土俗，為設教禁，州人順賴。其俗以男女質(zhì)錢，約不時贖，子本相侔，則沒為奴婢。子厚與設方計，悉令贖歸。其尤貧力不能者，令書其傭，足相當，則使歸其質(zhì)。觀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歲，免而歸者且千人。衡湘以南為進士者，皆以子厚為師。其經(jīng)承子厚口講指畫為文詞者，悉有法度可觀。（東坡至廣州，《寄二子詩》云：“莫學柳儀曹，詩書教蠻獠。”事本于此。）

　　其召至京師而復為刺史也，中山劉夢得禹錫亦在遣中，當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吾不忍夢得之窮，無辭以白其大人，且萬無母子俱往理?！闭堄诔?，將拜疏，愿以柳易播，雖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夢得事白上者，夢得于是改刺連州。（白上或作上白。改下或無刺字，）嗚呼！士窮乃見節(jié)義。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悅，酒食游戲相征逐，詡詡強笑語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負，真若可信；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發(fā)比，反眼若不相識；落陷井，不一引手救，反擠之，（救下或有而字。）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獸夷狄所不忍為，而其人自視以為得計，聞子厚之風，亦可以少愧矣?。ㄉ偕匣驘o以字。）

　　子厚前時少年，勇于為人，不自貴重顧藉，謂功業(yè)可立就，故坐廢退。既退，又無相知有氣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窮裔。（死或作厄。）材不為世用，道不行于時也。（道上或有而字。）使子厚在臺省時，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馬、刺史時，亦自不斥；斥時有人力能舉之，且必復用不窮。（時有或作而有，能或作解，或能下復出解字，皆非是。）然子厚斥不久，窮不極，雖有出于人，其文學辭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傳于后如今無疑也。（力以或作以力，或作以力而無“致必”二字，皆非是。）雖使子厚得所愿，為將相于一時，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歸葬萬年先人墓側(cè)。（十一月八日，或作十月五日。七月上或有秋字，或無十日字。）子厚有子男二人，長曰周六，始四歲；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咸通四年，右常侍蕭倣知舉，試《謙光賦》、《澄心如水詩》，中第者二十五人，柳告第三人，韓綰第八人。告即子厚之子，字用益。綰即退之之孫。）女子二人，皆幼。其得歸葬也，費皆出觀察使河東裴君行立。（費或作資。）行立有節(jié)概，立然諾，（下立字或作重。）與子厚結(jié)交，子厚亦為之盡，竟賴其力。葬子厚于萬年之墓者，舅弟盧遵。遵，涿人，（涿或作可，或作為。）性謹慎，學問不厭。自子厚之斥，遵從而家焉，（或無焉字。）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將經(jīng)紀其家，庶幾有始終者。銘曰：

　　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下既字或作且。）

　　唐故昭武校尉守左金吾衛(wèi)將軍李公墓志銘（李道古，曹成王皋之子。公嘗銘《曹成王碑》，《新史》附皋傳后，而載薦柳賁事，少加詳焉。）

　　公諱道古，字某，曹成王子。（成王三子：象古，道古，復古。）其先王明，以太宗子王曹，絕輒復封，五世而至成王。成王諱皋，（王諱上或無成字，非是。）有功建中、貞元間，以多才能，能行賞誅為名。至今追數(shù)當時內(nèi)外文武大臣，成王必在其間。（或無成王字。數(shù)，所矩切。）

　　公以進士舉及第，（貞元五年登第。）獻《文輿》三十卷，拜校書郎、集賢學士，四遷至宗正丞。憲宗即位，選擢宗室，遷尚書司門員外郎，以選為利隨唐睦州刺史，遷少宗正。元和九年，以御史中丞持節(jié)鎮(zhèn)黔中。（貞元八年十月，自宗正少卿出為黔中觀察使。）十一年來朝，遷鎮(zhèn)鄂州，（貞元十一年，鄂岳觀察使柳公綽為飛譖，上聞。會道古自黔中來朝，即以為鄂岳沔蘄安黃團練觀察使，代公綽。）以鄂岳道兵，會平淮西，以功加御史大夫。十三年，征拜宗正，轉(zhuǎn)左金吾。

　　上即位，以先朝時嘗信妄人柳泌能燒水銀為不死藥薦之，（泌或作賁。經(jīng)云，《新舊史》、《李干墓志》、石本皆作泌。）泌以故起閭閻氓為刺史，不效，貶循州司馬。其年九月三日，（月下或有十字。）以疾卒于貶所，年五十三。長慶元年，詔曰：“左降而死者，還其官以葬?！彼煲云淠昴吃氯赵嵊跂|都某縣。（其年，或作某年，月上無某字。）

　　公三娶，元配韋氏諱修，修生子，（修或并作循。）為進士學。（或作舉。）女貢，嫁崔氏。夫人隋雍州牧鄖公（鄖音云。）叔裕五世孫，（叔裕字孝寬，京兆杜陵人，周大象二年十一月卒，贈雍州牧。）父士，（且緣切。）蓬山令。次配崔氏諱藥，（白芷其葉謂之藥。藥，乙角切，又音約。）生綽、紹、綰。女會，嫁鄭氏季毗。夫人父昭，嘗為京兆尹。（大歷三年五月，昭自左散騎常侍為尹。）今夫人韋氏，無子。父光憲，光祿卿。其葬用古今禮，以元配韋氏夫人而葬。次配崔氏夫人于其域異墓。（或無“用古今禮”至“而葬”十四字，非是。）

　　公宗室子，生而貴富，（或無生字，非是。）能學問以中科取名，善自傾下，以交豪杰，身死賣宅以葬。銘曰：

　　太支于今，其尚有封。（太或作本，非是。太謂太宗也。尚或作上。）當公弟兄，（或作兄弟。）未續(xù)又亡。其遷于南，年及始衰。誰黜不復，（誰或作雖。）而以喪歸。海豐彌彌，萬里于畿。載其始終，以哀表之。

　　唐故朝散大夫尚書庫部郎中鄭君墓志銘（公在江陵，與鄭群同官，詩有《鄭群贈簟》，即其人，至是銘之。）

　　君諱群，（君或作公。）字弘之，世為滎陽人。其祖于元魏時，有假封襄城公者，（鄭偉字子直，西魏大統(tǒng)中，封襄城郡公。）子孫因稱以自別。（此下或有“君其后也”四字。今按：下文有“君其季也”，此有則不應重出。）曾祖匡時，晉州霍邑令；祖千尋，彭州九隴丞；父迪，鄂州唐年令，娶河南獨孤氏女，生二子，君其季也。

　　以進士選（以上或有君字。）吏部，考功所試判為上等，授正字，自縣尉拜監(jiān)察御史，佐鄂岳使。（縣，屬京兆府。）裴均之為江陵，（貞元十九年五月，均自荊南行軍司馬為本軍節(jié)度使。均字君齊，河東聞喜人。）以殿中侍御史佐其軍。均之征也，（之征或作戶征，非是。元和三年四月，召均為尚書左仆射。）遷虞部員外郎。均鎮(zhèn)襄陽，復以君為襄府左司馬、刑部員外郎，副其支度使事。均卒，李夷簡代之，（元和六年四月，以夷簡代均鎮(zhèn)襄陽。五月，均卒。）因以故職留君。歲余，拜復州刺史，遷祠部郎中。（遷上或有方字，非是。）會衢州無刺史，方選人，君愿行，（或無會字?；驘o方字?！熬感小弊鳌靶性刚摺?。）宰相即以君應詔。治衢五年，復入為庫部郎中。行及揚州，遇疾，居月余，（或無居字。）以長慶元年八月二十四日卒，春秋六十。即以其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從葬于鄭州廣武原先人之墓次?！　【煨院蜆?，居家事人，與待交游，初持一心，未嘗變節(jié)，有所緩急曲直薄厚疏數(shù)也。（數(shù)音朔。）不為翕翕熱，亦不為崖岸斬絕之行。（熱或作然。斬或作嶄。）俸祿入門，與其所過逢，吹笙彈箏，飲酒舞歌，詼調(diào)醉呼，連日夜不厭，費盡不復顧問。（或無此上六字。）或分挈以去，一無所愛惜，不為后日毫發(fā)計留也。遇其空無時，客至，清坐相看，或竟日不能設食。（看或作對，看下或無或字。）客主各自引退，亦不為辭謝。與之游者，自少及老，未嘗見其言色有若憂嘆者，豈列御寇、莊周等所謂“近于道者”邪？其治官守身，又極謹慎，不掛于過差。去官，而人民思之；身死，而親故無所怨議，哭之皆哀，又可尚也。

　　初娶吏部侍郎京兆韋肇女。（肇，京兆人，大歷中，為中書舍人。累上疏言得失，為元載所惡，左遷京兆少尹。載卒，除吏部侍郎卒。）生二女一男。長女嫁京兆韋詞，次嫁蘭陵蕭儹。（詞或作嗣宗。儹或作贊。）后娶河南少尹趙郡李則女，生一女二男。其余男二人，女四人，（四或作一。）皆幼。嗣子退思。韋氏生也。銘曰：
再鳴以文進途辟，（再鳴，謂進士及書判拔萃也。）佐三府治藹厥跡。（三府，謂鄂岳、江陵、襄府。）郎官郡守愈著白，（官或作中。）洞然渾樸絕瑕謫。（樸或作璞。）甲子一終反玄宅?！　√乒食⒋蠓蛟街荽淌费怪俱懀ㄑθ郑樯竦辣?，而公志其墓。公嘗為河南，與薛為代，故志及之。）

　　公諱戎，字元夫。（河中寶鼎人。）其上祖懿，為晉安西將軍，實始居河東。公之四世祖嗣，汾陰公，諱德儒，（汾陰，河中縣也，后名寶鼎。）為隋襄城郡書佐以卒。（隋上或無為字。）襄城有子二人皆貴，（二人，寶積、寶胤。）其后皆蕃以大，而其季尤盛，官至州刺史。州諱寶胤，有子九人，（續(xù)、純、絢、綰、繪、、縉、絳、縑。）皆有名位，其最季諱縑，為河南令以卒。（縑或作謙，《世系表》作縑。）河南有子四人，其長諱同，卒官湖州長史，贈刑部尚書。尚書娶吳郡陸景融女，有子五人，（人，丹、戎、放、朗。）皆有名跡，其達者四人。（人，溫州刺史；丹，廬州刺史；戎，浙東觀察使；放，江西觀察使。）

　　公于倫次為中子，仁教慈愛，忠厚而好學，不應征舉，沈浮閭巷間，不以事自累為貴。（戎少有學術(shù)，不求聞達，居于毗陵之陽羨山，年四十余，不易其操。）常州刺史李衡遷江西觀察使，曰：（使下或有日字，無曰字。）“州客至多，莫賢元夫，吾得與之俱，足矣?！奔词鸸新?，公不辭讓。（李衡為常州刺史，能以禮下戎。貞元八年二月，衡自湖南移鎮(zhèn)江西，辟為從事，使者三返，乃應。）年四十余，始脫褐衣為吏。衡遷給事中，齊映自桂州以故相代衡為江西。公因留佐映治。（貞元八年六月，以桂管觀察使故相齊映代衡鎮(zhèn)江西，召衡為給事中，映表戎留之。桂或作睦，考《傳》當作桂。治或作始，屬下文，非是。）映卒，（貞元十一年七月，映卒，戎復歸陽羨。）湖南使李巽、福建使柳冕，交表奏公自佐，詔以公與冕。（貞元十一年三月，以柳冕為福建觀察使，表戎為判官。）在冕府，累遷殿中侍御史。冕使公攝泉州，冕文書所條下，有不可者，公輒正之。冕惡其異于己，懷之未發(fā)也。遇馬總以鄭滑府佐忤中貴人，貶為泉州別駕，冕意欲除總，附上意為事，使公按置其罪。公嘆曰：“公乃以是待我，我始不愿仕者，正為此耳?！辈辉S。冕遂大怒，囚公于浮圖寺，而致總獄，事聞遠近。值冕亦病且死，不得已，俱釋之。冕死后，使至，奏公自副，（冕卒，閻濟美代冕使福建，奏戎為團練副使。）又副使事于浙東府。（濟美使浙東，戎又副之。）轉(zhuǎn)侍御史。元和四年，征拜尚書刑部員外郎，（給事中穆質(zhì)有直氣，愛戎，稱于朝，因拜刑部員外郎。）遷河南令，歷衢湖常三州刺史，所至以廉貞寬大為稱，朝廷嘉之。某年，拜越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浙東觀察使。（某年，或作“元和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方云：前已云“元和四年”，此不當復出年號，它銘亦無書除授月日者?；虮痉鞘?。史下方無兼字。）至則悉除去煩弊，儉出薄入，以致和富。部刺史得自為治，無所牽制，四境之內(nèi)，竟歲無一事。公篤于恩義，盡用其祿，以周親舊之急，有余，頒施之內(nèi)外，親無疏遠，皆家歸之。疾病去官，長慶元年九月庚申，至於蘇州以卒，春秋七十五。（卒上或有病字。）奏至，（或無此二字。）天子為之罷朝，贈左散騎常侍，使臨吊祭之，士大夫多相吊者。以其年十一月庚申，葬于河南偃師先人之兆次，以韋氏夫人。（其或作明。）公凡再娶，先夫人京兆韋氏，后夫人趙郡李氏，皆先卒。子男二人，曰沂、（或作泝，《世系表》作泝。）曰洽。長生九歲，而幼七歲矣。女四人，皆已嫁。愈既與公諸昆弟善，又嘗代公令河南，（公嘗令河南，與薛為代。）公之葬也，故公弟集賢殿學士尚書刑部侍郎放屬余以銘。（故字疑當在上文公之字上。刑或作兵。）其文曰：

　　薛氏近世，莫盛公門；公倫五人，咸有顯聞。公之初志，不以事累；（或作不累以事。）黽勉以隨，亦貴于位。無怨無惡，中以自寶；（或作“中人以自”。此文四句一韻，古音寶與壽葉，寶或作貴，或作實。）不能百年，曷足謂壽。公宜有后，有二稚子；其成之，公食廟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