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慘史 第三十回 兩總鎮(zhèn)目無王章　一閣臣戲任軍旅

話說獻(xiàn)策之人，正是閻公子。陳爺問道：“依外孫有何妙策？”閻如玉道：“外祖可將黃得功搶囚冒功等情，具本入奏，朝廷自有公論。”陳爺?shù)溃骸拔液螄L不思上本辨明？只是東廠太監(jiān)當(dāng)權(quán)，倘黃得功將銀買轉(zhuǎn)了太監(jiān)，則我反得冒功之罪。不如且奪囚車，親解進(jìn)京，縱然黃得功弄手腳，現(xiàn)囚車是我獻(xiàn)上，彼此料難互賴?！闭f罷，即命鮑游擊帶領(lǐng)人馬，速去前途截?fù)?。倘得成功，速來報知。鮑永忠得令而去。

過了數(shù)日，有小軍來報，黃得功差遣大將王杰帶兵解賊，被鮑將軍殺死，奪回囚車，解京去了。陳爺大喜，專望京報的好音。

誰知京上的消息，李闖早已先知。因他常有奸細(xì)在京打聽，聞得陳、黃二將奪功的本章，同進(jìn)京中。皇上發(fā)下刑部，把賊囚史金剛等嚴(yán)審口供，以定何人擒獲。有個刑部主事王文，此系王杰兒子，聞父親被陳家兵搶囚時殺死，現(xiàn)有此案，可以報仇。暗叫獄官買囑史金剛，教他臨審時，只說被黃總兵拿住，陳總兵劫奪進(jìn)京，約定劫牢反獄，大鬧京城。果然三司會審時，史金剛就依獄官之言供出。承審官依此口詞，寫本奏上。圣上大怒，著該省巡撫并江南總兵黃得功，并力擒拿陳永福，立刻處斬。

李闖在宣府聞得此信，喜對軍師道：“若得汴梁陳永福一孤家了?！彼尉嫉溃骸瓣愑栏？v然喪命，還有左良玉、黃得功兩支人馬厲害。不如趁此機(jī)會，大王寫下一道旨意，招降陳永福，叫他從南路搶入北京?！崩铌J就依軍師主意，修書差牛金星、苗人鳳等八名頭目，領(lǐng)兵三萬，從山西抄上河南，招陳永福歸順。一同會兵，約定明年三月中取齊。

牛金星等得令而去，不久搶到河南。河南總兵陳永福聞報，有一伙流賊在對面安營，現(xiàn)差一個頭目，來轅門投書。陳爺叫眾將當(dāng)面拆書同看，以免疑心，只見書上寫著：闖王李某，拜上汴梁老總?cè)株惔笕索庀?。嘗聞良禽擇木而棲，豈賢人不擇主而事？今明朝氣運(yùn)已盡，天下半屬孤家。且將軍目下有殺身之禍，黃得功奏你奪功殺將，諫催辨明，何不改志來降，不止得生，而且富責(zé)無窮也。希為早裁。陳爺看罷，一聲大喝道：“下書的賊寇叫什么名字？”答道：“小將就是苗人鳳。”陳爺?shù)溃骸白笥遗c我綁去殺了?！眱膳缘陡旨磳⒚缛锁P綁住，往外推擁而走。

忽有軍校慌慌張張的來跪下，道：“大老爺，不好了！萬歲發(fā)下一道旨意，說老爺通賊劫囚，著熊撫院會同黃得功，前來拿老爺正法了?！北妼⒙勓?，一個個面如土色，齊勸陳爺降賊保命，免受千古不白之冤。說得陳永福心動，正欲允從，座后忽轉(zhuǎn)出閻公子，放聲大笑道：“今日之事，真是天定。孫兒若從外祖舉兵背主，卻又污了我家清白門風(fēng)；意欲攔阻，怎恩外祖蒙冤枉死，不若孫兒去黃泉奉侍母親罷了。”拔劍就要自刎，眾將一齊奪下。陳爺吩咐將他扶進(jìn)后帳。閻公子就收拾行李，不辭而行，竟奔廣東找尋父親去了。陳永福即傳令拔寨，改轉(zhuǎn)大順旗號，渡過黃河，與李闖合在一處去了。黃得功聞得陳永福降賊，即會同熊撫臺提兵追趕。追之不及，只得撤兵回營。登時修成本章，星夜飛報北京。

皇帝覽了表章，甚是焦悶，與朝臣商議退賊良謀。眾臣請帝出榜招賢，掛帥剿賊。萬歲道：“目下賊勢迫近京城，招賢遲不濟(jì)事，況且兵權(quán)豈容易與人，倘有一失，其禍不小。不若盡起傾國之兵，待朕明日親自領(lǐng)兵征剿?！敝灰婇w臣李建太出班奏道：“現(xiàn)今民窮財盡，倉庫空虛，御駕豈能親征？必要先得糧草，然后選兵，方為上策。”萬歲道：“為今之計，糧草從何而得？”李建太道：“國餉雖空，可向群臣借貸。請我主發(fā)一道旨意出去，按品級大小，或借三萬二萬，或借三千五千，暫作軍需。待國餉有余之時，照數(shù)賜足?！比f歲聽罷大喜，即寫了一道借餉的圣旨，就命李建太奉去勸簽。李建太退回相府，請齊王親國戚、王公侯伯到來，惟有周皇親詐病不到。李建太開言對眾臣道：“列位世輔，只因流賊猖撅，迫近京城，萬歲想調(diào)天下兵馬勤王，奈倉庫空虛，傳旨暫借俸銀，以助兵餉，事平后加倍歸還?！备鞴俾勓?，躊躇半晌，俱托言近來貧困，祭田失收，實(shí)在不能助餉。李閣老聽了眾臣之言，就把急話發(fā)出來道：“列位世受皇恩，家家享用，應(yīng)曉恩從何處得來。如今賊將犯境，還推擋不肯借餉，倘賊破京城，且看列位的家財保得住否？”眾人聽見他言語厲害，背后商議一番，齊聲道：“既有圣旨，為臣豈有不遵？老先生不必急，待我們變賣家私，共助兵餉就是。但要事平之后，照數(shù)賜還，不可失信。”李建太應(yīng)允，即依官爵品級均派，逐一開列，貼在朝房?？尚δ莿灼荽蟪?，也有假裝變賣家產(chǎn)的，也有出賬變賣奴婢的。明明家里拿得起的，亦先交一半，其余陸續(xù)慢慢向戶部交清。共收銀二十余萬，將報單送至內(nèi)閣。

李建太就委兵部出榜招兵，旬日間招得八萬七千余名。李建太親往御較場操演，然后奏聞圣上。雖是他忠心為相，怎奈他原是個白面書生，軍務(wù)中的事體，一些不曉。哪知道所招的，盡是些游手好閑無用之輩。但見盔甲鮮明，旗旛招展，便心中歡喜，即奏明圣上，自愿領(lǐng)兵出征。龍顏大悅，即賜上方寶劍一口，不論文武官員，不遵號召者，先斬后奏。再挑選四衛(wèi)營兵，共成十萬。又加封李建太為天下招討兵馬大元帥?？倘粘鰩?，御駕親自出郭餞行。目送人馬去遠(yuǎn)，然后回朝。一路上龍心甚喜，以為建太必然掃盡流寇，成了大功。究竟勝敗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