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再生緣 第四十四回 王少甫具表伸冤　元城侯通番陷眷

卻說皇甫敬又謂兒女曰：“劉捷通番，可速差官奏聞天子，方無后患?！蓖跎俑ΨQ是。不覺天曙，父子各梳洗飽餐，不表。

且說衛(wèi)振宗昨夜與女侄相會，亦是家宴，韋勇達(dá)、勇彪細(xì)說前事，囑伊父不可漏泄女扮男裝之事，在船許多不便。衛(wèi)振宗暗喜女兒侄兒有志，不表。

天明，老元帥升帳，眾將參見畢，夯立兩旁，王少甫坐在旁邊?；矢搭I(lǐng)女兒對韋勇達(dá)曰：“拙內(nèi)小女受將軍救援之恩，真是天高地厚，理當(dāng)拜謝?！备缸渔⒌芤积R跪下。衛(wèi)振宗父子亦皆跪下，曰：“同病相伶，理所當(dāng)然。蒙老元帥父子姊弟如此厚禮，豈不折殺小將父子陽壽，兩下對拜而起。皇甫敬又向熊浩曰：“將軍仗義收留小兒，后又感蒙指點(diǎn)訪仙，方得立功，父子才能相會；卻累將軍夫妻分散，恩同再造，當(dāng)受我父子一拜?！闭f罷，三人一同拜下，慌得熊浩手忙腳亂下拜曰：“此乃老伯、賢弟、賢妹感動天地，故立奇功。小侄受恩不小，再蒙恩禮，豈不折壽?！眱上聦Π?，小姐方退入內(nèi)。老元帥令備酒，與眾將賀功暢飲，擇定五日后班師，眾官軍大喜，直飲到天曉方散。

是晚皇甫敬父子具下班師捷表，王少甫姊弟另具辨冤表一道，將劉捷通番書信并劉奎璧親筆供狀封入表內(nèi)；另備一封其后，票知酈大人，細(xì)說征番事情，并捉獲通番私信奏主等因。到了次早，喚熊友鶴囑曰：“付爾快船一只，星夜進(jìn)京，先見酈恩師后方奏主擒捉劉捷。須當(dāng)趕緊，不可遲延。”熊洽帶了表文下船；連夜趕緊而去。

光陰似箭，早到班師日期，神武道人同丹山燕前來餞行，老元帥各飲三杯辭別，吩咐不必遠(yuǎn)送。元軍發(fā)起三聲炮響，鼓鳴金，向海中而去。神武道人方對丹山燕曰：“煩駙馬回奏主，貧道就此回山煉道，不得回去告別?！钡ど窖喾接嗔?，人已駕云無蹤。丹山燕只得收拾戰(zhàn)船人馬，回朝繳旨。百花感念中原元帥父子大恩，真心歸降，不表。

且說先鋒官熊浩不上十曰：船到登州水關(guān)，水關(guān)盤潔，稱奉元帥將令，回京奏事，并不說是班師事情。水關(guān)驗明表文，釋然后放行。船到港口，將船交與水哨，自己即帶干糧起岸上馬，星夜奔回北京。水哨問及水手，方知王元帥即皇甫少華改名，父子相會，即忙報知殷總兵，轉(zhuǎn)報省城文武。巡撫彭如澤大驚恐皇甫敬回朝，證出冒奏之罪，忙寄書進(jìn)京，報與劉捷提防。此書到京，劉捷已先敗露，因此毫無益處。當(dāng)下彭如澤趕到?？诤蚪?，眾官亦到。

又過數(shù)日，王元帥大軍已到，船停?？?，大軍陸續(xù)起岸，皇甫敬一見巡撫，以禮相待，只說些套話。大軍來到登州城安營。巡撫已知皇甫敬是王元帥之父，便備酒慶賀。原來大軍上岸時，王元帥密令十偏將，把劉奎璧囚車遮密，藏在車中并押秦賽寶并六十余名水手起身。劉奎璧一向禁在艙中，并細(xì)外邊事情，及知王少甫乃是皇甫少華，且父子相會，自料命難保，連父親亦必受累，只是無計可施。于是日，皇甫敬同了兒女，來到殷耀先衙門，拜謝熙顧家眷之情，然后來見尹夫人。夫妻母子，抱頭啼哭，各訴往事?；矢粗拿覍ⅰ⒍娛?，多發(fā)銀兩，來早備車，先送尹大人進(jìn)京，在令弟尹上卿署內(nèi)，免得混雜。尹氏歡喜?；矢赐瑑号襟A館安歇。

次曰：將各船交還彭巡撫收管，大軍起程，一路號令嚴(yán)明，市井不驚，趕緊回京，不表。

且說左先鋒熊浩一路披星戴月，馬不停蹄，至六月二十八日末刻到京，直至右求相府前下馬，投呈裹帖。酈明堂夫妻同梁相夫妻正在后堂議論家務(wù)，女婢向前呈上其折曰：“啟上姑爺，外面有征東王元帥所差先鋒官熊浩，說有機(jī)密軍情，要見姑爺面其?！贬B明堂看過折，吩咐請進(jìn)。門官傳進(jìn)，熊浩從東閣門進(jìn)到后堂。酈明堂令從人盡退，熊浩上堂跪下曰：“恩師在上，門生叩見?！贬B明堂急忙扶起曰：“年兄何必如此過禮，請坐，有話說來?！毙芎聘孀?，請安畢，坐在旁邊。酈明堂問曰：“年兄隨征到此，莫非班師否？”熊浩回顧無人，方拱手答曰：“正是班師回朝?！贬B明堂一聞班師，喜得心花俱開，忙問曰：“怎能如此迅速班師？“熊浩細(xì)將皇甫少華改名，并交戰(zhàn)取勝，夜捉通番私書，及番軍被擒，皇甫敬將帥回來等情稟明，隨即呈上表章。

酈明堂將捷表、辨冤表收下，即拆開某啟觀看，內(nèi)面寫得甚是詳細(xì)，喜得眉飛色舞，對熊浩曰：“年兄等立下不世奇功，面君之時，必然封侯拜相。今晚可在舍下安歇，不可漏泄；來早將捷表奏上，然后獻(xiàn)上辨冤表，使劉捷迅蓄不及掩耳?！毙芎品Q謝不已。酈明堂令家人帶熊浩將軍往客房歇息，另備酒席款待。
　
酈明堂帶書進(jìn)內(nèi)，與梁相等同坐。梁相問曰：“熊稭到此何干？”酈明堂撤退下人，即把書啟獻(xiàn)上曰：：請看便知?！彼厝A即忙向前，同粱相夫妻看過，心中暗喜，遂即坐下。梁夫人曰：“此表一上，劉侯全家難保。三年之間，滅者興，興者滅，真是世情如春夢?！毖杂櫍B聲長嘆。梁相曰：“此正是自作孽，不可活?！笔峭恚厝A密向明堂恭賀曰：“小姐終身，今乃定著。”明堂曰：“朝廷正在重用下官，今薦賢有功，一定高升官職，教我怎能換裝？”素華曰：“且待班師后，再作商議?！钡搅怂母?，明堂起身，吩咐熊浩：“侯帝坐朝，方可奏聞。”自己進(jìn)入朝內(nèi)。不須臾，已到了五更三點(diǎn)，成宗臨殿，群臣分班站立。文武奏事畢，明堂出班奏曰：“臣前薦平東大元帥王少甫征番，今已得勝班師，特令左先鋒熊浩奏捷，正在門外候旨定奪?！钡哿钚M(jìn)午門。熊皓進(jìn)殿，俯伏朝見，口稱：“征東左先鋒熊皓，奉征東大元帥王少甫奏捷表道，現(xiàn)已班師，請龍顏親視?！钡勐劦冒鄮煟︻佀扉_曰：“卿可平身。難得卿等將帥齊心，剿滅番寇；其功不小，令內(nèi)監(jiān)取表，御覽畢，大喜曰：“原來王少甫如此能干，不滿半載，已就班師，盡是酈兵部薦賢得士之功。”明堂奏曰：“此皆陛下洪福齊天，又是王少甫忠心為國，眾將協(xié)力相助，臣何干？”帝曰：“若非卿奏掛榜招賢，用心取士，番寇怎得迅速平靜？卿雖過謙，朕當(dāng)將卿摧升，顯爾才能?！贬B明堂連稱不敢，退回朝班。熊浩再取奏表，跪下曰：“垂王少甫還有辨冤表道?！钡垡苫笤~曰：“王少甫有什么辨冤表？”令內(nèi)侍取與學(xué)士讀。內(nèi)侍取表，交與當(dāng)日翰林院官開封，熊浩站在一邊。翰林官高聲讀表曰：“征東元帥王少甫即罪臣皇甫少華，同靖國孝女皇甫長華稽首叩首，冒死上言，謹(jǐn)奏為與父辨冤事，竊臣父受國屜于兩世，惟報效而忘生，豈叛逆于一時，遂舍慚以不死？竊思陛下御極之初，臣父都督云南，臣等亦隨任在鎮(zhèn)。其時有告假尚書孟士元之女，貌美而方高；托市政使司秦為媒往說，恰遇元城侯次子劉奎璧托其故舊鴻臚寺卿顧宏業(yè)求親，兩家不約而何。孟士元設(shè)計，以錦袍系于柳枝，復(fù)以金錢相壓，如能一箭射柳枝，二箭中錢眼，三箭斬系袍者，即披袍而歸，擇吉行禮。臣與劉奎璧同往于孟園比箭，臣思姻緣前定，何妨先人而后己，遂讓劉奎璧先試。彼中二箭而退，臣幸三箭不虛，披袍而歸，已聘孟女。不意奎璧包藏禍心，自比箭后，與臣交好愈深，臣亦無疑而益敬。于清和夏曰：約臣泛舟于昆明池，至晚亦不及入城，留宿私家花園小春庭內(nèi)，密托仆人江進(jìn)喜，乘夜舉火，以報私仇。不期伊之外祖母忽然病故，而奎璧與母同往奔喪。其時臣方獨(dú)坐之際，有奎璧之異母妹燕玉，偕其乳母江進(jìn)喜之母，同至小春庭。臣問其來意，彼乳母訴云，其子素性孝，有事必請母命而行，已將奎璧之謀，密地漏泄，并言燕玉已故生母吳氏夢囑云：“明晚當(dāng)有貴人至舍，爾須解其急難，“托以終身，日后夫榮妻貴?！惫手列〈和笮?，兼訂姻緣。臣再辭不信，即為暫允，走避元覺寺，移時即見劉宅有回祿之災(zāi)，宵兵惶恐往救，至三更后火光乃滅。臣末歸之前，有隨從家人并奎璧所差家丁先報臣父，驗看并無骸骨，追究不明，遂帶江進(jìn)喜回署勘問，得悉一切縱放等語。適臣回家，明白訴諸父母，其時不即奏陛下者，蓋為通家之情而隱惡場善故也。豈意劉奎璧陰謀既路，恐臣叩闊；竟以私書達(dá)伊父元城侯劉捷，舉薦臣父征東，臣弟遂同母歸鄉(xiāng)，住于湖廣江廢縣。未幾，全家即遭拿解。古云“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背急静粦?yīng)逆旨潛逃，惟欲昭雪父以圖今日耳。臣姊長華，同母解京，路由吹臺山經(jīng)過，即遭勇達(dá)部下所劫，本欲自死，因其是先鋒衛(wèi)煥之子，同逢患難戎孫欲救父伸冤，故暫居山以待天時。雖買馬招軍，無非欲全盡孝。屢逢天兵征討，但擒劉奎璧，親筆招成，已立供狀云，因仇舉火，托父薦賢，并陷忠為叛，奪臣前婚，孟氏投池，復(fù)圖謀于臣姊等情。臣遂存其供狀，以作日后為憑。旋蒙圣掛榜招賢，拔臣為武狀元征東元帥，復(fù)降旨撫招吹臺山，臣不瀝血披肝，以圖報效。臣跨海征東，夜遣右先鋒韋勇達(dá)密。番國人馬，察其遠(yuǎn)近，以備進(jìn)取。勇達(dá)觀風(fēng)之際，忽有一人為秦賽寶，駕坐小洋船乙詐稱販貨。右先鋒問明情節(jié)，方知是奉元城侯密書，使到番國投遞私書。臣遂開緘視之，內(nèi)云“余元帥王少甫、先鋒韋勇達(dá)是皇甫敬、衛(wèi)煥之子，若到緊急難之際，竟將英文縛出將斬，王、韋等父子悶心，便就不降，必退矣。”此乃元城侯劉捷親書，陰謀如此，誤國欺君。臣將秦賽寶留住，以作見證。今番國已降，并送臣父與衛(wèi)煥同回，可憐三載牢獄之災(zāi)，形狀不堪，難以盡述。臣父等本非投降番域，謹(jǐn)呈冤表，以訴三載沉冤?？痔煜虏恍牛F(xiàn)有國舅供狀和劉捷私書為證。倘蒙圣明去偏私而斷曲折，以使臣門父子得忠孝之名，則感陛下天恩，銜結(jié)萬世矣。特此泣奏?！碑?dāng)下成宗天子聽罷，看了供狀私書，龍顏大怒，犬喝：“劉捷何在？”且說劉捷在班中，聽得讀表，嚇得魂不附體，及聞呼喚，只得寒抖抖跪下曰：“老臣在此?！背勺诖罅R曰：“老賊縱子為惡，卻又冒奏皇甫敬將帥降番，陷入于不忠，自己反已降番，欲獻(xiàn)朕江山。”劉捷奏曰：“臣有子，何愁無媳，哪有爭婚事情？皇甫敬降番，乃山東巡撫所奏，與臣無干?！钡壅酒鹕恚瑢⑼ǚ綍鴶S于地上曰：“老賊，睜開狗眼，看此書乃何人筆跡印記？”劉捷肘膝向前，拾起私書一看，果是自己筆跡印記，急得滿身流汗，連連叩頭曰：“實(shí)老臣該死，望陛下念及先皇后面上，饒赦老臣蟻命。”帝曰：“朕待爾不薄，爾為何要將朕江山獻(xiàn)于番寇，卻是何意？”劉捷叩頭訴曰：“臣實(shí)因察出王少甫、韋勇達(dá)來歷，恐其父子回朝報怨，故假手于番寇，害死王少甫等，免其報怨，非真心欲獻(xiàn)江山，乞陛下詳察?！背勺诤仍唬骸袄腺\既敢叛逆，傳旨武士，速上鐐銬囚禁?！币幻嬷舨啃滩看蟪?，帶御林軍擒捉劉捷至親人口，收禁天牢，家產(chǎn)沒收入庫，并細(xì)查府中，有甚犯法書信禁物，不許沉匿。二部大臣一齊起身。劉捷雖有許多相好大臣，事關(guān)叛逆，誰敢多言。

且說刑部、吏部領(lǐng)了五百御林軍圍住劉府入內(nèi)查點(diǎn)，只有淑娘有子，并杜含香有子，二人拘禁天牢。其余家人女婢侍妾，盡行趕出，搜沒財物。吏部官在書匣內(nèi)搜出二封密書，一乃劉奎璧在云南教父害皇甫敬，以便奪婚，一乃山東巡撫彭如澤回復(fù)劉捷，稱皇甫敬實(shí)被番軍擒獲不降，伊奉囑托，冒奏其降番，以為響導(dǎo)，即系叛逆，國丈恨氣可消，理合回復(fù)。吏部對刑部曰：“彭如澤受人囑托，陷忠為叛，理所不該，此書合當(dāng)奏主。”刑部官稱是，令武士押解財物上殿，拿了封皮，封鎖府門。二部上殿繳旨。

未知如何決斷，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