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再生緣 第四十八回 江進(jìn)喜存心探主　劉燕王集款進(jìn)京

卻說布政司秦承思想起奪婚事情，大怒，立起身對太郡曰：“爾休破口傷人！爾當(dāng)初自恃勢力大，太兇惡，爾子與皇甫公子比箭定婚，不思自己沒本事，不能全中，反怪他人全射，卻又存心險惡，小春庭放火害人，皇甫公子幸得逃脫。爾又串通國丈，舉薦皇甫敬征番，教彭如澤冒奏，言皇甫元帥降番，引路攻城，差官披捉元帥家眷。幸皇甫公子知風(fēng)逃走，改名換姓，投軍掛帥，大破妖術(shù)，屢勝番兵。爾夫察知是公子改名，寫書通番，教番帥斬皇甫元帥，使公子恨死；爾夫即欲遣奸黨征番詐敗，引番軍進(jìn)京，伊即開城迎接，共奪元朝天下。幸喜天子洪福，書信到日，被皇甫公子所奪，奏知天子，天子差官在國丈府中搜出彭如澤冒奏皇甫元帥降番密書。朝廷大怒，拿爾夫全家，禁在天牢，又差官往山東擒捉彭如澤：命巡撫并下，欽差到此捉拿家眷，此系叛逆，到京一同處斬。這是天理昭彰，訟報應(yīng)不爽。爾們自己害人，因何詐為不知，反罵圣上，不怕穢口！“太郡聞言方悔，早知丈夫通番，不該說此話。武士動手，上了鐐肘囚車。打入內(nèi)衙，并無人影，欽差問曰：“劉府有甚親人逃走，可速緝拿。”府縣官曰：“劉侯家中只有太郡，此外并無親人?！睔J差曰：“既如此，可把家財充庫。”地方官盡把家財?shù)怯浬蠁?，發(fā)下充庫，封鎖府門，把布蓋了太郡遮羞，寄禁牢五日后起程。知府請欽差到府飲酒。且說江進(jìn)喜因往返耽搞，午時方回，遙見自己府門，并無人影，心疑何故如此冷靜？及上前，見府門封鎖，又有封戍，乃是云州府印記，漿水末干，尋思莫非我被鬼迷，不認(rèn)的門戶或太郡移居別處？怎么半日光景，便這等變遷？正疑惑間，恰見本街有個開茶館的鄧九通，年方二十余，平日亦江進(jìn)喜好友。進(jìn)喜向前扯住問曰：“我家男女往哪里去了？”鄧九通曰：“且到里面說明?！奔匆礁?，內(nèi)廳坐下。鄧九通曰：“賢弟幸無被擒?！苯畔苍唬骸拔以玳g奉太郡差往鄉(xiāng)間公干才何，卻不知何事被擒？”鄧九通又問曰：“令堂可避走否？”江迸喜曰：“家母目前日往姨娘庵中探病，不在府中。”鄧九通大喜曰：“人道大難不死，必有后?！?。賢弟母子無事，日后必有好處。方才欽差同地方官領(lǐng)人馬前來，把路口截住，不許閑人往來，入內(nèi)擒捉家眷。有兩個御林軍到我店中借坐，我問他，方知是皇甫少華改名王少甫投軍掛帥，殺敗番寇，父子回朝。爾家國丈寫書通番謀反，書信恰被王元帥擒捉，解奏朝廷。天子發(fā)怒，立拿爾國丈并在京親人，盡行囚禁天牢，又到此擒捉家眷進(jìn)京，即便處斬。我恐爾母子被擒，今幸無事。”江進(jìn)喜垂淚曰：“我受劉家十余年大恩，今欲進(jìn)牢探望太郡，又無分文，如何是好？”鄧九通驚曰：“這是反叛大罪，爾若進(jìn)牢，豈不一網(wǎng)打盡?！苯M(jìn)喜曰：“我還要進(jìn)京料理國丈后事，方才心安。奈萬里路途，盤費(fèi)斷絕，如之奈何？”鄧九通曰：“難得爾念舊報恩，待我今晚會集眾兄弟，捐助銀兩，以為盤費(fèi)?！苯M(jìn)喜謝恩曰：“如此感恩不淺，只是以速為妙?！编嚲磐ㄔ唬骸敖裢砑幢愣ㄖ?，來早爾來取銀便是。但爾路上為彷走，須要仔細(xì)，不可被官兵拿去?！苯M(jìn)喜曰：“我非劉家親人，難以拖累?！彼斐鲩T向顧家進(jìn)發(fā)，心思但愿皇甫爵主開赦國丈十天性命，我便感恩，我今先報崔家、顧家，必有銀兩相助。一直趕到崔府，進(jìn)內(nèi)恰遇梅姑娘和太太在后堂閑話，江進(jìn)喜跪下哭曰：“可伶我家太郡，被欽差拿禁天牢，府門封鎖。”太太、梅姑娘大驚間曰：“你且說來，為著何事，如此利害？”江進(jìn)喜起來，就把鄧九通言語說明。崔太太泣曰：“可憐賢妹，年高受此苦楚。梅姑娘亦暗哭曰：“太郡使我母女得所，不料受此慘刑。”又曰：“爾可速報顧府知道，他是官家，便可進(jìn)獄探太郡事體?！苯M(jìn)喜曰：“小的亦要進(jìn)京料理國丈后事，今當(dāng)煩舅老爺打聽，方好起身?！碧唬骸罢嬲嬷?，后來必有好處?！苯M(jìn)喜出門，急忙到顧家，入內(nèi)適值顧家兄弟并二妯娌皆埋怨悲泣。顧宏業(yè)曰：“待我進(jìn)城探訪，便知端的。江進(jìn)喜且在此待我回報消息。”言訖，上轎進(jìn)找。江進(jìn)喜便飽餐伺候。

停了一會，顧宏業(yè)回日，我先見本縣，果是通番敗露，三日后差官要從早路進(jìn)京。后又入牢去見舍妹，奈此案系是反叛事情，難以相救，滿門必死。諒舍妹夫門生不少，后事自有人料理，只混萬里長途；無人前去服侍，心中不安。”江迸喜泣曰：“小人受劉府恩深，必要進(jìn)京活祭，方得心安?！鳖櫤陿I(yè)曰：“難得尚你如此仗義真是罕有?！苯M(jìn)喜辭別出門，一氣趕到萬緣庵內(nèi)。江三嫂笑曰：“爾哪有閑功夫一日到此二次？”江進(jìn)喜曰：“方才戲說皇甫公子出頭做官，不料今已天從人愿?！苯﹩栐唬骸斑@是何說？”江進(jìn)喜說明前事，孟小姐已死，小姐就是王室夫人了，因此特來報知，劉小姐聞言；悲喜交集，流淚曰：“皇甫郎，我為爾守貞節(jié)，受了兩年辛苦，只道今生不得脫此苦海，幸你有能，救父回朝，卻又反害吾全家性命！雖是我二哥不是，爾亦當(dāng)念著奴家情面。我父母若死，我與爾有不共戴天之仇，還有何顏與你結(jié)親！“又對江三嫂曰：“太郡雖待我情薄，亦是嫡母名份，若往受刀，我心怎忍！記得前日生母托夢，教我若求得貴人訂婚，后來便可救得全家性命，此言亦該應(yīng)驗(yàn)。我意欲進(jìn)京，面求皇甫郎，只將二哥處治報怨，我父母滿門須當(dāng)饒赦。若是皇甫郎絕情不從，皇后雖死，我亦是皇姨，應(yīng)上殿面君請旨，代父母受刑！圣上倘再不肯，我即觸死于金鑾殿上；落得萬古流芳。望三嫂全終；同我進(jìn)京見皇甫郎求情。況爾母子小春庭救命，有恩于彼，皇甫郎必然感激，收留你母子亦享富貴?！蔽粗獱柲缸涌贤瘢俊敖┰唬骸拔乙嘤?，奈無路費(fèi)，如何去得？”江迸喜曰：“我方才在府中，好歹搶些零物，便可為路費(fèi)。今身上分文俱無，但我受恩深重，縱求乞亦要進(jìn)京，收拾國丈尸首，方遂我心愿。但得小姐同去，親求皇甫家父子，或者肯饒了國丈性命，亦未可知。只是小姐弓鞋短小，若與家母同往，須從水路，又恐有風(fēng)浪耽擱，緩不及事；且三人同行，路費(fèi)更多，愁難措辦?！毖嘤裨唬骸拔仪叭帐罪棻槐I之時，尚有頭上現(xiàn)戴首飾并雙銀鉚，約可賣銀十余兩，便可作路費(fèi)?！苯M(jìn)喜白：“三人船稍飯食，至少亦須三四十兩銀方足，無濟(jì)于事。”劉燕玉哀求曰：“若不得到京，我便投江死，陰魂亦得導(dǎo)滿門相會，以盡孝必。爾母子須再受我這一次累；我就在九泉下庇佑爾母子日后富費(fèi)無窮。就此下禮，求爾母子施恩同往?！闭f罷，遂向江三嫂母子跪下，連連叩頭，驚得江三嫂母子手足無措，一同詭下曰：“小姐行此禮，折我母子陽壽?！?br>
三人拜畢，適遇梵尼姑入內(nèi)，問知緣故，贊曰：“難得小姐孝心，若能到京，皇甫父子必定作情寬恕，母子亦有好處。我在此亦是無出息，當(dāng)初我夫死，出家為尼，尚存有些首飾，亦值銀十余兩，我便隨你們進(jìn)京，亦好募化，可免在此受苦?！苯M(jìn)喜曰：“姨娘同往極好，候小姐完親后，即建造庵院，與爾參修?！眲⒀嘤裨唬骸澳闳艨贤?，我當(dāng)教丈夫薦爾到大庵為住持，奴家自有照顧，答爾厚恩。今可速將首飾交與進(jìn)喜賣銀兩，來日就好雇船。趁今欽差未到京城，我們先到方為有益，若被他先到，我枉費(fèi)工夫。”梵尼稱是，即往見善靈，說明劉小姐破家事情，“弟子不識經(jīng)典，又不能做女工，在此無用，意欲同進(jìn)京城，募化大施主。”善靈尋思，梵尼如此庸才在亦無用。遂答曰：“爾此言亦是有理，京城大去處、有大施主亦未可知。”梵尼進(jìn)房，取了首飾，交付劉小姐，遂包做二包，江三嫂亦忙炒熟余飯，與江迸喜飽餐。只見善靈進(jìn)來與江進(jìn)喜曰：“江大叔，爾既有大事，我們出家人無有財勢，爾須移別處，免得連累?！苯M(jìn)喜曰：“師父不必憂慮，我等來早便要進(jìn)京，決無連累。本要與師父說明。”善靈曰：“如此極好。”隨即退出，暗思此三人真是欲死，自投羅網(wǎng)。且說江進(jìn)喜帶了首飾出門，自思崔太太是太郡親家，梅姑娘母女乃是太郡作成，今又生孫，全家正在喜悅，豈無銀兩助我進(jìn)京？即趕赴崔家進(jìn)發(fā)。江進(jìn)喜入內(nèi)，泣曰：“小的雖無盜費(fèi)，便沿途求乞，亦要進(jìn)京服侍國丈等后事。”崔太太曰：“爾乃有義?！奔慈∥鍍摄y子交江進(jìn)喜。梅姑娘亦取二包銀子，低聲曰：“我母女受太郡大恩，但恨無力報答，這六兩銀子與你作路費(fèi)?！苯M(jìn)喜稱謝出門，奔到顧家，進(jìn)內(nèi)恰遇顧宏業(yè)外出，二位夫人在家談?wù)搫⒏畱K禍之事。江進(jìn)喜哭訴欲進(jìn)京奈無路費(fèi)；二妯娌傷感，各賞銀五兩。江迸喜叩謝，趕到鄧九通店中。按鄧九通自昨早遍請十四五個好友捐銀，眾友喜從，用一紙單題名并助贊多少，早間俱來交銀，共二十余兩。江進(jìn)喜看過名單，收下銀兩，向眾友跪謝曰：“多蒙列位資助厚情，若有出頭日子，誓當(dāng)厚報?！北娪逊銎鹪唬骸捌饺粘械苄盅艕郏尬业攘ξ?，些些銀兩，何必言謝。未知幾時登程？“江迸喜曰：“我立要起程，且家母、姨母同一表妹俱要隨我水路進(jìn)京?！眱?nèi)有一友廖福曰：“雇船之事，我極熟識，未知船曾定否？”眾友齊聲曰：“廖兄船戶極熟?！苯畔泊髳偅慈∥鍍摄y子，交付廖福曰：“就煩兄長租船為定?！苯畔布庇氤亲冑u首飾，忽轉(zhuǎn)念曰：“今這路費(fèi)已足，這些舊首飾乃是陳物，若變賣即是壞物之價，不若帶往路上，緩急變賣未遲?！敝饕舛耍旎剜嚲磐ǖ陜?nèi)。

不須臾，廖福笑嘻嘻回來曰：“事有湊巧，有二位北京商人，買了許多藥材，雇一只大船裝載回京。那兩個客商年近五旬余，面貌誠實(shí)。梢公再租四五人空身男女，少停便要揚(yáng)帆。我與他議定兩副鋪蓋、四個人，租下后艙，飯食并船租每日銀二錢，特同爾觀看；中意即交便是，隨把銀兩交還?！苯M(jìn)喜一同來到江邊下船，先與那兩個客商說明“我母親、姨娘并表妹四人，要望老相公提攜進(jìn)京?！眱煽蜕淘唬骸艾F(xiàn)有后艙，四人足可安身。”江進(jìn)喜曰：“船艙寬大?！彼旖蛔沣y子。梢公曰：“立刻要開船，爾須速來，不可遲延！“江進(jìn)喜稱是上岸，別了廖福，趕回萬緣庵。遙見江三嫂立在庵前招手；江進(jìn)喜急奔向前，一同進(jìn)內(nèi)。江三嫂埋怨曰：“爾昨夜不歸，累我等一夜不眠，只道爾被府縣捉去?！眲⒀嘤癫㈣竽嵩唬骸盃枱o事回來，令人歡喜?！苯M(jìn)喜把首飾并四十余兩碎銀放在桌上，眾人驚喜問曰：“首飾末賣，銀兩從何而來？”江進(jìn)喜說明前事；笑曰：“這些銀兩好似募化一般?！眲⒀嘤褓澰唬骸半y得爾費(fèi)盡心力，日后必當(dāng)厚報?！苯M(jìn)喜曰：“我母子受劉府十九年恩，恨不能替得。今可速收鋪蓋，待我喚轎與小姐坐，就好下船。”劉燕玉曰：『虧你能干，須當(dāng)飽飯，方往雇轎?！苯M(jìn)喜急忙飽餐，劉燕玉、江三嫂忙收拾物件，焚尼亦去收拾。

江進(jìn)喜即去雇一乘小轎，并買香燭回來。劉燕玉便到佛筋拈香祝告，早得到京救父。后入內(nèi)把衣服什物收下扁箱，江進(jìn)喜將箱縛于轎后?！笨蓱z劉小姐只穿一領(lǐng)舊青衣，即秤五錢銀子，用紅紙包好曰：“這五錢銀子可謝善靈，好得起身?！苯┟Z住曰：“小姐好不失算！我們至此二年，受他欺侮，今要進(jìn)京，己脫離虎口，何故謝他？“劉小姐曰：“善靈貪銀，我起身他背后必念咒語，言我等吝嗇。好歹亦不在此銀也，買他歡喜，亦算有始有終?！苯M(jìn)喜贊曰：“小姐寬洪，五錢與他何妨?！苯┖藓?，方才放手。江進(jìn)喜背了二副鋪蓋，一同來到善靈房中。梵如拜辭師交并眾師兄，劉小姐上前，將銀送上曰：“一向多蒙師父厚德，今因乏銀，只這五錢銀，權(quán)為毛茶之敬，乞勿嫌薄?！鄙旗`大喜：雙手來接銀子。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