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燈會元 卷第十九

　　南岳下十一世石霜圓禪師法嗣楊歧方會禪師袁州楊歧方會禪師，郡之宜春冷氏子。少警敏，及冠，不事筆硯，系名征商，課最坐不職?！　∧讼萑肴鹬菥欧澹腥襞f游，眷不忍去，遂落發(fā)。每閱經(jīng)，心融神會，能折節(jié)扣參老宿?！　〈让髯阅显瘁愕牢崾瑤熃宰糁?，總院事。依之雖久，然未有省發(fā)。每咨參，明曰：“庫司事繁，且去?！彼沼謫?。明曰：

　　“監(jiān)寺異時兒孫遍天下在，何用忙為？”一日，明適出，雨忽作。師偵之小徑，既見，遂扭住曰：

　　“這老漢今日須與我說。不說打你去?！泵髟唬骸氨O(jiān)寺知是般事便休?！闭Z未卒，師大悟，即拜于泥途。問曰：　　“狹路相逢時如何？”明曰：“你且躲避，我要去那里去?！睅煔w。來日，具威儀，詣方丈禮謝。明呵曰：“未在?！?br>
　　自是明每山行，師輒瞰其出，雖晚必擊鼓集眾。明遽還，怒曰：“少叢林暮而升座，何從得此規(guī)繩？”師曰：　　“汾陽晚參也，何謂非規(guī)繩乎？”一日，明上堂，師出問：“幽鳥語喃喃，辭云入亂峰時如何？”明曰：

　　“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師曰：“官不容針，更借一問?！泵鞅愫取?br>
　　師曰：“好喝。”明又喝，師亦喝。

　　明連喝兩喝，師禮拜。明曰：“此事是個人方能擔(dān)荷。”師拂袖便行。明移興化，師辭歸九峰。

　　后道俗迎居楊歧，次遷云蓋。受請日，拈法衣示眾曰：“會么？若也不會，今日無端走入水牯牛隊里去也。還知么？

　　筠陽九岫，萍實楊歧?！彼焐r有僧出，師曰：“漁翁未擲釣，躍鱗沖浪來?！鄙愫?，師曰：“不信道?！薄　∩哉茪w眾。師曰：“消得龍王多少風(fēng)？”問：“師唱誰家曲，宗風(fēng)嗣阿誰？”師曰：“有馬騎馬，無馬步行?！痹唬?br>
　　“少年長老，足有機籌?！睅熢唬骸澳钊昴昀希湃耆??！眴枺骸叭绾问欠?？”師曰：“三腳驢子弄蹄行?！痹唬?br>
　　“莫祇這便是么？”師曰：“湖南長老?！蹦嗽唬骸案袉栐捳呙矗吭嚦鰜硐嘁?。

　　楊歧今日性命，在汝諸人手里，一任橫拖倒拽。為甚么如此？

　　大丈夫兒，須是當(dāng)眾決擇，莫背地里似水底按葫蘆相似，當(dāng)眾引驗，莫便面赤。有么，有么？出來決擇看。如無，楊歧今日失利。”師便下座。九峰勤和尚把住云：

　　“今日喜得個同參。”師曰：“作么生是同參底事？”勤曰：“九峰牽犁，楊歧拽杷?！睅熢唬?br>
　　“正恁么時，楊歧在前，九峰在前？”勤擬議，師拓開曰：“將謂同參，元來不是?！鄙畣枺骸叭朔ň闱?，未是衲僧極則。

　　佛祖雙亡，猶是學(xué)人疑處。未審和尚如何為人？”師曰：“你祇要勘破新長老。”曰：“恁么則旋斫生柴帶葉燒。”師曰：

　　“七九六十三。”問：“古人面壁，意旨如何？”師曰：“西天人不會唐言。”上堂：“霧鎖長空，風(fēng)生大野。　　百草樹木，作大師子吼。演說摩訶大般若，三世諸佛在你諸人腳跟下轉(zhuǎn)大法輪。若也會得，功不浪施。

　　若也不會，莫道楊歧山勢險，前頭更有最高峰?！鄙咸茫骸芭e古人一轉(zhuǎn)公案，布施大眾?！绷季迷唬骸翱诘o堪吃飯?！?br>
　　上堂：“踏著秤錘硬似鐵，啞子得夢向誰說？須彌頂上浪滔天，大洋海里遭火爇。參！”上堂：　　“楊歧一要，千圣同妙。布施大眾，”拍禪床一下云：“果然失照。參！”　　上堂：

　　“楊歧一句，急著眼覷，長連床上，拈匙把箸?！鄙咸?，拈拄杖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畫一畫云：

　　“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雜碎，作么生是諸人鼻孔？”良久云：“劍為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瓶?！焙纫缓?，卓一下。上堂：

　　“楊歧無旨的，種田博飯吃。說夢老瞿曇，何處覓蹤跡？”喝一喝，拍禪床一下。上堂：“薄福住楊歧，年來氣力衰。

　　寒風(fēng)凋敗葉，猶喜故人歸。啰啰哩，拈上死柴頭，且向無煙火。”上堂：

　　“楊歧乍住屋壁疏，滿床盡布雪真珠。

　　縮卻項，暗嗟吁。”良久曰：“翻憶古人樹下居?！鄙咸茫骸霸粕w是事不如，說禪似吞栗蒲。

　　若向此處會得，佛法天地懸殊?！鄙咸?，擲下拄杖曰：“釋迦老子著跌，偷笑云蓋亂說。雖然世界坦平，也是將勤補拙?！鄙咸茫骸　　搬屽壤献映跎鷷r，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今時衲僧，盡皆打模畫樣，便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云蓋不惜性命，亦為諸人打個樣子?！彼煸唬骸瓣枤獍l(fā)時無硬地?！笔颈姡骸耙磺兄峭o障礙?！?br>
　　拈起拄杖曰：“拄杖子向汝諸人面前逞神通去也?！睌S下曰：“直得乾坤震裂，山岳搖動。會么？

　　不見道，一切智智清凈。”拍禪床曰：“三十年后，明眼人前，莫道楊歧龍頭蛇尾?！鄙畣枺骸皳茉埔娙諘r如何？”

　　師曰：“東方來者東方坐。”問：“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衲僧得一，堪作甚么？”師曰：“缽盂口向天。”

　　慈明忌辰設(shè)齋，眾才集，師于真前，以兩手捏拳安頭上，以坐具畫一畫，打一圓相，便燒香。

　　退身三步，作女人拜。首座曰：“休捏怪?！睅熢唬骸笆鬃髅瓷俊弊唬?br>
　　“和尚休捏怪?！睅熢唬骸巴米映耘??！薄　〉诙?，打一圓相，便燒香，亦退身三步，作女人拜。師近前作聽勢，座擬議，師打一掌曰：“這漆桶也亂做?！?br>
　　龍興孜和尚遷化，僧至下遺書。師問：“世尊入滅，槨示雙趺。和尚歸真，有何相示？”僧無語。

　　師捶胸曰：“蒼天！蒼天！”室中問僧：“栗棘蓬你作么生吞？金剛?cè)δ阕髅瓷?？”一日，三人新到。師問?br>
　　“三人同行，必有一智?！碧崞鹱咴唬骸皡㈩^上座，喚這個作甚么？”曰：

　　“坐具?！睅熢唬骸罢?zhèn)€那！”曰：“是?！薄　煆?fù)曰：“喚作甚么？”曰：“坐具。”師顧視左右曰：“參頭卻具眼?！?br>
　　問第二人：“欲行千里，一步為初。

　　如何是最初一句？”曰：“到和尚這里，爭敢出手？”師以手畫一畫，僧曰：

　　“了?！睅熣箖墒?，僧?dāng)M議。師曰：“了?！?br>
　　問第三人：“近離甚處？”曰：“南源?！睅熢唬骸皸钇缃袢毡簧献逼?，且坐吃茶?！眴柹骸皵∪~堆云，朝離何處？”　　曰：“觀音。”師曰：“觀音腳下一句作么生道？”曰：“適來相見了也?！?br>
　　師曰：“相見底事作么生？”　　僧無對。師曰：“第二上座代參頭道看?！币酂o對。師曰：“彼此相鈍置。”

　　示眾云：“春風(fēng)如刀，春雨如膏。

　　律令正行，萬物情動。你道腳踏實地一句，作么生道出來？向東涌西沒處道看。

　　直饒道得，也是梁山頌子?！笔颈娫疲骸吧硇那鍍簦T境清凈。諸境清凈，身心清凈。還知楊歧老人落處么？河里失錢河里摝?！薄　∈颈娫疲骸熬吧纾锴槭嫣?。舉步也千身彌勒，動用也隨處釋迦。文殊普賢在這里。

　　眾中有不受人謾底，便道楊歧和麩糶面。然雖如是，布袋里盛錐子?！笔颈娫疲骸把?！雪！

　　處處光輝明皎潔，黃河凍鎖絕纖流，赫日光中須迸裂。須迸裂，那吒頂上吃蒺藜，金剛腳下流出血?！被视痈脑?，示寂。塔于雪蓋?！　∧显老率罈钇鐣U師法嗣白云守端禪師舒州白云守端禪師，衡陽葛氏子。

　　幼事翰墨，冠依茶陵郁禪師披削，往參楊歧。歧一日忽問：

　　“受業(yè)師為誰？”師曰：“茶陵郁和尚。”歧曰：“吾聞伊過橋遭有省，作偈甚奇，能記否？”師誦曰：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guān)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逼缧Χ吰?，師愕然，通夕不寐。

　　黎明，咨詢之。適歲暮，歧曰：“汝見昨日打毆儺者么？”曰：“見?！逼缭唬骸叭暌换I不及渠?！睅煆?fù)駭曰：“意旨如何？”　　歧曰：“渠愛人笑，汝怕人笑?！睅煷笪?。巾侍久之，辭游廬阜。圓通訥禪師舉住承天，聲名籍甚?！　∮诌d居圓通，次徙法華龍門、興化海會，所至眾如云集。僧問：“如何是佛？”師曰：“鑊湯無冷處。”曰：

　　“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水底按葫蘆?！痹唬骸叭绾问亲鎺熚鱽硪?？”　　師曰：“烏飛兔走?！眴枺骸　　安磺笾T圣，不重己靈，未是衲僧分上事。如何是衲僧分上事？”師曰：

　　“死水不藏龍。”曰：“便恁么去時如何？”師曰：

　　“賺殺你?！钡綏t，上堂：“承天自開堂后，便安排些葛藤來山南東葛西葛，卻為在歸宗開先萬杉打疊了也?！　〗袢盏饺龒{會里，大似臨嫁醫(yī)癭，卒著手腳不辦。幸望大眾不怪。伏惟珍重！”上堂：

　　“鳥有雙翼，飛無遠近。道出一隅，行無前后。你衲僧家，尋常拈匙放箸，盡道知有；及至上嶺時，為甚么卻氣急？　　不見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鄙咸茫骸扒ぶ畠?nèi)，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

　　大眾，眼在鼻上，腳在肚下，且道寶在甚么處？”良久云：“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br>
　　上堂：“古者道，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

　　圓通則不然，時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帶葉燒?！鄙咸茫骸敖抡眨娠L(fēng)吹，到這里還有漏網(wǎng)者么？”良久曰：“皇天無親?！鄙咸茫?br>
　　“入林不動草，入水不動波，入鳥不亂行。大眾，這個是把纜放船底手腳，且道衲僧家合作么生？”以手拍禪床曰：

　　“掀翻海岳求知己，撥亂乾坤見太平?！鄙咸茫骸凹煽谧匀恢T病減，多情未免有時勞。

　　貧居動便成違順，落得清閑一味高。雖然如是，莫謂無心云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guān)。”示眾云：

　　“泥佛不度水，木佛不度火，金佛不度爐，真佛內(nèi)里坐。大眾，趙州老子十二劑骨頭，八萬四千毛孔，一時拋向諸人懷里了也。

　　圓通今日路見不平，為古人出氣?！币允峙亩U床云：“須知海岳歸明主，未信乾坤陷吉人?！薄　∈颈娫疲骸胺鹕沓錆M于法界，普現(xiàn)一切群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

　　大眾，作么生說個隨緣赴感底道理？　　祇于一彈指閑，盡大地含生根機，一時應(yīng)得周足，而未嘗動著一毫頭，便且喚作隨緣赴感，而常處此座。祇如山僧，比者受法華請，相次與大眾相別去。宿松縣里開堂了，方歸院去。

　　且道還離此座也無？若道離，則世諦流布。若道不離，作么生見得個不離底事？　　莫是無邊剎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于當(dāng)念么？又莫是一切無心，一時自遍么？

　　若恁么，正是掉棒打月，到這里直須悟始得，悟后更須遇人始得。你道既悟了便休，又何必更須遇人？

　　若悟了遇人底，當(dāng)垂手方便之時，著著自有出身之路，不瞎卻學(xué)者眼。

　　若祇悟得乾蘿卜頭底，不唯瞎卻學(xué)者眼，兼自己動，便先自犯鋒傷手。你看我楊歧先師問慈明師翁道：“幽鳥語喃喃，辭云入亂峰時如何？”答云：

　　“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边M云：“官不容針，更借一問?！睅熚瘫愫龋M云“好喝”。師翁又喝，先師亦喝。

　　師翁乃連喝兩喝，先師遂禮拜。大眾須知，悟了遇人者，向十字街頭與人相逢，卻在千峰頂上握手。

　　向千峰頂上相逢，卻在十字街頭握手。所以山僧嘗有頌云：“他人住處我不住，他人行處我不行。

　　不是為人難共聚，大都緇素要分明。”山僧此者臨行，解開布袋頭，一時撒在諸人面前了也。有眼者莫錯怪好！珍重！”

　　開堂示眾云：“昔日靈山會上，世尊拈花，迦葉微笑。　　世尊道，吾有正法眼藏，分付摩訶大迦葉，次第流傳，無令斷絕。至于今日，大眾，若是正法眼藏，釋迦老子自無分，將個甚么分付？將個甚么流傳？

　　何謂如此？況諸人分上，各各自有正法眼藏。

　　每日起來，是是非非，分南分北，種種施為，盡是正法眼藏之光影。此眼開時，乾坤大地，日月星辰，森羅萬象，祇在面前，不見有毫釐之相。

　　此眼未開時，盡在諸人眼睛里。今日已開者，不在此限。有未開者，山僧不惜手，為諸人開此正法眼藏看！”

　　乃舉手，豎兩指曰：“看！看！若見得去，事同一家。若也未然，山僧不免重說偈言。諸人法眼藏，千圣莫能當(dāng)。

　　為君通一線，光輝滿大唐。須彌走入海，六月降嚴霜。法華雖恁道，無句得商量?！　〈蟊?，既滿口道了，為甚么卻無句得商量？”喝一喝曰：“分身兩處看?！?br>
　　上堂：“釋迦老子有四弘誓愿云：

　　眾生無邊誓愿度，煩惱無盡誓愿斷，法門無量誓愿學(xué)，佛道無上誓愿成?！?br>
　　法華亦有四弘誓愿：饑來要吃飯，寒到即添衣，困時伸腳睡，熱處愛風(fēng)吹?！薄?br>
　　上堂：

　　“古人留下一言半句，未透時撞著鐵壁相似，忽然一日覷得透后，方知自己便是鐵壁。如今作么生透？”復(fù)曰：

　　“鐵壁，鐵壁。”上堂：“若端的得一回汗出，便向一莖草上現(xiàn)瓊樓玉殿。

　　若未端的得一回汗出，縱有瓊樓玉殿，卻被一莖草蓋卻。作么生得汗出去？

　　自有一雙窮相手，不曾容易舞三臺?！鄙咸茫?br>
　　“安居之首，禁足為名。禁足之意，意在進道而護生。衲僧家更有何生而可護？何道而可進？唾一唾，唾破釋迦老子面門。

　　踏一步，踏斷釋迦老子背脊骨。猶是隨群逐隊漢，未是本分衲僧?！绷季迷唬?br>
　　“無限風(fēng)流慵賣弄，免教人指好郎君。”上堂：“絲毫有趣皆能進，畢竟無歸若可當(dāng)。逐日退身行與盡，忽然得見本爺娘。

　　作么生是本爺娘？”乃云：“萬福?！北阆伦?。示眾云：“如我按指，海印發(fā)光?！蹦槠鹬粽仍疲骸　　吧胶哟蟮?，水鳥樹林，情與無情，今日盡向法華拄杖頭上作大師子吼，演說摩訶大般若。且道天臺南岳說個甚么法門？

　　南岳說：“洞上五位修行，君臣父子各得其宜。莫守寒巖異草青，坐卻白云宗不妙?！碧炫_說：

　　“臨濟下，三玄三要四料揀，一喝分賓主，照用一時行。要會個中意，日午打三更?！睆]山出來道：

　　“你兩個正在葛藤窠里，不見道，欲得不招無間業(yè)，莫謗如來正法輪?！薄　〈蟊姄?jù)此三個漢見解，若上衲僧秤子上稱，一個重八兩，一個重半斤，一個不直半分錢。且道那個不直半分錢？”良久云：　　“但愿春風(fēng)齊著力，一時吹入我門來?！弊恐粽龋伦?。熙寧五年遷化，壽四十八。

　　保寧仁勇禪師金陵保寧仁勇禪師，四明竺氏子。容止淵秀，齠為大僧，通天臺教。

　　更衣謁雪竇明覺禪師，覺意其可任大法，誚之曰：“央庠座主?！睅煈嶃律剑└]拜曰：

　　“我此生行腳參禪，道不過雪竇，誓不歸鄉(xiāng)?！奔赐钐?，踰紀疑情未泮。

　　聞楊歧移云蓋，能鈐鍵學(xué)者，直造其室，一語未及，頓明心印。

　　歧歿，從同參白云端禪師游，研極玄奧。后出世兩住保寧而終。僧問：“如何是佛？”師曰：“近火先焦。”曰：

　　“如何是道？”師曰：“泥里有剌?！痹唬骸叭绾问堑乐腥?？”師曰：“切忌踏著?！眴枺骸　　跋鹊碌?，寒風(fēng)凋敗葉，猶喜故人歸。未審誰是故人？”師曰：“楊歧和尚遷化久矣?！痹唬骸罢?dāng)恁么時，更有甚么人為知音？”師曰：

　　“無眼村翁暗點頭?！眴枺骸叭绾问欠?？”師曰：“自屎不覺臭?！眴枺?br>
　　“如何是保寧境？”師曰：“主山頭倒卓?！痹唬?br>
　　“如何是境中人？”師曰：“鼻孔無半邊?！眴枺骸叭绾问菈m中自在底人？”

　　師曰：“因行不妨掉臂。”問：

　　“如何是佛？”師曰：“鐵錘無孔?！痹唬骸叭绾问欠鸱ù笠?？”師曰：

　　“鑊湯無冷處?！眴枺?br>
　　“靈山指月，曹溪話月，未審保寧門下如何？”師曰：“嗄?！痹唬骸坝谢ó?dāng)面貼?！睅煴愫?。問：“摘葉尋枝即不問，如何是直截根源？”

　　師曰：“蚊子上鐵牛?！痹唬骸爸苯馗慈艘褧?，中下之流如何指示？”師曰：“石人脊背汗通流?！?br>
　　上堂：

　　“山僧二十余年，挑囊負缽，向寰海之內(nèi)，參善知識十?dāng)?shù)余人，自家并無個見處，有若頑石相似。參底尊宿，亦無長處可相利益。自此一生，作個百無所解底人?！　⌒易钥蓱z生，忽然被業(yè)風(fēng)吹到江寧府，無端被人上當(dāng)，推向十字路頭，住個破院，作粥飯主人。接待南北?！　∈虏猾@已，隨分有鹽有醋，粥足飯足，且恁過時。若是佛法，不曾夢見?！?br>
　　上堂，侍者燒香罷，師指侍者曰：“侍者已為諸人說法了也?！?br>
　　上堂：“看看，山僧入拔舌地獄去也！”以手拽舌云：“阿阿！”上堂：　　“相罵無好言，相打無好拳。

　　大眾，直須恁么，始得一句句切害，一拳拳著實。忽然打著個無面目漢，也不妨?xí)晨鞖⑷?。”上堂?br>
　　“滿口是舌，都不能說。碧眼胡僧，當(dāng)門齒缺?！鄙咸茫骸扒镲L(fēng)涼，松韻長。

　　未歸客，思故鄉(xiāng)。且道誰是未歸客？　　何處是故鄉(xiāng)？”良久曰：“長連床上，有粥有飯?！鄙咸茫?br>
　　“天上無彌勒，打破太虛空，如何尋不得？”垂下一足曰：“大眾向甚么處去也?！鄙咸茫骸叭粽f佛法供養(yǎng)大眾，未免眉須墮落。

　　若說世法供養(yǎng)大眾，入地獄如箭射。去此二途，且道保寧今日當(dāng)說甚么？三寸舌頭無用處，一雙空手不成拳?！鄙咸茫?br>
　　“古人底今人用，今人底古人為，古今無背面，今古幾人知。鳴咿！一九與二九，相逢不出手?！鄙咸茫?br>
　　“有手腳，無背面。明眼人，看不見。天左旋，地右轉(zhuǎn)?！迸南ピ唬骸拔黠L(fēng)一陣來，落葉兩三片?！鄙咸茫?br>
　　“風(fēng)鳴條，雨破塊，曉來枕上鶯聲碎。蝦蟆蚯蚓一時鳴，妙德空生都不會。

　　都不會，三個成群，四個作隊。

　　窈窈窕窕，飄飄飖飖。向南北東西，折得梨花李花，一佩兩佩?！鄙咸茫?br>
　　“智不到處，切忌道著，道著則頭角生。大眾頭角生了也，是牛是馬？”上堂：“無漏真凈，云何是中更容他物？”喝一喝，曰：

　　“好人不肯做，須要屎里臥?！鄙咸茫骸耙轨o月明，水清魚現(xiàn)。金鉤一擲，何處尋蹤？”提起拄杖曰：“歷細歷細?！?br>
　　示眾云：“有個漢，怪復(fù)丑，眼直鼻藍镵，面南看北斗。解使日午金烏啼，夜半鐵牛吼。

　　天地旋，山河走，羽族毛群，失其所守。直得文殊普賢出此沒彼，七縱八橫，千生萬受。

　　驀然逢著個黃面瞿曇，不惜眉毛，再三與伊摩頂授記，云善哉善哉！大作佛事，希有希有?！　∮谑呛踝约?，慞慞惶惶，藏頭縮手?！闭僭疲骸按蟊?，此話大行，何必更待三十年后?！笔颈娫疲骸按蠓綗o外，大圓無內(nèi)。

　　無內(nèi)無外，圣凡普會。瓦礫生光，須彌粉碎。無量法門，百千三昧?！蹦槠鹬粽仍疲骸霸谶@里。會么？

　　蘇嚕蘇嚕，哩哩娑訶?！笔颈娫疲骸搬屽壤献铀氖拍暾f法，不曾道著一字。

　　優(yōu)波鞠多丈室盈籌，不曾度得一人。

　　達磨不居少室，六祖不住曹溪，誰是后昆，誰為先覺？既然如是，彼自無瘡，勿傷之也?！迸南ィ櫛娫疲骸　　扒蚁驳锰煜绿?。”示眾云：“真相無形，示形現(xiàn)相。千怪萬狀，自此而彰。

　　喜則滿面光生，怒則雙眉陡豎。非凡非圣，或是或非，人不可量，天莫能測。

　　直下構(gòu)得，未稱丈夫。喚不回頭，且莫錯怪?！?br>
　　石霜守孫禪師潭州石霜守孫禪師，僧問：“生也不道。死也不道。為甚么不道？”師曰：“一言已出。”曰：　　“從東過西，又作么生？”師曰：“駟馬難追。”曰：“學(xué)人總不與么？”

　　師曰：“易開終始口，難保歲寒心?！?br>
　　比部孫居士比部孫居士，因楊歧會禪師來謁，值視斷次，公曰：“某為王事所牽，何由免離？”歧指曰：　　“委悉得么？”公曰：“望師點破?！逼缭唬骸按耸潜炔亢朐干顝V，利濟群生?！惫唬骸拔磳徣绾?？”歧示以偈曰：

　　“應(yīng)現(xiàn)宰官身，廣弘悲愿深。為人重指處，棒下血淋淋?！惫诖擞惺??！　∧显老率腊自贫硕U師法嗣五祖法演禪師蘄州五祖法演禪師，綿州鄧氏子。

　　三十五始棄家，祝發(fā)受具。

　　往成都，習(xí)唯識、百法論，因聞菩薩入見道時，智與理冥，境與神會，不分能證所證。西天外道嘗難比丘曰：

　　“既不分能證所證，卻以何為證？”無能對者。外道貶之，令不鳴鐘鼓，反披袈裟。三藏奘法師至彼，救此義曰：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蹦送ㄆ潆y。師曰：“冷暖則可知矣，作么生是自知底事？”遂質(zhì)本講曰：“不知自知之理如何？”

　　講莫疏其問，但誘曰：“汝欲明此，當(dāng)往南方，扣傳佛心宗者?！睅熂簇擉懦鲫P(guān)。

　　所見尊宿，無不以此咨決所疑，終不破。洎謁圓照本禪師，古今因緣會盡，唯不會：“僧問興化：“四方八面來時如何？”化云：

　　“打中間底?！鄙鞫Y。化云：“我昨日赴個村齋，中途遇一陣卒風(fēng)暴雨，﹝途，原作“逢”，據(jù)續(xù)藏本改。﹞卻向古廟里避得過?！薄闭堃姹尽１驹疲?br>
　　“此是臨濟下因緣，須是問他家兒孫始得?！睅熕熘]浮山遠禪師，請益前話。

　　遠云：

　　“我有個譬喻，說似你。你一似個三家村里賣柴漢子，把個匾擔(dān)向十字街頭，立地問人，中書堂今日商量甚么事？”

　　師默計云：“若如此大故未在。”遠一日語師曰：“吾老矣，恐虛度子光陰，可往依白云。

　　此老雖后生，吾未識面，但見其頌臨濟三頓棒話，有過人處。必能了子大事。”師潸然禮辭。

　　至白云，遂舉僧問南泉摩尼珠話，請問。云叱之，師領(lǐng)悟。獻投機偈曰：

　　“山前一片閑田地，叉手叮嚀問祖翁。

　　幾度賣來還自買，為憐松竹引清風(fēng)?！痹铺赜】?，令掌磨事。未幾，云至，語師曰：“有數(shù)禪客自廬山來，皆有悟入處。

　　教伊說，亦說得有來由。舉因緣，問伊亦明得，教伊下語亦下得。祇是未在?！睅熡谑谴笠桑阶杂嬙唬?br>
　　“既悟了，說亦說得，明亦明得。如何卻未在？”遂參究累日，忽然省悟?！　那皩毾В粫r放下?！　∽咭姲自?，云為手舞足蹈，師亦一笑而已。師后曰：“吾因茲出一身白汗，便明得下載清風(fēng)?！痹埔蝗帐颈娫唬?br>
　　“古人道，如鏡鑄像，像成后鏡在甚么處？”眾下語不契，舉以問師。師近前問訊曰：“也不較多?！痹菩υ唬?br>
　　“須是道者始得?！蹦嗣肿?，開示方來。

　　初住四面，遷白云，晚居?xùn)|山。僧問：“攜筇領(lǐng)眾，祖令當(dāng)行，坐斷要津，師意如何？”師曰：

　　“秋風(fēng)吹渭水，落葉滿長安?！痹唬骸八拿鏌o門山岳秀，今朝且得主人歸。”

　　師曰：“你道路頭在甚么處？”曰：

　　“為甚么對面不相識？”師曰：“且喜到來?！眴枺骸白嬉饨桃猓峭莿e？”師曰：“人貧智短，馬瘦毛長?！眴枺骸　　叭绾问前自茷槿擞H切處？”師曰：“捩轉(zhuǎn)鼻孔?！痹唬骸氨沩ッ慈r如何？”師曰：“不知痛癢漢?！眴枺?br>
　　“達磨面壁，意旨如何？”師曰：“計較未成?！痹唬骸岸媪⒀r如何？”

　　師曰：“將錯就錯?！痹唬?br>
　　“祇如斷臂安心，又作么生？”師曰：“煬帝開汴河?！眴枺骸鞍俪吒皖^，如何進步？”師曰：“快走始得。”問：“如何是臨濟下事？”師曰：

　　“五逆聞雷?！痹唬骸叭绾问窃崎T下事？”師曰：“紅旗閃爍?！痹唬骸叭绾问遣芏聪率拢俊睅熢唬骸榜Y書不到家。”

　　曰：“如何是溈仰下事？”師曰：“斷碑橫古路?！鄙Y拜。師曰：“何不問法眼下事？”曰：“留與和尚?！薄　熢唬骸把踩朔敢??！眴枺骸叭绾问前自埔坏嗡俊睅熢唬骸按蝽源蚰??！?br>
　　曰：“飲者如何？”師曰：“教你無著面處?！?br>
　　問：“天下人舌頭，盡被白云坐斷。白云舌頭，甚么人坐斷？”師曰：“東村王大翁?！睅熌嗽唬?br>
　　“適來思量得一則因緣，而今早忘了也。卻是拄杖子記得。”乃拈拄杖曰：

　　“拄杖子也忘了。”遂卓一下，曰：

　　“同坑無異土。咄！”

　　上堂：“幸然無一事。行腳要參禪，卻被禪相惱，不透祖師關(guān)。如何是祖師關(guān)？把火入牛欄。”上堂：

　　“恁么恁么，蝦跳不出斗。不恁么不恁么，弄巧成拙。軟似鐵，硬如泥，金剛眼睛十二兩。

　　衲僧手里秤頭底，有價數(shù)，沒商量。無鼻孔底將甚么聞香？”上堂：

　　“難難幾何般，易易沒巴鼻，好好催人老，默默從此得。過這四重關(guān)了，泗州人見大圣。參！”上堂：“若要七縱八橫，見老和尚打鼓升堂。

　　七十三，八十四，將拄杖驀口便筑。然雖如是，拈卻門前下馬臺，剪卻五色索，方始得安樂。”僧問：

　　“承師有言，山前一片閑田地，祇如威音王己前，未審甚么人為主？”師曰：

　　“問取寫契書人?！痹唬骸昂蜕袨樯踬蝗藖泶?？”師曰：

　　“祇為你教別人問?！痹唬骸芭c和尚平出去也?！睅熢唬骸按筮h在。”問：

　　“如何是佛？”師曰：“口是禍門?！庇衷唬骸　　胺蕪目谌搿！眴枺骸耙淮鷷r教是個切腳，未審切那個字？”師曰：“缽啰娘?！痹唬?br>
　　“學(xué)人祇問一字，為甚么卻答許多？”師曰：“七字八字。”問：“如何是和尚家風(fēng)？”師曰：“鐵旗鐵鼓?！痹唬骸暗o有這個，為復(fù)別有？”　　師曰：“采石渡頭看！”曰：“忽遇客來，將何祇待？”師曰：“龍肝鳳髓，且待別時?！痹唬骸翱褪侵?，人相師?！?br>
　　師曰：“謝供養(yǎng)。”問：“如何是先照后用？”師曰：“王言如絲?！痹唬?br>
　　“如何是先用后照？”師曰：“其出如綸?！?br>
　　曰：“如何是照用同時？”師曰：“舉起軒轅鑒，蚩尤頓失威?！痹唬骸叭绾问钦沼貌煌瑫r？”師曰：　　“金將火試。”問：“佛未出世時如何？”師曰：“大憨不如小憨?！痹唬?br>
　　“出世后如何？”師曰：“小憨不如大憨?！眴枺?br>
　　“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曰：“頭上戴累垂?！痹唬骸耙姾笕绾?？”師曰：“青布遮前?！痹唬?br>
　　“未見時為甚么百鳥銜華獻？”師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痹唬骸耙姾鬄樯趺床汇暬ǐI？”師曰：“貧與賤是人之所惡?！?br>
　　問：“如何是佛？”師曰：“露胸跣足?！痹唬骸叭绾问欠?？”師曰：“大赦不放?！痹唬骸叭绾问巧?？”師曰：　　“釣魚船上謝三郎?！眴枺骸八拿鏌o門山岳秀，個中時節(jié)若為分？”曰：

　　“東君知子細，遍地發(fā)萌芽?！痹唬?br>
　　“春去秋來，事宛然也。”師曰：“才方搓彈子，便要捏金剛?！鄙咸茫骸　　肮湃说?，我若向你道，即禿卻我舌。

　　若不向你道，即啞卻我口。且道還有為人處也無？

　　四面有時擬為你吞卻，祇被當(dāng)門齒礙，擬為你吐卻，又為咽喉小。且道還有為人處也無？”乃曰：“四面自來柳下惠。”

　　上堂：“結(jié)夏無可供養(yǎng)，作一家燕，管顧諸人?！彼焯衷唬骸　　皢壵校瑔墦u，啰邏送，莫怪空疏，伏惟珍重?！鄙咸茫骸鞍自撇粫f禪，三門開向兩邊，有人動著關(guān)捩，兩片東扇西扇?！鄙咸茫?br>
　　“一向恁么去，路絕人稀。一向恁么來，孤負先圣。去此二途，祖佛不能近。

　　設(shè)使與白云同生同死，亦未稱平生，何也？

　　鳳凰不是凡問物，不得梧桐誓不棲?！鄙咸茫骸扒Х辶写?，岸柳垂金。樵父謳歌，漁人鼓舞?！　◇匣神?，鳥語呢喃。紅粉佳人，風(fēng)流公子。一一為汝諸人發(fā)上上機，開正法眼。

　　若向這里薦得，金色頭陀無容身處。若也不會，吃粥吃飯，許你七穿八穴?！?br>
　　上堂：“此個物，上拄天，下拄地。皖口作眼，皖山作鼻。

　　太平退身三步，放你諸人出氣。”上堂：“狗子還有佛性也無？也勝貓兒十萬倍?！鄙咸茫?br>
　　“太平?jīng)鼭h，事事盡經(jīng)遍。如是三十年，也有人贊嘆。且道贊嘆個甚么？好個淈漢！”

　　上堂：“汝等諸人，見老和尚鼓動唇吻，豎起拂子，便作勝解。

　　及乎山禽聚集，牛動尾巴，卻將作等閑。殊不知檐聲不斷前旬雨，電影還連后夜雷。謝監(jiān)收?！鄙咸茫骸叭酥悦拢谝豁毷?。

　　欲得成此，先須防于。若是真人，?！鄙咸茫骸坝蟹鹛幉坏米。瑩Q卻你心肝五臟。

　　無佛處急走過，雁過留聲。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錯舉。出門便錯，恁么則不去也，種粟卻生豆。

　　摘楊華，摘楊華，不覺日又夜，爭教人少年？”上堂：“悟了同未悟，歸家尋舊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自小不脫空，兩歲學(xué)移走。

　　湛水生蓮花，一年生一度?！鄙畣枺骸叭绾问菉Z人不奪境？”師曰：“秋風(fēng)吹渭水，落葉滿長安。”曰：

　　“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曰：“路上逢人半是僧?！痹唬骸叭绾问侨司硟删銑Z？”師曰：

　　“高空有月千門照，大道無人獨自行。”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曰：

　　“少婦棹孤舟，歌聲逐水流?！薄　⌒?，舉：“德山云，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眾中舉者甚多，會者不少。且道向甚處見德山？　　有不顧性命者，試出來道看。若無，山僧為大眾與德山老人相見去也。待德山道：

　　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但向伊道，某甲話也不問，棒也不吃。你道還契他德山老人么？到這里，須是個漢始得。

　　況某甲十有余年，海上參尋，見數(shù)人尊宿，自為了當(dāng)。及到浮山會里，直是開口不得。　　后到白云門下，咬破一個鐵酸豏，直得百味具足。且道豏子一句作么生道？”

　　乃曰：　　“花發(fā)冠媚早秋，誰人能染紫絲頭？有時風(fēng)動頻相倚，似向階前斗不休。”

　　上堂：“山僧昨日入城，見一棚傀儡，不免近前看?；蛞姸藝榔嫣?，或見丑陋不堪。

　　動轉(zhuǎn)行坐，青黃赤白，一一見了。子細看時，元來青布幔里有人。山僧忍俊不禁，乃問：“長史高姓？”他道：

　　“老和尚看便了，問甚么姓？”大眾，山僧被他一問，直得無言可對，無理可伸。還有人為山僧道得么？

　　昨日那里落節(jié)，今日這里拔本。”上堂：“說佛說法，拈槌豎拂，白云萬里。

　　德山入門便棒，臨濟入門便喝。　　白云萬里。然后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不得，也則白云萬里。忽有個漢出來道：

　　“長老你恁么道，也則白云萬里?！边@個說話，喚作矮子看戲，隨人上下。

　　三十年后，一場好笑。

　　且道笑個甚么？笑白云萬里?！笔颈娫疲骸白鎺煹溃骸拔岜緛砥澩粒瑐鞣ň让郧?。一花開五葉，結(jié)果自然成?！?br>
　　達磨大師信腳來，信口道。后代兒孫，多成計較。要會開花結(jié)果處么？鄭州梨，青州棗，萬物無過出處好?！笔颈娫疲?br>
　　“真如凡圣，皆是夢言。佛及眾生，并為增語。”或有人出來道：“盤山老。”但向伊道：

　　“不因紫陌花開早，爭得黃鶯下柳條?！比舾鼏柕溃骸拔遄胬?！”自云：

　　“諾，惺惺著?！薄　∈颈娫疲骸笆街T佛，六代祖師，天下善知識，皆同這個舌頭。

　　若識得這個舌頭，始解大脫空，便道山河大地是佛，草木叢林是佛。若也未識得這個舌頭，祇成小脫空，自謾去。明朝后日，大有事在。

　　五祖恁么說話，還有實頭處也無？”自云：“有。如何是實頭處？歸堂吃茶去?！笔颈娫疲?br>
　　“每日起來，拄卻臨濟棒，吹云門曲，應(yīng)趙州拍，擔(dān)仰山鍬，驅(qū)溈山牛，耕白云田。七八年來，漸成家活?！　「嬷T公，每人出一只手，相共扶助。唱村田樂，粗羹淡飯，且恁么過。何也？但愿今年蠶麥熟，羅睺羅兒與一文?！薄　∈颈?，舉：“德山和尚因僧問：“從上諸圣，以何法示人？”山云：“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毖┓鍙拇擞惺?。

　　后有僧問雪峰云：“和尚見德山，得個甚么便休去？”峰云：“我當(dāng)時空手去、空手歸?！?br>
　　白云今日說向透未過者，有個人從東京來，問伊甚處來？他卻道蘇州來。問伊蘇州事如何？伊道：一切尋常。

　　雖然如是，謾白云不過。何故？祇為語音各別，畢竟如何？蘇州菱，邵伯藕。”﹝邵，原作“郡”，據(jù)清藏本、續(xù)藏本改。﹞示眾：

　　“佛祖生冤家，悟道染泥土。無為無事人，聲色如聾瞽。且道如何即是？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總不得。

　　忽有個出來道：“恁么也得，不恁么也得，恁么不恁么總得?！钡o向伊道：

　　“我也知你向鬼窟里作活計?！薄?br>
　　小參，舉：“陸亙大夫問南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也曾坐，也曾臥，擬作佛，得么？”云：“得?！标懺唬骸　　澳坏妹?？”云：“不得?！贝蟊?，夫為善知識，須明決擇。

　　為甚么他人道得也道得，他人道不得也道不得？還知南泉落處么？白云不惜眉毛，與汝注破。得又是誰道來，不得又是誰道來？

　　汝若更不會，老僧今夜為汝作個樣子?！蹦伺e手云：

　　“將三界二十八天作個佛頭，金輪水際作個佛腳，四大洲作個佛身。雖然作此佛兒子了，汝諸人又卻在那里安身立命？大眾還會也未？老僧作第二個樣子去也。

　　將東弗于逮作一個佛，南贍部洲作一個佛，西瞿耶尼作一個佛，北郁單越作一個佛。

　　草木叢林是佛，蠢動含靈是佛。既恁么，又喚甚么作眾生？還會也未？

　　不如東弗于逮還他東弗于逮，南贍部洲還他南贍部洲，西瞿耶尼還他西瞿耶尼，北郁單越還他北郁單越，草木叢林還他草木叢林，蠢動含靈還他蠢動含靈。

　　所以道：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既恁么，汝又喚甚么作佛？還會么？忽有個漢出來道：

　　“白云休寐語?！贝蟊娪浫∵@一轉(zhuǎn)。”三佛侍師于一亭上夜話，及歸燈已滅。

　　師于暗中曰：“各人下一轉(zhuǎn)語。”

　　佛鑒曰：“彩鳳舞丹霄?！狈鹧墼唬骸拌F蛇橫古路?！狈鸸唬骸翱茨_下。”

　　師曰：“滅吾宗者，乃克勤爾?！?br>
　　崇寧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上堂，辭眾曰：“趙州和尚有末后句，你作么生會？

　　試出來道看?！　∪魰萌?，不妨自在快活。如或未然，這好事作么說？”良久曰：“說即說了，也祇是諸人不知。要會么？　　富嫌千口少，貧恨一身多。珍重！”時山門有土木之役，躬往督之，且曰：　　“汝等勉力，吾不復(fù)來矣。”

　　歸丈室凈發(fā)澡身，迄旦吉祥而化。是夕山摧石隕，四十里內(nèi)巖谷震吼。阇維設(shè)利如雨，塔于東山之南。

　　云蓋智本禪師潭州云蓋山智本禪師，瑞州郭氏子。開堂日，僧問：“諸佛出世，天雨四花。和尚出世，有何祥瑞？”

　　師曰：“千聞不如一見?！痹唬骸耙姾笕绾危俊睅熢唬骸跋??！眴枺骸叭绾问乔鍍舴ㄉ恚俊睅熢唬?br>
　　“家無小使，不成君子?！眴枺骸皩⑿囊捫?，如何覓得？”師曰：“波斯學(xué)漢語?！眴枺骸叭绾问菍W(xué)人出身處？”師曰：

　　“雪峰元是領(lǐng)南人?！眴枺骸八孛嫦喑蕰r如何？”師曰：“一場丑拙?！眴枺?br>
　　“人人盡有一面古鏡，如何是學(xué)人古鏡？”師曰：

　　“打破來，向你道?！痹唬骸按蚱屏艘??！睅熢唬骸昂囟楣S。”問：　　“古人道，說取行不得底，行取說不得底?！　∥磳徯胁坏玫鬃髅瓷f？”師曰：“口在腳下?！痹唬骸罢f不得底，作么生行？”師曰：“踏著舌頭?！眴枺?br>
　　“知師久蘊囊中寶，今日當(dāng)場略借看?！睅熢唬骸斑m來恰被人借去。”上堂：　　“去者鼻孔遼天，來者腳踏實地。

　　且道祖師意向甚么處著？”良久曰：“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流入此中來?！?br>
　　上堂：“高臺巴鼻，開口便是。

　　若也便是，有甚巴鼻？月冷風(fēng)高，水清山翠?！鄙咸茫骸耙孕ǔ鲂?，有甚休歇？欲得休歇，以楔出楔?！焙纫缓取?br>
　　上堂，高聲喚侍者，侍者應(yīng)諾。師曰：“大眾集也未？”侍者曰：“大眾已集。”師曰：　　“那一個為甚么不來赴參？”侍者無語。師曰：“到即不點。”上堂：“滿口道不出，句句甚分明。滿目覷不見，山山疊亂青?！　」穆暘q不會，何況是鐘鳴？”喝一喝。上堂：“祖翁卓卓犖犖，兒孫齷齷齪齪。有處藏頭，沒處露角。

　　借問衲僧，如何摸索？”上堂，橫按拄杖曰：“牙如刀劍面如鐵，眼放電光光不歇?！　∈职演疝家蝗f斤，等閑敲落天邊月?！弊恳幌隆Ｉ畣枺骸叭绾问且藥熥?？”　　師曰：“五老峰前?！痹唬骸斑@個豈會咬人？”師曰：

　　“今日拾得性命?！鄙咸茫骸邦^戴須彌山，腳踏四大海。呼吸起風(fēng)雷，動用生五彩。若能識得渠，一任歲月改。

　　且道誰人識得渠？”喝一喝，云：“田厙奴?！?br>
　　瑯邪永起禪師滁州瑯邪永起禪師，襄陽人也。僧問：“庵內(nèi)人為甚么不見庵外事？”師曰：“東家點燈，西家暗坐?！?br>
　　曰：“如何是庵內(nèi)事？”師曰：“眼在甚么處？”曰：“三門頭合掌?！睅熢唬骸坝猩踅簧?？”乃曰：

　　“五更殘月落，天曉白云飛。分明目前事，不是目前機。既是目前事，為甚么不是目前機？”良久曰：

　　“此去西天路，迢迢十萬余?！鄙咸?，良久拊掌一下，曰：“阿呵呵！阿呵呵！還會么？法法本來法?！彼炷橹粽仍唬?br>
　　“這個是山僧拄杖，那個是本來法？還定當(dāng)?shù)妹矗俊弊恳幌隆?br>
　　保福殊禪師英州保福殊禪師，僧問：“諸佛未出世時如何？”師曰：“山河大地?！痹唬骸俺鍪篮笕绾?？”師曰：

　　“大地山河?！痹唬骸绊ッ磩t一般也?！睅熢唬骸扒么u打瓦?！眴枺骸叭绾问呛蜕屑绎L(fēng)？”師曰：“碗大碗小?！痹唬骸　　翱蛠韺⒑戊蟠俊睅熢唬骸耙昏純设?。”曰：“未飽者，作么生？”師曰：

　　“少吃少吃。”問：“如何是大道？”師曰：　　“鬧市里。”曰：“如何是道中人？”師曰：“一任人看?！眴枺骸叭绾问嵌U？”師曰：“秋風(fēng)臨古渡，落日不堪聞?！痹唬?br>
　　“不問這個蟬。”師曰：“你問那個禪？”曰：“祖師禪。”師曰：“南華塔外松陰里，飲露吟風(fēng)又更多？”問：

　　“如何是真正路？”師曰：“出門看堠子?！蹦嗽唬骸搬屽群翁帨缇闶繌浝諑自诙德?？

　　西覓普賢好慚愧，北討文殊生受屈。坐壓毗盧額汗流，行筑觀音鼻血出。回頭摸著個匾擔(dān)，卻道好個木牙笏?！焙纫缓?，下座。

　　崇勝珙禪師袁州崇勝院珙禪師，上堂，舉石鞏張弓架箭接機公案，頌曰：

　　“三十年來握箭弓，三平才到擘開胸?！　“雮€圣人終不得，大顛弦外幾時逢？”

　　提刑郭祥正居士提刑郭祥正字功甫，號凈空居士。志樂泉石，不羨紛華。因謁白云，云上堂曰：

　　“夜來枕上作得個山頌，謝功甫大儒，廬山二十年之舊，今日遠訪白云之勤，當(dāng)須舉與大眾，請已后分明舉似諸方。

　　此頌豈唯謝功甫大儒，直要與天下有鼻孔衲僧脫卻著肉汗衫。莫言不道！”

　　乃曰：“上大人，丘乙己。

　　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禮也。”公切疑，后聞小兒誦之，忽有省。

　　以書報云，云以偈答曰：“藏身不用縮頭，斂跡何須收腳？金烏半夜遼天，玉兔趕他不著?！?br>
　　元佑中往衢之南禪，謁泉萬卷，請升座。公趨前拈香曰：“海邊枯木，入手成香。

　　爇向爐中，橫穿香積如來鼻孔，作此大事，須是對眾白過始得?！　≡凭永先擞袀€無縫布衫，分付南禪，禪師著得不長不短，進前則諸佛讓位，退步則海水澄波。今日嚬呻，六種震動?！彼煺僭唬骸按蟊?，還委悉么？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fēng)流處也風(fēng)流。”泉曰：

　　“遞相鈍置。”公曰：“因誰致得？”崇寧初，到五祖，命祖升座。公趨前拈香曰：

　　“此一瓣香，爇向爐中，供養(yǎng)我堂頭法兄禪師，伏愿于方廣座上，擘開面門，放出先師形相，與他諸人描邈。何以如此？

　　白云巖畔舊相逢，往日今朝事不同。夜靜水寒魚不食，一爐香散白蓮峰?！?br>
　　祖遂云：　　“曩謨薩怛哆缽啰野，恁么恁么，幾度白云溪上望黃梅，花向雪中開，不恁么不恁么，嫩柳垂金線，且要應(yīng)時來?！　〔灰婟嬀邮繂栺R大師云：“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么人？”大師云：“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br>
　　大眾，一口吸盡西江水，萬丈深潭窮到底。掠彴不是趙州橋，明月清風(fēng)安可比？”后又到保寧，亦請升座。公拈香曰：

　　“法鼓既鳴，寶香初爇。楊歧頂門，請師重著楔?！北幾恐粽纫幌?，曰：

　　“著楔已竟，大眾證明?！?br>
　　又卓一下，便下座。又到云居，請佛，升座。公拈香曰：“覺地相逢一何早，鶻臭布衫今脫了。

　　要識云居一句玄，珍重后園驢吃草。”召大眾曰：“此一瓣香，熏天炙地去也?！庇≡唬骸敖袢詹恢?，被這漢當(dāng)面涂糊?！?br>
　　便打，乃曰：“謝公千里來相訪，共話東山竹徑深。借與一龍騎出洞，若逢天旱便為霖?！睌S拄杖下座，公拜起。

　　印曰：“收得龍么？”公曰：“已在這里?！庇≡唬骸白髅瓷T？”公擺手作舞便行。印拊掌曰：

　　“祇有這漢，猶較些子?！?br>
　　保寧勇禪師法嗣壽圣智淵禪師郢州月掌山壽圣智淵禪師，僧問：“祖意西來即不問，如何是一色？”師曰：

　　“目前無阇黎，此間無老僧。”曰：“既不如是，如何曉會？”師曰：“領(lǐng)取鉤頭意，莫認定盤星。”乃曰：

　　“凡有問答，一似擊石迸火，流出無盡法財，三草二木，普沾其潤。放行也，云生谷口，霧罩長空。把定也，碧眼胡僧，亦須罔措。

　　壽圣如斯舉唱，猶是化門，要且未有衲僧巴鼻。敢問諸人，作么生是衲僧巴鼻？”良久曰：　　“布針開兩眼，君向那頭看？”　　壽圣楚文禪師安吉州烏鎮(zhèn)壽圣院楚文禪師，上堂，拈拄杖曰：“華藏木楖栗，等閑亂拈出。

　　不是不惜手，山家無固必。點山山動搖，攪水水波溢。忽然把定時，事事執(zhí)法律。要橫不得橫，要屈不得屈。”驀召大眾曰：

　　“莫謂棒頭有眼明如日，上面光生盡是漆?！彪S聲敲一下。上堂：“一叉一劄，著骨連皮。　　一搦一抬，粘手綴腳。電光石火，頭垂尾垂。劈箭追風(fēng)，半生半死。撞著磕著，討甚眉毛。明頭暗頭，是何眼目？　　不恁么，正在半途。設(shè)使全機，未至涯岸。直饒凈裸裸，赤灑灑，沒可把，尚有廉纖。

　　山僧恁么道，且道口好作甚么？”良久曰：“嘻！留取吃飯?！?br>
　　寶積宗映禪師信州靈鷲山寶積宗映禪師，開堂日，乃橫按拄杖曰：“大眾，到這里無親無疏，自然不孤。

　　無內(nèi)無外，縱橫自在。自在不孤，清凈毗盧。釋迦舉令，彌勒分疏，觀根逗教，更相回互。

　　看取寶積拄杖子，黑漆光生，兩頭相副。阿呵呵，是何言歟？”良久曰：

　　“世事但將公道斷，人心難與月輪齊?！弊恳幌?，下座。　　景福日余禪師隆興府景福日余禪師，僧問：“如何是道？”師曰：“天共白云曉，水和明月流?！痹唬骸叭绾问堑乐腥耍俊薄　熢唬骸跋刃胁坏?，末后太過?！庇稚霰姰嬕粓A相，師以手畫一畫，僧作舞歸眾。師曰：

　　“家有白澤之圖，必?zé)o如是妖怪?！蹦四橹粽仍唬骸盁o量諸佛向此轉(zhuǎn)大法輪，今古祖師向此演大法義。

　　若信得及，法法本自圓成，念念悉皆具足。若信不及，山僧今日，因行不妨掉臂，便為重說偈言?！弊恳幌拢伦?。

　　上方日益禪師安吉州上方日益禪師，開堂日，上首白槌罷，師曰：“白槌前觀一又不成，白槌后觀二又不是。

　　到這里任是鐵眼銅睛，也須百雜碎。莫有不避危亡底衲僧，試出來看?！睍r有兩僧齊山，師曰：

　　“一箭落雙雕?！鄙唬骸澳臣自挭q未問，何得著忙？”師曰：“莫是新羅僧么？”僧?dāng)M議，師曰：“撞露柱漢?！北愦颉枺?br>
　　“如何是未出世邊事？”師曰：“井底蝦蟆吞卻月。”曰：“如何是出世邊事？”師曰：“鷺鷥踏折枯蘆枝?！痹唬?br>
　　“去此二途，如何是和尚為人處？”師曰：“十成好個金剛鉆，攤向街頭賣與誰？”問：

　　“如何是多年水牯牛？”師曰：“齒疏眼暗?！眴枺骸棒[市相逢事若何？”

　　師曰：“東行買賤，西行賣貴?！痹唬?br>
　　“忽若不作貴不作賤，又作么生？”師曰：“鎮(zhèn)州蘿卜?！眴枺骸耙磺泻`具有佛性。既有佛性，為甚么卻撞入驢胎馬腹？”師曰：　　“知而故犯?！痹唬骸昂虒徬蛏趺刺帒曰?？”師打曰：“且作死馬醫(yī)?！眴枺骸　　坝]面相呈時如何？”師曰：

　　“左眼半斤，右眼八兩?！鄙崞鹱?，曰：“這個！”師曰：“不勞拈出。”乃左右顧視曰：

　　“黃面老周行七步，腳跟下正好一錐。碧眼胡兀坐九年，頂門上可惜一劄。

　　當(dāng)時若有個為眾竭力底衲僧，下得這毒手，也免得拈花微笑，空破面顏；立雪齊腰，翻成轍跡。自此將錯就錯，相簍打簍。遂有五葉芬芳，千燈續(xù)焰。

　　向曲彔木上唱二作三，于楖栗杖頭指南為北。

　　直得進前退后，有問法問心之徒；倚門傍墻，有覓佛覓祖底漢。庭前指柏，便喚作祖意西來。日里看山，更錯認學(xué)人自己。殊不知此一大事，本自靈明。

　　盡未來際，未嘗間斷。不假修證，豈在思惟？雖鹙子有所不知，非滿慈之所能辯。

　　不見馬祖一喝，百丈三日耳聾；寶壽令行，鎮(zhèn)州一城眼瞎。大機大用，如迅雷不可停。一唱一提，似斷崖不可履。

　　正當(dāng)恁么時，三世諸佛，祇可傍觀，六代祖師，證明有分。大眾且道，今日還有證明底么？”良久曰：“劄。”上堂﹝堂，原作“掌”，據(jù)續(xù)藏本改。﹞：

　　“拾得般柴，寒山燒火，唯有豐干，巖中冷坐。且道豐干有甚么長處？”良久曰：“家無小使，不成君子?！?br>
　　南岳下十四世五祖演禪師法嗣昭覺克勤禪師成都府昭覺寺克勤佛果禪師，彭州駱氏子，世宗儒。

　　師兒時日記千言，偶游妙寂寺，見佛書，三復(fù)悵然，如獲舊物。曰：“予殆過去沙門也?！奔慈ゼ遥雷允∽０l(fā)，從文照通講說，又從敏行授楞嚴。

　　俄得病，瀕死，嘆曰：“諸佛槃?wù)凡辉谖木渲?，吾欲以聲求色見，宜其無以死也。”遂棄去。

　　至真覺勝禪師之席，勝方創(chuàng)臂出血，指示師曰：“此曹溪一滴也。”師矍然，良久曰：“道固如是乎？”

　　即徒步出蜀，首謁玉泉皓，次依金鑾信、大溈哲、黃龍心、東林度，僉指為法器，而晦堂稱“他日臨濟一派屬子矣?！?br>
　　最后見五祖，盡其機用，祖皆不諾。乃謂“祖強移換人”，出不遜語，忿然而去。祖曰：

　　“待你著一頓熱病打時，方思量我在?！睅煹浇鹕?，染傷寒困極，以平日見處試之，無得力者。追繹五祖之言，乃自誓曰：

　　“我病稍間，即歸五祖?！辈∪瑢w，祖一見而喜，令即參堂，便入侍者寮。

　　方半月，會部使者解印還蜀，詣祖問道。祖曰：“提刑少年，曾讀小艷詩否？

　　有兩句頗相近。頻呼小玉元無事，祇要檀郎認得聲?！薄　√嵝虘?yīng)“喏喏”。祖曰：“且子細?！睅熯m歸侍立次，﹝次，原作“方”，據(jù)續(xù)藏本改。﹞問曰：“聞和尚舉小艷詩，提刑會否？”祖曰：“他祇認得聲。”　　師曰：“祇要檀郎認得聲。他既認得聲，為甚么卻不是？”祖曰：“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

　?。　睅熀鲇惺?，遽出，見雞飛上欄干，鼓翅而鳴。復(fù)自謂曰：“此豈不是聲？”

　　遂袖香入室，通所得，呈偈曰：“金鴨香銷錦繡幃，笙歌叢里醉扶歸。少年一段風(fēng)流事，祇許佳人獨自知?！弊嬖唬?br>
　　“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詣，吾助汝喜?！弊姹橹^山中耆舊曰：“我侍者參得禪也。”由此，所至推為上首。

　　崇寧中還里省親，四眾迓拜。成都帥翰林郭公知章請開法六祖，更昭覺。　　政和間謝事，復(fù)出峽南游。時張無盡寓荊南，以道學(xué)自居，少見推許。師艤舟謁之，劇談華嚴旨要。曰：　　“華嚴現(xiàn)量境界，理事全真，初無假法。所以即一而萬，了萬為一。一復(fù)一，萬復(fù)萬，浩然莫窮。心佛眾生，一二無差別。

　　卷舒自在，無礙圓融。此蜼極則，終是無風(fēng)幣幣之波?！惫谑遣挥X促榻。

　　師遂問曰：

　　“到此與祖師西來意，為同為別？”公曰：“同矣?！睅熢唬骸扒业脹]交涉?！惫珵橹畱C。師曰：

　　“不見云門道，山河大地，無絲毫過患，猶是轉(zhuǎn)句。直得不見一色，始是半提。更須知有向上全提時節(jié)。彼德山、臨濟，豈非全提乎？”

　　公乃首肯。翌日復(fù)舉“事法界、理法界、至理事無礙法界?！睅熡謫枺骸按丝烧f禪乎？”公曰：“正好說禪也?！?br>
　　師笑曰：“不然。正是法界量里在。蓋法界量未滅，若到事事無礙法界，法界量滅，始好說禪。如何是佛？

　　乾屎橛。如何是佛？麻三斤。是故真凈偈曰：事事無礙，如意自在。手把豬頭，口誦凈戒。

　　趁出淫坊，未還酒債。十字街頭，解開布袋?！薄惫唬骸懊涝罩摚M易得聞乎！”于是以師禮留居碧巖，復(fù)徙道林。

　　樞密鄧公子常奏賜紫服師號，詔住金陵蔣山，學(xué)者無地以容。補天寧萬壽，上召見，褒寵甚渥。

　　建炎初，又遷金山，適駕幸維揚，入對，賜圓悟禪師，改云居。久之，復(fù)領(lǐng)昭覺。僧問：

　　“云門道，須彌山，意旨如何？”師曰：“推不向前，約不退后?！痹唬?br>
　　“未審還有過也無？”師曰：“坐卻舌頭?！眴枺骸　　胺ú还缕穑叹撤缴?。”提坐具曰：“這個是境，那個是法？”師曰：　　“卻被阇黎奪卻鎗?！眴枺?br>
　　“古人道，楖栗橫擔(dān)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未審那里是佗住處？”師曰：

　　“騰蛇纏足，露布繞身?！痹唬骸　　俺丛破郝犓??！睅熢唬骸皡s須截斷始得?！痹唬骸按嘶夭皇菈?，真?zhèn)€到廬山。”師曰：“高著眼?！眴枺骸　　霸潮ё託w青嶂后，鳥銜華落碧巖前。此是和尚舊時安身立命處，如何是道林境？”師曰：

　　“寺門高開洞庭野，殿腳插入赤沙湖?！痹唬骸叭绾问蔷持腥?？”師曰：

　　“僧寶人人滄海珠?！痹唬骸按耸嵌殴げ康?，作么生是和尚底？”師曰：

　　“且莫亂道?！痹唬骸叭绾螉Z人不是奪境？”師曰：“山僧有眼不曾見?！薄　≡唬骸叭绾问菉Z境不奪人？”師曰：

　　“阇黎問得自然親?！痹唬骸叭绾问侨司尘銑Z？”師曰：“收?！痹唬骸叭绾问侨司尘悴粖Z？”師曰：“放。”問：　　“有句無句，如藤倚樹。如何得透脫？”師曰：“倚天長劍逼人寒?！痹唬?br>
　　“祇如樹倒藤枯，溈山為甚么呵呵大笑？”師曰：

　　“愛他底，著他底?！痹唬骸昂霰粚W(xué)人掀倒禪床，拗折拄杖，又作個甚么伎倆？”師曰：“也是賊過后張弓?！?br>
　　問：“明歷歷，露堂堂，因甚么乾坤收不得？”師曰：“金剛手里八棱棒?！薄　≡唬?br>
　　“忽然一喚便回，還當(dāng)?shù)没钜矡o？”師曰：“鹙子目連無柰何?！痹唬骸安宦湔?，不落用。如何商量？”師曰：“放下云頭?！痹唬?br>
　　“忽遇其中人時如何？”師曰：“騎佛殿，出門?！痹唬骸叭f象不來渠獨語，教誰招手上高峰？”師曰：“錯下名言?！薄　∩咸茫骸巴ㄉ硎茄垡姴患?，通身是耳聞不徹，通身是口說不著，通身是心鑒不出。

　　直饒盡大地明得，無絲毫透漏，猶在半途。據(jù)令全提，且道如何展演？域中日月縱橫掛，一亙晴空萬古春?！鄙咸茫?br>
　　“山頭鼓浪，井底揚塵。眼聽似震雷霆，耳觀如張錦繡。

　　三百六十骨節(jié)，一一現(xiàn)無妙身，八萬四千毛端，頭頭彰寶王剎海。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爾如然。茍能千眼頓開，直是十方坐斷。

　　且超然獨脫一句，作么生道？試玉須經(jīng)火，求珠不離泥。”上堂：“本來無形段，那復(fù)有唇觜。特地廣稱揚，替他說道理?！　∏业浪前⒄l？”上堂：“十五日已前，千牛拽不回。十五日已后，俊鶻趁不及?！　≌?dāng)十五日，天平地平，同明同暗，大千沙界不出當(dāng)處，可以含吐十虛。進一步，超越不可說香水海；退一步，坐斷千里萬里白云。

　　不進不退，莫道阇黎，老僧也無開口處?！迸e拂子曰：“正當(dāng)恁么時如何？

　　有時拈在千峰上，劃斷秋云不放高?！鄙咸茫骸笆酵蹠?，本來身不昧?！　€個學(xué)無為，頂上用鉗錘。此是選佛場，深廣莫能量。

　　心空及第歸，利劍不如錐。龐居士舌拄梵天，口包四海，有時將一莖草作丈六金身？

　　有時將丈六金身作一莖草，甚是奇特，雖然如此，要且不曾動著向上關(guān)。且如何是向上關(guān)？鑄印筑高壇?！鄙咸茫?br>
　　“有句無句，超宗越格。如藤倚樹，銀山鐵壁。及至樹倒藤枯，多少人失卻鼻孔。直饒收拾得來，已是千里萬里。

　　祇如未有恁么消息時如何，還透得么？風(fēng)暖鳥聲碎，日高華影重?！鄙咸茫?br>
　　“第一句薦得，祖師乞命。

　　第二句薦得，人天膽落。第三句薦得，虎口橫身。不是循途守轍，亦非革轍移途。

　　透得則六臂三頭，未透亦人間天上。且三句外一句作么生道？生涯祇在絲綸上，明月扁舟泛五湖?！?br>
　　示眾云：“一言截斷，千圣消聲。一劍當(dāng)頭，橫尸萬里?！　∷缘溃袝r句到意不到，有時意到句不到。句能鏟意，意能鏟句。意句交馳，衲僧巴鼻。若能恁么轉(zhuǎn)去，青天也須吃棒。且道憑個甚么？

　　可憐無限弄潮人，畢竟還落潮中死?！笔颈娫疲骸叭f仞崖頭撒手，要須其人。

　　千鈞之弩發(fā)機，豈為鼷鼠？

　　云門睦州，當(dāng)面蹉過。德山臨濟，誑謼閭閻。自余立境立機，作窠作窟，故是滅胡種族。

　　且獨脫一句作么生道？萬緣遷變渾閑事，五月山房冷似冰?！苯B興五年八月己酉，示微恙，趺坐書偈遺眾，投筆而逝。

　　茶毗舌齒不壞，設(shè)利五色無數(shù)。塔于昭覺寺之側(cè)，謚真覺禪師。

　　太平慧勤禪師舒州太平慧勤佛鑒禪師，本郡汪氏子。丱歲師廣教圓深，試所習(xí)得度。

　　每以“唯此一事實，余二則非真”，味之有省。乃遍參名宿，往來五祖之門有年。恚祖不為印據(jù)，與圓悟相繼而去?！　〖拔驓w五祖，方大徹證，而師忽至。意欲他邁，悟勉令掛搭，且曰：“某與兄相別始月余，比舊相見時如何？”師曰：

　　“我所疑者，此也。”遂參堂。一日，聞祖舉：“僧問趙州：“如何是和尚家風(fēng)？”州曰：“老僧耳聾，高聲問將來?！?br>
　　僧再問，州曰：“你問我家風(fēng)，我卻識你家風(fēng)了也?！薄睅熂创蠡硭?。曰：

　　“乞和尚指示極則?！弊嬖唬?br>
　　“森羅及萬象，一法之所印?！睅熣拱?，祖令主翰墨。后同圓悟語話次，舉“東寺問仰山，鎮(zhèn)海明珠因緣”　　，至無理可伸處，圓悟徵曰：“既云收得，逮索此珠，又道無言可對，無理可伸?！睅煵荒芗哟?。明日謂悟曰：

　　“東寺祇索一顆珠，仰山當(dāng)下傾出一栲栳?！蔽蛏羁现?。乃告之曰：“老兄更宜親近老和尚去?！薄　熞蝗赵旆秸?，未及語，被祖詬罵，而退。歸寮閉門打睡，恨祖不已。悟已密知，即往扣門。師曰：“誰？”悟曰：

　　“我?！睅熂撮_門。悟問：“你見老和尚如何？”師曰：“我本不去，被你賺累我，遭這老漢詬罵?！?br>
　　悟呵呵大笑曰：“你記得前日下底語么？”師曰：“是甚么語？”悟曰：

　　“你又道東寺祇索一顆，仰山傾出一栲栳?！?br>
　　師當(dāng)下釋然。悟遂領(lǐng)師同上方丈。祖才見，遽曰：“勤兄，且喜大事了畢。”　　明年，命師為第一座。

　　會太平靈源赴黃龍，其席既虛，源薦師于舒守孫鼎臣，遂命補處。五祖付法衣，師受而捧以示眾曰：　　“昔釋迦文佛，以丈六金欄袈裟，披千尺彌勒佛身。佛身不長，袈裟不短。

　　會么？即此樣，無他樣。”

　　自是法道大播。政和初，詔住東都智海，五年乞歸，得旨居蔣山。樞密鄧公子常奏賜徽號椹服。僧問：

　　“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吃醋知酸，吃鹽知鹹?！痹唬骸肮奂M時如何？”師曰：“一場?！眴枺?br>
　　“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么人？”師曰：“拶破露柱?！痹唬骸皻w鄉(xiāng)無路時如何？”師曰：“王程有限?！痹唬?br>
　　“前三三，后三三，又作么生？”師曰：“六六三十六?！眴枺骸俺新労蜕杏H見五祖，是否？”師曰：“鐵牛嚙碎黃金草?！痹唬?br>
　　“恁么則親見五祖也?！睅熢唬骸拔遗c你有甚冤仇？”曰：“祇如達磨見武帝意旨如何？”師曰：

　　“胡言易辨，漢語難明。”曰：“為甚棲棲暗渡江?！暴z渡，原作“沒”，據(jù)續(xù)藏本改。﹞師曰：“因風(fēng)借便。”問：“如何是主中賓？”師曰：“進前退后愁殺人。”曰：

　　“如何是賓中主？”師曰：“真實之言成妄語?！痹唬憨z“曰”字原無，據(jù)義補。﹞“如何是賓中賓？”師曰：“夫子游行厄在陳。”曰：

　　“如何是主中主？”師曰：“終日同行非伴侶?！痹唬骸百e主已蒙師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師曰：

　　“大斧斫了手摩挲。”問：“即心即佛即不問，非心非佛事如何？”師曰：　　“昨日有僧問，老僧不對。”曰：

　　“未審與即心即佛相去多少？”師曰：“近則千里萬里，遠則不隔絲毫。”

　　曰：“忽被學(xué)人截斷兩頭，歸家穩(wěn)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