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家注昌黎文集 卷四·古詩四

　　劉生詩（或無詩字。貞元二十一年，劉師命訪公于陽山，斷章似有送行之意，集中有因梨花為生作二詩，豈前此之作耶。）

　　生名師命其姓劉，自少軒輊非常儔。（《詩》：“戎車既安，如輊如軒?！庇帧恶R援傳》：“居前不能令人輊，居后不能令人軒?！陛e或作軼。輊，竹二切。）棄家如遺來遠(yuǎn)游，東走梁宋暨揚(yáng)州。（暨或作墮。）遂凌大江極東陬，（東陬，東隅，即謂越也。陬，將侯切。）洪濤舂天禹穴幽。（禹穴在會稽。）越女一笑三年留，南逾橫嶺入炎州。（或作洲。）青鯨高磨波山浮，（鯨或作鮮。今按：青義未詳，疑是長字之誤。）怪魅炫曜堆蛟虬。（魅或作媚，堆或作推，非是。）山犭?yún)g噪猩猩游，（犭?yún)⒒蜃麾?，非是。犭?yún)?，蘇遭切?！渡癞惤?jīng)》：“西方深山，有人長尺余，袒身捕蝦蟹以食，名曰山犭?yún)??！薄秶Z》注作犭巢。公聯(lián)句亦有“中矢類妖犭?yún)ⅰ薄Ｓ位蜃鞒?。此詩二州字，二游字，視古用韻，后人誤改也。）毒氣爍體黃膏流。問胡不歸良有由，美酒傾水[B105]肥牛。（[B105]音蔗，與炙同，又側(cè)吏切。）妖歌慢舞爛不收，倒心回腸為青眸。（司馬遷《答任少卿書》，“腸九回”。阮籍見佳客為青眼。）千金邀顧不可酬，乃獨(dú)遇之綢繆。（綢音籌。繆，莫彪切。）瞥然一餉成十秋，（《楚辭》：“目瞥瞥兮西沒?！别A或作，非是。瞥，匹蔑切。）昔須未生今白頭。五管歷遍無賢侯，（唐永徽后，以廣、桂、容、邕、安南皆隸廣府，謂之五府度使，名嶺南五管，見《舊書·地理志》。）回望萬里還家羞。陽山窮邑惟猿猴，手持釣竿遠(yuǎn)相投。我為羅列陳前修，（前修字見《離騷》，謂前世修能之士。）芟蒿斬蓬利鋤。天星回環(huán)數(shù)才周，文學(xué)穰穰倉稠，（《史記》：“五谷蕃熟，穰穰滿家?！保┸囕p御良馬力優(yōu)，咄哉識路行勿休，往取將相酬恩仇。）

　　鄭群贈?。ㄈ簢L以侍御史佐裴均江陵。公自陽山量移江陵法曹，與群同僚。唐《孔私記》云：“退之豐肥善睡，每來吾家，必命枕簟。”而沈存中《筆談》亦云：“世畫韓退之小面而美髯，著沙帽，此乃江南韓熙載爾。熙載謚文靖，江南人，謂之韓文公，因此遂誤以為退之?！蓖酥识禀?，此詩有“腰腹空大”及“慢膚多汗”之語，二說信然。）　　蘄州笛竹天下知，（蘄州在今淮南，其地出竹。笛或作簟。）鄭君所寶尤瑰奇。攜來當(dāng)晝不得臥，一府傳看黃琉璃。（東坡《寄簟與蒲傳正》詩云：“愧此八尺黃琉璃?！弊娲嗽娨?。）體堅(jiān)色凈又藏節(jié)，盡眼凝滑無瑕疵。（盡或作滿。）法曹貧賤眾所易，腰腹空大何能為？自從五月困暑濕，如坐深甑遭炊。手磨袖拂心語口，慢膚多汗真相宜。（《楚辭·天問》：“平脅慢膚，何以肥之。”）日暮歸來獨(dú)惆悵，有賣直欲傾家資。誰謂故人知我意，卷送八尺含風(fēng)漪。呼奴掃地鋪未了，光彩照耀驚童兒。青蠅側(cè)翅蚤虱避，（《詩》：“營營青蠅，止于樊?！薄侗阕印吩唬骸霸槭ゾP不獲安?！痹橐粼纭＃┟C肅疑有清飚吹。倒身甘寢百疾愈，卻愿天日恒炎曦。明珠青玉不足報(bào)，（《選》張衡《四愁詩》：“美人贈我貂プ，何以報(bào)之明月珠?！薄懊廊速浳义\繡段，何以報(bào)之青玉案。”）贈子相好無時(shí)衰。（閣本無時(shí)作時(shí)無，非是。）

　　豐陵行（順宗陵也。按《長安志》：“順宗豐陵在富平縣東北三十五里甕金山?！表樧谝栽驮昶咴略?，公是年六月方自江陵召入為博士，必當(dāng)是時(shí)作。終篇言三代舊制存諸書，當(dāng)時(shí)之禮，必有不合于古者，故云。）

　　羽衛(wèi)煌煌一百里，（一或作三，以《長安志》考之，非是。）曉出都門葬天子。（順宗也。）群臣雜沓馳后先，宮官穰穰來不已。是時(shí)新秋十月初，金神按節(jié)炎氣除。清風(fēng)飄飄輕雨灑，（“風(fēng)伯清塵，雨師灑道”，見《文選》。）偃蹇旆卷以舒。逾梁下坂笳鼓咽，（方作沸。按：作咽乃響，又見悲切之意也。）ゃや遂走玄宮閭。（山小而不安貌?！哆x》注：“天子后妃所葬墓曰玄宮?！毙m閭，謂玄宮前之寓閭也。閭或作虛，非是。ゃ音。や音臬。）哭聲訇天百鳥噪，（訇音轟。）幽坎晝閉空靈輿?；实坌⑿纳钋疫h(yuǎn)，資送禮備無贏余。設(shè)官置衛(wèi)鎖嬪妓，（唐制，諸陵皆置宮殿，列官曹，設(shè)嬪妓，侍衛(wèi)如平生。杜甫《橋陵詩》：“宮女晚知曙，祠臣朝見星。”）供養(yǎng)朝夕象平居。（養(yǎng)或作送。）臣聞神道尚清凈，三代舊制存諸書。墓藏廟祭不可亂，欲言非職知何如！）　　游青龍寺贈崔大補(bǔ)闕（諸本大作群。崔群字敦詩，公同年進(jìn)士也。公元和元年在京師為國子博士時(shí)作，詳詩意可見。寺在京城南門之東，洪慶善云：“詩中‘正值萬株紅葉滿’，謂柿也?！`液屢進(jìn)頗黎碗’，謂食柿也?！保?br>
　　秋灰初吹季月管，（吹灰者，謂作十二律管，于室中四時(shí)位上埋之，取蘆莩燒之作灰，實(shí)之管中，以羅谷覆之，氣至則吹灰動谷。律即候氣之管，以銅為之。詳見《漢·律歷志》。）日出卯南暉景短。（《月令》：季秋之月，昏虛中。）友生招我佛寺行，正值萬株紅葉滿。光華閃壁見神鬼，（壁或作璧。）赫赫炎官張火傘。然云燒樹大實(shí)駢，金烏下啄虬卵。（音檉。）魂翻眼倒忘處所，（倒或作暈。）赤氣沖融無間斷。有如流傳上古時(shí)，九輪照燭乾坤旱。（《淮南子》曰：“堯時(shí)十日并出，草木焦枯，堯命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本泡啠^九日車輪也。）二三道士席其間，靈液屢進(jìn)頗黎碗。（頗黎出西域，亦作玻黎。）忽驚顏色變韶稚，（忽或作勿，非是。韶或作齠。韶有美義，不必易字。）卻信靈仙非怪誕。桃源迷路竟茫茫，棗下悲歌徒纂纂。（潘岳《笙賦》曰：“歌棗下之纂纂?！保┣澳陰X隅鄉(xiāng)思發(fā)，（謂貞元二十年春在陽山。）躑躅成山開不算。（躑躅，花名，見《杏花》詩注。躑，直炙切。躅，廚玉切。）去歲羈帆湘水明，（謂永貞元年自陽山移掾江陵。）霜楓千里隨歸伴。猿呼鼯嘯鷓鴣啼，（嘯或作笑，非是。）惻耳酸腸難濯浣。（惻或作側(cè)，非是。）思君攜手安能得，今者相從敢辭懶。由來鈍寡參尋，（或作駭，非是。，語骸切。）況是儒官飽閑散。惟君與我同懷抱，鋤去陵谷置平坦。年少得途未要忙，時(shí)清諫疏尤宜罕。何人有酒身無事，誰家多竹門可款。須知節(jié)候即風(fēng)寒，幸及亭午猶妍暖。南山逼冬轉(zhuǎn)清瘦，刻畫圭角出崖。（，空也?！肚f子》“導(dǎo)大”，音款。當(dāng)憂復(fù)被冰雪埋，汲汲來窺誡遲緩。）

　　贈崔立之評事（立之名斯立，博陵人。元和初為大理評事，以言事黜官，為藍(lán)田丞。見公《藍(lán)田丞廳記》。元和元年六月，公召拜國子博士，作此詩。詳味詩意，當(dāng)是崔頻有詩，望公推引，故公有“頻蒙怨句刺棄遺，豈有閑官敢推引”之語云。）　　崔侯文章苦捷敏，（老杜《不見》：“敏捷詩千首?！保└呃笋{天輸不盡。曾從關(guān)外來上都，（外，或作內(nèi)，非是。）隨身卷軸車連軫。朝為百賦猶郁怒，暮作千詩轉(zhuǎn)遒緊。搖毫擲簡自不供，頃刻青紅浮海蜃。（《史記·天官書》：“海旁蜃氣象樓臺?！彬滓裟I。）才豪氣猛易語言，往往蛟螭雜螻蚓。（蛟螭雜螻蚓，言其小大不齊也?！盾嫦獫O隱叢話》云：“立之詩有不工處，故退之以此譏之?！斌?，抽知切。螻音婁。蚓音引。）知音自古稱難遇，世俗乍見那妨哂。勿嫌法官未登朝，（法官，謂大理評事。）猶勝赤尉長趨尹。（斯立初為尹陽尉，唐州縣有畿、赤、緊、望之等。）時(shí)命雖乖心轉(zhuǎn)壯，技能虛富家逾窘。念昔塵埃兩相逢，爭名齟齬持矛。子時(shí)專誠觜距，（《選》：張衡《東都賦》：“秦政利觜長距，終得擅場?！弊ⅲ?，專也。專或作擅。觜，即委切。距，舊杵切。）余始張軍嚴(yán)顯引。（《左傳》僖二十八年：“晉楚戰(zhàn)于城濮，晉車七百乘，顯引鞅半?！倍蓬A(yù)注：“在背曰顯，在胸曰引，在腹曰鞅，在后曰半，言駕乘修備?！秉躏@，曉見切。引，以忍切。）爾來但欲保封疆，莫學(xué)龐涓怯孫臏。（《史記》：“孫臏嘗與龐涓俱學(xué)兵法，事魏為惠王將，以能不及臏，陰召臏至，則以法斷其兩足而黥之。”）竄逐新歸厭聞鬧，（公時(shí)方自江陵法曹召為國子博士。）齒發(fā)早衰嗟可閔。頻蒙怨句刺棄遺，豈有閑官敢推引。深藏篋笥時(shí)一發(fā)，戢戢已多如束筍?？蓱z無益費(fèi)精神，有似黃金擲虛牝。（牝，溪谷也。古詩云：“哀壑叩虛牝?！保┊?dāng)今圣人求侍從，（圣人，謂憲宗也。）拔擢杞梓收苦菌。（襄二十六年《左氏》：“晉大夫如杞梓、皮革焉?！薄稌罚骸拔┈楂欲??！爆楂樱乐?，可以為矢。苦，木名，可以為矢竿。苦音尸，音窘。）東馬嚴(yán)徐已奮飛，（東方朔、司馬相如、嚴(yán)助、嚴(yán)安、徐樂等。）枚皋即召窮且忍。（枚皋，枚乘子，字少孺。）復(fù)聞王師西討蜀，（元和元年正月，命長武城使高崇文等，伐蜀討劉辟。）霜風(fēng)冽冽摧朝菌。（《莊子》：“朝菌不知晦朔?！本剞σ?。菌音窘。）走章馳檄在得賢，（《說文》曰：“檄，二尺書也。”有急事則插以鳥羽，號為羽檄。《西京雜記》：揚(yáng)子云曰：漢武帝戎馬之間，飛書馳檄，用枚皋；廊廟之上，高文典冊，用相如。檄，刑狄切。）燕雀紛要鷹隼。（《禮記》：“鷹隼蚤鷙?！悲洌忧?，又女書切。隼，息尹切。要一作惡。）竊料二途必處一，豈比恒人長蠢蠢。勸君韜養(yǎng)待征招，不用雕琢愁肝腎。墻根菊花好沽酒，錢帛縱空衣可準(zhǔn)。暉暉檐日暖且鮮，槭槭井梧疏更殞。（《苕溪漁隱》云：“槭音索，殞落貌?！薄段倪x》盧子諒詩：“槭槭芳葉零?！庇峙嗽馈肚锱d賦》：“庭樹槭以灑落?！保└呤坷殤z麴蘗，丈夫終莫生畦畛。能來取醉任喧呼，死后賢愚俱泯泯。）　　送區(qū)弘南歸（區(qū)弘嘗從公于江陵，召拜國子博士，又從之至京。此詩有“從我荊州來京畿”之句。弘將歸，公以詩送之。張籍、孟郊，亦皆有詩。元和元年也。區(qū)或作歐，歸或作征。區(qū)，烏侯切，《唐韻》：“區(qū)治子之后。”《漢·王莽傳》有中郎區(qū)博。）

　　穆昔南征軍不歸，蟲沙猿鶴伏以飛。（《抱樸子》云：“周穆王南征，三軍之眾，一朝盡化，君子為猿為鶴，小人為蟲為沙?！薄对旎瘷?quán)輿》作周昭王南征。皆未詳本何據(jù)也。）洶洶洞庭莽翠微，（或作“江洶洞庭宿莽微”?！冻o》：“波逢洶涌滂沛兮，又夕攬中洲之宿莽。”王逸注云：“草經(jīng)冬不死者，楚人名曰宿莽。”洶，許拱切，又音兇。莽，莫緩切。）九疑天荒是非。（《選》：“登巖而下?！薄锻嬗洝罚骸傲懔?duì)I道縣九山相似，行者疑惑，故名九疑。”荒是非豈以此耶？或作。九疑言天，洪濤言舂天，皆奇語也。，仕檻切，又鋤咸切。）野有象犀水貝璣，分散百寶人士稀。（士或作事，非是。）我遷于南日周圍，（貞元十九年冬，公謫陽山。明年冬弘來，故云日周圍。）來見者眾莫依稀。爰有區(qū)子熒熒暉，（區(qū)子或作子區(qū)。）觀以彝訓(xùn)或從違。我念前人譬葑菲，（《詩》：“采葑采菲，無以下體?！保┞湟愿枣?。（引以或作斤引，洪慶善纟墨作墨，方從唐、閣、杭本亡。張文潛云：“古人作七言詩，其句脈多上四字，而下以三字成之。退之乃變句脈以上三下四，如‘落以斧引以纟墨徽’、‘雖欲悔舌不可捫’是也。”今按：言纟墨徽，謂木工所用之繩墨也。然《周易》作徽纟墨，乃為黑索所以拘罪人者?？止脛e有據(jù)也。纟墨音墨，徽音暉。）雖有不逮驅(qū)，（《詩》：“四牡?！币赧?。）或采于薄漁于磯，服役不辱言不譏。從我荊州來京畿，（元和元年六月，公自江陵召為國子博士，弘與公俱至京師。）離其母妻絕因依。嗟我道不能自肥，（道不或作不道，非是。）子雖勤苦終何希？王都觀闕雙巍巍，騰蹋眾駿事鞍幾。佩服上色紫與緋，獨(dú)子之節(jié)可嗟唏。（香衣切，字與欷同，或作欷。）母附書至妻寄衣，開書拆衣淚痕。（開書拆衣，或作開緘發(fā)封，淚痕作痕淚，非是。）雖不敕還情庶幾，朝暮盤羞惻庭闈。幽房無人感伊威，（潘安仁《哀永逝文》：“撫靈櫬兮訣幽房?！秉蛞咙蛲?，《爾雅》“委黍也”。注：舊說鼠婦?！对姟贰耙镣谑摇?。陸德明云：“或傍加蟲者，后人增耳。”鄭氏箋云：“家無人，惻然令人感傷。”）人生此難余可祈。子去矣時(shí)若發(fā)機(jī)。（矣或作吳，非是，句法見上張文潛說。）蜃沉海底氣升霏，（《史記·天官書》：“凡海旁蜃氣象樓臺?！保┎曙粢胺赛?。（《爾雅》：“雉五彩皆備，曰?！鄙然蜃饔?，非是。蓋宮扇以雉尾為之。，文采貌。此言雉伏于野，而其羽可用為朝廷之儀，與上下二句為一類也。音揮。）處子窈窕王所妃，（《莊子》：“綽約若處子?！薄对姟吩唬骸榜厚皇缗！保┢堄辛畹码[不腓。（《詩》：“百卉具腓?！彪?，病也。）況今天子鋪德威，（鋪或作輔，非是。）蔽能者誅薦受礻幾。（《漢書》：“進(jìn)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贝擞闷湟?。《史記》：“因載其礻幾祥度制。”礻幾音幾。）出送撫背我涕揮，行行正直慎脂韋。（《楚辭》：“如脂如韋，以潔楹乎?！弊ⅲ褐f，柔弱貌也。）業(yè)成志樹來頎頎，（《詩》：“碩人其頎。”注：言儀表長麗絞好，頎頎然。頎音祈。）我當(dāng)為子言天扉。

　　三星行（三星，謂箕、斗、牛也。公自憫其生多訾毀如此，詳詩意可見。蘇內(nèi)翰云：“吾生遭口語無數(shù)，蓋生時(shí)與退之相似。吾命在斗牛間，而身宮亦復(fù)在焉?！币庖嗳〈艘?。）

　　我生之辰，（方從閣本之下有三字云：“謂斗、牛與箕也?！苯癜矗撼?，時(shí)也?！对姟吩疲骸拔页桨苍??！狈秸f非是。）月宿南斗。牛奮其角，箕張其口。（牛、箕，二十八宿中之二宿也。）牛不見服箱，（《詩》：“彼牽牛，不以服箱?！毖杂信Ｖ?，而無其實(shí)，不可以服箱。服，載也。）斗不挹酒漿。（《詩》：“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言亦有斗名，而無其實(shí)，不可以挹酒也。）箕獨(dú)有神靈，無時(shí)停簸揚(yáng)。（《書》：“星有好風(fēng)，星有好雨。”孔安國云：“箕星好風(fēng)，畢星好雨?！庇帧对姟罚骸熬S南有箕，不可以簸揚(yáng)?！睙o時(shí)停簸揚(yáng)者，言牛斗皆不可用，惟箕獨(dú)能簸揚(yáng)，所謂有神靈也。簸音播。）無善名已聞，無惡聲已ん。（諸本已并作以。今從唐、閣本云，ん如諸將盡ん之ん。此詩葉余于除，葉ん于聞，今本易ん為攘，以求葉揚(yáng)韻，非也。）名聲相乘除，（歷家有增減率，遲速積，故有乘除之法。乘音繩。）得少失有余。三星各在天，（《詩》：“三星在天?！保┦参闁|西陳。（什伍，猶縱橫也。南斗六星，牽牛六星，箕四星。）嗟汝牛與斗，汝獨(dú)不能神。

　　剝啄行（元和元年，自江陵召入為國子博士作也。公被讒出為陽山，至是召還，又有謗之者。故《三星行》云：“名聲相乘除，得少失有余?！薄秳冏男小吩疲骸拔也粎捒?，困于語言。欲不出納，以堙其源?！备饔兴ぴ茽?。歐陽文忠《擬剝啄行寄趙少師》云：“剝剝復(fù)啄啄，柴門驚鳥雀。故人千里駕，信士百金諾”云云。公遠(yuǎn)讒避謗，欲謝客以堙其源，故深其塹，堅(jiān)其墉，要為不可干者。而歐陽則歸老故鄉(xiāng)，欣然喜客之至，是以其辭不同如此。）

　　剝剝啄啄，有客至門。我不出應(yīng)，客去而嗔。從者語我：子胡為然？我不厭客，困于語言。（諸本此下有“我嗟子誠”一語，閣本同。今從唐、杭、蜀本刪。云閣本衍，蓋下語誤入。）欲不出納，以堙其源。空堂幽幽，有秸有莞。（《書》：“三百里納秸服?！薄对姟罚骸跋螺干萧?。”秸音戛。莞音丸，又九還切。）門以兩版，叢書于間。深塹，）其墉甚完；（墉或作容，非是。）彼寧可隳，此不可干。從者語我：嗟子誠難！子雖云爾，其口益蕃。（益或作實(shí)，口益或作益實(shí)。）我為子謀，有萬其全。凡今之人，急名與官。子不引去，與為波瀾。（與，方作以，云韓文與多作以，他文見者非一?！对姟贰爸託w不我以”，注：以猶與也。今按《陸宣公奏議》亦然，如云“未審云云以否”之類是也，然當(dāng)作與為正。）雖不開口，雖不開關(guān)，變化咀嚼，有鬼有神，今去不勇，其如后艱。我謝再拜，汝無復(fù)云，往追不及，來不有年。（諸本作“來可待焉”，今從閣、杭、蜀本云。公《祭十二郎》文，“其不有年以補(bǔ)我愆”，同此義也。）　　青青水中蒲三首（諸本作一首，今從閣本。按：《樂府》亦作三首。詩蓋興寄也。當(dāng)是婦人思夫之意?！段倪x·古樂府·飲馬長城窟行》有“青青河畔草”，《長歌行》有“青青園中葵”，其大意與此相類。）

　　青青水中蒲，下有一雙魚。君今上隴去，我在與誰居？　　青青水中蒲，長在水中居。寄語浮萍草，相隨我不如。

　　青青水中蒲，葉短不出水。婦人不下堂，行子在萬里。

　　孟東野失子（并序）

　?。|野為鄭余慶留府賓佐，在元和二三年，此詩當(dāng)是時(shí)作也。據(jù)《郊集》有《哀幼子》及《杏殤》詩，其詞甚悲。石君美有子，年少而失，魯直嘗書此詩遺之，云時(shí)以觀覽，可用亂思而紓哀。究觀物理，其實(shí)如此，大蓋因果耳。退之救世弊故并因果不言，然此一段文意，乃是《涅經(jīng)》中佛語。退之嘗言不能無所不讀，未有能為大儒者，其弗信矣乎？魯直所云如此。）

　　東野連產(chǎn)三子，不數(shù)日，輒失之。幾老，念無后以悲。其友人昌黎韓愈，懼其傷也，推天假其命以喻之?！　∈ё訉⒑斡?？吾將上尤天。女實(shí)主下人，與奪一何偏?。ê位蜃饕??！肚f子》：“奪彼與此，一何偏也。”）彼于女何有，乃令蕃且延？（蕃或作繁。）此獨(dú)何罪辜，生死旬日間？上呼無時(shí)聞，滴地淚到泉。地祗為之悲，瑟縮久不安。乃呼大靈龜，騎云款天門。問天主下人，薄厚胡不均？天曰天地人，由來不相關(guān)。吾懸日與月，吾系星與辰。日月相噬，星辰踣而顛。吾不女之罪，知非女由因。（因或作緣。此詩如因與鰥，今本皆以韻不葉而誤刊也。今按：作緣亦通，未必誤改也。）且物各有分，孰能使之然。有子與無子，禍福未可原。魚子滿母腹，（或作肚。）一一欲誰憐？細(xì)腰不自乳，（《博物志》：“細(xì)腰無雌雄之類，取桑蟲或阜螽子，抱而成己子?！对姟匪^‘螟蛉有子，果負(fù)之’者也?！保┡e族長孤鰥。（或作懸。）鴟梟啄母腦，母死子始翻。（或作蕃?！稜栄拧め岠B》云：“梟，鴟。”《說文》云：“不孝鳥也?！睆垔J曰：“留々食母。”鴟，處脂切。梟，堅(jiān)堯切。）蝮蛇生子時(shí)，（《玉篇》：“蝮螫手則斷。”《楚辭》：“蝮蛇蓁蓁。”蝮音覆，一作虺。）坼裂腸與肝。好子雖云好，未還恩與勤。惡子不可說，鴟梟蝮蛇然。有子且勿喜，無子固勿嘆。（音灘。）上圣不待教，賢聞?wù)Z而遷。下愚聞?wù)Z惑，雖教無由悛。大靈頓頭受，即日以命還。地祗謂大靈，女往告其人。東野夜得夢，有夫玄衣巾，（崔豹《古今注》曰：“龜，一名玄衣督郵。”《邵氏聞見錄》云：“《史記》：江使神龜使于河，漁者得之。龜夢于宋元王。夢見一丈夫，延頸而長頭，衣玄繡之衣，而乘輜車。見《史記·龜策傳》?！保╆J然入其戶，（闖，出頭兒。）三稱天之言。再拜謝玄夫，收悲以歡忻。　　陸渾山火和皇甫用其韻（諸本作《次韻和皇甫陸渾山火》，今從閣、杭、蜀本?；矢殖终?，睦州新安人，元和元年擢進(jìn)士第，為陸渾尉?？h本周之畿內(nèi)地，秦晉遷陸渾之戎于伊川，漢立為陸渾縣，唐隸河南府。公詩云“時(shí)當(dāng)玄冬澤乾源”，其分司東都冬所作歟？次前詩當(dāng)在元和三年矣。此詩一本作次韻，非是。劉貢父云：“唐人賡和詩有次韻，依其次用韻；有依韻，同在一韻中；有用韻，用彼之韻，不必次之，公和陸渾山火是也?！比怀终姴粋饔谑酪印＃?br>
　　皇甫補(bǔ)官古賁渾，（賁或作陸，今從杭、蜀本云。賁音陸，字本《公羊傳》。）時(shí)當(dāng)玄冬澤乾源。（玄或作大。）山狂谷很相吐吞，風(fēng)怒不休何軒軒，擺磨出火以自燔。（擺音捭。）有聲夜中驚莫原，天跳地踔顛乾坤。（《后漢》“踔宇宙而遺俗”，注：猶越也。）赫赫上照窮崖垠，（音銀。）截然高周燒四垣。神焦鬼爛無逃門，三光弛隳不復(fù)暾。（《楚辭》：“暾將出兮東方。”復(fù)或作暇。暾，他昆切。）虎熊麋豬逮猴猿，水龍鼉龜魚與黿，）鴉鴟雕鷹雉鵠，（鷹雉或作雁鷹。）Ьい煨孰飛奔。（《筆墨閑錄》無逸云：“上句正柏梁體，后山作七字詩上東坡，襲此體?！抱荆瑴悬呷庖?。《儀禮》：“惟Ь者有膚?！堡ず宋?。《詩》：“毛い羹?！秉?，《廣韻》云：“埋物灰中令熟也。”方作キ，非是。孰，一作熟。Ь，徐廉切。い音庖。煨，烏回切。，於刀切。）祝融告休酌卑尊，（《左》昭二十九年：“顓頊?zhǔn)嫌凶釉焕?，為祝融，為高辛火正?！被鹦杏诙?，猶祝融告休而歸也。）錯陳齊玫辟華園，（玫音梅，或作收，非。謂火齊玫瑰也。辟或作闡。）芙蓉披猖塞鮮繁。千鐘萬鼓咽耳喧，攢雜啾沸篪塤。（《廣韻》：啾唧，小聲。噴，大喚。自“山狂谷很”以下，言火之盛如此。沸或作弗，非是。啾，即由切。，胡伯切。篪音池，塤音喧。）彤幢絳旃紫纛幡，（《周禮》：“通帛為旃?！濒?，左纛，以牛尾為之，系左馬軛上。旃，旗曲柄。幡或作番。幢，宅江切。纛音導(dǎo)。）炎官熱屬朱冠，（《前漢》“相如自著犢鼻”，音昆。）髹其肉皮通┩臀，（《選》：“列髹彤之繡扌角。”關(guān)東俗，器物一再漆者，謂之髹漆。祝季賓謂┩當(dāng)作《骨┩》。按：┩從肉從骨一也。劉備髀中肉消，亦通用。髹音休，┩音陛，臀音屯。）頹胸垤腹車掀轅，（或作轅掀。）緹顏股豹兩，（《周禮》：“赤緹用羊?！悲?，赤韋也?！对姟贰隘怒续！眱绳?，《說文》：“所以戢弓矢?！薄逗鬂h》：“董卓膂力過人，雙帶兩，左右馳射。”《左氏》：“右屬?！北獌绳秸撸员橹?。緹音提。，莫拜切，又莫佩切。，居言切。）霞車虹引日轂︶，（引，引車索也?！妒酚洝罚骸皯{軾結(jié)引?！薄肚皾h》：“令長吏二千石朱兩︶。”虹或作紅，非是。引，以忍切，又羊晉切。︶音番。）丹蕤纟原蓋緋纟番。（《爾雅》：一染謂之纟原。纟原，《廣韻》：“風(fēng)吹旗貌?！碑?，《說文》：“幡也?！辨?，七絹切。纟番音翻。音鴛。）紅帷赤幕羅辰番，（《周禮》：“以番之禮，親兄弟之國?！秉?，祭肉也。辰音蜃。番，符爰切。）{亡皿}池波風(fēng)肉陵屯，（《左氏》：“士羊亦無{亡皿}也?！眥亡皿}音荒。陵或作凌。洪慶善曰：“陵屯字見《莊子》，當(dāng)從陵?！狈疂芍唬骸皗亡皿}若池，波若風(fēng)，肉若陵屯?！狈皆疲骸皗亡皿}如池，而波風(fēng)。肉如陵之屯聚也。”今按：《列子》“生于陵屯”。注謂高處?！肚f子音義》云：“阜也?！焙檎f得之。樊說{亡皿}池肉陵屯，方說波風(fēng)，皆得之。而樊說波如風(fēng)，方說肉如陵之屯聚，則誤矣。合二說而言之曰，如{亡皿}池之波風(fēng)，肉之陵屯，乃為當(dāng)耳。）《谷含》呀鉅壑頗黎盆，（《谷含》或作豁，大貌，字見《上林賦》。少陵詩亦有“余光散《谷含》呀。”頗黎，西國赤玉名云。今按：《漢書》注：《谷含》呀，澗谷形容也。呀，虛加切。）豆登五山瀛四樽。（《爾雅》：“木豆謂之豆，瓦豆謂之登。”豆登五山者，以五岳為豆登。瀛四樽者，以四海為酒樽也。自“彤幢絳旃”以下，皆言祝融御火，其車御飲食之盛如此。）熙熙壽笑語言，（飲盡謂之。《禮記》：“長者舉未，少者不敢飲?！炳髩叟c酬同，主人進(jìn)客曰壽。，子肖切。）雷公擘山海水翻，齒牙嚼舌腭反，（腭，或作《齒Ф》，口中齒刂也，出《字統(tǒng)》。反，《前漢》有所平反。腭音Ф，反音番。）電光︺覃目爰。（大目也。晉王嘉《拾遺記》：“月支獻(xiàn)猛獸，令作兩目，如天︺覃炎光也?！宝?，先念切。覃，徒念切。爰音喧。）頊冥收威避玄根，（《月令》：“冬，其帝顓頊，其神玄冥，水神也?！保┏鈼壿涶R背厥孫，（水生木，木生火，水之于火，猶祖視孫也。）縮身潛喘拳肩跟，（音根。）君臣相憐加愛恩。命黑螭偵焚其元，（螭音ゼ。偵音檉，又導(dǎo)丑切。）天關(guān)悠悠不可援，（音袁。）夢通上帝血面論，（詩意謂火既用事，則頊冥黑精之君，玄冥水官之神，當(dāng)縮身潛喘，而君臣乃命黑螭問其事于祝融，而火焚其首，黑螭所以血面而論于帝也。）側(cè)身欲進(jìn)叱于閽。帝賜九河湔涕痕，（涕或作淚。湔音箭。）又詔巫陽反其魂，（宋玉《招魂》云：“帝告巫陽曰：‘有人在下，我欲輔之?；昶请x散，汝筮與之?！弊ⅲ何钻?，天帝女也。）徐命之前問何冤?；鹦杏诙潘妫胰缃^其食，（一作餐。）女丁婦壬傳世婚，（杭本女作夫，董彥遠(yuǎn)曰：“當(dāng)作女丁夫壬?！币稏|山少連》曰：“玄冥之子曰壬夫安，祝融氏之女曰丁芊，俱學(xué)水仙，是為溫泉之神?！焙閼c善曰：“丁，火也。壬，水也。火，女也。水，男也。丁女而為婦于壬，故曰女丁婦壬。一作夫丁婦壬亦通。夫丁者，壬也，言壬為丁夫也。婦壬者，丁也，言丁為壬婦也?！苯癜矗憾殛栔兄?，壬為陰中之陽，故言女之丁者，為婦于壬，以見水火之相配。今術(shù)家亦言丁與壬合。洪氏二說皆是。）一朝結(jié)仇奈后昆。時(shí)行當(dāng)反慎藏蹲，視桃著花可小て，（一作騫?！稘h書》“來春桃花水盛”，謂二月雨水盛也。著，直略切。騫音愆。）月及申酉利復(fù)怨，（水生于申，火死于酉，故水至申而利，火至酉而怨。）助汝五龍從九鯤，溺厥邑囚之昆侖。（之或作出。）皇甫作詩止睡昏，辭夸出真遂上焚。要余和增怪又煩，雖欲悔舌不可捫。（悔，一作晦，捫音門?！对姟罚骸澳獟须奚?。”詳此詩，始則言火勢之盛，次則言祝融之御火，其下則水火相克相濟(jì)之說也。

　　縣齋讀書（貞元二十年在陽山縣齋作。）

　　出宰山水縣，讀書松桂林。（桂或作竹，舊本多作竹桂。）蕭條捐末事，邂逅得初心。哀醒俗耳，（，獸名，如猿，音柚。）清泉潔塵襟。詩成有共賦，（共，方作與，非是。）酒熟無孤斟。青竹時(shí)默釣，白云日幽尋。南方本多毒，北客怕懼侵。謫譴甘自守，滯留愧難任。投章類縞帶，（襄二十九年《左氏》：“吳季札聘于鄭，見子產(chǎn)與之縞帶?！笨c音杲。）佇答逾兼金。（答或作益，非是。其價(jià)倍于常者，故謂之兼金?！睹献印贰扒叭沼邶R，王梨金百鎰而不受”是也。此詩當(dāng)是贈與交朋，望其報(bào)章也?！哆x·雜體詩》：“承榮重兼金。”）　　新竹（此詩同下《晚菊》，意皆在陽山作。）

　　筍添南階竹，日日成清?？~節(jié)已儲霜，（儲或作除。）黃苞猶掩翠。出欄抽五六，常戶羅三四。高標(biāo)陵秋嚴(yán)，貞色奪春媚。稀生巧補(bǔ)林，并出疑爭地。（疑爭或作全遮。）縱橫乍依行，（胡郎切。）爛漫忽無次。風(fēng)枝未飄吹，露粉先涵淚。（露或作霧。）何人可攜玩，清景空瞪視。（《選》：“偃仰瞪盼。”瞪，澄應(yīng)切，又宅耕切。）

　　晚菊少年飲酒時(shí)，踴躍見菊花。今來不復(fù)飲，每見恒咨嗟。佇立摘滿手，行行把歸家。此時(shí)無與語，棄置奈悲何?。伪蜃鞅?。）

　　落齒（公嘗與老成書云：“吾年未四十，齒牙動搖?！必懺四辍杜c崔群書》云：“近者左車第二牙，無故動搖脫去。”今此詩又云：“去年落一牙，今年落一齒?！逼湓谪懺拍曜鳉e。）

　　去年落一牙，今年落一齒，俄然落六七，落勢殊未已。余存皆動搖，（存或作在。）盡落應(yīng)始止。憶初落一時(shí)，但念豁可恥。及至落二三，始憂衰即死。每一將落時(shí)，懔懔恒在己。叉牙妨食物，顛倒怯漱水。終焉舍我落，意與崩山比。（與或作欲。）今來落既熟，見落空相似。余存二十余，次第知落矣。倘常歲落一，（或作一落。）自足支兩紀(jì)。如其落并空，與漸亦同指。人言齒之落，壽命理難恃。我言生有涯，長短俱死爾。人言齒之豁，左右驚諦視。我言莊周云，木雁各有喜。（《莊子》曰：“山中水，以不材得終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鳴死?！保┱Z訛?zāi)毯茫缽U軟還美。因歌遂成詩，持用詫妻子。（《莊子》：踵門而詫子。詫，丑亞切，夸也。）

　　哭楊兵部（凝）陸歙州（參部或作曹。凝字懋功，為兵部郎中。參字公佐部員外郎出知歙州。凝守兵部郎中，而云兵曹者，隋嘗改兵部為兵曹，禮部為儀曹。柳子厚作凝《墓碣》云：“貞元十九年正月卒?！崩盍?xí)之《陸歙州述言》云：“貞元十八年四月卒?！眳⑾饶荒甓洌送瑫r(shí)哭之。蓋參佐主司時(shí)，公嘗以書薦侯喜等，及出刺歙，亦有序送，又嘗有《行難》一篇，為參設(shè)也。凝則與公嘗佐董晉汴州，皆知己者。去年參死，今年凝又死，此公所以因凝而并哭之。）

　　人皆期七十，（皆或作生，）才半豈蹉跎。（公生大歷戊申，至是貞元十九年癸未，則年三十有六矣，豈非七十之半乎。）并出知己淚，（并或作數(shù)。）自然白發(fā)多。晨興為誰慟？（《語》：“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保┻€坐久滂沱。論文與晤語，（或作“新墳與宿草”。）已矣可如何?。苫蜃鲀?，或作復(fù)。）

　　苦寒（公此詩意蓋有所諷，猶《訟風(fēng)伯》之吹云而雨不得作也。謂隆寒奪春序而肆其寒，猶權(quán)臣之用事，太昊之畏避，則猶當(dāng)國者畏權(quán)臣取充位而已。其下反復(fù)所言，無易此意。其末謂天子哀無辜，則望人主進(jìn)賢退不肖，使恩澤下流，施及草木。其愛君憂民之意，具見于此。按《韋渠牟傳》：“自陸贄免，德宗不復(fù)委權(quán)于下，宰相充位行文書而已。所倚信者，裴延齡、李齊運(yùn)、王紹、李實(shí)、韋執(zhí)誼與渠牟等，其權(quán)侔人主?！贝嗽娝灾S也。時(shí)賈耽、齊杭之徒當(dāng)國，公為四門博士。貞元十九年春作。）

　　四時(shí)各平分，（《楚辭》：“皇天平分四時(shí)兮。”）一氣不可兼。隆寒奪春序，顓頊固不廉。太昊馳維綱，（或作施綱維，非是。）畏避但守謙。遂令黃泉下，萌牙夭勾尖。草木不復(fù)抽，百味失苦甜。兇飚?dāng)囉钪?，（攪或作擾。）刃甚割砭。（悲廉切。）日月雖云尊，不能活烏蟾。（《五經(jīng)通義》：“日中有三足烏，月中有兔與蟾?！保撕退腿粘?，（《山海經(jīng)》云“東南海之外，甘泉之間，有羲和國，有女子曰羲和，為帝悅之妻。是生十日，常浴日于甘泉”云。）恇怯頻窺覘。（頻或作煩。恇音匡。覘，癡廉切。）炎帝持祝融，（《月令》：“孟夏之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昭二十九年《左氏》云：“顓頊?zhǔn)嫌凶釉焕?，為祝融?！保┖菄u不相炎。而我當(dāng)此時(shí)，恩光何由沾。肌膚生鱗甲，衣被如刀鐮。（《列子》：“擁鐮帶索?！币袅?。）氣寒鼻莫《鼻臭》，（《前漢》：“不《鼻臭》驕君之餌?！薄侗浅簟罚插肚?。）血凍指不拈。濁醪沸入喉，（《選·魏都賦》：“濁醪如何?！保┛诮侨玢曮椤＃?，馬口中鐵?！肚皾h》：“箝語燒書。”其廉切。）將持匕箸食，觸指如排簽。侵爐不覺暖，熾炭屢已添。（已或作以。）探湯無所益，（《語》：“見不善如探湯?！碧?，他南切。）何況纊與縑?；⒈┭ㄖ?，蛟螭死幽潛。熒惑寒躔次，六龍冰脫髯。（晉傅玄詩：“愿得并天馭六龍?！薄墩f文》：“髯，頰須”。髯，如占切。）芒碭大包內(nèi)，（碭或作踢，非是。）生類恐盡殲。啾啾窗間雀，不知己微纖。舉頭仰天鳴，所愿晷刻淹。不如彈射死，卻得親いЬ。鸞皇茍不存，爾固不在占。其余蠢動儔，俱死誰恩嫌。（恩或作思。）伊我稱最靈，不能女覆苫。（女覆諸本皆作安寢，今從唐本及蔡、謝校本云。韓文古本汝皆作女，杭本尚作女，今訛自閣本也。女指上文禽雀而言。苫，蓋也，言我最靈而不能汝覆蓋也，義為是。）悲哀激憤嘆，五藏難安恬。（難或作誰，非是。）中宵倚墻立，淫淚何漸漸。（《楚辭》：涕漸漸其若霰。漸，將謙切。）天王哀無辜，（王，或作子，或作公。）惠我下顧瞻。褰旒去耳纊，（《禮緯》曰：“旒垂目，纊塞耳?！卞届既ダk，謂明目達(dá)聰也。纊者，以黃綿為之。）調(diào)和進(jìn)梅鹽。（《書》：“高宗命傅說曰：‘若作和羹，爾為鹽梅’?！毖赃M(jìn)傅說之徒于左右也。）賢能日登御，黜彼傲與憸。（七廉切，诐也。）生風(fēng)吹死氣，豁達(dá)如褰簾。懸乳零落墮，晨光入前檐。雪霜頓銷釋，土脈膏且黏。豈徒蘭蕙榮，施及艾與蒹。日萼行鑠鑠，風(fēng)條坐。（相如曰：“舉帷幄之?！薄盾髯印罚骸笆驱正照吆我?。”《楚辭》：“張絳帷以?！碧幑徘?。）天乎茍其能，吾死意亦厭。

　　和虞部盧四（?。┏旰擦皱X七%%（徽）赤藤杖歌%%（元和四年，分司東都官員外郎作。諸本無四七字，今從閣、蜀本仍側(cè)注二名。汀字云夫，為虞部員外郎?；兆治嫡?，元和初為翰林學(xué)士。）　　赤藤為杖世未窺，臺郎始攜自滇池。（臺郎，尚書郎也?！肚皾h·西南夷傳》：“夜郎最大，其西滇池方三百里?！钡嵋纛?。）滇王掃宮避使者，（避或作迎，或作邀，當(dāng)如避道之避。今按：上言掃宮，則當(dāng)為避舍之避。）跪進(jìn)再拜語け咿。（け咿，夷語也。け，《說文》：“咽也。”咿，《字林》：“內(nèi)悲也?！堡保夜乔?。咿音伊。）繩橋拄過免傾墮，（以竹索為橋也，竹索曰笮，西南夷尋之以渡水。拄，冢庾切。）性命造次蒙扶持。途經(jīng)百國皆莫識，君臣聚觀逐旌麾。共傳滇神出水獻(xiàn)，赤龍拔須血淋漓。又云羲和操火鞭，（羲和，日御也。）暝到西極睡所遺。幾重包裹自題署，不以珍怪夸荒夷。歸來捧贈同舍子，浮光照手欲把疑。（諸本同，方獨(dú)從蜀本作“照把欲手疑”。云《檀弓》有“手弓”，《列子》有“手劍”，《史記》有“手旗”，義同。此諸本多誤。今按：方說手義，固為有據(jù)，然諸本云照手欲把，則是未把之時(shí)，光已照手，故欲把而疑之也。今云照把，則是已把之矣，又欲手之，而復(fù)疑之，何耶？況公之詩沖口而出，自然奇?zhèn)?，豈必崎嶇Τ仄，假此一字而后為工乎？大抵方意專主奇澀，故其所取多類此。）空堂晝眠倚牖戶，飛電著壁搜蛟螭。（《苕溪漁隱》曰：退之《赤藤杖詩》云云，故東坡《鐵拄杖詩》云：“倚壁蛟龍護(hù)晝眠?！鄙焦取扼讨裾荣潯吩疲骸吧n龍掛壁。”皆用此詩也。電一作雷。著，直略切。）南宮清深禁闈密，（闈或作圍。南宮指盧。禁闈指錢也。白樂天詩：“遽列諫垣升禁闈。”洪慶善引“繚繞宮墻圍禁林”以釋此，誤矣。閣本密作客，亦非是。）唱和有類吹塤篪。（《詩》：“伯氏吹塤，仲氏吹篪?！保╁o麗句不可繼，見寄聊且慰分司。（公時(shí)分司東都。）

　　崔十六少府?dāng)z伊陽以詩及書見投因酬三十韻（酬下或無三十韻字，而有之字。崔攝伊陽，乃洛之屬邑也。觀詩意，初與崔相識于赤縣尉時(shí)，乃元和元年，公自江陵入為國子博士日也。又云“府公舊同袍，拔擢宰山澗”，乃留守鄭余慶擢崔攝伊陽令也。又云“三年國子師，況住洛之涯”，則以國子博士分司也。又云：“冬裘竟未擐，歲窮寒氣驕?！眲t是元和三年冬作也。）

　　崔君初來時(shí)，相識頗未慣。但聞赤縣尉，不比博士慢。賃屋得連墻，（得或作住。）往來忻莫間。我時(shí)亦新居，觸事苦難辦。蔬飧要同吃，（諸本飧多作餐，方從蜀本云：“此詩用蔬飧朝餐，字多相亂，他詩亦然?！薄墩f文》：“飧，謂晡時(shí)食。餐，吞也?！扁富蜃齄晔?，餐或作湌，故字多相亂。《漢·高后紀(jì)》“賜餐錢”，《王莽傳》“設(shè)飧粥”。顏師古曰：“古餐湌一字也?！庇衷唬骸扳?，古湌字?！倍砸郧О睬凶x之，則非?！对姟罚骸安凰剽纲狻！编嵭x如魚飧之飧，音孫，當(dāng)以此為正。今按飧或當(dāng)作餐，說見《平淮西碑》。）破襖請來綻。（《古樂府》：“新衣誰當(dāng)補(bǔ)，故衣誰當(dāng)綻?！本`，丈莧切。）謂言安堵后，貸借更何患。不知孤遺多，舉族仰薄宦。有時(shí)未朝餐，得米日已晏。隔墻聞歡呼，眾口極鵝雁。前計(jì)頓乖張，居然見真贗。（贗，偽物，字亦作雁?！俄n非子·說林》：“齊伐魯，索讒鼎，魯以其雁往。齊人曰：雁也。魯人曰：真也。”）嬌兒好眉眼，腳凍兩，（《爾雅》：“瘍?yōu)槲??！弊ⅲ韩拢_脛也。，晏下切。）捧書隨諸兄，兩角。（，《史記》作累累。，束發(fā)貌?！对姟贰翱偨驱鲑狻！眱山腔蜃鹘巧校蜃鹘莾?。累，力追切。，古患切。）冬惟茹寒齏，秋始識瓜瓣。問之不言饑，飫若厭芻豢。（《孟子》：“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才名三十年，久合居給諫。白頭趨走里，閉口絕謗訕。府公舊同袍，（府公河南尹，見題注?！对姟罚骸柏M曰無衣，與子同袍?！保┌芜咨綕尽＜脑婋s詼俳，有類說鵬。（鵬字用《莊子》，事見《逍遙游》篇。）上言酒味酸，冬衣竟未擐。（《左氏》“躬擐甲胄”，音患。衣或作裘。）下言人吏稀，惟足彪與《虎戔》，（《爾雅》：“虎竊毛謂之《戔虎》貓?！弊ⅲ焊`，淺也。彪，悲蚪切?！痘狻芬魲！＃┯盅灾仑i鹿，此語乃善幻。（善，方作是。今按：《漢書·西域傳》，有善眩之語，顏?zhàn)⒃?；眩讀與幻同。眩，相詐惑也，即今吞刀吐火植瓜種樹屠人截馬之術(shù)。韓公蓋用此語，方從閣本，誤矣。）三年國子師，腸肚習(xí)藜莧。（習(xí)或作集，非是。）況住洛之涯，魴鱒可罩汕。（《詩》：“九之魚鱒魴。”言大魚也?！稜栄拧罚骸皗巢}謂之汕，{霍}謂之罩?！薄对姟罚骸澳嫌屑昔~，然罩罩，然汕汕。”毛注：罩罩，{霍}，取魚之器。汕汕，巢，今之撩罟也。魴音房。鱒，才本切。罩，陟教切。汕音訕。）肯效屠門嚼，（桓譚《新論》曰：“人聞長安樂，則出門西向而笑。知肉味美，則對屠門而大嚼?！庇植茏咏〞唬骸斑^屠門而大嚼，雖不得肉，貴且快意。”）久嫌弋者篡。（篡或作纂，非是。篡見《揚(yáng)子》“鴻飛冥冥，弋人何篡焉”，古本及《后漢書》皆然，蓋篡取之義也。然今本《揚(yáng)子》亦作慕，非也。篡，初患切。）謀拙日焦拳，活計(jì)似鋤。（或作鏟，謂削平之也。《選·海賦》：“鏟臨崖之阜?！惫嗽娪媒耥崳鶎偕下?，疑當(dāng)以鏟為正。）男寒澀詩書，妻瘦剩腰襻。（妻或作女。襻，衣系也。周庾信《鑒賦》“裙斜假襻”。襻，普患切。）為官不事職，厥罪在欺謾。（或作慢，字見《貢禹傳》?！稘h書》“面謾”亦皆音慢。）行當(dāng)自劾去，漁釣老葭）。（《爾雅》“葭蘆”，注云：葭蘆，葦也。似葦而小菱也。，五患切。）歲窮寒氣驕，冰雪滑磴棧。（《前漢》：“良因說漢王燒棧道。”棧，上諫切。）音問難屢通，何由覿清盼。（或作眄。李太白詩：“君子枉清盼?！薄对姟罚骸懊滥颗钨??！币阅棵姥砸?。左顧右眄，以眄視言也。ツ本作盼，眄通作[A072]，今四字多不分，當(dāng)以蜀本為正。今按：盼，匹莧切，目黑白分也。眄，莫莧切，從省作[A072]，眄睞，顧視也。ツ，五禮切，見《孟子》，恨視也。此詩當(dāng)作眄，然作盼亦通，猶言青眼也。）

　　送侯參謀赴河中幕（侯繼時(shí)從王鍔辟。繼與公同舉貞元八年進(jìn)士，元和四年又同官學(xué)省，公博士，繼助教，六月公分司東都，而繼參河中幕。此詩是冬作也。）

　　憶昔初及第，各以少年稱。君頤始生須，我齒清如冰。爾時(shí)心氣壯，百事謂己能。（用《中庸》“人一能之己百之”之語，別本作已者非。）一別詎幾何？（詎或作遽，或作距?！蹲至帧吩唬骸霸n，未知詞也?！迸嗽馈兜客鲈姟罚骸盃柤涝n幾時(shí)”。）忽如隔晨興。我齒豁可鄙，君顏老可憎。相逢風(fēng)塵中，相視迭嗟矜。幸同學(xué)省官，（公元和四年后三月《祭薛公達(dá)文》云：朝議郎守國子博士公，太學(xué)助教侯繼。）末路再得朋。東司絕教授，游宴以為恒。（胡登切。）秋漁蔭密樹，夜博然明燈。雪逕抵樵叟，（抵或作詆，樵或作講，皆非是。此但言偶逢之耳。）風(fēng)廊折談僧。陸渾桃花間，（陸渾，河南屬縣名，上《陸渾山火》注詳。）有湯沸如蒸。三月崧少步，（崧，一作嵩，戴延之《西征記》：“嵩山東為大室，西為少室，相去十七里，嵩其總名也。謂之室者，以其下有石室焉。”）躑躅紅千層。（躑躅，花名。崔豹《古今注》：“羊躑躅，羊食之則死，羊見之，則躑躅分散，故名羊躑躅?！庇嘁娚稀缎踊ā吩娮?。）洲沙厭晚坐，（洲沙或作沙洲。）嶺壁窮晨升。（晨或作朝。）沉冥不計(jì)日，（《揚(yáng)子》“蜀莊沉冥”。）為樂不可勝。遷滿一已異，（作畢非是。）乖離坐難憑。（公其年六月遷都官郎分司東都，已而繼亦參謀河中，乖離坐難憑矣。）行行事結(jié)束，人馬何喬騰。（《詩·泮水》“其馬喬喬”，馬逝也。喬，訖略切。）感激生膽勇，從軍豈嘗曾。司徒公，（《詩》：“武夫?！秉瑝岩?。元和三年九月，以淮南節(jié)度使王諤檢校司徒為河中尹，河中晉絳慈隰節(jié)度使。司徒公，王鍔也。四年冬，辟繼為府從事。音光。）天子爪與肱。（爪或作股。）提詩十萬余，四海欽風(fēng)棱。河北兵未進(jìn)，（未或作始。時(shí)討王承宗，而吐突承璀督師逗留不進(jìn)。作始者非。）蔡州帥新薨。（是年十一月己巳，吳少誠卒，弟少陽自稱留后。）曷不請掃除，活彼黎與。鄙夫誠怯弱，受恩愧徒弘。猶思脫儒冠，棄死取先登。又欲面言事，上書求詔征。侵官固非是，（《左氏》：“侵官，冒也?！保┩髯l可懲。惟當(dāng)待責(zé)免，耕歸溝塍。（班固《西都賦》：“溝塍刻鏤?！秉?，斫也。音竹。塍音乘。）今君得所附，（或作行得所，非是。）勢若脫鷹。（《選》鮑明遠(yuǎn)詩：“昔如上鷹?！悲且翥^。）檄筆無與讓，幕謀職其膺。（職或作識，非是。）收績閑史牒，翰飛逐溟鵬。（《莊子》：“北溟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曰鵬?！焙惨艉?。）男兒貴立事，流景不可乘。歲老陰作，（《莊子》，“陰陽之氣有?！弊ⅲ宏庩柖?，陵亂不調(diào)。音戾，又音殄。）云頹雪翻崩。別袖拂洛水，征車轉(zhuǎn)崤陵。（僖三十年《左氏》：“崤有二陵焉。”崤音爻。）勤勤酒不進(jìn)，勉勉恨已仍。送君出門歸，愁腸若牽繩。默坐念語笑，癡如遇寒蠅。策馬誰可適？晤言誰為應(yīng)？（《詩》：“可與晤言?！蔽睿瑢σ?。應(yīng)，當(dāng)也。《選》：“晤言莫余應(yīng)?！币翕摺＃┫瘔m惜不掃，（或作拂。）殘樽對空凝。（對或作醑，非是。）信知后會時(shí)，日月屢環(huán)ㄌ。（居登切。）生期理行役，歡緒絕難承。寄書惟在頻，無簡與繒。

　　東都遇春（東都，河南也。唐都長安，顯慶二年以洛陽宮為東都。次前后詩，當(dāng)在元和五年春作。）

　　少年氣真狂，（真，方作直。）有意與春競。行逢二三月，九州花相映。川原曉服鮮，桃李晨妝靚。（靚或作《青色》?！肚嗌罚嗪谏?。靚妝，字見《上林賦》。郭璞曰：“粉白黛黑也?！膘n，疾政切。）荒乘不知疲，醉死豈辭病。飲敢惟所便，（敢或作嘬。敢，徒感切。便平聲。）文章倚豪橫。（戶孟切。）爾來曾幾時(shí)，白發(fā)忽滿鏡。舊游喜乖張，新輩足嘲評。（音病。）心腸一變化，（腸或作腹。）羞見時(shí)節(jié)盛。得閑無所作，貴欲辭視聽。深居疑避仇，默臥如當(dāng)暝。朝曦入牖來，鳥喚昏不醒。（鳥一作烏，《選》：“爾而醒?！毙?，蘇佞切。）為生鄙計(jì)算，鹽米告屢罄。（告屢或作屢告。）坐疲都忘起，（忘音妄。）冠側(cè)懶復(fù)正。幸蒙東都官，獲離機(jī)與阱。（公時(shí)分教東都。生李習(xí)之狀公行云：“自江陵掾入為國子博士。宰相有愛公文者，將以文學(xué)職處公，有爭先者譖公，公恐及難，遂求分司東都。”此公所以獲離機(jī)阱之語。離，力智切。）乖慵遭傲僻，漸染生弊性。既去焉能追，有來猶莫聘。有船魏王池，（《河南志》云：“洛水經(jīng)尚善、旌蓋二坊之北，南溢為池，深處至數(shù)頃，水鳥洋泳，荷芰翻覆，為都城之勝。貞觀中以賜魏王泰，故號魏王池。”）往往縱孤泳。（縱或作從，或作泛。）水容與天色，此處皆綠凈。（此或作比。）岸樹共紛披，渚牙相緯經(jīng)。（音徑。）懷歸苦不果，即事取幽迸。（取或作最。）貪求匪名利，所得亦已并。（已或作以。）悠悠度朝昏，落落捐季孟。（落落或作落魄，非是?！墩Z》：“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奔臼蠟轸斏锨洌鲜舷虑?。）群公一何賢，上戴天子圣。謀謨收禹績，（或作跡?！蹲笫稀罚骸懊ＣＳ碹E，畫為九洲。”作績恐非。）四面出雄勁。轉(zhuǎn)輸非不勤，稽逋有軍令。在庭百執(zhí)事，奉職各祗敬。我獨(dú)胡為哉？（胡一作何。）坐與億兆慶。譬如籠中鳥，仰給活性命。為詩告友生，負(fù)愧終究竟。

　　感春五首（元和五年春，分司東都作。）

　　辛夷高花最先開，（辛夷高數(shù)丈，江南地暖正月開，北地寒二月開。初發(fā)如筆，北人呼為木筆。其花最早，南人呼為迎春?！盾嫦獫O隱》曰：“木筆、迎春，自是兩種。木筆色紫叢生，二月方開。迎春白色高樹，立春已開。然則辛夷乃此花耳?！备呋ɑ蜃骰ǜ?，以末章“辛夷花房忽全開”言之，則此為高處之花先開矣。何遜詩有“巖樹落高花”。）青天露坐始此回。已呼孺人戛鳴瑟，（《禮記》：“大夫妻曰孺人?！庇帧稌贰皳豇Q球”。戛，鼓也。戛音秸。）更遣稚子傳清杯。（《選·恨賦》：“左對孺人，右顧稚子?！倍旁姡骸皞鞅疟??！保┻x壯軍興不為用，坐狂朝論無由陪。（憲宗即位五年，平夏平蜀軍江東赫然中興，而公年逾強(qiáng)仕，投閑分司，故有此言。）如今到死得閑處，還有詩賦康歌哉。（《書》：“皋陶歌曰：庶事康哉?！保?br>
　　洛陽東風(fēng)幾時(shí)來？川波岸柳春全回。宮門一鎖不復(fù)啟，（唐都長安，以洛陽為東都，故有宮門一鎖之句，若有感云。）雖有九陌無塵埃。策馬上橋朝日出，樓闕赤白正崔嵬。孤吟屢闋莫與和，寸恨至短誰能裁？

　　春田可耕時(shí)已催，王師北討何當(dāng)回？（元和四年，討成德節(jié)度使王承宗。）放車載草農(nóng)事濟(jì)，（車或作軍，非是。）戰(zhàn)馬苦饑誰念哉？蔡州納節(jié)舊將死，（是年，彰義軍節(jié)度使吳少誠卒。）起居諫議聯(lián)翩來。（裴度以河南府功曹召為起居舍人，孟簡、孔皆為諫議大夫。聯(lián)翩，相繼也。）朝廷未省有遺策，肯不垂意瓶與。

　　前隨杜尹拜表回，（杜尹，謂杜兼也。）笑言溢口何歡ㄉ?。ā冻o》：眾共所ㄉ。ㄉ，笑也。ㄉ，呼來切。）孔丞別我適臨汝，（孔丞，謂孔戡也。）風(fēng)骨峭峻遺塵埃。（峭峻或作峭峭。）音容不接只隔夜，兇訃詎可相尋來。（元和四年，杜兼為河南尹，十一月無疾暴卒。孔戡以衛(wèi)尉寺丞分司東都。五年正月，將浴臨汝之陽泉，至其縣，遂卒。兇訃相尋謂此。訃音赴。）天公高居鬼神惡，欲保性命誠難哉！

　　辛夷花房忽全開，將衰正盛須頻來。（須頻或作頻頻，非是。）清晨輝輝燭霞日，薄暮耿耿和煙埃。朝明夕暗已足嘆，況乃滿地成摧頹。迎繁送謝別有意，誰肯留念少環(huán)回？（此篇言辛夷花之盛如此。元微之有《問韓員外辛夷花》云：“韓員外家好辛夷，開時(shí)乞取兩三枝。折枝為贈君莫惜，縱君不折風(fēng)亦吹?！必M此耶。）

　　酬裴十六功曹巡府西驛途中見寄（或無途字。裴十六，度也，舊云裴諗，非。度時(shí)為河南府功曹。公時(shí)分司東都作。）

　　相公罷論道，（相公，鄭余慶也。元和元年罷相，出為河南尹?！稌罚骸叭?，論道經(jīng)邦?！保╉仓粱顤|人。（至或作來，活或作治，非是。）御史坐言事，作吏府中塵。（御史，裴度也。元和初，度密疏論權(quán)幸忤旨，出為河南府功曹。）遂令河南治，今古無儔倫。四海日富庶，道途隘蹄輪。府西三百里，候館同魚鱗。（《周禮》：“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館?！彼院蛸e客之館也。）相公謂御史，勞子去自巡。是時(shí)山水秋，光景何鮮新。哀鴻鳴清耳，宿霧褰高。（《爾雅》：“夏曰昊天?！卞交蜃鼬牛鞘?。）遺我行旅詩，軒軒有風(fēng)神。譬如黃金盤，照耀荊璞真。我來亦已幸，事賢友其仁。（《論語》：“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笔沦t謂余慶，友仁謂度。）持竿洛水側(cè)，孤坐屢窮辰。多才自勞苦，（方作苦勞，云：“苦勞語見《呂強(qiáng)傳》?！苯癜矗赫Z勢當(dāng)作勞苦。大抵公詩多自胸襟流出，未必故用古人語也。）無用只因循。辭免期匪遠(yuǎn)，行行及山春。

　　燕河南府秀才（得生字。據(jù)詩云：“元和五年冬，房公尹東京?！狈抗?，房式也，時(shí)為河南尹。公時(shí)為河南令，故曰忝縣尹。權(quán)德輿時(shí)為宰相，故曰作邦楨云。）

　　吾皇紹祖烈，（吾皇，憲宗也。）天下再太平。詔下諸郡國，歲貢鄉(xiāng)曲英。元和五年冬，房公尹東京。（元和四年，以房式為河南尹。）功曹上言公，（或作上其言。）是月當(dāng)?shù)敲?。（月或作日，非是。）乃選二十縣，試官得鴻生。（碩儒也。）群儒負(fù)己材，相賀簡擇精。怒起簸羽翮，引吭吐鏗轟。（《選》：“引圓吭之纖婉?！薄抖Y記》：“鐘聲鏗鏗。”轟，鳴聲也。吭，下浪切，又晉剛切。鏗，丘耕切。轟，呼宏切。）此都自周公，（周公成洛邑，嘗居之。）文章繼名聲。（章一作物。）自非絕殊尤，難使耳目驚。今者遭震薄，不能出聲鳴。鄙夫忝縣尹，愧栗難為情。惟求文章寫，不敢妒與爭。還家敕妻兒，具此煎い烹。柿紅蒲萄紫，肴果相扶檠。（或作擎。）芳荼出蜀門，（諸本荼多作茶，方從潮館本云：“《爾雅》曰：賈，苦荼，音徒。郭璞注：大小似梔子，早取者為荼，晚取者為茗?！短祈崱罚狠?，宅加反，俗作茶。大抵茶與荼，古音相近，如今言搽與涂，亦通用也?！苯癜矗狠迸c茶，今人語不相近，而方云相近者，莆田語音然也。雖出俚俗，亦由音本相近，故與古暗合耳。今建人謂口為苦，走為祖，亦此類。方言多如此云。）好酒濃且清。何能充歡燕？庶以露厥誠。昨聞詔書下，（或作來。）權(quán)公作邦楨。（杜《舂陵行》云：“結(jié)也實(shí)國楨?！睒E音貞。）文人得其職，（文一作大，一作丈。）文道當(dāng)大行。陰風(fēng)攪短日，冷雨澀不晴。勉哉戒徒馭，家國遲子榮?。ㄟt，直利切?！稘h書》：“側(cè)席遲士?！弊?，待也。）

　　送李翱（翱字習(xí)之，隴西人。貞元十六年，娶公兄之女。元和三年四月乙亥，戶部侍郎楊於陵出為廣州刺史、嶺南節(jié)度使，表翱佐其府。四年正月己酉，翱自東都旌善坊，以妻子上船于漕，乙未去東都。公與石洪假舟送之，丁酉同登嵩山，題姓名紀(jì)別，故有此詩。）

　　廣州萬里途，山重江逶迤。（上於危切，下余支切。）行行何時(shí)到，誰能定歸期？揖我出門去，顏色異恒時(shí)。雖云有追送，（或作迎送?！对姟び锌汀罚骸氨⊙宰分??！编嵲疲骸白?，送也?！保┳阚E絕自茲。人生一世間，不自張與施。譬如浮江木，縱橫豈自知！寧懷別時(shí)苦，勿作別后思。

　　送石處士赴河陽幕（或注得起字。石洪也，元和五年，烏重裔為河陽節(jié)度使，辟置幕府，公嘗有序，送詩亦是時(shí)作。）

　　長把種樹書，（種樹書，見《史記·秦始皇紀(jì)》。）人云避世士。（《論語》：“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保┖鲵T將軍馬，自號報(bào)恩子。風(fēng)云入壯懷，（云入或作雷開。）泉石別幽耳。鉅鹿師欲老，（邢州鉅鹿郡。）常山險(xiǎn)猶恃。（常山鎮(zhèn)州，今為真定府。元和四年，節(jié)度使王承宗反，詔中人吐突承璀以兵討之。無功，遂赦王承宗。）豈惟彼相憂，固是吾徒恥。去去事方急，酒行可以起。

　　送湖南李正字歸（或作《送李正字歸湖南》，或作《李判官》。李礎(chǔ)，其父仁鈞，時(shí)為親王府長史。礎(chǔ)自湖南從事請告來省，公嘗有序送焉。元和五年分司東都作。）

　　長沙入楚深，洞庭值秋晚。人隨鴻雁少，江共蒹葭遠(yuǎn)。歷歷余所經(jīng)，（公貞元十九年出為陽山，已而徙掾江陵，入為國子博士。湖南之地，蓋嘗經(jīng)行矣。）悠悠子當(dāng)返。孤游懷耿介，旅宿夢婉娩。（上音宛，下音免，媚也。）風(fēng)土稍殊音，魚蝦日異飯。親交俱在此，誰與同息偃？